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刚才那一幕让黛拉有了怎样的联想,他更明白不久这船上便会开始传着多难听的闲言闲语,而他不愿让她背负不堪的名声,所以……
他走回床畔盯着甜睡中的她沉思起来,或许他是该认真思考着给她一个怎样的名分,当然前提是如果她愿意的话。
“嫁给我好吗?凯萨琳。”他对着沉睡中的她问着,心中全然没有把握,他并没有忘记她仍有个名叫雷纳的情人。
他对自己的心态感到好笑,没想到他竟然会舍弃众多的名门淑媛不要,而将就一个貌美的寡妇,而且他尚不能确定她是否愿意?
“这确实是个笑话,凯萨琳!”他低头轻点她的唇,她于睡梦中甜笑地回应。
“但是天杀的,我就是愿意为你成为全英国的笑话。我爱你,凯萨琳。”他对自己突然说出口的话感到讶异,这就是他心底深处的声音吗?他自问。
他真的爱上了她!不计一切?
凯萨琳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重沉沉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什么?
不管她走到哪里,她都可以感受到女人鄙夷的目光,以及男人暖昧的眼神,这令她极不舒服,不舒服得直想反胃;她觉得人们在她背后窃窃私语着,而她不明白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为了透透气,她索性到甲板上吹吹风,来到了甲板,她发现威尔斯也在这儿。
她走过去打着招呼:“嗨,威尔斯。”
威尔斯回头,“哦,是你。凯萨琳。”
“怎么会‘躲’到甲板上来?是怕了女人的包围吗?”她取笑着。
威尔斯一挑眉,“那么你呢?又为什么‘躲’了上来?”
她耸耸肩,“别提那些烦人的事。”她倚着栏杆闷闷地问:“你知道索尔斯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吗?我常常一整天都找不到他!”
威尔斯好笑地看着这个美丽的“怨妇”,解惑道:“很抱歉,父王借用了索尔斯一些时间,我想这会让他忙上一阵子,所以如果有‘不便’于你的地方,我代父王向你道歉。”
她瞪了威尔斯一眼,“我发现你愈来愈不可爱哦,高贵的殿下,威尔斯亲王!”
她的嗔怒让威尔斯大笑起来,两人一来一往的唇枪舌剑,浑然不知有一双愤怒的眼正注视着他们。
索尔斯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但他确实看到了。
威尔斯正与凯萨琳在甲板上“调情”!
她依然是那个荡妇,一点儿也不曾改变。他愤怒地握紧拳头,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只是她愚弄的对象之一。
太可笑了,这简直荒唐透顶,当他今天在陛下的议厅对陛下提及要娶凯萨琳为妻时,陛下当场那难堪的脸色让他疑惑极了。
当他再一步想问明时,陛下只告诉他,这事要他再好好地考虑清楚,凯萨琳不是伯爵夫人的最佳人选。
而他竟然还为了她与陛下争议甚久,现在想来,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他怎么会这么地毫无所觉?
他当真是让爱冲昏了头吗?
在波曼冷嘲热讽时,他就该有所警惕的;再不然,在黛拉告诉他她亲眼目睹凯萨琳走进威尔斯房内时,他也该清醒了。
但没有,他无视一切的议论,他一直对自己说那不是真的,绝不会是真的……他试着说服自己,除非他亲眼目睹,否则他绝不轻易相信流言。
而现在,他看见了,看见她是如何运用她的美色蛊惑男人,看见当初他是怎么掉入她的陷阱之中。
是呵,谁能抗拒她迷人的笑容、惹火的身躯,以及那让人以为天真、单纯的个性?
伪装!
一切都是她的伪装,这个擅于说谎的女人,这可恶的婊子!
怒火并没有一口把他吞噬。它缓缓地渗入、慢慢地啃咬,分解他心中曾经容纳着爱的地方,然后将他的心逐渐冻结,最后变成一片冰冷以及虚无。
他小心翼翼、技巧纯熟地封闭他与凯萨琳温存的记忆;她姣美的脸蛋、火热的唇,完美动人的娇躯以及轻轻嘤咛的销魂滋味……
待他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大步地朝前迈去,准备去撕下她的假面具。他不能坐视他亲如兄弟的好友也落入这女人的陷阱之中。
凯萨琳发现了笔直走过来的索尔斯,她双眼发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挺拔的身形,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几日来的思念让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地奔入他的怀中,但她没有,只是以眼神诉说着她的渴望。
“嗨,索尔斯,我们刚刚才提到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现了。”凯萨琳相当愉快地打着招呼。
索尔斯冷鸷地瞪视着她,不明白她怎能在他面前依然这般自在?难道她连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怎么好。”
凯萨琳关心地伸手向前探向他的脸颊,却让他一手拨开。
“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他有些失控的大喊。
她血色尽失,抬起头瞪着他,仿佛挨了一记耳光似的。“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喃喃地问。
他鄙夷地瞪视着她,然后当她不存在似的对威尔斯提出警告:“女人可以是一杯甜酒,却也随时可能成为致命毒药,不得不慎!”
