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一种不安的感觉闪过他的心头。
眼前的她给他一种太过遥远、飘忽的距离感,也令他变得有点恐慌。
浓眉深深一蹙,他眯起眼眸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眼波一转,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迅速拉开刀柄,将刀锋抵在骨瘦如柴的左手腕上。
“你! ?”
心口一窒,他想冲上前,却见她抵在手腕上的刀锋往下压得更用力,仿佛这么轻轻一划,就会划清两人交缠的界线似的,令他不禁惶恐起来。
“陵裳,你先把剪刀放下,把剪刀放下好吗?”
“死是我惟一能解脱的方式。”
她的神情黯然,口气更是冷绝。
解脱的方式?
为了摆脱他,她竟不惜断送生命,以死胁迫他?
阒黑的眼眸一敛,他跟中闪烁着冷寒的光芒。
“放下它! ”
他的神情变得阴郁,其意让人深不可测。
望着他眼眸中泛着痛楚之色,业陵裳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然笑容,随之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划……
“不! ”
霎时.她的血流如注.染红一地。
那狠狠的一刀犹如划在凌昊的心口,让他感觉又痛又麻。
焦急的他立即抽了一大把面纸,急速冲向一脸誓死如归的人儿,压着那不断流出鲜血的手腕。
“压着伤口不要放,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将她揽腰一抱,凌昊随即冲出房门,边跑边喊:“冷鹰,冷鹰!”
“邪皇?有事吩……”冷鹰未竟的话语在瞥见凌昊怀里的人儿时止住,“陵裳小姐她? ”
鲜血顺着业陵裳纤细的手腕汩汩流出,使她白皙的脸蛋更显惨白;此时的她宛如风中残烛,生命随时可能殆尽。
“快叫救护车,快!”
无视于凌昊的咆哮声依旧回荡于厅堂,反应灵敏、冷静的冷鹰早已冲至车库备车,直躯大门口等着凌昊和业陵裳上车。
因为他如果愚昧地听从凌昊乱了方寸的指示,只怕救护车还没来,业陵裳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死。
“陵裳,撑着点!”
躺在温暖、结实的胸膛里,她虽又感觉到他一如往常的深情与温柔,但如今却已温暖不了她那伤痕累累的心房。
看着他,她虚弱喟叹:“爱上你是我今生的错……,如、如果有来生,我、我再、再也不要爱你了。”
不断流出的鲜血正逐渐使她的生命垂危,也搅乱他的心。
“别再说话了,求求你别再开口说话,陵裳,为我保留元气、为我活下来,求求你为我活下来呀,求求你!”
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是爱她的,而之所以不愿放她自由,全是因为他爱她,他不能失去她。
活下来?
她的红唇缓缓勾起一抹凄绝的冷笑。
“不,人生对我而言,是、是种无止境的折磨,我好苦、好苦啊!”
霎时,她无力的眼皮一垂,整个人跌人又黑、又冷的世界里,再也听不见耳边那道饱含凄绝、哀恸之意的呼喊声。
第七章
和业陵裳大吵一架后,凌昊独自在客厅喝着闷酒,一杯接过一杯。
“该死的!”他愤然地将酒杯一摔,使其应声而碎。
他以为两年前她白戕的那一刀早已使两人的恩怨情仇消弭,岂知事实并非如此,反而还让她留下一道难以抹灭的伤痕,时时提醒她对他的恨意。
但更令他难受的是,她竟拿这道伤疤逼迫他再次放手!
不,他不放手,他绝对不放手!
“邪皇,您喝多了。”随侍在一旁的冷鹰护主心切,由衷地关心着主子的状况。
“冷鹰,你说,为什么她一再拒绝我?”指着玄关处,他略带醉意地问:“为什么已事隔两年,她还是不能忘却我造成的过错;说,她是不是爱上你?”
“邪皇,您想太多了。”
爱情果真会使人盲目,而且情人的眼里更是容不下——粒沙。
一向高高在上、在商场呼风唤雨的邪皇真心爱上陵裳小姐后,竟也会生心妒意,而且还盲目到看不见他爱的人也深爱着他,唉
“那她为……”
“邪皇,真心爱一个人是要让她侠乐、幸福,而不是令她痛苦。”
快乐?
痛苦?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爱令她痛苦?”倏地,凌昊的黑眸罩上一层阴郁之色,神情变得阴鸷且骇人。“该死的,你竟敢说我让她痛苦?你真该死。”
“冷鹰句句属实。”
“你——”
“邪皇请息怒。”冷鹰毫不回避且大胆迎视他阴郁的黑眸。“请邪皇扪心自问,陵裳小姐所承受的苦是不是您一手造成?而她骤失至亲又是谁间接所害?”
“是我。”
“那么,冷鹰再斗胆问邪皇一件事,陵裳小姐何其无辜,在遭逢家变、失去至亲后,您教她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恨您?”
