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位美人儿。
欧阳羽纶瞪她一眼,瞧瞧小丁说这什么话?也不怕把人家姑娘给吓坏!
“不许胡闹。”柳云风轻责地拍了下丁柔的头,转而询问羽纶:“羽纶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姑娘……”
欧阳羽纶笑着转向魏芊芊。
“那两位是我的同伴。咱们下楼谈可好?”
魏芊芊点头应允,随他下楼。
柳云风朝魏芋芋点头示意。“刚才失礼,请别见怪。这小子向来有口无心。”
魏芊芊柔顺地摇首。“没有关系。刚刚承蒙这位公子搭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会计较这种小事。”她同时也打量着丁柔,这位小哥看来颇亲切,应是不难相处。
丁柔听她这么一说,好奇地睁着铜铃般的眼,脸上尽是兴奋的神采。“刚刚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姑娘,你说羽纶爷刚刚救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魏芊芊望着丁柔那渴望得知答案的表情,嘴上不禁噙着一丝笑容。她将刚才的情况描述得惊心动魄,只见丁柔时而捂嘴,时而紧闭双眼,时而尖叫,时而惊喘。
柳云风疑惑地以眼神询问欧阳羽纶,欧阳羽纶则是抬高剑眉,兴味盎然地注视着魏芊芊。
看来这又是一位麻烦人物,她可不像外表般乖巧,瞧她这会儿不就是故意逗着小丁,以报刚才小丁的口舌之快。
☆ ☆ ☆
丁柔好崇拜魏芊芊,原来她是为了抗婚而逃出家来。“哇!好精彩哦,你是说你逃出家后,又从京城被掳来湖南?而你居然还能捱到现在,才让羽纶爷救了你?
看来你还真是幸运。想必这一路上一定很不好过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呀?受伤了吗?”丁柔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关心她是否受伤。
丁柔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而每个问题都是欧阳羽纶关心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
她每问一个问题,他的心就揪一下,他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魏芊芊巡视着三人关怀的眼神,不疾不徐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才刚结识,可我总觉得好像与各位相当熟识了,很希望能与各位一路为伴,不知可否?”
“可以,可以。这没啥问题,两位爷都是大好人,而且功夫极好,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丁柔慷慨应允,完全忽略了柳云风为难的脸色以及欧阳羽纶眼中的神采。
魏芊芊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很高兴你们愿意收留我。我名唤芊芊,自小从未离开京城。从前在家时,总对外头的世界非常向往,一心一意希望能到外面来看看这个世界,倒没想过会遇上掳人、贩卖人口这种事。不过还好,就如同这位小哥所说,我其实满幸运的,这一路上他们除了掳我的当天捆绑我之外,其余的日子里,待我均极为客气。”
魏芊芊的话让欧阳羽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表情也柔和多了。
芊芊姑娘,你离家已有段时日,这对从未出远门的人来说,你的确算是幸运。
可你是否想过,你的父母这会儿正担心着你的安危,或许现在返家,他们不会再强迫你婚姻之事。毕竟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总不太方便。”柳云风委婉地拒绝魏芊芊的同行。
丁柔皱起眉头。“不好,不好。万一芊芊的父母坚持己见,芊芊这一回去,不就是羊人虎口。”她睨着柳云风,不解云风爷为什么会要芊芊返家。
柳云风板起脸对丁柔斥责:“虎毒不食子。芋羊的父母定会为她做最好的安排,这不劳你操心。”三个男人带着一名女子,怎么说都不方便,这就是他强烈反对的原因。
欧阳羽纶见他如此顽固,心头生着闷气,反讽道:“既然是虎毒不食子,那你这一路为的又是什么?难道柳叔叔没能替你做最好的安排?”
柳云风没料到羽纶会反驳他,一时语塞。丁柔则拍手叫好,芊芊则安心地微笑。
看来这事已成定局,只怕他一人反对也于事无补。
☆ ☆ ☆
晚膳时,柳云风提出今日勘查沅江的情形。
“那么依你的看法,水路与陆运是可相辅相成,其便捷性更胜于当前十六路?”
欧阳羽纶提出质疑。
“我是这么认为,就不知你的看法如何?”柳云风边回答他,边夹菜往丁柔碗里送。
丁柔皱着眉头看着碗里满满的菜肴,睨了柳云风一眼。嘟着嘴,勉为其难地吃着碗里的菜肴。
每回一上桌,她就开始头痛。云风爷总喜欢将一大堆菜肴往她碗里送,日子一久,云风爷似乎已成为习惯。刚开始时她为这份温柔而感动,可日子一久,就不得不为腰带渐宽而伤透脑筋。
同桌的魏芋芋惊异极了,不是说小丁是书僮吗?她为这般的主仆关系甚为不解,世间竟有这样的主仆关系?
