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临福陷入了两难的局面。离开的话,他就对不起耿少扬,眼睁睁看著一个青涩的少年就这麽成为主子的玩物;但是不离开的话,他又对不起自家主子,毕竟跟在主子身边这麽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凡事淡然以对的爷对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兴味。
「还不走?」见临福仍然驻足不动,楚皓平的俊目微瞪,恫喝力十足。
「我马上走、马上走。」心一狠,临福决定牺牲耿少扬、成全主子,临走前,他还不忘对耿柔露出一抹「你自求多福」的歉疚眼神。
「不要走!」几乎是哀号哭喊,耿柔绝望地对著落下的帘子拚命叫喊。
「不必喊了,没有我的命令他是不敢回头的。」楚皓平眉眼含笑,他就不信逼不出她的真面目。
「爷……」她的牙齿打颤,声音抖得破碎不堪。
「嗯?」他慵懒的漾开柔魅似魔的邪恶笑容。
「饶了我好吗?」
她知道自己出声求饶很没种,可是,从他的魅眸中迸射而出的势在必得的光芒,就是让她不自觉的矮了一截。
怪了,明明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防身的,明明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儒生,为何她竟如此怕他?
怕他什麽呢?耿柔不禁懊恼自问。思绪几经翻转,她唯一得到的答案居然是——怕他会吃了她。
恶!多恐怖啊!一阵哆嗦将她拉回神。
楚皓平一脸装傻的模样。
「什麽?我没听清楚,饶你什麽?」嘶哑的低喃透露出他心里的捉弄,以及过多的情欲。
认栽的闭上盈满恐惧的双眸,耿柔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吼出:「我说!你饶了我行不行?」
她发誓,要是让她逃过此劫,她一定要将楚皓平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看到她那副避如蛇蝎的模样,楚皓平不禁嗤笑,顽劣的因子在他体内发酵,只见他缓缓伸手抚上圆润小巧的耳垂,眼里发出精锐的利光,然後一抹了然的笑意轻勾在俊脸上。
楚皓平可没错过耳垂上细小的圆洞,那可是姑娘家才会有的。
完了!耿柔暗叫不妙,想不到即使低声求饶,他还是执意朝她伸出魔爪。
当下倒抽了一口冷空气,打脚底窜上了一股冷流,冻得她彷佛置身於十二月的霜雪天中。
她认了!!要来就来吧,不过就是一个吻嘛,如果可以因此摆脱他的话,她会学著自欺欺人,就当是让蚊子叮了一下吧!
等待是煎熬的,至少在等待楚皓平的回答是这样的,她没胆睁开眼偷觑他的反应,只能像个待宰羔羊,握紧粉拳,忐忑地等著他的回应。
然而,等了好半晌都没任何回应,就在她几近绝望的睁开水灵明眸时……
喝!压根不见楚皓平的身影,车帘子不知在河时敞开,旁边站著几个负责搬行囊的家丁,他们皆以好奇讪笑的眼神打量著一副视死如归的耿柔。
「哈……天气真不错。」她很是勉强的扯动僵硬如腊的脸颊,朝著众人尴尬涩笑。
紧接著,面红耳赤的耿柔困窘地冲出围观的人群,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躲,不过在这之前,她会先找楚皓平算帐的。
第五章
「我不答应!」
坚决的否定伴随著砰然的声音响起,耿柔忿忿不平的用力拍打桌面。
无视於她的怒意,楚皓平斜倚在太师椅上,俊目低垂,旁若无人的翻阅著手里的书籍。
她站到他面前,悍然叉腰,「你听见了没?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你快点命人把我的东西搬出来。」
要她睡在与楚皓平的房间相连的偏房里,她是说什麽都不可能同意的。
楚皓平也不生气,仅是举眸睇了勃然大怒的耿柔一眼,随即又无动於衷的将视线掉回书本上。
光是一眼就足以让他惊心摄魂,她怎麽可以那麽样的朝气蓬勃呢?
回瞠的杏眼、飞扬的黛眉、嘟翘的红唇,她像是个源源不绝发光的生命体。
天知道,书上写些什麽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耳边尽是她叽喳不停的声音。
「喂!姓楚的!」耿柔的怒气再也抵挡不住,不顾後果的爆发而出。
她一把夺下他手里的书,任性而刁蛮。
「你不要以为你是主子就可以胡作非为。」
「耿少扬!」发出怒吼声的人不是楚皓平,而是在一旁的临福。
「你这是成何体统?爷是主子耶!可以让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吗?」
「唉啊!你不懂啦!」耿柔抓住临福的双臂,焦急的想找到与她站在同一战线的支持者。
「我不懂什麽了?」开玩笑,举凡是爷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有什麽会是他这个贴身忠仆不知道的?
耿柔气急败坏的将临福拉至一旁,小声耳语道:「你不知道啦!爷有断袖之癖,要我睡在他的别院里,岂不是等於送羊入虎口,我会被爷给……」她伸出手朝脖子上一抹,意思十分明显?
