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哥--”怀菁气结的咬着下唇,含泪忍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梵向萧竹眨眨眼,命令道:“真的那么难过的话,就让萧竹扶你到房里休息。”他故意气她,也给好哥儿们制造机会。
有此良机,萧竹乐不可支的忙点头,扶着怀菁站起来,抱着她快速的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
后面传来众人的轻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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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的夜里,正逢十五月圆日,一轮黄澄澄的明月照耀着一府的寂静。
一条人影快速的在屋顶上闪掠,最后停驻在东厢老夫人的房门前,来人戳破窗纸先观看一下里面的动静,确定屋内的人已经熟睡了之后,再轻盈的推门而进,然后关上,动作敏捷的走到老夫人的床杨前,点她昏穴。
接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像在找什么重要文件似的,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个抽屉的夹层找到一叠信件。
那是老夫人思念儿子和媳妇时,取出来观看慰藉的信件,秦梵曾不只一次叮咛她要烧掉,但老夫人就是不肯。儿子、媳妇已经不在身边了,她不能连可以思念的信件都没有,所以她还是瞒着秦梵偷偷的留下来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黑色的人影走出老夫人房间时,月光下伫立的削瘦人影幽幽的问道。
她背对着对方,但那份清冷绝傲的气质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
冷衍收好刚拿到的证据,将它妥当的纳入怀中。“复仇之望就在眼前,我没有办法假装不看见。”
“但是你以前并不希望报仇,现在为什么又不肯放弃了呢?”转过身,柳无言很矛盾,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以前不要,那是认为没希望,也不忍心看你把生命浪费在这里,但是现在有了机会,就不应该白白浪费;再说我食的是皇室俸禄,有这个责任跟义务帮皇上把郡主找回去。”
找回去,秦梵一家就完了。“皇上有那么多嫔妃贵人,不会宠爱郡主太久的,不用多少时间他就会将郡主忘得一干二净,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她还是想说服他。如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与他动手。
“需不需要那得由皇上决定才行。”
“这么说,你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信了?”她口气一冷,杀气在空气中酝酿。
“不错。”冷衍的神情一样肃冷,他也不愿与她动手,所以身子朝后一纵,就想离去。
可是柳无言不想这么放他走,身子一闪就追了过去。
“无言,别缠着我,你不会想吵醒所有的人吧?”
“不想吵醒人就把信给我。”她探手抓胸,想把信从他的怀里拿出来。
冷衍紧紧扣住她抓开衣襟的手,“你只是一时冲动,别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我若是现在让你拿走了信,伤害到秦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那我才真会后悔。”
他愕然的望着她的眼睛,有点不敢置信,“你真的爱上他了?!”一直以为她只是被秦梵缠得受不了,一时的迷茫而已,想不到她清亮的眼瞳里满是肯定的爱跟保护,那股不惜与他一战的绝然气势,让他真正了解到她的感情。
“罢了。”他闭目叹气,放开拙住她手腕的力道,任凭她将怀中的信抽走。
“为什么?”虽然拿到了信,但她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不解。
冷衍一笑,以一种近似兄长的关爱眼神看着她,“或许你并不知道,岳父受伤时并不是当场死亡,他告诉当时正在向他急救的同袍,要他转达自己对你的歉疚之意,他也不要我跟无霜为他报仇,要我们找到你并且照顾你。他很为自己的死感到光荣,因为能为保护皇上而死是身为武官的无上荣耀,他很高兴带着这份荣耀死去。”
“再说无霜跟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在她善良的心里一直存着对你的罪恶感,她认为是自己的姨娘对不起你,拆散了你们父女;也是她夺走了你在家中的小姐地位,所以虽然只见过你几次,却始终对你愧疚,在心里当你是姊姊的尊敬着。所以只要能令你幸福的事,我跟她都愿意为你而做。”
这是真的吗?柳无言惊愕得不知如何反应。
她抓紧手里的信,以激动的水雾眼眸看着冷衍。亲情的温暖是她今生所乞求不到的,如今却来得如此突然,教她几乎不知要如何接受。
但是她心里却知道,冰冷的雪山崩塌了,常年来的怨愤消散掉了,虽然还不是那么容易在一瞬间就接纳,但至少感受到了他话里的诚意,知道他们一直渴望传达给她知道的亲情。
“冷衍……”
“谁?谁在那里?”怀菁的房间就在老夫人隔壁,两人的谈话和打斗声吵醒了她,披着一件外袍就推门出来看,一见到院中伫立的两条黑影,当下吓得仓皇的尖叫起来。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槽了。”柳无言手一推就催促他快走。“冷大哥快走,太守府里高手如云,晚了恐怕就走不了。”
一句冷大哥叫出了关心,也唤出了浓得化不开的亲情,他知道她已经接纳自己和无霜了。
“快走呀!你还愣着干什么呢?是不是想等所有人来捉你?”她拉着他的手朝后门的方向跑。