欧阳羽纶发现芊芊盯着云风及丁柔出神,了然一笑。他也夹起菜,往芊芊碗里送。芋芋抬起眼对上欧阳羽纶的眸子,羽纶回以一个了解的笑容。芊芊急忙低下头去,对于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赧。
欧阳羽纶对着魏芊芊开口:“对于你所看到的均不必惊讶,小丁虽名为书僮,但可没人将他当书僮看待。他在云风眼里,可比我这个老朋友还有分量呢!我与他结识二十几年,从来没吃过他为我夹的菜肴,可小丁就不同了,一路上我早都习惯了。”他取笑着。
柳云风为丁柔夹菜已成为一种习惯,经羽纶这一说,他才惊觉到自己在芊芊面前失态了。“之所以特别照顾小丁,实因小丁身子太过单薄;他自小家境不好,长期缺乏照料,我希望他能长得更健壮些,所以对他的饮食特别注意。”
丁柔听柳云风这么一说,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原以为她在爷的眼中,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意义。现在看来云风爷只是觉得她身世可怜,同情她罢了!瞧她还在妄想些什么?
魏芊芊一听柳云风的解释,也同情起丁柔,她是不该心存阶级之分。想着,她便善意地夹了一道菜肴,也往丁柔碗里送。“小哥是该多加餐饭。”
欧阳羽纶窃笑地看着丁柔满脸愁容,若不是明白小丁是位姑娘家,他肯定会为那一道菜肴生闷气。可这会儿他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丁柔为碗中的菜肴伤透脑筋。
第六章
近日丁柔喜欢绕着魏芊芊打转,这是柳云风两人始料未及的。丁柔似乎对芊芊着了迷,这令柳云风颇不是滋味,这种被忽略的感觉令他坐立难安。而欧阳羽纶更不用说,丁柔阻断了他与芊芊独处的每一个机会,他几乎想将她一把撵开。
这日,她又缠着芊芊要她抚琴。芊芊的琴声好美,她坐在一旁听得都醉了。好羡慕芊芊有一双巧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是她长得好似仙女般轻柔飘逸,说起话来柔柔地,举手投足间无一不美,光是听她说话都会醉呢!
反观自己,粗手粗脚的,看了便教人心烦,像这样的她如何能与云风爷匹配?
哎呀!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只是看着这么完美的芊芊,丁柔心中有那么一丝丝自怜。
常听说书的提起,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若常与芊芊接近,是否就能感染上一点点的美好?那么届时当爷发现她是女儿身时,是不是就能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而将她留下?这也就是丁柔的想法。
正当丁柔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中,柳云风正朝她这个方向笔直而来。
“好美的琴音!”他已来到丁柔跟前。
丁柔自幻想中醒来。“爷?”没料到近日忙于勘查水路的柳云风会陡然出现,她眼神发亮地注视着他。没想到她才想着他,他竟出现在眼前,这可是心有灵犀?
柳云风在丁柔身旁坐下,贪恋地看着数日不曾细看的容颜。“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这几日小丁不再紧跟着他,少了小丁的话语,竟让他仿佛若有所失般不自在。
就拿今日来说,原本应与船商约谈,但他一上午脑海里全都是小丁的影像,令他无法专注思考。于是他索性取消约定,顺着心意以解相思。相思?病重了吧。
“听琴、练字、学棋、画画。”丁柔讨赏似的夸耀着近日所学,希望能从柳云风口中得到肯定。
柳云风挑高眉头,表情玩味。“这么忙?”他爱怜地揉揉小丁的发。小丁的发丝乌黑柔亮,接触于指间的感觉如丝缎般滑手,他喜爱这种接触。
“爷,芊芊好厉害,琴棋书画无一难得倒她。而且她还答应全教给我。”丁柔盼着柳云风能对她另眼相看。
“哦!堂堂一介男子,功夫底子你不在意,竟对琴棋书画有着莫大的兴趣?也罢,你也确实不适合习武。”他不忍小丁因练武而将那身白玉般的肌肤毁伤。
丁柔吐吐舌头,她得意过头,竟忘了自己是男儿身分。还好,爷似乎并未多想,以后凡事还得注意些。
魏芊芊走了过来,朝柳云风点头微笑。“近来很忙?”她不经意地看向他身后,确认无人时,表情黯淡了些了柳云风了然一笑。“羽纶下午要走一赵驿站。”他点出芊芊心之所系。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芊芊霎时娇颜红似云霞。“我陡然想起房里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不陪你们了。”说罢,她便急速往房里走去。
丁柔不似柳云风观察入微,她不解芊芊陡然的娇羞,疑惑地盯着芊芊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嘴角噙着笑的云爷,心头陡起一个念头,为着这个念头,胸臆间泛起酸涩的滋味。“爷,你觉得芊芊如何?”她试探性的问,紧握的拳微微渗着汗水。
“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子。”柳云风对魏芊芊的评价极高。
如当头棒喝般,丁柔脑中顿时嗡嗡作向。“是啊!”她的语气颤抖且酸涩,眼眶竟不争气地泛着水雾。她不得不承认芊芊确实很好,只是……只是云风爷若对芊芊有意,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怎么了?”柳云风发觉身旁的丁柔表情怪异,关心地询问。
丁柔语气哽咽,一时无法收拾氾滥的情绪。“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头疼?”柳云风紧张地抚着她的额头,测试体温正常后才稍为宽心。
“我看可能是着凉了,这儿风大,还是回房歇着吧!”他关怀地说。
丁柔站起身来,一个失神踩着一个小窟窿,险些绊倒。幸而柳云风及时将她扶住,她便顺势往他身上倒去。此时她没有任何娇羞,她只想一心占有。
这简直是考验着他的耐性!原以为自己对小丁的迷恋是因时时相聚所致,但由这几日的疏远证明,事实比他想像中更为严重。这些天来,他非但无法削减对小丁的思念,反倒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存有小丁的影像,思念有如排山倒海般来势汹汹,令他无处躲藏。
如今思念的人儿在怀,他却无法尽诉相思。这是老天与他开的玩笑?倘若他开口要求小丁就此陪伴他,可会吓坏了他?哦,不!当然不
行,他怎可因自己的病态而误了小丁的一生!
