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骑马?”枫儿皱眉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凡我朝女子大多会点骑术,何况此处不久前仍是战区,不论男女皆担长骑术。”李灏看着她答,“你当然也会。”
“嗯……”枫儿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困了。
注意到她的倦态,李灏让她躺下:“你慢慢休息吧!过些天能下床了再带你到府里四处走走,看能否恢复一点记忆。”
枫儿柔顺的点点头,闭上眼睛。
李灏坐在一旁又看了会儿才起身出房。
呵,恢复一点记忆吗?他也真会扯谎,明明希望她就此保持下去啊!有了她,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拒绝李曜,而齐旭也能保住他的项上人头了。
“嗄?”杨学琛瞪大了眼,“那王妃是王爷从山上捡回来的?”
齐旭无奈地点点头,叹了一口大气。
“那位姑娘才刚醒,失去了记忆,问起亲人,王爷便突然说他们是夫妻——唉!王爷此举实在太过草率啊!”
甭说,齐旭对李灏的这项决定是持反对意见到底的。
别的不说,光说两人身分,天知道那位姑娘失去记忆之前是啥身分?说不定是个流民或乞丐呢!更糟的是个蛮女——见过那位姑娘获救时穿的衣物,齐旭的眉头几乎纠结成一团。短短的头发,遮不了几个地方的……衣物———如果那几块布能称之为“衣物”的话。
王爷可是个一品亲王呢!身兼正二品骠骑大将军,威震南蛮的不败将军,王妃若不是个郡主、三品以上官员之女,至少也要是个官家千金,哪能册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呢?
为了跟皇上作对,王爷竟然对自己的婚姻如此儿戏……
“唉!万一那姑娘是南蛮派来的刺客该如何是好?”齐旭忧心地直叹气。
闻言,杨学琛哈哈大笑:“若果真如此才有趣!哎,前几年有仗可打还好,这些年连刺客都少见,窝在这种偏僻地方可让我浑身筋骨都生锈啦!”
“真不晓得王爷想些什么,花花京师不回去,宁愿窝在这种冬季严寒、夏季濡暑,林有瘴气的鬼地方,现下南蛮靖平无仗可打,王爷还担心到地方建设去了。地方百姓自有皇上选派官吏前来治理建设,王爷操什么心?难怪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了……”
“杨参军,注意你的措词。”齐旭板起脸来,“王爷的心思自不是我等可以明了,只能忠心跟随王爷罢了。”
触犯到忠心管家的禁忌了。杨学琛皮皮地笑笑。
“那么齐总管为何还担忧王爷立妃的决定呢?”他反问。
“这……”齐旭老脸一红,“王爷因公事繁重以致有时疏忽了,老奴自当为王爷多多留心。”
“喔。”杨学琛只是一笑,没再拆齐旭的台。
“咳咳!杨参军见过那位姑娘了,不知有何感想?”齐旭忙转移话题。
“嗯……王妃很单纯。”杨学琛回想道,“那若是演技,王爷就危险了。”
“啊?”齐旭一听急了,“那得快去警告王爷!”
“等等。”杨学琛拉住要跑去找李灏的齐旭,“我是说‘如果’那是演技的话。齐总管,话要听全哪!”
“但连杨参军也不确定……”
“因为我也没见过失忆的人呀!”只要一扯到李灏,齐总管就像变了个人似地。
“这种事情是否该去问梁大夫比较妥当呢?”齐旭皱起眉,“粱大夫说是因头部遭到撞击……”
“那不就好了?”杨学琛一摊手,“齐总管别太多心了,说不定王爷真是对王妃一见钟情啊!”
齐旭回他一个目光,“杨参军说的可是真心话?”
“呃,这……”杨学琛干笑数声。
当然不是真心话!
一见钟情?这事若真发生在李灏身上,他第一件事就是回京城钦天监打听是否将有天地异变发生!
“齐总管,这不挺好的吗?”杨学琛开口道,“既然王爷已有了王妃,对皇上所赐的两位美人也就没有满意或不满意的问题了,你的危机也可解除了。”
“但皇上是说为妾也无妨……”
“王爷肯定会把事情往王妃身上一推,大约是说王妃不许他纳妾吧?”杨学琛猜测道。朋友十年余,虽不至于成为李濒肚子里的蛔虫,不过这种事情他倒猜得出几分。
去见王妃时他就发觉事有蹊跷,猜测是为了皇上推来的两位美人倒也八九不离十。
听到他的话,齐旭仍未宽怀。
他并非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而是王爷的终身幸福啊!
“万一那姑娘真是个刺客……”他不解其忧虑。
“放心吧!”杨学琛笑道,“你家王爷也不是个省油灯哪!”
否则如何博得军民爱戴,建立不败传说呢?
