南宫白双目直直的怒视着她,对这小东西的一再冒犯,他已隐忍到了极点。“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救她?”
“就凭他的一片深情,就凭你是大夫,医者慈悲为怀,难道你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吗?”赵嬣气得俏脸涨红,双眸散发出朝气勃勃的诱人神采。
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南宫白的怒气有些微的消散。“你认为我应该有怜悯的同情心吗?”
赵嬣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你没有吗?”
“没有。”南宫白的目光黯了下,转头瞥向站在门口,一脸期待的莫氏夫妻。“因为同情,我失去了生平第一个想要的人,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不滥用同情两个字。”
丢下一句令人不解的话,南宫白转身高去,留下一脸愕然的三人。
“南宫白……”回过神后,赵嬣想再追过去,却被身后的一声无奈轻叹给唤停了脚步。
“姑娘,罢了,也许是我们夫妇命该如此,姑娘的这份情义,莫无恨记下了。”
活该他当遭此报,谁教他以往不知道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如今想珍惜却太晚了。
悲伤的望着怀中受病魔所苦的妻子一眼,他黯然的踏步离去。
“等一下。”赵嬣不忍心的叫住他。“你先别灰心,我相信总有办法叫他医治的,你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还劝不动他,你再走如何?”
反正横竖都是要死,倒不如再试一次,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莫无恨点了下头,“我就在谷外,有劳姑娘了。”
“毋需客气。”话一说完,赵嬣拔腿就往南宫白消失的方向跑去。
抬 抬 涝
真正无情的人,不会伤心、不会思念;可是南宫白却常常透过她在想念一个人,一个她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的人,可见他并非真正的无情。
所以,赵嬣要做的事,就是勾起他的怜悯心,让他愿意救人。
其实,她会如此执意要南宫白救人,除了是感动莫无恨对妻子的深情,不忍他们夫妇天人永隔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融化南宫白那颗冰冷的心。
在经过昨天一下午的说服无效后,今天一早,她为金昙花浇完水后,就跑到后山的山坡地,想抓上次不经意看到的一只野兔。
她要用这只野兔来勾起南宫白的慈悲心。
“兔儿,你在哪儿啊?快点出来。”
她努力的寻找兔子的踪影,只是她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
为什么不想找时,它就出现在眼前;现在想找了,它却偏偏失踪了呢?
就在太阳即将下山,赵嬣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随意的往四周一瞥,蓦地看见那只野兔的身影。
“兔儿,你总算可怜我,肯出来了是不是?”她振奋的叫了起来,快速的飞扑过去。
她动作虽快,那只兔子溜得比她更快,一瞬间就不见影子了,赵嬣只好四下张望的到处寻找。
就这样折腾了半天,跌撞了好多次,身上弄疼了好几处后,终于让她得偿所愿的抓住免子。
她抓这只兔子究竟要干什么呢?赵嬣跑得红通通的娇颜垮了下来,因为她残忍的想折断兔子的脚,让南宫白来医治它。
想试试他冰冷的心,是否能生出怜悯的火花?
可是……握着兔腿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是狠不下心折断。
赵嬣急得满头大汗,就是下不了手。
“这下该怎么办呢?”她烦恼的抱着兔子,坐在地上。“我伤不了你,就试不出南宫白的心,兔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兔子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红色眼睛看她,挣扎着想离开她的怀抱。
“好吧,为了南宫白,无论如何也得试试。兔儿,你就忍耐点、委屈点吧。”她擦了擦汗水,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伸手往兔腿用力折下去……
“啊!”兔子一痛,一挣扎,赵嬣吓得尖叫,手跟着一松,兔子便乘机跳离。
赵嬣忙不迭的扑了过去,可是她这一扑,力道太大,就这样硬生生的压在兔子身上,顿时将它压得昏死过去。
她以为它死了,把它抱在怀里,边摇晃着它边哭道:“兔儿,你不能死,你可不能死啊!我没要你死啊!”
