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顺着她的意,让她玩玩而已,没想到她是当真的。
“我有把握医好她。”冰奴信誓旦旦。
跟谷主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这点小病难不倒她。
德宗用一种审慎的眼神望着她,从她坚毅的双瞳,精致绝丽的脸蛋,一直看到她的脚,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
从来没有听过上国的公主有谁醉心于医术,如果她真能治好太后……福孝君曾经讲起的船上那一幕,又清晰地回到他的脑海。
“皇上,你在想什么?”看见他瞪着自己出神,冰奴徽哂地伸手轻推他一下,唤回他出游的神思。
“听说你帮洗衣局的宫女们想了一个汲水的法子?”他刻意转移话题的问道。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想跟你商量,用什么更有效的方法帮她们呢。”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她总是带给他无数的惊喜,究竟在她的头脑里,还装了多少智慧跟勇气呢?
看着冰奴在一张摊开的白纸上,一一画下她的构思跟计划,德宗的心里浮起了这个疑问。
☆ ☆ ☆
不过是小伤,但皇宫里的人却如临大敌般,全部动员起来,不但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的将各种补品拼命地往皇后殿里送,就是各大臣的夫人也竞相到皇后殿问候。
深怕她有个闪失,会连累了整个高丽国。
皇室公主真有如此珍贵吗?坐在窗棂边的冰奴不由得长叹。这种小伤要是被寒奴看见了,只怕会笑众人大大惊小怪了吧。
想起寒奴,她脸上的神情黯然了几分。她与寒奴都是弃儿,在老谷主的扶养下长大,她对寒奴从来只有兄妹的情分,可是他呢?
痴心的他总是默默地等候,等候她一颗冰封的心融化。如今她远嫁到高丽,他又该情归何处呢?
这辈子对寒奴,她注定只有愧疚。
“启禀皇后娘娘,你要的人我带来了。”赵尚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拉回了她忧郁的神思。
“进来吧。”
“是,娘娘。”赵尚宫带着七、八名宫女鱼贯走入,一字排开在她面前站好后,跪下行礼。
“奴婢们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是奴婢在各处挑选来的宫女,你看怎么样?”
冰奴眸光在她们脸上梭巡了一遍,先前她发现皇后殿里布满了各宫各院的眼线,所以才会要赵尚宫另找一批新宫女进来。
现在这些新宫女进来了,也该是清除那些眼线的时候了。
“赵尚宫,把这盒珠宝分给她们。”她拿出一只木盒放在桌上,命令赵尚宫分发。“此以后我们同坐在一艘船上,我相信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成为别人的棋子。”她微微一笑,看着她们开心地看着那些珠宝。
被卖进宫的宫女不是家境贫寒,就是爱慕虚荣,先填饱了她们的财欲,就不怕她们会再为他人所收买了。
只是其中有一名宫女不为金钱所动,她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抬一下,也没有伸手去取那些珠宝。
“你叫什么名字?”冰奴将她唤了过来,觉得这名小宫女有些面熟。
“娘娘……奴婢叫喜和,曾经在打水时……受过娘娘的恩惠。”
冰奴恍然地哦了一声,原来是那日的小宫女。
“拿去吧,比起这些无用的东西,我更喜欢你的忠诚。”冰奴给她一个肯定的笑容,亲手拿起一条珠链,放进她的手里。“我并不是要用这些东西收买你们,我只是想这些东西对于你们家人的生活会有些许的改善。”
先施恩,将来才不会被背叛。
“是这样吗?”喜和的疑虑消除了。
当初就是觉得皇后娘娘是个不一样的主子,所以她才愿意来效忠,可是看到她大方地赠予每个人财物时,她有一丝犹豫,以为自己来错了。
如今听来,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是为她们的家人生活着想。
“谢谢娘娘,我们一定会忠心地伺候娘娘。”宫女们听到她的话,感激涕零地跪下。
分完那盒珠宝,冰奴遣退所有宫女,独独留下赵尚宫。
“可以跟我谈谈喜和吗?”
“当然可以。”赵尚宫在她面前跪坐下来,细细禀告道:“喜和原本是金嫔娘娘的宫女,听说有一次得罪了金嫔娘娘,就被贬到洗衣局当打水的粗活宫女了。奴婢是见她嘴巴紧,人又机灵,所以才擅自作主的把她找来,请娘娘恕罪。”
“没关系,知不知道她是因为何事而得罪金嫔?”
