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丹菱小姐,说得好。」白纪羽开怀大笑。「那么妳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早已有了想法,就不知白公子愿不愿意配合?」
「我?妳早知道我会来找妳?」
「白公子的釜底抽薪既已失效,当然得想尽办法挽回一点颜面吧?」
「我早说过太聪明的女人一定会把男人吓跑的。」白纪羽挨了记冷箭,不甘愿地嘟囔着。「说吧,又有什么黑锅要我背?」
「别说得如此委屈,白公子,能完成这么艰难计划的人,除了您就无人能出其右了。」丹菱掩嘴浅笑道。「而且,别忘了你欠我一次——让我现在如此伤神的始作俑者可是白公子哪!」
「天啊,我要修正我的话,不只小看了墨蘩是我这辈子的大错之一,小看了妳更是我这辈子最要命的错误!」白纪羽翻了翻白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没这么严重的!」「不必安慰我了,有话快说吧,我受得了!」
丹菱一下子被白纪羽逗得笑了开来,遂一五一十的详说着她的计划,听得白纪羽脸上的认命样越趋严重,甚至到了苦瓜脸的地步!
***
隔天晚上,也就是齐家人马留宿的最后一晚,白纪羽从碧寒紫烟馆臭着一张脸出来。什么不严重!白纪羽气愤地想着;那个靳丹菱根本是存了心要整他!
原来靳丹菱要白纪羽帮她完成的计划竟是离家出走!
靳丹菱以着独有的轻描淡写的方式,威迫利诱着白纪羽:既然齐风和青芸都不愿意勇敢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情感,她这个做姊姊的,当然要以一些非常手段来提醒妹妹和未来妹夫,免得他们就一直这么耗下去。
所以,她如果不消失得彻底一点,就无法发挥效用了!
而且她就是因为长时间待在靳府,才会对不常见到的齐风这一类的男人起了迷恋,差点坏了妹妹的姻缘,所以这样也正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增长见识。
总之,白纪羽被靳丹菱成功地说服了,在晚餐前就将以男装打扮的靳丹菱悄悄地送出了城外,预备前往京城威远镖局的总部暂住,同行的则是白纪羽以总管职权调来的四位分局镖师。
总之,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该通知的也都通知了,现下该做的,就只剩去找早就应允了要帮他的翠儿,要不然苦心安排的重头戏可开不了锣。
这次,非得要翠儿帮忙不可了!白纪羽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丹菱的亲笔留书;这封信可得好好想个理由送到青芸的手中才行!
他还真是命苦,真是招谁惹谁了,不但好心没好报,还惹来一身麻烦!
真是天理何在啊,像他如此忠义的良友,竟落到这般下场!
都是齐风那个具石头,还有靳青芸那个笨石头!
白纪羽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听见任何有关石头的事!
都是那些石头惹的祸……气得快冒烟的白纪羽,实在太专心的在生气,以至于脚下被石头狠狠绊了一下,眼见就要跌得像犬类某种不雅的习性了……
第十章
在潋茵苑外苦候多时的白纪羽,终于等到了安顿好青芸就寝的翠儿。
「白公子,你怎么在这儿?」翠儿被等在苑外的白纪羽吓了一跳——受惊吓的原因,除了没有预见白纪羽的到来之外,还有一向飘逸似羽的白公子现下奇特的外表。「你怎么了?怎么衣服都脏破了,额头上还青了一块?」
「别提了,都是石头害的。」白纪羽话说着只有自己了解的典故,再加上一脸不寻常的气愤难平,使得翠儿更是有听没懂,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不要紧吧……唉,翠儿真笨,白公子身怀绝技,当然不会有事的。」翠儿自问自答地说了一串,脸蛋又因白纪羽的出现而胀了个通红。「白公子要不要先回追月楼换件衣服,把这件脏衣服给翠儿补补,等洗完了再还给你……唉,我又忘了,白公子怎么还会要补过的衣服呢,翠儿真是笨死了。」
翠儿因紧张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结果是越说越不成章法,可爱纯真的模样,惹得白纪羽轻笑起来,使他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唉,翠儿又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的事,妳没说错什么,我的确是不穿补过的衣服,」白纪羽温柔地笑眸着翠儿。「只除了妳补过的。」
「呃……别……别开翠儿玩笑,白公子。」翠儿羞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没开妳玩笑啊,待会儿妳就去追月楼找我,我把衣服换下来让妳整理。」
白纪羽一脸的认真。「要补漂亮一点喔!」「知……知道了,白公子。」
「又叫我白公子,又不用『我』字。」白纪羽微倾着身逼向矮了他许多的翠儿。「妳很不守信用喔!」
「那我该说什么?」翠儿看着白纪羽的笑脸靠近,惊得不知该往哪儿躲,只能像被钉在原地般怯懦着说。
「不能再说翠儿这样、翠儿那样,要用『我』字。」白纪羽索性在近距离的情势下,开开心心的将翠儿的俏脸看了个饱。「还有,要叫我纪羽哥哥。」
「那……那怎么行?」翠儿闲言大惊失色。
「怎么不行?反正照我说的就对了。」白纪羽突然坏坏的笑了起来。「要不然就要罚妳!」
「好……嘛!」实在受不了白纪羽的逼势,翠儿鼓足了勇气往旁边一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惩罚,但翠儿看着白纪羽的笑容后,直觉还是先答应了再说!