丁柔见他半天不作声,以为他为她的不当举止生气,赶忙起身。“爷若没事,我先回房了。”她逃了开去,再不走只怕管不住眼中的热潮。
柳云风望着跑远的身影,因胸臆间的情绪无法得到抒解,暴怒地以手击向石柱。
☆ ☆ ☆
河道探勘已大约完成,欧阳羽纶提议今天去试乘航道,以便了解水性,有助于往后运输时的困难排解。
魏芊芊要求同行,顺道一览河川风光。
四人来到沅江的河堤口,正待船家将船驶近上船。丁柔头部陡然传来一阵抽痛,想是昨晚因心中惦着云风爷无法成眠,因而染上风寒。她微蹙眉头,心想可不能让这点小风寒扰了大家的行程。揉揉发鬓处,手指力道加重了些,硬是将抽痛给忽略掉。她一向不是娇贵的身子,不怕这一点小病痛。
今日江水平稳,船行驶于清幽的山林间,人眼是一片的青翠。暖阳自树梢筛下点点光影,投射在河面上形成点点光波,经河面的折射,如同万点珍珠在河面上跳跃,煞是美丽。
小船于汪中缓缓前进,此时魏芊芊要与丁柔两人在船舱内,而欧阳羽轮及柳云风则走至甲板上。
“看来今日是出船的好天气。”柳云风道。
“是啊!如此的山水景致,若能加上一壶好酒,再下盘棋,可真是一种享受。”
欧阳羽纶附和着。
魏芊芊自船舱走了出来,恰巧听到欧阳羽纶的话。“这倒不难,刚刚我们在舱内看见了好酒也瞧见了棋盘,就不知船家是否肯割爱?”
“哦!有这回事?那.我这就与船家商量。”欧阳羽纶说着便往船头走去。
柳云风与魏芊芊下策一盘棋,丁柔与欧阳羽纶则在一旁观棋。刚接触棋艺的丁柔,倘无法理解云风爷及芊芊的盘局,对于自小便在粗鄙的环境中成长的她来说,棋艺这门高深的学问是她所陌生的。虽然她求知欲念旺盛,但毕竟才疏学浅,想习得这门学问并非一日可得。
柳云风对魏芊芊的棋艺相当佩服。“芊芊,果真棋艺如人,高深莫测,才一转眼,便让你将了军。”
魏芊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笑吟吟地道:“云风你太谦虚了,你于棋中处处礼让,布阵谨慎有道,这才是真君子呢!”
丁柔看着他们两人相互褒扬对方,心中百味杂陈。瞧他们有多登对啊!出身相当、才学相当、品貌相当。可这么匹配的两人,怎么看在她的眼里竟是这般难受!
丁柔心痛如绞,观棋的兴致也没了。随着对柳云风日益加深的情感,她的自卑也愈来愈强烈;现下在芊芊的比较之下,她更是一点自信都没了。原本她就知道两人处在不同的世界,希冀的也只是能伴随在他身侧,可近来她愈来愈不安,因为她发现光是伴随在爷身侧,已不能满足她的心。
悄悄地,她离开三人,独自来到甲板的另一端。她意兴阑珊、百般无聊地倚在船舷,看着眼前的山川美景。真奇怪!几日之前所感到震撼的壮观景致,怎么今日竟成千斤重的负荷,压得教人直喘不过气!
丁柔无心于眼前美景,因为眼角总不由自主地瞟向云风爷所在的方向,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一身白衫随风轻飘,以及儒雅的风度、高贵的举止,配上芊芊一身粉红的娇嫩、柔情似水的言谈……真是一对才子佳人,瞧!多登对呵。
丁柔愈看愈伤心,愈看愈难过。她陷于哀怨中,悲泣着她那可怜不被人知的爱恋。原来爱一个人是这般辛苦,看着云风爷与芊芊谈笑风生,心头竟这般疼痛!哎呀,真是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