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实话吗?”骆逸昊打断苏姓议员的话,只因他愈来愈怀疑了。在记者会时的苏议员涕泪俱下,一脸忏悔,可现在趾高气昂的模样只说明了一件事——他在演戏。
“你这是什么态度?”苏议员老羞成怒地瞪视着骆逸昊。“我跟志浩是同学,你这个后生晚辈竟然……”
“我这个后生晚辈是你的辩护律师。”骆逸昊寒声道:“既是如此,我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要不然我怎么帮你?”
“哼!”苏姓议员冷嗤了一声,佞笑道:“志浩真是看走眼了,他一直夸你有胆识,前途不可限量。依我看,你这种态度只会自毁前程!”
“我只不过是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姓议员撇唇道:“你拿我的钱,为我办事,有什么好了解的?你的职责就是还我清白……”
“你真是清白的吗?”骆逸昊已然动了肝火,他以为只要给他钱,他就会昧着良心做事?这未免也太小觑他骆逸昊的人格了!
“我!”苏姓议员脑满肠肥的脸庞呈现猪肝色,先声夺人地又道:“我当然是清白的!你别看那小女孩年纪轻,她可是厉害得很!怎么?你难道不知她闹自杀?她一定是羞得没脸见人了!”
“你怎知她不是因为受到屈辱才以自杀当成抗议呢?”骆逸昊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苏姓议员,不错过他的每一丝表情。
“你说这种话就是质疑我!是不是?”苏姓议员愤怒地抓起话筒,“很好,我不需要你帮我开庭!我这就打电话跟志浩说一声。还有,你以后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
“很好。”骆逸昊气定神闲地道:“我也不算白跑一趟,你是不是清白的我心里有数。这个case我也不接了。但请你听清楚,是我拒接这个case的,因为,我不打算为一个禽兽辩护。”说完,他唇角微微勾动,旋身离去。
骆逸昊马不停蹄,直接回到“志浩律师事务所”。他知道,该是面对恩师的时候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才一打开恩师陈志浩的办公室大门,就见到陈志浩怒气滔天地朝他吼着,完全失去平日长者的风范。
“我不接苏议员的case。”骆逸昊平静地说。这一刻,他眼前的恩师已经走了样。
“你知不知道你错得多离谱?竟让大好机会白白溜走?你可知他说了什么?他要断了你在这个圈子的后路!你……”
“老师……”骆逸昊开口打断陈志浩一连串的斥责,沉肃地问道:“我只想问老师一件事。”
陈志浩总算察觉到骆逸昊的不对劲,他神情一整,狐疑地打量着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高徒,“什么事?”
骆逸昊迎视陈志浩的视线,缓声问道:“你还记得廖晓蕙这个学生吗?”
陈志浩面色微变,随即隐去情绪,故意蹙起眉问:“廖晓蕙?好耳熟的名字。怎么?她是谁?”
骆逸昊沉痛地抿紧弓唇,只因他没漏掉陈志浩瞬间乍变的表情。他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以复杂的眼神望定陈志浩,那眼神……是那么哀恸,只因他曾经敬爱的恩师已在瞬间消逝……
“你……”陈志浩被他望得浑身不自在,机敏地又道:“啊!我想起来了,她也是我的学生嘛!我记起来了,很随便的一个女孩子,总是穿得引人犯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孩……”
陈志浩的话声在骆逸昊的注视下渐渐淡去,终于,他面红耳赤地吼道:“骆逸昊,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师……”骆逸吴哀伤地唤着。“你可会良心不安?可会夜不成眠?你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愧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志浩回过身,踱至窗边,让人瞧不见他的表情。
“我一直那么尊敬你……”骆逸昊低声喃语着。“我是那么希望能成为像老师一样的律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那么德高望重,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你可知道这件事伤害晓蕙多深?”
“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志浩平静地说着。
骆逸昊挺直了胸膛道:“能不能请你转过身,望着我,然后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志浩背脊一僵,缓慢地回过身,对上骆逸昊的眼。
茄地,陈志浩再也无法伪装坦然,因为,他自骆逸昊眼中看见信任的世界被摧毁的伤痛。曾经,这个孩子是那么地敬爱他,而今……是他亲手摧毁了这孩子对自己的敬重
刹那间,陈志浩老了十岁,他颓丧地跌坐在舒适豪华的皮椅里,双肩下垂,沉默不语。
骆逸吴只觉得鼻酸,不需任何言语,他又再度看清了事实。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嗫了嗫唇,终究是……无语。
“我只是……一念之差……”陈志浩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她明破动人,又极会打扮,我认为她……是个轻浮的女孩,她偏又认真,总会来问些问题,我以为……那是她想勾引我的方式,所以……哪知道她……”
“你怎么可以……”骆逸昊沉痛地垂下脸,永远忘不了廖晓蕙那日痛哭失声的模样,那不是他所认识的廖晓蕙……她隐藏得那么好,但其实是难以抹灭的创痛吧!他合上眼,不敢再想她是如何坚强地熬过来的。
“我真的很后悔,我想补偿她,可是……她不接受。”陈志浩急切地抬起头来,跌跌撞撞地来到骆逸吴面前道:“我真的想弥补她,真的!”