以前要是有人同他嚼舌根说爷有断袖之癖、性恋男童,他一定会赏对方一拳让他满地找牙,可是在亲眼目睹了爷与耿少扬在马车上的那一幕後,连他都不禁要怀疑爷是否有异於常人的癖好。
为了怕主子听到,临福也跟著压低音量。
「你不是在马车里就已经被爷给『那个』了吗?反正一次与一百次之间也没什麽太大差别,你就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了。」
耿柔闻言,备受委屈的瞠大黑白分明的眸子,控诉般的瞪著他。
「你果然什麽都不懂。」她气煞的怒骂。「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你会帮我,你们简直是一丘之貉!」
「少扬,别把气出在临福身上,有什麽意见直接找我谈。」一直只手撑头,凉凉的坐在一旁看好戏的楚皓平终於出声了。
「我再说一次,我不要睡在你的偏房。」见他总算有了反应,耿柔气势汹汹地说出她的宣言。
「可是我的身子不佳,常常夜里犯咳,需要一个人随侍在侧才行。」他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不懂得怎麽照顾人,这个工作还是让给临福大哥吧!他跟在爷身边那麽多年,肯定能做得比我得心应手。」烫手山芋当然要赶紧推给别人。
「我?!」临福一脸惊愕的直摇头,要是换做从前,他一定责无旁贷的接下此职务,可是在看到爷对耿少扬所流露的欲念之後,他说什麽也不会傻到坏了爷的好事,更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他不行。」简单的三个字便让临福松了一口气。
「为什麽他不行?」
「这宅院这麽大,不能没有管事的人,里头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临福去发落指挥,他恐怕没那个精力分心照顾我,再说……你若不睡这儿要睡哪儿呢?」
「我住在下人房即可,你的房间太高级了,我这个下人睡不习惯。」
「下人房?」他思索低吟著,片刻後点了下头,「也是可以啦。」他难得退让,同意了她的意见。
「真的?」不会吧!这麽简单就让她给说服了?
「不过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这儿的下人房有点简陋。」他眼露算计,看著犹然不自觉的耿柔。
「可以、可以,没问题。」误以为摆脱魔掌的耿柔配合度极高的点著螓首。「我这个人最随意了,不用锦被华床,只要有床可睡就够了。」
「这可是你自个儿选的喔!」他虚假的摆出好商量的模样。
「嗯。」不管选哪儿都比睡在他的偏房里来得安全。
「那好吧,你可以下去了。」
就在耿柔满心欢喜的准备离去时,楚皓平平稳无波的声音忽地在她背後响起。
「喔,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儿的下人房是大通铺,你可得要有与十几个家丁合挤一张床的心理准备才行。」
◆◆◆
她敢说那个天杀的楚皓平绝对是故意的,看到她一脸绝望失落的表情会让他很高兴是不?
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她还以为他是个谦冲儒雅的人,哼!她可真是错得离了谱,都怪他那虚弱的病体让她产生了误解。
现在她才知道,楚皓平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怎麽会有那麽蛇蝎心肠的男人呢?想起那天他朗声大笑的模样就叫她怒火陡升。
笑那麽大声也不怕岔了气,真是的,一点都不像是体虚病弱的人嘛!
等等!
不太合常理喔!
这麽一想她才觉得奇怪—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楚皓平不像外界谣传的那麽虚弱,虽然称不上是生龙活虎,但也绝不是病入膏肓。
回想起她为他挡箭受伤时,他竟能一把抱起她,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还有,被他搂抱在怀里时,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有著强健的体魄,那结实壮硕的胸肌分明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莫非……
思绪来回翻转,耿柔几乎快要推敲出事实的时候,催促的声音隔著屏风响起,适时打断她的疑惑,迫使她继续手上未完成的工作。
「少扬,热水准备好了吗?」
「哦,就快好了。」耿柔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报复性的将热水全数倒入桶中。
她咬牙切齿的低咒道:「哼!烫死你算了。」
她满意的看著冒出氤氲热气的浴桶,然後才虚假的堆高了笑容打屏风後头出来。
「爷,热水备好了,你可以沐浴了。」
嘿嘿!耿柔在心底贼笑了两声,她就不信这麽滚烫的热水不会把他烫得脱了一层皮。
「嗯。」轻轻应了一声,楚皓平依旧埋首案前,没有起身的准备。
「爷?」她试探性的唤著他。「再不入浴水要变冷了,届时你若是又要我去提水,可是会把我给累死的。」
楚皓平放下手中的书,双手环胸,好奇的回视她。
「你好像很期待,有什麽事情是你预期要发生的吗?」他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眸可没错过她俏脸上的任何表情。
「怎麽会呢?爷,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担心水冷了会害你染上风寒,我怕影响了爷的病情啊!」
不是她自夸,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她可是厉害得很,相信楚皓平一定瞧不出破绽。
他剑眉轻挑,「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的。」
「哪里,我是你的贴身护卫,这是应该的。」
「是吗?那我可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意才行。」
楚皓平噙著浓浓的笑意,起身来到浴桶旁。
正当耿柔窃笑自己的计谋成功时,楚皓平说出了会让她头皮发麻的话。
「宽衣。」
「呃?」她不解的看著双手大张,兀自站在她面前的楚皓平。
「什麽意思?」
「你不帮我宽衣,我要怎麽入浴呢?」
「你是要我帮你……宽衣?」她嗫嚅得几乎不成音。
「要不然呢?」想整他?她还嫌太嫩了。
「你……你不能自己脱吗?」
他耸了耸肩,「我不会。」
「不会?!」拔尖的声音冲出耿柔的喉咙。「为什麽不会?」
「从小到大我都不曾自己更衣过,这事向来是家仆做的。」
「我去叫临福大哥来。」
「他不在,我让他去市集里帮我跑腿。」
「那我去叫其他人来帮你。」谁都可以,就唯独她不行,非礼勿视啊!