第二章
“噢,王爷已立了王妃?”停下抚琴的手,秦缀玉并未对这消息有多大反应。她是皇上赐给李灏的两位美人之一,是一名正五品京县令之女。
“玉姐姐,你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身为武将之女的花若涵问道。
花若涵比秦缀玉小了一岁,是怀化中郎将的掌上明珠。
“我有何立场在意?”秦缀玉微笑道,“我顶多只能算是灏王府的客人罢了。”是啊,客人,虽然她是皇上下旨的御赐美人。
在京中便听父亲说,圣上送她来灏王府只是为了试探李灏的意向,名义上是说体谅灏王爷为了平乱迟迟未能成家,故特送两女以慰灏王爷之辛劳,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她秦缀玉一步登天,成了凤凰呢!殊不知只是个贡品!
“缀玉,皇上选上你是我秦家之幸。你需从旁化解灏王爷仇视圣上之心,使自己成为灏王爷心中最爱之人,如此一来方可消去一场兵灾,你也可以安稳地以王妃身分享尽荣华富贵,一生无优。”
临行之前,老父殷殷告嘱的话犹在耳边萦绕,但她的心却是益加不安。
初来乍到之日,李灏便视圣旨如无物,径自出游撇下特使在灏王府中枯侯,最后才由灏王府咨议参军代接圣旨,而今皇上立下的期限已过大半,却又突然册立了一名来路不明的王妃……她真能收服如此狂傲的李灏吗?
“但我们是皇上赐下的人啊!不论灏王爷作何想法都不该如此轻率对待我们。”花若涵丢了一块糖酥入口,颇为不雅的撑着脸颊。“更何况他连一眼都没瞧过我们,怎知我们是否令他满意?”
闻言,秦缀玉略微介意地皱起眉来。
她不喜欢花若涵的说法,好似她们是青楼里待价而沾的花娘,只能任人狎玩。但……事实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们确实是皇上笼络灏王爷的工具罢了。
“若涵,你……不怕吗?”秦缀玉忍不住想问。
“怕什么?”花若涵奇怪地回问。
“怕……灏王爷。”她无法不去想自己的未来会变得如何,但花若涵却似完全不在乎。“灏王爷就如传说中那样狂放不羁,对皇上毫不尊敬,他有可能好好对待我们吗?”
拿起一块糖酥,花若涵不在意地耸耸肩,乐观地说:“我还没见过灏王爷,不敢下断言。玉姐姐,你也别太在意,自己吓自己。”
“但他如此轻率的行止,想来与圣上不合的传言……”
“嘘,玉姐姐别乱说,让人听到可惨了。”花若涵小心地道。
有时她实在受不了秦缀玉,倒不是说她看不起一个京县令的女儿,而是秦缀玉总是想得太多,叫她这个豪放女有些难以应对。
被送来“和番”已经是注定的命运,想那么多又能如何?
她感到庆幸的是,万一李灏起兵,皇上不会因她的关系而诛连到爹身上,毕竟把他送到这鬼地方来的是皇上自己嘛,又有何立场怪人?
望着大而化之的花若涵,秦缀玉有些嫉妒她的无忧而不禁想吓吓她。
“若涵,你不怕灏王爷生得丑怪又粗俗吗?”
她不想当什么王妃!纵使李灏是一品亲王又如何呢?她不愿将一生葬送予一个熊似的粗鲁武将,她恋的是如同表哥一般的翩翩佳公子呀!
“呵呵。”咬了一口糖酥,花若涵才说:“我爹是武官,粗鲁的汉子见得多了,怕什么呢?再说,一个男人重要的不是外貌,而是他的品行。”
别看她生得娇滴滴的,弱不禁风,武艺可是一等一的好。从小跟着父亲兄长在校场上与男子较量,少有男人是她的对手呢!
要比起粗鲁男子,她较不能忍受的反而是那种小白脸似的文弱书生。
拜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还叫做男人吗?
“灏王爷的品行也不见得好呀!”右手无意识地拨了几下琴弦,秦缀玉幽幽说道。
若灏王爷真起兵叛乱,那么被皇上送来此地的她们呢?是否便成了牺牲?
“玉姐姐又乱说了,不怕隔墙有耳?”话虽如此,花若涵却还是悠然地拿起上好的茶水润喉,光吃糖酥容易口渴。
呵,她可不是消极的想以美色迷惑李灏。身为亲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若他是那种会沉迷女色的人,她可就要怀疑这平定南蛮替者另有其人了,所以她最终目的是确认李灏的意图,若他真有反叛之心,那她就——
杀了他!
当然,她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解决李灏,毕竞他是以战功彪炳遭妒的武将哪!所以唯一能使他松懈的地方还是只有床上吧?
以此看来,她还是装作弱女子来得有利。
“总之,玉姐姐,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先让灏王爷见我们一面吧?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哪!”
没错,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无论如何她俩都得防止一场兵灾啊!
枫儿很听话的乖乖养伤,梁大夫说什么她做什么,绝不给人添麻烦,或许是因为对环境的陌生,自然便会显得客气吧?