见它不醒,赵嬣急得抱着它往寒馆冲去。
在她这一番折腾后,那只昏厥过去的可怜兔子,只怕不死也难了。
隐身在树上的南宫白,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他原先只是路过,见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时好奇跟来看看,没料到会见到这么有趣的一幕,让他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开怀大笑。
“这个傻东西,以为这样就可以左右得了我吗?也罢,就陪你玩玩吧。”颀长的白影一掠,快速的往主屋而去。
忿 龉 需
赵嬣抱紧兔子,脚步不敢稍停的跑回寒馆,蹋开门就冲了进去。
“南宫白……南宫白,你快救救这只兔子。”
坐在书案前佯装在看医书的南宫白,懒懒的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回书上。“有什么事吗?花奴。”
“我告诉过你我不叫花奴,我叫……不对,我不是来跟你争这个,我要你救救这只兔子。”她情急的将那只昏厥的兔子递到他面前,求他医治。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如山,瞥了一眼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赵嬣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让他发现她眼中的愧疚。“我在山坡上发现它时,它就……就这个样子了。南宫白,我求求你,救救它好吗?”她心急如焚的恳求着。
“我是医神,不是兽医。”南宫白淡淡地说,瞥见兔子的耳朵颤动了一下,知道它快醒了。
“抱来我看看吧。”他左手一扬,就将她手上的兔子抱过去,右手轻拍下它的脑袋,暗劲一使,就将快醒的兔子又拍晕了过去。
游戏还没有玩完,岂能让它在这时候醒来。
“怎么样?它有救吗?”
完全没有察觉南宫白动作的赵嬣,还以为他是想医治它哩。
“没救了。”他随手一抛,将那只被他弄晕的兔子扔出去,赵嬣连忙伸手抱住。
“你怎么这样,它还没死,怎么会没救呢?”她不过是“轻轻”的压了它一下,怎么可能会把它压死?“一定是你医术不好,救不了它。”
都怪她不好,如果她不要抓这只兔子,不要想利用它来试南宫白的慈悲心,它就不会死了。
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活它。”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兔子是你发现的,你自己去救它,我没必要为此忙碌。”强忍下笑意,南宫白故作冷漠的说。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她要是会救,还用得着来找他吗?
“喂,你是医神,是大夫哩!有人受伤了你当然要救。”
“可是眼下并没有人受伤,只有一只兔子。”他不想救,别说是人了,就是天皇老子也一样不救,更何况是只可以祭五脏庙的兔子。
赵嬣急得直跳脚,恨不得爬上他的书案,揪着他的衣襟逼他救。“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要救它?”
她急得都哭出来了,南宫白依然不动如山。
“你真的想要我救它?”她那副泪容看来有些可怜,南宫白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走到他身边。
赵嬣哭得唏哩哗啦的走过去,一点都没有发现他正搂着她坐在他的腿上。
“我看你不只要我救它,更想求我救莫无恨的妻子吧。”
赵嬣哭着点头,“嗯,我求你救救他们好不好?他们都不应该死。”
她虽然刁蛮点,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任何一条生命,害死兔子这是头一遭。
“如果我救了他们,你要怎么谢我?”
他漆暗的眼眸凝视着她颈间的白皙肌肤,一颗泪珠沿着脸颊悄悄的滑落那里,晶莹剔透的诱使人想用舌舔掉它,南宫白感到口里有些干涩。
“只要你能救活它,任何条件随你开。”天真的赵嬣并没有发现他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如果我要的是你呢?”不等她回答,他低首吮去她颈间的那滴晶泪,然后又抬头吻上她的红唇。
这个吻吻去了她的心智,让她战栗的沉浸在他带来的喜悦中。
斑 * 韵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
冷艳的冰奴和粗犷沉默的寒奴都感觉到这阵提早吹袭的暖风。
站在门口本欲端茶进去的两人,瞧见屋里紧紧相拥的身影,默默的退开走出寒馆。
“谷主向来不是登徒子。”寒奴微蹙眉道。
可是谷主却对进谷不久的赵嬣做出这种轻薄的举动,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谷主的心冰封太久了,总要有人来融化才行。”冰奴淡淡的说,转身走回她所居住的雪苑。
寒奴跟在她身后。“但我一直以为你才是最适合谷主的人。”
寒谷里只住着谷主、他跟冰奴三人,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不理外界世俗的一切,安然的生活在这片世外桃源,他以为冰奴会是谷主的伴侣,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那颗恋慕的心,静静的守候在一旁。
可是谷主却一而再的将别的女子带入寒谷,先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陈姿君,现在又来一个身分不明的赵嬣,他究竟想怎样?
“世事难料,我从来就不做如此想。”冰奴美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你应该要为自己打算。”寒奴为她抱屈。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她多谢寒奴的好意,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无奈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她的心并不在谷里的两位男人身上。
冰奴转身从绣篮里拿出做了一半的针线,继续之前的工作。
“你在缝补什么?”寒奴好奇的走过去一看,“这不是赵嬣被谷主撕碎的肚兜吗?你还补它干什么?”
真不明白为何她要对赵嬣这般的好?