「这样才乖。」白纪羽没忘了正事,所以不再逗翠儿,就此打住的点点头。「对了,妳还记不记得上次答应了说要帮我一个忙!现在机会来喽!」
「什么事?」翠儿见白纪羽不再逼近她,终于稍微平复了点狂乱的心跳。
「是关于妳家小姐的事。」「我家小姐?哪一位小姐?」
「两位都有份。」白纪羽叹了口气。「碰上她们俩真的是流年不利,倒楣透顶……」
看着翠儿又是一副不怎么了解的神情,白纪羽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略解释了一遍给她听。
「原来是这样,难怪最近小姐都怪怪的呢!」翠儿终于恍然大悟。「整天魂不守舍的,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叹气,不知在想些什么……原来是在烦恼这事!」
「她心情很不好?」
「嗯,尤其是这两天,总是看她偷偷掉泪,还以为我没发现。」翠儿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小姐是因为舍不得大小姐就要出阁了,所以才这样的。」
「她常偷偷地哭?」白纪羽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还算有救,还算有点长进!」
「你怎么这样,我家小姐伤心难过,你还那么高兴!」翠儿听了白纪羽的话,一下忘了身分之礼,不满地噘起了小嘴。
「唉,别气别气,就是这样才好呢,翠儿。」看到翠儿惹人怜爱的模样,白纪羽又笑了。「哪,我解释给妳听,为什么这样才好,还有我要妳帮我什么忙!」
接着白纪羽就把怀里的信掏了出来,技着翠儿在一旁的树根上坐下,详细地解释着他的大计。
***
让翠儿伺候上床的青芸,却是在翠儿走了后,怎么样也睡不着,直瞪着幽暗的房间。
但青芸没有一般失眠人烦躁--烦也没有用,尤其是她近来一直如此,早已习惯了。
因为越到夜深,所有白日里因太亮的光线或是太杂的声音而模糊掉的音容笑貌,通通都在夜深寂静时,从黑漆的背景里鲜明地跳了出来!
齐风的笑、齐风的温柔、齐风的怀抱;齐风的冷、齐风的专制、齐风的震怒……她怕的和她不怕的,关于齐风的一切,在孤身的夜里,是如此深重地撕扯着她的情绪。看不见的伤,血淌的隐密,说不出口,更是痛!
比死还可怕吧!青芸不觉的滑落了泪;死后无感的世界,不可能有这样利刃穿心的痛苦!不可能有这样哀淒无力的血腥!
她知道自己错了!在艳滢轩的那一晚,见到齐风冷冽霜雪的脸色时,她就知道她错了!
她以为只要让丹菱得到了齐风,她就不会再困丹菱为了护她而吐血倒下的事无法安心;她以为齐风的身边,有个像丹菱一样的贤内助才不会为他增添麻烦;她以为只要她可以隐忍着自己的一小点心动,就可以换回从前快乐的日子……但现在她了解,如果没办法忘了齐风的话,她可能必须为这个自以为是的错误,付出一生的快乐。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能改变初衷。
姊姊如此开心地办着嫁妆,齐风不再理会她;全家人都为了姊姊将要出阁而高兴——她怎能在这个时候,再来反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青芸在心中默唸着不知为什么就背了下来的句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使失去了一切,都要得到的感受,终于明白了「生死契阔」让她泫然鼻酸的莫名原因!可是,是不是太迟了……「小姐,妳睡了吗?」窗外,突然传来翠儿的声音。
「进来吧,我还没睡。」青芸披衣起身。「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找我有事吗?」
「不好了,小姐,」进了门便急急忙忙的翠儿,一脸惊慌。「大小姐离家出走了!」「什么?」「大小姐失踪了!」
「怎么可能?」青芸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愣住。「妳听谁说的?」
「现下全府的人都知道了……」翠儿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唉,她毕竟不是白纪羽啊,要她说谎可真是一大考验。「只除了齐老爷他们。」
「为什么?他们镖局的人不是可以帮着找找吗?爹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青芸急了;到底又发生什么事?