李灏固定会抽空去看她复原得如何,顺便聊上几句,不过不像她醒来那一天一般的长聊,枫儿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很忙的关系,自己不能撒娇,不过……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哪!教她不感寂寞是很难的。
“哪,小彩,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个人寂寞时就会胡思乱想,枫儿想起了她醒来时李灏冷漠的脸孔与齐总管如出一辙。他们的感情不好吗?可是他……上次跟她说话时感觉很好呀?
“王……王妃您怎会这么想?”小彩战战兢兢地回话。
她被指派来担任王妃的贴身侍女时便被千叮咛、万交代,绝不可以泄漏出有关于王妃来历的一字一句,否则下场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惨!
灏王府里的人都在揣测王妃的出现到底代表什么,是王爷想成家了,还是对付皇上的一种手段?
理所当然,几乎所有人都选择后者。
因为他们在灏王府里待得够久,久到不会把王爷跟一见钟情这种可笑的事画上等号。
他们猜呀,等皇上塞来的两个美人前脚一走,王妃大概后脚就等着被踢出王府大门,所以众人对王妃虽称不上懈怠,却也不会很勤快就是了。
不过虽说这种诡异的耳语在灏王府里流传看,却是谁也没胆子明目张胆表现出对王妃的不敬,在言语间拆穿她与王爷本是陌路的事实;王妃对王爷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哩!除非活得不耐烦了,谁敢破坏王爷的好事?
凭良心说,王妃挺好相处的,服侍她并不是个坏差事,但就是这压力使她生活得风声鹤唳,时时刻刻得留心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说溜了嘴,坏了王爷大事为自己惹来天大麻烦!
唉!好累!
枫儿没发觉小彩的异样,叹了口气,“因为……王爷不但少来看我,而且……而且他也不跟我同房……我虽失去记忆,但对夫妻同房这事还是知道的。”
小彩睁大眼,“王,王妃,这……”
这不该同她说吧?哪个女子会将这种私密的心里事说出口呢?即使她们都是女人也不该吧?若让人知道定要说王妃是个淫娃荡妇了!
枫儿浑然不觉,继续说道,“而且齐总管似乎也不喜欢我……”她望向据说从她受伤前就服侍自己的侍女,“我以前很讨人厌吗?偶尔出去散步遇到其它人,他们的态度都好怪异……小彩,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她什么都不懂,被人嫌弃也是应该的,可是她不希望他也在内。
她究竟哪里不好,只要他说她会改的,就是不要什么都不说。
“王妃……”小彩突然觉得王妃很可怜。
造成这一切的是王爷,王妃一点错都没有,只是运气不好,在那种时候、那种地点出现,恰好被王爷捡了回来当挡箭牌,而且很可能用完即丢。
“王妃千万别这么想。”小彩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王妃您很好,只是大家还不习惯受伤后的您,而且您身上还有伤在,王爷是为了您好才与您分房的。”
“真的?”枫儿期待地望着她。
“真的!”小彩心虚但坚定地点头。
“太好了。”枫儿终于展开笑颜,“我好担心王爷不喜欢我喔!”
虽然还是对李灏的冷淡有些耿耿于怀,但枫儿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公事繁忙,那是因为他见到她受伤的样子会难过……
她真的希望如此。
“这么说,最近南疆叛乱之中没有部落公主突然失踪?”
“是的,我保证。”杨学琛信心满满地拍胸膛保证。
李灏低头沉思,那么她便不是南人的公主了?
“南人王族之中呢?”
“没有,除了一个年方十二的宗室女病逝之外。”
如此看来,她并非南人贵族,即使如此却还不能排除她是叛逆的可能性。
“王爷,你为何假设王妃是南人贵族?”杨学琛问出心中疑问。
王妃也有可能是南人培养的刺客呀!
李灏看了他一眼,“她不像是一般的女子,本王检视过她的双手,若是下层阶级之人该有劳动所致的茧,但她虽然有茧,却不似劳动所致,且左右手并不一致。”
“刺客?”杨学琛警惕地坐直身子。
刺客为了减少失败机率,一般而言会左右手并练,以求掌握每一分机会!
“那种茧……不像本王所知的武器所造成。”分府以来他第一次有无法掌握的事。
枫儿不像是以美色诱惑敌人的刺客,故她应以武艺取胜,但他感觉不到她有半分内力,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难道真是他多虑了?
“那么王爷是否该重新考虑王妃的人选?”
李灏垂眸望向桌案上的玉麒麟,“请求册立的奏表已经送出。”
前天他便将奏表送上京城,只等京城响应册立文书了。虽说亲王妃册立仪有一定的程序,但他远在南疆,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当可自行权变,何况当年他连自己的册立仪都没回京了,李曜实不该期望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回京。
下意识的又抚摸起桌案上的玉麒麟,李灏想起了太子册立大典上不好的回忆;他明明连半丝半毫“欣喜欢悦”之情亦无,却还得在该死的庆贺仪中致贺词,说自己“不胜欣喜欢悦之至”……还有老四幸灾乐祸的讨厌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