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夜你又作何解释?”雷老夫人目光如箭,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般。
“我……”怎么说呢?
“婕妍知错!”认了吧!他们本就不相当,她何苦痴心妄想。
“既已知错,就该接受惩处。”雷老夫人再次端起茶水轻啜起来,仿佛眼前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般。
身旁的两名婢女闻言,立即手拿缧绁缓缓朝舒婕妍逼近,舒婕妍恐惧得想要逃离,但才起身便被那两名婢女以缧绁缚住身子,困住了她。
她们牢牢地将她捆绑在石柱下方,舒婕妍的眼眸惊骇地睁大,全身不停地颤抖。她看着两名魁梧的大汉手拿皮鞭朝她走近,认清了那可怕的意图,她虚弱地摇头。
“不!”
“这是你该接受的惩罚,让你牢记自己的身分,不要忘了分寸。”雷老夫人无情地说着。
舒婕妍苍白着脸,光是想到那些惩罚会让她痛苦到极点,她就几乎昏厥。她紧咬着唇,绝望地叹息,原来美好的想望需要付出如此庞大的代价!
门外一阵微弱的哀号响起,只见舒夫人颠仆在地,“求老夫人开恩,饶恕小女无知。”
原来卧病在床的舒夫人一听老夫人要惩治婕妍,顾不得身体羸弱,硬要起身救惟一的女儿
“舒亲家,这你可怨不得我,处罚是必须的,要不,我以后如何带人?”雷老夫人用眼神示意仆人可以开始。
“娘,你回房里去。我不要紧,这点小痛我忍得住。”泪水模糊了视线,不是因恐惧而泣,而是为母亲前来为她求情落泪,母亲原是爱她的啊!
两名大汉高举着皮鞭作势在空中挥了两下。
她闭上眼,绝望地颤抖着,四肢因过度的害怕而僵硬冰冷。
鞭子划过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无情地朝舒婕妍一挥而下——
她尖叫出声,巨大的痛楚让她眼中蓄满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
无情的鞭子不停地落下,一鞭接着一鞭,毫不留情地鞭打着她原就柔弱的身躯,划破她的衣衫以及雪白的肌肤。
她以为她就要死了,但没有。
比死更为残酷的是她必须忍受更为可怕的剧痛,且一直持续,似永无止境地持续。
痛楚令她感到肌肤、骨胳以及美好的幻想一一在眼前粉碎。
她疼得天昏地暗,尖叫到喉咙沙哑,她不知道这酷刑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她只盼望能就此死去,死了也就没有知觉了。
娘的哀号声不绝于耳,惨痛的哭声震碎她的心魂,可她却无法顾及娘是否能撑得住身子接受这么残忍的画面。
皮鞭无情地一再落下,到了后来她的知觉已经麻痹,她终于可以了解原来痛到极致也可以毫无知觉。
倏地,一把锋利的刀划过大汉手中的皮鞭,将皮鞭牢牢地钉于大柱之上。
四周随之响起一阵惊呼!
雷老夫人由高椅上倏地站起,而四周看好戏的婢女们则畏惧地纷纷走避。
雷奕霆眼眸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全身进发出骇人的怒火,犹如一头被触怒的巨狮,狂暴地立于门前。
“该死的!为什么对她用刑?”
骆老要他赶来紫菱院,却没说究竟是为何事;他万万没想到一进院堂,所见到的景象让他惊骇欲绝。
他走了过来,解开她身上的缧绁,眼眸中闪动着某种难言的苦涩,心疼着她所受的苦难,是不是他再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确定来人是雷奕霆后,舒婕妍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地昏迷了过去,娇弱的身子无力地挂在他身上。
而她的手上、身上净是血迹遍布。
雷奕霆的胸口如遭重击,仿佛让人活生生地剁了他的心头肉般剧疼,他的眼底不觉聚起狂怒,全身蓄满杀意。
雷老夫人深知触怒了她的宝贝孙儿,但高傲的她却不愿承认错误。
“霆儿,她是个祸根,触犯了家法,惩治她是应该的。”
雷奕霆愤怒地转向他的奶奶,那个罪魁祸首。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他愤怒而缓慢地说着,低沉的嗓音暗示将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
婢女们以及两名大汉吓得两脚虚软,跪了下去。
他取下石柱上的皮鞭,深邃的黑眸中有着惊人的怒火。他走向大汉,以惊人的速度及准确度挥鞭出手,狠狠地划破一名大汉的面容。
“记住,她不是祸根,她是我的妻。”
大汉的哀号声伴随着其他人的抽气声在大厅响起。
再一鞭击向另一名大汉的右臂,伴随着哀号声只见大汉的右臂无力地垂下,看来铁定是断了。
“不管是何人,只要伤了她,我都要他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这话是说给高堂上的人听的。
他走向深受奶奶疼爱的丫鬟翠儿。翠儿害怕地节节后退,颤着声向老夫人求救:“老夫人您救救翠儿!”