「因为……」翠儿结巴起来,但看着青芸日渐失去光采的神色,再想到白纪羽的话,遂又提起了勇气。「因为大小姐留书说,她是为了要躲这门亲事,才离家的。」
青芸一听,惊得丧失了思考能力;怎么回事?明明那么喜欢齐风,为什么不接受这门亲事?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交代,就这么一走了之?
「小姐……小姐,妳还好吧?」翠儿看着青芸煞时苍白的脸,心虚地想着是不是谎话说得太过分了一点。「……喔,对了,大小姐也留了封信给妳!」
接过举儿手中的信,青芸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封套,将丹菱娟秀清丽的笔迹抖散了开来--青芸:我走了,因为我在生气。妳应该知道为什么。
姊姊从小疼妳、护妳,但并不表示要妳以我为优先。疼妳是因为姊妹之情,不是为了回报。更遑论是这样的回报。
妳真的觉得姊姊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亲会幸福吗?如果换了是妳,妳愿嫁吗?
姊姊喜欢齐风,但不要一个想着别人的齐风,更不要一个别人施舍的齐风。
所以我离开,不是为了伟大的理由,而是不要残缺。
什么时候,那个率真可爱的青芸消失了?姊姊怀念那样的妹妹。
所以,什么时候,妳回复了从前的模样,姊姊就什么时候再回来。不用挂念丹菱字信很短,意思很简单。
却让青芸泪流不止——以为总算做了件对姊姊有帮助的事,总算不再是只会想到自己的丫头……原来,拐了个大弯,她仍是一个闯了祸要姊姊收拾的任性小妹!
她到底在做什么呀……「小姐,信上说些什么呀?」看着青芸哭泣,翠儿不禁担心地问着。
但青芸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无声地饮泣着,完全说不出话来--她还能说什么?
「小姐,大小姐有没有说要回来?」翠儿更急了--白纪羽只说把信拿给小姐,小姐就会知道了,可没说小姐会哭成这样啊!那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啊……翠儿开始恨自己不识字来。
「没……」青芸看着翠儿担心的脸,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要怎么样对翠儿解释?说她因为愚蠢,失去了心爱的男人,还累及姊姊要以离家出走来弥补她的错误?
看着青芸半天不说话,翠儿心中也难过得不得了,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虽然白纪羽并没这样教她,但小姐从小视她情同姊妹,这样痛苦的青芸,她见不得呀!
「小姐,翠儿想说句话……」鼓起勇气,翠儿开了口。「如果小姐不爱听,就随时叫翠儿闭嘴好了……我想,大小姐是很疼小姐的,就如同这府邸里其他人一样……虽然她走了,但一定还爱妳,所以一定希望妳开心……如果妳有什么不开心的话,就忘了吧,有什么委屈,也不要勉强自己……因为翠儿也喜欢小姐,所以知道,只要喜欢小姐的人,是看到小姐快乐就也会高兴的呢……」
翠儿只要一急,话就说得章法全无,更糟的是还会结结巴巴的,让人不知该从何处听起。但和翠儿相处久了,青芸深知翠儿的个性;她善良,没有心机,事事为青芸着想,虽然不机灵,不会伶牙俐齿,但从来都是个忠诚的伴儿。
所以,这样的翠儿,急急地说了这一串话,使得青芸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捕捉到了什么……有些错误,是可以补救的,但也有很多错误,是无法弥补的。她曾不幸地选错了一次,但现在却幸运地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一次因爱她的人所付出的心力,又再重现的机会!如果这次她再不把握的话,就真的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
这一次,她要诚实地去面对自己的路,无论结局好坏,她都会心甘情愿!因为是诚实的选择,所以无悔!她抹干了泪,整理好衣装,露出了昔日亮丽的笑容。
「走,翠儿,陪我去追月楼!」
说罢,便拖着又搞不清楚状况的翠儿,朝屋外走去。
***
而此时在追月楼——「喂,齐大少,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白纪羽逐渐不耐烦起来。「你未来的老婆跑了耶!」
「你说的不是人话吗?当然听得懂!」齐风森冷道。
「那你这是什么反应?好像没事人似地。」
「需要有什么反应?不嫁就不嫁,女人再找就有!」
「你疯啦?我们现在说的是老婆耶--陪你一辈子的人!不是随便玩玩的那种女人!」白纪羽快被这颗臭石头气死了--他为了齐风的终身幸福,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搞定靳家姊妹,这傢伙在这儿跟他呕什么气?找什么麻烦?
「有何不同?女人都是一样的!」齐风寒冰似的俊脸上带着一抹笑——残讽不屑的笑容。
「放屁!」白纪羽终于忍无可忍地骂起人来。「你之前不是认为你的靳青芸举世无双吗?现在靳丹菱走了,你不就可以去找回你的靳青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