「不必了,就你吧。」
「我……我……」
「怎麽吞吞吐吐的,你有事瞒著我?」他幽暗的深瞳缓缓半眯,不留馀地的审视著她。
耿柔硬挤出一抹看似童叟无欺的笑容,「爷,怎麽会呢?」
「那还不快动手?」
「是……」唉,她总算知道什麽叫做弄巧成拙了。
知道已经没有拒绝的馀地,耿柔只能无奈的动手解开楚皓平身上的衣衫,然而每脱下一件,她俏脸上的红晕就加深了几许,柔若无骨的小手更是不受控制的抖动著。
脱到只剩贴身白衫时,楚皓平倏地箝住她颤抖的皓腕。
「你在慌什麽?帮我宽衣有这麽骇人吗?」
再继续装吧,看你还能撑多久?
「爷,我忘了将窗子关上,你等等,我这就去关,免得害你著了凉。」
耿柔逃难似的挣开他的箝握,一溜烟闪到屏风的另一头,提心吊胆的憋著气。
屏风後头传来衣服落地的窸窣声,然後是水花溅起的声音。
知道楚皓平已经入浴後,耿柔这才敢松懈的喘口气。
吓死人了!长这麽大她从不曾看过男人不著寸缕的裸体,虽说方才帮楚皓平宽衣时,指尖所传来的触感可以清楚的知道,他的体格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壮硕结实,但是她可没兴趣一睹美男戏水的养眼画面。
害怕归害怕,她可没忘了要报仇一事,心绪稍稍平缓後,她试探性的问:「爷,水温如何?」
怪了,怎麽没有预期中的咆哮怒骂?
「刚好。」
「刚好?」她疑惑不解的重复著。
不会吧?怎麽会这样?她明明倒了八大桶滚烫的热水。
他怎麽会不懂她那一点小心机呢?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光是帮我宽衣就耗掉半个时辰,怎麽这水还没变凉?少扬,我这才发现你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语毕,楚皓平那轻蔑的笑声清清楚楚的传入耿柔的耳里。
闻言,耿柔脸色不禁乍青乍白,精心策画的诡计居然被他四两拨千斤的闪避开来,她简直快气炸了。
好,没关系,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反正他们还得朝夕相处一阵子,她就不信整不到他。
◆◆◆
耿柔从来不知道贴身护卫是这麽艰苦的一个工作,不但得负责保护主子的安全,还得兼任主子的随从仆役,更不知道原来富家公子哥都是这般糜烂颓废、娇生惯养。
居然说不会自己宽衣?
光是帮他打洗澡水,伺候他宽衣入浴就搞得她疲惫不堪、满身大汗,不但如此,她现在还得端著楚皓平的洗澡水去倒,这麽一趟折腾下来,她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时值酷热的仲夏,身体的劳动加上高温的气候,耿柔只觉身体潮湿黏腻,天啊!她好想彻底的将身子清洗一番。
「少扬,你还在忙啊!辛苦了。」几个家丁从她身旁经过。
「咦,你们要上哪去?」
「在这座宅院的後侧,约莫一公里的距离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我们每天下工後都会去那儿冲凉,怎麽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呃,不了,你们去就好。」她指了指自己包裹著白布的手臂。「我手臂上的伤还碰不得水。」这当然是藉口。
竭力压抑欢声大叫的冲动,耿柔很忍耐的目送他们离去。
清澈冰凉的小溪是吧?
嘿嘿!开玩笑,她哪有错过的理由呢?
只不过不是现在,就算再怎麽渴望净身,她也还不至於冲动到胡里胡涂的跟著去。
她会乖乖忍耐的,就等入夜後再行动吧。
◆◆◆
一抹身手不怎麽俐落的黑影从楚府的後院翻墙而出,除了不小心踢翻了几株盆栽、踩破了几片瓦片之外,倒也没引起什麽骚动。
这个娇小的黑影不是别人,她正是耿柔。
耿柔在确定楚皓平已然入睡之後—趁著夜色的遮掩,悄悄的溜出了楚府,目的地是楚府後侧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