雷老夫人惊慌地大喝一声:“霆儿,这是干什么?伤了两个还不够吗?命令是我下的,难不成你连我也想杀?”
说无惧意是骗人的,但毕竟是她的孙儿,
虽然分开了十五年,但亲情是剪不断的,不是吗?
雷奕霆眼瞳闪过极痛苦的神色,咬牙切齿地盯着雷老夫人,冷声道:“我说了,任何人只要胆敢再伤害她,我都会要他付出代价。”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在逼视她之后扫向一旁的奴婢。
他一甩掌,便将翠儿打飞了出去。
“全是你们这些小婢在旁兴风作浪,真是该死!”
然后在众人的惊吓中,他抱起伤重的婕妍奔出门去。
出了院堂,雷奕霆着急地对愣于一旁的婢女们吼道:“快请大夫!”
雷老夫人震慑于眼前所见,心中骇极,她万万没有想到心爱的孙儿竟会如此回话,连连自语:“祸根,确是祸根。”
然这祸根却注定了与雷家牵扯不断的姻缘,避不掉,躲不开。
是命定!
第三章
疼痛像是火烧灼着身子,正一寸寸地吞噬着她的肌肤。血痕经处理后仍是骇人的红肿,时而还会冒出些微血丝。
婢女们反复不断地以冰敷降低她身上的热度,希望能减轻她的疼痛。
过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她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婢女们才稍放下心中大石,却听见她低微的抽噎又起。
“娘……您快走!”舒婕妍不断地梦呓,“回房去……您受不住这些的。”语气中全是焦急。
灼热减轻后,尖锐的疼痛逐渐转变为抽痛,伴随着脉搏的跳动,一阵又一阵地疼着。舒婕妍的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四肢却是异常冰冷,全身不时地颤抖着,时而发烧时而冰寒。
雷奕霆在忙碌的婢女间来回踱步,着急地一再探问床上的人儿是否清醒了。
他焦急的神情使得紫菱院内的婢女个个胆战心惊。
“情况到底如何?大夫呢?怎么不见大夫?”他烦躁地一再重复询问,床榻上的人儿一刻不醒,他就一刻不能心安。
“回禀少爷,大夫来过也下了药,可小姐一直梦呓着,咱们没法帮她喂药。”一名婢女怯生生地说。
雷奕霆瞪视着她,“把药给我。”端起药,他走人内房。
内房里的婢女见少爷进来,一时慌了手脚,这男女授受不亲啊,少爷怎可随意闯进?
可她们也没胆子说话,只是急急地往后退去。
你们全都下去,除了大夫谁也不准进来。”雷奕霆命令道,口气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婢女们面面相觑后,识时务地退下。
他走近床沿,紧蹙眉头地盯着床榻上面容苍白的人儿,她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素衣,但颈上、手上仍可见深深的血痕。
他额上青筋气怒地暴起,不敢想象其它加诸她身上的伤痕是怎样的程度?他伸出手指轻触伤痕,指下的娇躯因疼痛而无意识地微微瑟缩。
他再次蹙紧眉头,看来这伤得痛上几天,而他心中的痛不下她的千万倍。
眼见雪白肌肤上那宛如巨蛇般蜿蜒的血痕延至衣襟之下,看来更加令人触目惊心,他的手指来到她的领口,瞪着她的衣襟一会儿,他断然地将她的衫子扯开,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
雷奕霆心痛地瞪视着那赛雪肌肤上的伤痕,巨大的愤怒袭来,他真后悔没当场将那两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痛。
舒婕妍低吟一声,状似极痛苦地扭转身子。“不,不要!婕妍知错,婕妍不该!”两颊的泪珠无意识地滑落……
雷奕霆圈住她的身子,止住她的骚动,心疼着她所受的苦难,“没事了,没事了。”他不断地安抚昏迷中的她,直到她又再次沉睡。
他仔细地在她的伤口处涂上药汁,待药汁整个渗进了肌肤,才将她的衣衫拉拢。望着昏迷中的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心痛如绞,一时之间他无法理清心中的感觉,他是要她,可没想过他竟于一夜之间爱上了她。
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欲,令他一时慌了手脚,要她与爱她是不同境界的;要她是因心疼她受流言所困,且迷恋于她的绝丽容颜,然此刻,眼见她承受伤痛之苦,那猛烈的情感无法遏止地向他袭来,迫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竟于短短一夜之间爱得不可自拔。
陡然想起她还未饮下药汁,雷奕霆端起身旁的药,含下一口后徐徐地喂人她的口中,与她同时感受着口中的苦涩。
舒婕妍却依旧呕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他敛眉以指探向她的喉头以及筋骨,在确认未伤及筋骨后,紧蹙的浓眉才得以舒缓。
原以为她是因伤了经脉才无法咽下药汁,但现在可以确定她是因药汁太过苦涩而无法饮下,他娇宠地泛起一丝笑容,对身上的污秽不以为意。
他命门外的婢女取来糖汁混合后,再次喂人她口中,见她不再作呕才稍稍宽心。
舒婕妍服下药汁后,情绪安稳了许多,体温也逐渐回复正常。
雷奕霆见床上的人儿气息逐渐平稳,在确定她已进入熟睡状态后,他便于床榻前小憩片刻。
才闭上眼,就听见门外几名婢女莫名骚动起来。
他微愠地盯着门外,生怕外头的嘈杂声打扰了婕妍的睡眠。好不容易她才平稳下来,若让这群该死的婢女又给吵醒,他绝不轻饶。
起身来到门外,他怒瞪着廊上的婢女。
“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婢女们个个神色有异。
“回少爷,舒夫人于昨晚过世了。”一名婢女怯怯地开口。
原本紫菱院内这对母女,向来是少人过问的,死了一个舒夫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今日再眼浊的人都看得出来,奕霆少爷对婕妍小姐实在是太过关心,以至于这会儿舒夫人的过世倒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雷奕霆震了一下,随即想到的是婕妍如何承受得了这项噩耗。
“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少爷息怒,舒夫人原本身子骨就弱,十天有九天卧病在床,又因昨儿承受不住陡来的惊吓,以至于……以至于……以……”小婢愈说声音愈细,少爷身上散发出的怒火让她吓得全身发抖、泪水直流,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雷奕霆才缓缓地开口:“在婕妍未痊愈之前,千万不可让她知悉这件事,听清楚了吗?”