骆昊别开脸,不忍心多看陈志浩此刻的模样一眼。
“她竟然会跟你说这件事……”陈志浩开始慌了。“我以为隔了这么久,她应该是无所谓了。她是不是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她要报复我是不是?”
骆考昊不可置信地瞪着陈志浩,哑声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根本不是真心感到歉疚!你只担心她将这件事说出来,会毁了你的名誉地位……”
“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怎么能让她毁了?”陈志浩激动地吼着。
骆逸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老师,抱歉,我必须辞职了。很感激你的栽培与提携,也很抱歉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清。”语毕,他深深地一鞠躬,不再多言地抬头挺胸离去。
陈志浩茫然地杵立在原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谷亭萱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不知何时,她的发丝已干,伏在骆逸昊怀里啜泣着,而他正轻缓地抚着她的发丝。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骆逸昊平静地说着。
“你一定很难过。”她抬起泪眸望着他。“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该那样说你,我应该陪着你才对……”
“都过去了。”他温柔地笑着,“一切都没事了。”
“可是……以后怎么办?你的工作……”她担忧地问着。
“我不会有事的。”他替她拭泪,柔声道:“我还有你和晓蕙呀!”
“晓蕙?”她茫然地复诵着。
“你忘了她一直希望我跟她合开律师事务所了吗?”他一派轻松地笑着。“以后,我跟她是合伙人,我正准备回来后要打个电话给她,没想到你却来了。”
“那你先打电话跟她说一声。”她催促着,他将她拉回怀里。
“不急。”他俯身轻吻她的唇。
她意乱情迷地推拒着。“可是,这件事很重要……”
“她已经等我那么久,不差这一晚。”他在她唇上说着,逗得她六神无主。
“可是……”
不待她再说话,他已然封住她的唇。
“陪陪我……”他在吻上她耳垂,轻声说:“我好想你……好需要你……”
“嗯……”她轻吟一声,再无理智思考任何事。
这一夜,情人的爱火正炽,温暖了她的心,也抚慰了他受创的心灵——
第十章
给承瑞的第一百八十六封信。九一年三月二十二日天气,阴。凌晨一时十三分。
自从认识骆之后,我的信写得勤了些,你不会怪我吧数了数日子,下个月十日,就走你的忌日。而我,却不能到你坟上添炷香。当初,你我只是病人与护士的关系,就连你的丧礼,我也不曾出席,没能送你一程。
承瑞,谢谢你倍伴我这一年。这一年来,若没有这些信件让我抒发心情,我或许撑不过来。为此,我衷心感激你。
不知你在那里过得可好?佛家有打生轮回之说,不知你是否已重新投胎为人,展开另一段新生?若真能如此,我愿衷心为你祈福,希望你别再迫受病痛之苦。或许,正如你生前所说的,你此生短寿,定是前世为非作歹,而今,还清了夙债,便可离世。
那时,只当你是看破生死,以此说法自慰,如今想来,倒也是值得深思。如果你真的还清夙债,下一世的你,定当平安喜乐,是不?
人生真奇妙,你离去时,我以为心已死,而今,我却又重生了。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未来真的是难以预期啊?一切,只因我遇见了骆。
正因为遇见了骆,我不再是过去的谷亭萱。我好想握着他的手,共创美丽的未来!
我重生了,骆又何常不走?过去,他背负大多;而今,他重新开始。
骆和晓蕙的事务所已在筹备阶段,他们合作的第一个case,就走苏议员与小女孩的官司。听说,有一位私密证人出面了,只因那时侯她躲在厕所里,将一切经过听在耳里,却畏苏议员的权势地位而不敢声张。
天理昭彰,不是不报啊!不是吗?我遗憾的是,晓蕙的冤屈不知何时能解?但我想,上天自有安排的,是不是?至少我宁愿这么相信。
承瑞,一口气收到一百八十六封信的你,会是什么表情?是惊喜?是惊愕?我真想亲眼一见。只可惜我只能自以为走地认为你地感到惊喜。但我相信你不会嫌我啰唆、嫌我多话是吧?