威尔斯耸耸肩,笑道:“我倒认为女人就像是蜜糖般可人,但只可轻含切莫吞食,否则很容易噎喉的。”他开玩笑地说着,不明白索尔斯怎么有兴趣和他谈女人了?
索尔斯仅仅摇头,“噎喉有时也可以致命!”他向他俩行礼。“打扰了两位的时间,很抱歉。”猝然转身走开。
凯萨琳怔愣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喃道:“这是怎么了?”
她觉得他的态度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堪,她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脸色去面对威尔斯,哦!不,她现在只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糟糕。”威尔斯眉峰一拧,“你们吵架了吗?怎么你刚才没有提及?”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才开始渐入佳境;不过,看来我错了。”
威尔斯沉思地看了看她,建议道:“你还是去找他问清楚吧,他看来有些失控。”
“我想也是。”她点了个头,飞快地追过去。
第八章
“等等!索尔斯。”凯萨琳在他后头拼命追着。
索尔斯不疾不徐的转过身,他背后的阳光使他的脸不易被看清楚。
“有什么指教吗?杜伯林夫人。”冷冷的声音在长廊内回荡,听来显得格外阴冷。
她倒吸一口冷气,僵着声音问:“我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走向他,胃紧张地纠结着。
他的眼底瞬间闪过相当痛苦的神情,“打从一开始我就该明白,以一个寡妇的身份仍去军营会情人的女人必定不简单,但我竟然愚蠢得一再受你蛊惑,如今想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的语气很轻很淡,但却充满鄙夷。
他的话让她的脚步顿住,并打了一个冷颤。
凯萨琳茫然地怔愣了会儿,然后才想到她需要解释,“请你听我说,这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误会……”
她急着想说明缘由,但在看见索尔斯的嘴角一紧,英俊的脸上多了严峻以及鄙夷意味后,她整颗心又凉了半截。
他嘲讽地看着她。
“不要再对我下迷药!在我已经看清你真面目的时候,即使你能编造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不再相信。”
凯萨琳又打了一个冷颤,瞪大眼睛,为他眼底的鄙夷感到痛心。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快就否绝她的感情,气愤的火气一下子全冒上来。
“是,我是一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荡妇,但就是有人巴不得能上我的床;就不知那个人在吻我的同时,是否还记得廉耻二字!”
索尔斯额上青筋爆凸,眸中火焰闪动,他的怒气整个爆发开来。
“该死的女人!”
他攫住她的下颔,狠狠瞪视着她。一方面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另一方面他紧绷的肌肤却又因与她碰触而产生某种灼热渴切的欲望,正剧烈地在他全身抽痛并且蔓延开来。
她纤细的身躯以及丰盈的胸脯与他仅隔一寸距离地挑衅着他的意志,且她贴着他的大腿是那么的温暖而密合,他无法忘怀当他们俩双腿厮磨时那种令人销魂的滋味。
真他妈的,他一定是疯了!
他骤然抓着她的胳臂强拉她入怀,无顾她的挣扎以及不愿,残忍的唇进行着惩罚性的吻。
当他们双唇相触的一刹那,他感到好不容易才被他封住的激情又急涌上来;沸腾的欲望令他怒不可遏。
她是一个荡妇,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他不必在意她的意愿,他只是要发泄一个男人的需求,仅此而已!
他不断地在拥吻她的同时提醒自己。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凯萨琳怒瞪着索尔斯红肿的左颊,“放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她大吼。
泪珠在凯萨琳的眼眶中打转,她却倔强地拒绝让它滚下。她不需要为这只沙猪掉任何一滴泪水,那根本不值得。
他不会怜惜她的委屈,只会用来嘲笑她的懦弱。她直到此刻终于明白,他压根儿就瞧不起她、不信任她,那她还能对他有什么期待?
她为自己曾经做过的美梦感到哀戚,她怎么会傻得以为他也同样地爱上自己?
索尔斯瞪视着她。
上帝,他就要为她眼眶中滚动的泪水心软;就要相信她真如她所表现的一样无辜以及委屈;就要忘记她是如何的善于作戏;就要再一次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怎么?想与我撇清关系,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难道你以为威尔斯会同我一样受你蛊惑吗?你这个寡廉鲜耻的荡妇!”他很高兴听见自己的声音依然冷酷无情。
她讶异地倒抽口气,整个人愤怒极了,他竟然将她丑化成这般!