“小婢们都听清楚了。”
雷奕霆再次回到房内,打量着床上的人儿,想起她坎坷的命运以及可怜的身世,爱怜之Jb迅速蹿起,他低下头想在她苍白的唇瓣加点血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幽幽转醒,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她,瞧见一张放大的俊逸面容就在眼前,有些儿反应不过来。
“醒了?”他给她一个安心的轻吻,“感觉好些了吗?”醒来后,她的脸色显得红润许多。
舒婕妍有些儿摸不着头绪,一双秋水似的瞳眸紧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到问题的答案。一个移动,扯动右肩的疼痛。“啊!”
“痛吗?”他检视她的伤口,还好只是因使力扯动而疼痛,伤口并没有恶化。
“小心些,这些日子还是不要随意移动。”他谨慎地交代。
记起来了!右肩传来的痛楚使得记忆完全清晰了。她忍着身子的痛楚,往床内靠去。
“奕霆少爷,请您速速离开,婕妍这儿不便留您!”她神情紧张地瞧着门外,生怕这时又有人闯进来。
见她惊惶的举止,他的心有着撕裂般的痛楚。
“没事了,你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今后我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他保证道。
她的泪水不争气地又滚落下来,“婕妍是祸根,配不上您。求您赶快走吧;既知不可为,又何苦强求?”
再次看到他,她的心好痛。她对他的感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随时都可能在一瞬间陷落。可万万不能呀!既知前方荆棘密布,只要稍有智慧的人都该知道不可鲁莽行事。
“不准你再提祸根二字!”他欺身向前堵住她的唇,完成他刚才的意图。
这个吻是怜惜轻柔的,他生怕触碰其它伤口引来她的疼痛,只能小心谨慎地稍稍满足一丝丝的渴望。
“我代奶奶向你道歉。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他在她的发顶轻轻吐呐,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引发她心湖另一阵涟漪。
舒婕妍全身一阵轻颤,心儿怦怦直跳,虽然心底不断有个声音警告着她,但她依旧贪恋着他身上的气息,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是婕妍的错,怎能怪老夫人呢?是婕妍不知进退,惹得老夫人生气,婕妍活该受罚。”
“嘘!别说了,我不爱听。”
雷奕霆捧起她绝丽的容颜,望进她的双眸深处,想知道她心中最真实的声音,但非常失望的,他看见的依然是无怨无悔!
“这性子到底是谁造成的?婕妍,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反抗吗?”
“反抗?”宛如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字句,她两眼倏地圆睁。
“夫子曾说女人要懂得三从四德,反抗无疑是犯了七出之条,婕妍已是祸根,倘若再加上顽劣的性子,那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奕霆微愠道:“不都说了,祸根二字不许再提。”
“不提,它就不跟着我了吗?”她低声咕哝。
真性子,谁说她不想呢?
反抗,好诱人的词!
两人都没有发觉潜藏于内心的情感正让他们不畏世俗的看法紧紧相拥,这正是舒婕妍第一次对世俗所做出的“反抗”。
门外又是一阵骚动,舒婕妍紧张地推拒着雷奕霆庞大的身躯,雷奕霆则是一个拥抱,又将她纳入怀中。
“老夫人好、老爷好、夫人好、二娘好……”婢女请安声不绝于耳。
随着那一声声的请安声,舒婕妍脸色愈见惨白。
雷奕霆则泛起一丝难解的笑容,“全都来了。”
他对怀中瑟缩的人儿低声轻语:“别怕,有我在,没有人敢动你。”
首先人房的是雷老夫人,她看了眼床榻上的两人,整个眉头都拧住了,脸色更是异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