最后,愿你一切都好。若有缘,我们定能再相见。你曾说过,佛家有种说法,你所遇见的人,在前世或来生都在你身边,是身份不同。若夫是如此,你我在前世是什么关系?在来生又会是什么关系?
无论是什么关系,我都很高兴能认识你。以后,我还是会常写信给你,虽然得不到你的回信,但我知道,你每封信都会看的。
最后的最后,只是想跟你说,现在的我,很幸福。真的。
亭 萱
苏议员一案,引起社会大众莫大的关注。只要一打开电视新闻,便可见到对此案件的追踪报导,而骆逸昊与廖晓蕙这对搭档自然也引起八卦媒体的追逐。
“郎才女貌的搭档……”谷亭萱噘着唇说着。“你们何时竟成了名人了?该不会有狗仔队来偷拍吧?”
“好重的酸昧!”廖晓蕙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啼笑皆非地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看上这家伙吧?”她说着,眼神很是不屑地睨了骆逸昊一眼。
骆逸昊但笑不语,只是在桌面下握住了谷亭萱的小手。
“你说得好像他很差似的。”谷亭萱这会儿又护起情郎来了。
“我还真是两面不是人。”廖晓蕙哀声叹气地道。“想贬低他,让你安心也不成;若夸奖他,又会让你起疑。这该如何是好?”
谷亭萱噗哧一笑,“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我当然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廖晓蕙笑着道:“我若真要跟他‘有一腿’,早八百年前就不知已有几腿了,何必等到现在?”
“咳……”骆逸昊轻咳了一声:“你们说得真起劲,怎没人问问我的想法?”
“谁管你啊!”谷亭萱和廖晓蕙异口同声,随即一同大笑起来。
“现在的女人还真是惹不得。”骆逸昊喟叹着,颇有遇人不淑的感慨。
“知道怕就好。”廖晓蕙嘴上不饶人地说着,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对了。”骆逸昊望向谷亭萱。“你爸爸可好?”
“嗯!”谷亭萱神清气爽地笑着道:“恢复得差不多了。只等腿伤好一点就可以出院了。”然后,她望向廖晓蕙,“谢谢你的帮忙,才能顺利和解。”
“小事一桩。”廖晓蕙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疗养院的事呢?决定了吗?”骆逸吴再问。这几天,他跟晓蕙为了事务所及案件而忙着,好不容易有空一同吃饭,自然得问上一问。
“决定了。”谷亭萱黯然地道:“那里环境不错,昨天,二哥跟我到那儿看了看,都觉得满意。现在,只担心爸爸不能适应。”
骆逸昊握了握谷亭萱的手,柔声道:“你就别担心了,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就顺其自然。若真的挂念,就常去探望他,我会陪着你的。”
“嗯!”谷亭萱柔一笑,四目交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这会儿轮到廖晓蕙轻咳着。“你们别当我不存在,可以吗?”
“就是当你存在,要不然……”骆逸吴回了嘴,又顿住了话。
“要不然什么?”廖晓蕙挑着眉,明知故问地贼笑着问。
骆逸昊索性大方地道:“要不然,就要让你瞧见亲热场面了。”
“喂!”谷亭萱捶了他一记,娇嗔着对廖晓蕙道:“你别听他胡说!”
“一定要这么甜蜜吗?”廖晓蕙抖了抖身子。“真是有种无处容身的感觉。”她立起身,笑着道:“我先回事务所去,你们慢慢亲热吧!我这颗超大电灯泡就不打扰你们了。”
“晓蕙……”谷亭萱唤住她。“有空我们再聚一聚。”自从知道廖晓蕙的“往事”之后,她一直都想私下和她聊些体己话的。
“总会有机会的。”廖晓蕙知道她的心意,笑着又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嗯!”谷亭萱难掩眼神里的怜惜,目送廖晓蕙离去。
“怎么突然又感伤起来了?”他轻捏她的手,柔声道。
“我觉得难过……”她喃声说着。“晓蕙那么优秀、那么美、那么出众……该遇到一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不应该有那种遭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哄着她道:“虽然是难以抹灭的疙瘩,伤痕永远都在,但是,她现在很好,活出了自己,你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嗯……”谷亭萱惆怅地应着。
“倒是你,别太耿耿于怀。也许她并不希望你再提起这件事,我知道你关心她,可是,毕竟是不堪一提的往事,你就让它尘封吧!”骆逸昊心有所感地说着。
“嗯!”谷亭萱想起了什么,所以笑着道:“我相信,她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一定会的厂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骆逸昊怜惜地抚着她的颊,望着她美丽的笑靥,他好想吻她,碍于这里是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