她口不择言地道:“那你真是大错特错,阁下。威尔斯亲王是一个才智双全的英勇男人,他绝不会愚蠢地受流言所惑,他永远都是那么的自信有格调;如果他愿意立我为妃,也绝对是出于他的自愿,绝非受我的蛊惑所致。”
他屏息聆听着她这一席话,他一度以为她又要撒下一个漫天大谎,而他正可以以此看轻她、羞辱她。
但他该死的错了!她不但没有说谎,反而言之凿凿地告诉她,她马上就要成为威尔斯的女人。
他觉得站在这儿的每一分钟都是一种苦刑。现在他宁可她说谎,宁可她再编造一套美丽的谎言,再怎么样也好过他此刻的锥心之痛!
“该死的女人!”
他迈步离开,未曾回头。
凯萨琳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昨夜她多半用在暗自饮泣及怨恨索尔斯上,她将他所说的话全都仔细地反覆回想,然后狠狠地咒骂他、怨恨他的薄情寡义。
然而那并不能减轻她失去索尔斯的痛苦,或者她被鄙视、被玩弄的痛苦。即使他们曾拥有过无数美好时光,亦不能磨灭他加诸于她的一切痛苦;她将不再沉湎于那些愉快的共处、他注视她时的眼神,亦或是他如何地以唇覆盖住她……
她的肌肤因回忆而发烫,一股酥麻感笼罩她全身,她以指尖轻触着唇,就像他曾经以他的唇所做的一样。
“不!”她朝镜中的自己喊道:“玩弄人的游戏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玩,索尔斯。我保证要你为自己对我所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
她站起来,对镜中的自己鼓励的一笑。
好,既然他认定她是个荡妇,那么她就让他看看真正的荡妇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找了一件前些日子黛拉才给她的高腰淡紫色礼服,然后精心地打扮起来。她要他的眼光离不开她,却又无法亲近她,她要他也尝尝她磨人的滋味!
索尔斯背对楼梯站着,由穿制服的侍者那里接来一杯香槟。他看见站在他面前的绅士身子一斜,目光凝视着某处明白地表示激赏。他听见左旁的一个女人朝另一个女人耳语:“瞧那个骚货,她来了!”另一个女人回答:“她怎么还有脸出现?”
他不必看也知道她们讨论的是谁。
他缓缓转动身子,冷峻的黑眸扫过舞会中的男男女女,当他终于面对楼梯时,显然全场的注意力也都转往同一个方向,同时发出赞叹及鄙夷的轻斥声。
灯光下的凯萨琳,卷曲的金发在脸蛋旁围成完美的线条,衬托出她姣好的面容,耳鬓的一枝薰衣草取代花帽,时髦的V字领由亮片及小薰衣草装饰,烘托出她坚挺饱满的胸部。
她的高腰淡紫色礼服在她走动时飒飒作响并闪闪生光,耳垂上的紫水晶耳环与它相映成辉。除此之外,她尚搭配了同色系的鞋子,以及一条附有闪烁别针的紫色缎带颈圈。
她轻移着包裹在闪亮紫礼服下的娇躯,慢条斯理地步下阶梯,脸上流露出让人炫目的自信。他与她的目光在人群窜动中相遇,她骄傲地挺直背脊,明白地看出他眼中的赞叹,她知道她已经赢得第一回合。
她面带着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朝他的方向走去,引来一阵女人的嘘声。
他的黑眸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那惯于讥讽的嘴唇绷得死紧。他以为她就要投入他的怀抱,而他正陷入强烈的天人交战。
接受她亦或拒绝她?
她的微笑愈来愈近,美丽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就要伸出手臂迎接她,但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因为她很快的越过他投入身后威尔斯的怀中。
“哦,美丽的姑娘,你真是令我惊艳。”威尔斯赞道。
“谢谢,你的赞美令我信心倍增。”她轻笑,低下头以余光瞟向索尔斯一脸的挫败及愤怒。很好,她又赢得第二回!
凯萨琳一直笑着,她强戴着快乐的面具,在众多男人的赞美中流窜,但不久她便发现这真是一件苦差事,她觉得这样毫无意义的假笑,令她苦不堪言。
因为无论当她跳舞、谈天时,她的心思都牵系在索尔斯身上。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她不应该在意他,不应该为他痛苦的神色感到难过。
可是就连她努力回想他是如何欺侮她的同时,她的心竟也感到莫名的悸动;看来她真是没救了,她居然懦弱地在恨他的同时,还忍不住地爱他。
索尔斯被冷落在楼梯口,感觉好像被人重重掴了一巴掌。
看着凯萨琳被一堆垂涎的男人争相包围,看着他们朝她鞠躬,以仰慕的目光吞噬她的美艳;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因其中一名仰慕者说的话而发出勾魂的笑声,看着她被男人愈带愈远,直到她答应其中一位男士的邀请,与他滑入舞池。
天杀的!他干嘛一双眼紧跟着她,看着那些急着采蜜的猎艳高手追着她猛献殷勤,而他却只能努力地维持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