他们的脚步飞快,后面的喧哗声也越大。
“在哪?刺客在哪?”萧竹第一个赶至,苏星随后也到了。
“人往后门的方向跑了,你们快追!”怀菁指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大声的叫道。
苏星和萧竹闻言,立刻带着府里的侍卫分成左右包抄追捕。
“站住,不许逃,否则休怪我们无情。”苏星和萧竹追至,分别出手击向两人。
柳无言和冷衍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只躲不攻,务求全身而退。
“等等,你们误会了,快住手!”柳无言一边叫,一边拉着冷衍退到后门边。
火把炯炯,照亮整个后院,把黑暗变成光明,全府的侍卫分别从四面八方涌出,在屋顶上、篱墙边、树丛间布下天罗地网,将两人团团的围住。
藉着火光的辉映,柳无言和冷衍清楚的看见自己是陷于怎样的困境中了。
“柳无言!”苏星等人认出了刺客之一是柳无言时,当下有种无以置信的错愕,当眼睛瞥见她握在手里的信件时一种了然浮上脸庞,愤怒之火升了上来。
“柳无言,原来你是皇上派来的奸细!你进府来的目的是想伤害三爷?”苏星叫道。
“不是的,你误会了……”柳无言急急想辩解,只可惜没有人肯相信。
“别说了,你忘了三爷和老夫人是怎样待你的吗?你现在竟然恩将仇报,不怕遭天谴吗?”两人气愤难平,根本不听她解释。
“别跟她说这么多,动手吧!拿她去见三爷。”萧竹和苏星不由分说,同时出手攻向两人。
看来是解释不清了。
“对不起,无言,是我连累你了。”冷衍边闪身躲开萧竹的攻势,边回头说。
柳无言无奈的一叹,心里沉郁的摇摇头,对于苏星的凌厉攻势只守不攻。她并不怨怪冷衍冲动,只是心里一想到秦梵会有的误会就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才肯定的感情,现在却被泼了一盆冰水,他会做何感想呢?
“误会已经造成了,多说无益,走吧!”她朝苏星奋力劈出一掌,击退他之后,立刻拉着冷衍跃上屋顶,想从那里逃走,可是--
“放箭!”数百支利箭在一道熟悉的沉喝声中,破空而出射向他们,硬是将要逃出府的两人逼落下来。
冷衍一声闷哼,左胸跟大腿同时被利箭射中。他本来是可以躲过的,却在看到柳无言听见那句严厉的命令声时怔住,心急之下替她挡住了险些致命的两箭。
现在,在众人利箭、长枪的围攻下,更难脱困了。
柳无言扶着受伤的冷衍,面对排开众人朝他们走来的秦梵,他冷漠的黑瞳泛着锐利的眸光,阴骛的对住一脸惨白的她,氤氲的气氛在四周扩散。
柳无言轻颤了一下,知道自己惹恼他了,再多的解释也消弭不掉他此刻心中的怒火。
“放他走,我随你处置。”她强抑下心悸的说。
秦梵阴郁的眼眯成一条线,面带冷意的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遍。“将信交出来。”
“不,除非你答应放他走,不然我不会把信交出去。”深知他保护家人的意念非常强烈,为了不让亲人受到危险,他会不择一切手段。
秦梵绷紧脸,眼神冰冷的凝视着她,“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过他,凡是见过信、知道‘那个人’还活着的人,我都不会留他活在世上。”
这么说,他是想赶尽杀绝了!柳无言的身子微微一倾,保护性的站在冷衍身前。
这个动作虽然不明显,但却明明白白的看在秦梵的眼里,让他沉凝的眼瞳更形晦暗。
“看来你是不会把人交出来了。”他的双掌内劲渐渐凝聚,务求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一掌击毙冷衍。
与他相处非一朝一夕,柳无言岂会猜测不出他的想法。“所以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身子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内劲聚于双掌,奋力的朝冷衍一托,将负伤的他送出篱墙外。“快走吧!回无霜那儿去,好好的照顾她们母女。”
“无言!”冷衍始料未及,想再跳回去,却听见她从墙内传出来的话。“快走,我不会有事的,别让我和无霜怨你一辈子。”
她的话提醒了他,以秦梵对她的情意断不会为难她才对,于是冷衍放心的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你!”秦梵又惊又怒,铁青着脸马上下令追捕。
可是柳无言哪肯让追兵有伤害冷衍的机会,身影一晃立刻拦在众人之前,并且双掌齐出与侍卫们缠战。虽然她不忍心痛下杀手,但因为顾虑敌众我寡,久战之下必疲累不支,且也担心冷衍负伤恐怕禁不起追兵的围捕,所以她一咬牙,不得不痛下重手,将他们一一击伤,虽然不致毙命,却使他们无再战的能力。
眼见属下接二连三的倒地,秦梵的俊脸倏冷,沉声一喝即命令苏星和萧竹两人出手。
“是。”两人一得令,立刻毫不迟疑的纵上屋檐追敌人而去。
柳无言瞥见他们消失的黑影,心里一惊,一个旋风斩又伤了不少人后,也跟着跃上屋顶想追去。
“等一下。”突然一个从天而下的颀长身影飞掠而下,拦在她面前也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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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没有追到,柳无言又不肯说出对方的下落,秦梵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狠心将她关入地牢,想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放她出来。
可是一连几天,那个人都不出现,不禁让他有些焦急起来,怀疑他是不是逃回京城去向皇上告御状了。
秦梵,相信我,那个人没有恶意,他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的。
无言的话清楚的在耳中响起,可是身为代理太守,又肩负一族生命的他,怎么可以轻易的冒险呢?