“这奴婢不知道。”赵尚宫实话实说。“不过有传言说她在金嫔娘娘的寝殿里,企图魅惑皇上。”
皇宫虽大,但人多嘴杂,很少有秘密藏得住,只是传言可靠与否,就要见仁见智了。
“是这样吗?”冰奴轻轻一哼。
她自幼长在寒谷,虽然识人不多,却知道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奸佞及纯真,喜和绝对不是个会媚主的宫女。
八成是金嫔善妒,见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所以容不下她吧。
“多谢你了,赵尚宫。”冰奴又赏了一小盒的珠宝给她,嘉奖她的办事能力。
☆ ☆ ☆
高丽的市集虽然不如大宗的繁华,但所卖的东西一应俱全,人民生活朴实,处处可见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
寒奴一踏上这块土地,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异邦人的长相跟服饰,使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目光注视的焦点。
但他并不被人排斥,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四周投射来的目光是好奇和友善的,这都是因为他们的皇帝才迎娶了一位美丽聪颖的皇后的关系。上国公主在皇宫里发生的一切,早如柳絮吹过宫墙般传出宫外,大家都和道了上国公主在皇宫里的事情。
“听说皇后娘娘治好了太后的病。”
经过一间茶棚时,里头的说话声唤住了寒奴的脚步。
他低着头,静静地听着。
“真的吗?那她可真是咱们高丽国的福星。”与客人对话的是倒水的伙计。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皇上非常宠爱皇后。”另一个多嘴的客人加入,几个人聊成一片,伙计干脆搬了个板凳过来坐下。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两个人还同坐龙辇呢!”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只这样,我还听说她制止了淑嫔。”
“制住那个嚣张又得宠的淑嫔?那不等于也制住了朋党的势力?”淑嫔是朋党的势力中心,她被制,朋党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难怪最近皇宫会那么平静,原来是皇后的功劳。”大家一阵呵笑,对皇后更加敬佩。
“我也听说了皇后的贤德,听说她为宫女们解决了不少难题。”
“对呀,她用的汲水方法,我家婆娘也学了。”
“我家夫人也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对冰奴的推崇跟赞美,看来她在高丽很得民心,这样她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但寒奴的心情却感觉不到一点安慰的宽怀。
十几年的默默守候,十几年付出的关怀,怎么也要再见她一面才行,他想亲眼看到她笑,她开心。
☆ ☆ ☆
自从冰奴受伤后,德宗就夜夜亲送补品到皇后殿,非要亲眼看她喝完,才准她睡下。
“皇上,你不用这么麻烦了,来回奔波让我不安。”
再说从大殿到皇后殿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等他送来,补药都凉了,吃起来也没药效。可她没说,不想辜负他一番好心。
“算你有良心。”德宗轻笑地捏捏她的下巴,在诱人的菱唇边偷了一记吻。“心疼我没关系,只要你为我怀个孩子就行了。”
他脸上的笑容笑得奸诈,像只伪装善良的狮子,在诱拐一只单纯的小绵羊到它的洞里。
“孩子?”冰奴的脸红了一下,他是个稳重深沉的人,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句话。“你会想要我的孩子吗?”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怀我的孩子,但我想要你的。”他笑谑地说,伸手为她拭去嘴角的药渍。
会这么说,就表示她在他的心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
她终于让他喜欢上她了,冰奴的脸上漾出一朵好美的笑容。
“我们不但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连我的皇位都要传给你生的皇子。”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令他如此的动心。
她的付出,深刻在他的心底。
“一辈子在一起?你不怕常常见到我会腻吗?”冰奴巧笑情兮地问道。
“怎么会呢?只要你永远这么美丽,我一辈子都看不厌。”德宗在她唇边轻啄道。
油嘴滑舌的,让人差点忘了他是那个一身冷肃的皇帝。
“你肯为我怀个孩子吗?”他温柔地问,伸手拉开她的衣襟。
“现在还不到熄灯的时候。”她有些心慌地握住他忙碌的手,不让他继续下去。
“没有我的旨意,不会有人进来的。”德宗邪笑地咧开嘴,俊逸的脸庞凑在她白皙的颈间。
雪白的颈项线条柔美,引诱他啃咬一口,以做为她违抗的处罚。
“啊!”冰奴低呼一声,吃痛地抬起头,美丽的艳唇正好让他掠夺住。
“这样子的你,是最美、最吸引人的。”
今晚的德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多情,冰奴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沦陷了,沦陷在他挑起的情欲之中。
“皇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相信我?”
“你希望我完全相信你?”他一边吻着她美丽的玉颜,一边褪去她身上的衣裳。“我这不是在爱你了吗?”