凌昊抿抿唇,痛苦地回应着:“可她爱我呀!既然爱我,就应该忘记我……”
“陵裳小姐虽深爱着您,但您却不择手段利用她的爱、她的信任,残忍地伤害她,扼杀了她对您的爱和信任;试问,.她要如何敝开心胸,忘却痛苦接受您?”
是啊,在他做出这么令她伤心、痛苦、难过的事后,他怎能逼她接受他呢?
此时凌昊心里的愧意、懊恼更添一分。
他果然太自私了!
“冷鹰,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挽回她的爱、得到她的谅解?”
凌昊终于明白自己用错方法在挽回业陵裳的爱,才会致使她更加排拒着自己;此刻他愿意放下身段低声询问冷鹰,目的也是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良心的建议。
“放了她,给她自由。”冷鹰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放她自由?
“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邪皇您先别急,冷鹰的意思是……”他向前两步,附耳轻声说出心中的良策。
听完冷鹰的建议后,凌昊微勾薄唇,然后敛去眸中的阴郁之色,泛着一抹自信的浅笑。
U U U
“陵裳!”大门一拉开,赫然看见消失数日的好友,柳吟江惊讶地死命抱着她,忍不住喜极而泣。“你总算回来了。”
“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安地站在这里吗?别哭了,嗯?”嘴里虽安慰着柳吟江,要她别哭,可业陵裳自己却也跟着泛红眼眶。
看到好友因为她失踪数日而落下忧心的泪,业陵裳顿时好生感动也觉得窝心不已。
“不、不是,人家哭是、是因为、因为人家要结婚了!”
”结婚!?”结婚虽是喜事,可一回家就听到好友要结婚的消息,还真是教她有点错愕。
她清楚记得在她遭凌吴迷昏的那夜之前,柳吟江根本还没有交男朋友,怎么她让凌昊软禁二十余天回来后,柳吟江这傻女孩一开口就说要结婚?
“新郎是谁?”
“呃……是、是任麝。”
任、任麝!?
“吟江,你疯了啦,竟要嫁给那个恶名昭彰的花花公子?你这脑袋瓜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是浆糊吗?”
天啊,她快气死,也担心死了。
她气的是,她让凌昊给抓去,一回到家柳吟江这好朋友连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而担心的是,在她不见的这几天里,柳吟江这傻女人竟决定要嫁给任麝那花花公子!
结婚耶,结婚这等终身大事岂能开玩笑,这傻女人究竟有没有想清楚啊?
“我问你,你是哪只眼睛看见那男人有让你决定非他不嫁的优点?”
柳吟江摇头。
“那我再问你,你爱那男人吗?”
柳吟江无语。
说真的,那男人给柳吟江的感觉只是五官俊逸、家世显赫,其他的她真的对他一无所知,所以又哪儿来“爱”可言。
不过,她对他的感觉还不错啦,至少不讨厌。
“你你你,真被你气死了!”
“陵裳,你先别生气嘛,人家、人家之所以决定和他结婚,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
权宜之计?
“说清楚。”
“是这样的啦。”在业陵裳的恶脸、恶声逼供下,柳吟江娓娓道出她和任麝的合作计划。
“吟江,我觉得这似乎太冒险,你想,一只大野狼看到细皮嫩肉的小红帽,能无动于衷吗?”
“别担心,我们双方有签订保障合约,而且事成之后还有一大笔钱可拿,一举两得,不会有事的啦。”
“那……你们的交易什么时候履行呢?”
“明天。”
“这么,陕! ”
“是啊,速战速决嘛。”想到那笔可能花到手软也花不完的钱,柳吟江的心里就好乐、好乐,整个人几乎快要飞上天了。
“我看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爱钱的人。”
柳吟江双手作揖,“过奖、过奖。”
“你哟一一”败给她的业陵裳不禁摇头轻笑。
“对了,人家怕你一个单身女子独居会有危险,所以昨天有个旧识来分租房子时,我随即一口答应,这样往后你就有伴,不会觉得无聊了。”
旧识?
“谁啊?”
“嗯……秘密。”
“说嘛,是谁啦?”
人就是这样,一旦好奇心被勾起,没得到答案心里肯定老惦记着那件事。
“都说是秘密嘛,也算是临别前人家给你的惊喜,你就别问了好不好?”
“好吧,不问就不问。”反正改天她就会知道。“那……咱们来聊聊近况好不好,不然你明天就要搬走了。”
“好啊;人家好舍不得你喔,陵裳。”
也许是分离前夕总特别令人感伤吧,她们彻夜促膝长谈,直至灰暗的天际露出一片鱼肚白、太阳悄悄探出头后,在业陵裳的坚持下,亲自送柳吟江前往交易地点,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U U U
三天后,柳吟江口中的旧识如期出现了。
“是你!?”秀眉微蹙,业陵裳立即呈现戒备状态。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说着,她便要关上门,想请他吃闭门羹。
似是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凌昊修长的腿往门缝一伸,硬是卡着门,一脸笑意地说:“虽然你不想看见我,可往后的日子里,你不得不看见我。”
不得不看见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她撇撇唇,再次下起逐客令:“我在等人,请你马上离……你?”