虽然在出事当天他就写信去向大哥报告一切,要他提防早做应变的准备,但事情毕竟是发生在自己代理期间,论职责他难辞其咎,且那晚府里造成的骚动不小,谅必京里派来潜伏的探子也窥见一二,此刻说不定也像他一样,正四处暗地搜查那人,万一让对方先找到人那就糟糕了!
事关族人性命,他不得不谨慎一些啊!
“梵儿,你说现在怎么办呢?柳无言虽然将信交回来了,可是不知道那个人姓啥名谁?是哪里的人?谁派来的?见过信的内容没有?这万一跟皇上有关联可怎么是好?”老夫人慌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都坐不住。
房内一角,秦梵靠椅而坐,带着凝重的神情迳自沉浸在一股愁思里,母亲的踱步和话语都传不进他的耳中,心里唯一担心的是柳无言的伤势。
那夜为了擒住她,在情急之下出了重手,眼看她被他的掌力震伤吐血,他的心也跟着揪痛,如果可以有第二条路,他绝不会狠心的伤她。可是……
“梵儿,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如果他不招的话就用刑,为了闇儿跟芃瑄还有我那未出世孙儿的安全着想,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都要他把人招出来!”老夫人急疯了,残忍的话不经思索就说出口。
秦梵剑眉微蹙,“用刑”两个字像雷般清楚的击入耳中。“不可以,不可以用刑,我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娘……”他颀长的身躯站起,寒冰般的双瞳直盯住老夫人急乱的脸,“我无论如何都--”
“都由不得你。”老夫人顽固的截断他的话,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想想我们对他有多好,他是个男人却魅惑你,让你变得不正常,这我也没有怪他,甚至还一度想接纳他,我这样还不算宽大吗?可是他现在害完你,又想来害我的媳妇、孙儿,就绝对不可再原谅了。我决定了,既然你狠不下心来拷问他,那就我来吧!扒了他几层皮我都要让他招出来。”
老夫人气冲冲的想走出去。
“娘。”秦梵快速的将门关上,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去伤害柳无言。“您不能伤害她。”
“不行?”老夫人冷冷的哼道。“凭什么说我不行?别忘了我是你娘,是敦煌太守府的老夫人。”她用力一推,就想从儿子的身边走出去。
“因为她是女的!”他不得已的大吼,将柳无言隐瞒的身分说了出来。
“女的?!”老夫人被儿子的话怔住了,愣愣的走了回来。“你……你说谁是女的?”不会听错吧?他指的是柳无言吗?
他无奈的点点头,再一次肯定的说:“我说无言是女的,她是您的第三位儿媳妇。”
“什……什么?”闻言,她差点昏倒,抚着额坐到椅子上。“我晕了,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她误会无言这么深,还差点伤害她。“你这孩子,玩疯头了你。亏我还常常虎鞭、牛鞭、鹿鞭的炖给她吃,原来是炖错了。”气死老娘了。
“不知道那些东西她吃了会不会有影响,将来还能不能生呢?”懊悔让老夫人又狠狠的瞟了秦梵一记。
这当头还提这个,对他娘他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放心吧!那些东西大部分都祭了我的五脏庙,就算没祭到的,八成也被无言倒到土里去了。”
老夫人恍然大悟,两掌一拍道:“哦,难怪,这一阵子院里的花长得特别茂盛,原来……”
她拍着胸口放心的笑,可是突然又觉得不对。
“你说她跟你是……这……怎么又会害咱们呢?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献美人计想采我们的底呢?”若这样,这种可怕的媳妇就万万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