“因为这件绣金线的凤凰肚兜很珍贵,也许有一天,赵嬣得靠它回到自己的世界。”冰奴穿好了金线,细心的缝补着。
寒奴不解的拧着眉,“你知道她的来历?”
冰奴顿了一下,摇摇头,“不,我不知道。只是这件肚兜用金线绣着凤凰,手工精细,所以我猜她可能不是平常人家的千金。”
“不是平常人家的千金?那难道是……”寒奴凝思想了一下,突然眼睛大睁,惊讶道:“描龙绣凤!难道是皇家女子?”那不就是公主或郡主?!
这可不得了,他急着想去告诉南宫白。
“等一下。”冰奴放下绣线,快速的移到门边拦住他。“事情尚未确定,你先别忙着说。”
“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皇家失了女儿,会不派人四处寻找吗?”如果寻到了寒谷怎么办?
那可是铁骑压境的毁灭呀!
“但若不是呢?”冰奴拉着他回到屋内。“也许她只是一时兴起做一件来穿穿呢?再说以谷主的孤傲性情,你想他会在乎赵嬣的身分,因为她是公主就放她走吗?”
“不,不会。”寒奴摇摇头,以他对南宫白的了解,他不是个会惧怕权势的人,他只做要做的事,夺他想要的人。
“你想谷主是真的喜欢赵嬣吗?”对于这种事,女人的直觉向来比男人灵敏多了。
“也许是吧。也许谷主刚开始只是把赵嬣当作姿君小姐的影子,但我想他现在应该能发现两个人的不同,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而这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你在等谷主回头吗?”寒奴充满疑问的瞧着她。
她摇摇头,“不,我希望谷主找到真爱。”
第六章
在赵嬣的央求下,南宫白终于答应为莫无恨的妻子医病,这份恩情莫无恨嘴上不说,却铭记在心,他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偿还这份恩情。
在南宫白医治下,莫夫人的病情很快的好起来,十天不到,已经能下床四处走走了。在看到寒谷如仙境般的美景后,她忍不住赞叹上天造物之妙。
“莫夫人。”
“叫我雪柔。”靳雪柔娟秀的脸庞含着笑意,轻握住赵嬣的手。
她听夫君说过了,这次医神肯救人,全是托赵嬣的福,若不是她说服南宫白,只怕此刻他们夫妻已是天人永隔绝了。
“好,我不叫你莫夫人,但你也别叫我赵姑娘,叫我嬣儿就好了。”
她娇俏可人,不矫揉造作的天真模样,很得莫氏夫妇的喜爱,靳雪柔不只一次的邀她到北方作客,但都被南宫白拒绝了。
靳雪柔轻拍她的手,语带感激的说:“这次多亏你,我跟相公该好好的谢谢你才是。”
“别谢我,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赵嬣掩不住心里的欢愉,高兴的笑道。
若不是有他们的出现,她哪有办法试探出南宫白的心意,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呢?所以说起来,应该说谢谢的人是她才对。
“不管是谁谢谁,你的这份恩情,我跟相公记下了。”靳雪柔笑吟吟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推辞的坚持。
“随便你。”人家一再表示会记住这份恩情,她如果再强说拒绝,未免显得矫情,反正他们记他们的,要不要讨就是她的事了。
拉着靳雪柔的手,赵嬣带着她在桃花林里走着,一边解释道:“小心点,这片桃花林虽然漂亮,但里面布满危机,没有熟人带路,是出不去的。我刚来时想要逃走,结果迷路,差点饿死在这片林子里。”她吐了吐小舌,回想起过去仍心有余悸。
“逃走?怎么,你一开始不是住在这里吗?”
“才不。”赵嬣笑着将自己何以会在这里的始末说了一遍,听得靳雪柔诧异不已。
“那现在金昙花种活了,寒谷的路你也很熟了,你为啥不走了呢?”
“我也不知道。”赵嬣耸耸肩,背靠着一株桃树的树干。“我是很想出谷去玩,但是一想到离开这里,就见不到南宫白,不知道为什么,就走不出去了。”
她对自己的这种心情也很迷惘。
“雪柔姊,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赵嬣一脸求知的看着靳雪柔。
身为过来人的靳雪柔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爱上了南宫谷主呢?”
爱?这个字烫红了赵嬣的脸,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字,也不敢想。
“我……我不知道。”她倏地不安起来,放开靳雪柔的手,背转过身。
她不能爱,也不敢爱。她的婚事已经许配给高丽皇帝了,若是她毁婚,很有可能引起两国的战争,她不能成为天下的罪人。
“但我看得出来,南宫谷主很在乎你。”靳雪柔声道,不懂她在苦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