忽地,眼角余光瞥见他手里拎着行李箱,顿悟的她杏眼圆睁,惊问:“别告诉我,吟江口中的旧识是你,”
“嗯。”
可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消失多日回来后,柳吟江见着她并不惊讶。
原来他们早已暗中串通好了。
凌昊这小人究竟是给柳吟江啥好处,竟让她出卖自己的朋友?难道柳吟江忘记凌昊曾经伤害过她吗?
真是没义气又没人性的家伙。
“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
欢不欢迎无所谓,反正房租他已缴了,这里他也住定了。
凌昊但笑不语,越过一脸错愕的业陵裳,自行关门进屋去。
随意环视屋内的摆设后,他由衷地赞赏:“嗯,这里空间虽小,布置得倒挺温馨、 舒适。”
那夜,闯进业陵裳的房里时,他并没有仔细看看这屋子的陈设,一心一意只想将她带离。
现下定眼一瞧,他发现女人住的地方果真和男人住的地方不一样,就是多了一股柔和之息。
甫回过神的她指着门口说:“我说了,这里并不欢迎你,清你马上离开。”
可恶的男人。
原来,他一反常态、大发慈悲地放她自由,实则是在计划一步、一步地介入她的生活圈。
小人!
她气他紧缠着她不放的恶举,更讨厌他脸上那陶醉;忘我的神情,仿佛、仿佛这里正是他们爱的小屋似的满足。
噢!
她真的、真的恨死他的小人行径。
“嗯,这里有三间房间,每一间都不错。”
打量三间房间后,他折回其中那充满着茉莉花香味的房门口;闭上双眼,他贪婪地嗅了嗅那属于她的馨香味儿,而后满足地张开双眼——
“就这一间吧,我喜欢这——间。”
“那、是、我、的、房、间! ”推开占据她房门口的颀长身形,业陵裳咬牙切齿道。
端看房里头的用品应有尽有,根本不像没人睡;再者,先前闯进她房里迷昏她那一夜,他不就已知道这间房是她的,还敢选这间?
摆明是故意激怒她嘛。
可令业陵裳懊恼的是,她明知道他故意激怒她,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情绪,还是中计了。
呵——反应这么强烈。
凌吴扬唇一笑,继续装傻,“喔,原来这是你的房间啊,那我只好睡隔壁喽。”
“快滚啦!”她凶巴巴地想赶走他这个讨厌鬼。
“我的房间在隔壁,走两步就到了,不必用滚的。”
“你!”小脚——跺,她气得大喊:“闪啦! ”
这样他总没话堵她吧?
是的,这一回他真的沉默以对,
然而她的恶声恶行看在他眼里、听在他耳里,却教他忍不住双肩一耸,不怒反笑。
拎起脚边的行李、嘴里哼着轻松的小曲,凌昊盈着——脸笑意,快乐地走进隔壁房,着手整理起随身物品。
可想而知,业陵裳正气得牙痒痒的呢!
第八章
躺在床上,业陵裳了无睡意。
因为尽管凌昊搬进这屋里已有十天之久,然他的气息却总是教她心烦气躁。
虽然这十天以来,他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甚至从未再提及复合一事,可他就是给她一种诡异、算计的感觉。
幽幽叹口气,了无睡意的她下床走到厨房倒杯牛奶喝,想帮助自己早早轻松人眠。
因为在她失踪、旷职的那几天,累积太多公司的事务了,所以她必须充足睡眠、养好精神,明日上班才能全力以赴,早早完成,工作。
喝完最后——口牛奶,她/顷手洗着杯子;冷不防地,一道低沉又富磁性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睡不着?”
“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心头一震,手里的杯子当下一滑,应声而碎。
“别捡,小心割到手。”说着,他人先她一步捡起碎落于洗碗槽里的玻璃,将其一块块丢至垃圾桶。
割手?玻璃会碎是谁造成的!
她气愤得斜瞪着他那在黑暗中闪烁着两道眸光的黑眸,“请你以后出现在人家的背后时,先发出个声音好吗?”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吓到你了?”他抬眸轻问。
他说话懒洋洋的音调令她听起来觉得格外可恨,因为那就像是狠狠踩人家——脚,还问人家痛不痛一样,但又拿他没辙。瞪视他一眼,业陵裳没好气地回着:“废话! ”
“想不到你也会害怕。”
“要你管。”板着冷脸,她径自绕过他想回房去。
孰料,凌昊高大挺拔的身形已占掉走道三分之二的空间,而她若是硬要“闪人”,誓必会碰触到他,否则就只能等他自动让开了。
想当然耳,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借过!”她张着水眸冷冰冰地瞪着他。
“你的口气好像不够诚恳喔。”凌昊的音调还是懒懒的,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凌昊,你别太过分。”瞧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说得好像她很没家教似的,真令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