他的吻由她的脸上,缓缓往下移到她的颈部,及至胸前。
“这不够,我要的是你的信任,你的承诺。”她必须确保将来在身份拆穿的时候,不会被他撵出宫。
她要一份保证。
德宗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对一国之君来说,是不是太困难了点呢?我还没有完全认识你。”
“我也才认识你,可是我却在一见面的当天,就将自己交给了你,不是吗?”她自动依进他的怀里,以她的美丽、纤柔魅惑他。“在这个国家里,我没有亲人,没有认识的朋友,唯一有的就是你对我的信任跟支持,可是你给予我的是什么呢?猜疑跟不信任,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展现真正的情绪,说出内心里的想法。
这对两人的了解是一大进步,德宗锐利的双瞳凝睇着她。
“所以呢?”他靠向背垫,软玉温香抱满怀。
“我要你认识真正的我,不是认识大宋的公主,不是赵柠,而是我这个人,睡在你身边的皇后。”
这就是要他信任她的方式?听起来有些奇怪。
“忘了你原有的身份?”他扬起一道剑眉,饱含兴味的问道。
“对,用一般人对待妻子的方式来对待我。”她认真地要求,红润的檀口就贴在他的唇上。“我想要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真诚。”
“你跟我?一个皇帝和一个皇后?”这真是有趣的游戏。
好久以前他就向往民间夫妻的平淡生活,没有争斗、没有钩心斗角,只有真诚和爱,她要的是这种感觉吗?她要得到他的爱吗?
“好。”他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将她拥入怀里,从来没有过地用力,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必须做到。”
冰奴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地漾出真心的笑容。“我是你的女人,当然会遵守承诺。”
虽然还不太了解他,但冰奴发现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他并不是当初听到的暴君,相反的,相处越久,越了解到他心里的寂寞。
权力使他忘却了人间的柔情,但她会医好他的,让他成为一个懂爱的男人。
第六章
自从许下两人要互相信任的承诺之后,德宗跟冰奴的感情就有了显著的进步。
白日两人会漫步在林荫下,一起野餐、赏花,时时可闻德宗与冰奴的笑声随风飘扬开来。
晚上两人会在池边赏月、品茗,诉说高丽与大宋的民间趣闻,和风俗的不同,伉俪情深的模样羡慕死后宫一群被冷落的女人。
尤其是淑嫔和金嫔,她们看到两人鹣鲽情深的身影,嫉妒得要呕血,原本以为上国公主只是一时得宠,谁知她会真的得到龙心。
所幸两人妒心虽重,但在德宗的恩宠、冰奴的精明能干下,她们还玩不出什么花样,只能远远地望着干瞪眼。
随着两人的认识越深,德宗跟冰奴谈的渐渐不再只是民间的轶事,两人也会谈到后宫的事情,还有朝廷的政事。
只是因为有太后这个前车之鉴,所以德宗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提,并不允许她置喙太多。
在他心里,还是埋着一颗禁忌的种子,这颗种子是冰奴亟欲想碰触,却碰触不着的。
清晨一醒来,德宗还未及唤来尚宫服侍,冰奴就先一步掩住他的嘴,嫣然一笑。“让我来吧,在我的国家里,帮夫君梳发是做妻子的责任。”
惺忪的美眸里,满是昨夜缱绻后的妩媚,慵懒中带了点娇憨。
白色的里衣半掩,衬着她雪白的胴体,微露的香肩粉嫩,流露出无限风情,看到这样的她,德宗昨晚才获得抚慰的情欲,就又蠢蠢欲动了。
“你会梳髻?”他健臂一拉,将她拥进怀里,伸手探入她的丰盈。
冰奴娇嗔地噘起嘴,轻推开他。“别这样,你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就知道会这样,每天一早,他总像个淘气的孩子,迟迟不肯离开她的床。
“我是皇上,叫他们等一下又何妨。”他低头欲吻上她的唇。
冰奴轻笑地一声躲开来,身手矫健地转个身,离开他的怀抱。“你是皇上不怕人说,但我却怕被人叫妖姬。”
只有祸国殃民的妖姬,才会把该上早朝的皇帝迷得不肯离开床。
她可不想坏了大宋公主的名声。
德宗抿下嘴,像被抢走糖果的孩子,满脸的不悦。“谁敢叫你妖姬,我就杀谁。”
闻言,冰奴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伸手拿起玉梳准备帮他梳头。
但手才刚握到玉梳,就被他霸道地搂住柳腰,抱了过去,一起躺在云被上,他健壮的身体紧紧地压着她。
“你在笑什么?告诉我。”
“没有,我哪有在笑。”嘴上说没有,但她的眼、她的嘴,却满是甜甜的笑意。
“不说是吗?那我就逼供了。”他的双手毫不留情地搔着她腋下,令她笑声不断,一再地求饶。
“不要了……哈哈……皇上……哈哈……臣妾……臣妾知错了……哈哈……”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不狼狈。
两人的嬉闹声传出门外,引起门外尚宫、宫女们的紧张。
“皇上,娘娘,有什么事吗?”赵尚宫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笑声方歇,冰奴埋怨地瞟他一眼。
德宗却得意洋洋地扬起一眉,大有是她自找的意味。
“今晚早点准备好酒莱,等我。”他在她耳边轻舔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