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仟。”
“好,有人出五仟,有没有人要出六仟?”
“六仟。”
“杨唯心小姐在你们的心中只值这个身价吗?拜托各位男士加点油吧!”
罗秘书为了这场晚会太尽责了吧!尽责到对她近乎无礼。
“一万。”
唯心觉得无聊,双手环胸,不耐地用左脚点地。尽管已有人为她喊价到一万了,她仍无一丝欣喜之情。拜托!她只值一万吗?
站在台上当雕像供人观赏,无疑是世上最无趣的事,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参加这劳什子拍卖。哼!用钱衡量人的价值,拜托,二十一世纪了还玩这个,她才没那么虚荣。
大概是新鲜感,又或许是罗秘书真的太会炒场子,底下的男士们竟真一个个先后地喊起价来。怪怪!不是经济不景气吗?大伙怎能喊得如此豪迈?
“十万。”远洋的总经理,得意洋洋地抽着雪茄,眼里闪动着某种贪婪与自傲,面对众人的一片惊叹。
“十万。有人出价十万,还有人要出价吗?”
台下一片安静。
天哪!唯心心底发出哀鸣。
为什么是他?
上次就是这个家伙对她性骚扰,好不容易和远洋的合作告一段落,她还在庆幸不必面对这个恶心的变态男,看来她得吃碗猪脚面线改改运,她最近真的背到家了!
“十万一次。”
远洋的总经理一脸已得手的模样,接受周围同伙对他的恭贺,志得意满地弹弹灰,准备上台领奖。
唯心心一横,准备慷慨就义。
“十万两……”罗秘书喊着。
“一百万。”
白雷恩的音量不大,却直直穿进了与会众人的耳。
如同电影里头的慢动作播放效果一般,观众一致抽了一口大气回寻找发言者。台上的唯心、罗秘书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想搞清楚自己有没有听错,远洋的总经理则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弄不懂到嘴的熟鸭子为何飞了。
当中唯一乐不可支的是秋彤,只见她小声地叫着罗秘书:“快喊价啊!罗秘书!不然人家怎么领奖品。”
如梦初醒的罗秘书立刻照办。“还有人要出价吗?一百万一次……”
他疯了。她可以肯定这男人疯了。
白雷恩笑得十分自若,仿佛刚才买的不过是一把十元的青菜,一点也不突兀,平常得好像是每天会发生。
“一百万三次。杨唯心小姐今晚售出,请买主上前来领奖。”
似乎除了白亚力觉得平常之外,现场没有一个人不觉震惊。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的嘴角带着一抹优雅自信的微笑,理所当然地,接受掌声和敬仰的目光,一如国王例行的出巡。他,一时间成了众人目光焦点,却仍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
男人艳羡着他为美人一掷千金,女人感叹着这样的男人不属于自己。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今夜芳心沦陷,她们对唯心必然恨得咬牙切齿,白雷恩还真会帮她的忙啊!他真认为她的敌人不够多吗?
他的月神似乎很惊讶。
他的眼睛自进来会场之后,便没离开过她半秒。她的一举一动,任何表情都搜罗进他眼底。
而现在……他的月神似乎很困扰。她那本来无聊的脸写着不信,杨柳般的眉皱着,发呆的眸闪着疑问,无疑那个小脑袋现下正高速运转着,分析他的所做所为。
哈哈……疑兵之计,真有趣!
杨唯心本来不信啥因果报应的事,但她现在信了,信得没有丝毫怀疑。
她造了什么孽?
是今天冲犯到什么吗?她真的得去吃碗猪脚面线改运了。前有狼、后有虎,结果呢……不是被狼,就是被虎生吞入腹。
最糟的是人在台上,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简直是被探照灯打着,逃狱的犯人也得举手投降。
“杨经理。”雷恩来到她面前,笑容充满自信。
怎么有人能笑得这么邪恶呢?快点帮找她雄黄酒好驱蛇啊!
“你疯了,花一百万……”
“有没有疯、值不值得由我决定。”
“你……”她愈来愈搞不懂这个男人。
他要的是什么?是凯凯,还是……她?
“我记得我能得一个吻作为红利。”雷恩此刻的眼眸,一如打算生吞猎物的野狼。
“我不……”唯心抗议的话还在嘴边,却遭他一把吻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热吻,真是太……煽情。
他纯然男性的气息,透过他的唇舌,不断地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像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地在她的意识里,烙印下他的存在,要她不必反抗,乖乖接受他的占领;又有一丝劝诱的意味,就像被蛇咬的酥麻感,想借此让她上瘾,成为一种戒不掉的毒瘾。
白雷恩当然知道明地暗里有多少男人爱慕她,一劳永逸的办法莫过于如此,看看还有哪个男人还敢蠢动,统统给我回家哭去。
够了!白雷恩这个男人真的太过危险,她竟让他吻得浑然忘我。
唯心回过神后自然一把推开他,随后给了正在拍手鼓掌、咧嘴而笑的秋彤和罗秘书很白的卫生眼。
观众不明就里就算了,这两个人也来瞎胡闹。
“哇!你爸爸好帅耶!”在二楼观战的贾醇对凯文说道。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个人是爸爸。他们一家可以团圆了,凯文不由得十分兴奋。
爸爸果然没有忘记他……
爸爸回来了……他要去找他们。
原本和贾醇并肩而立的凯凯,突然间转过身便走。
“去哪里?凯凯。”贾醇问道。
“下去。”他严肃地回答。
“不行!妈咪和干妈说不能下去。”
“我要下去。我要去找爸爸。”凯凯倔强地说完便一溜烟往外走。
贾醇显得有些慌乱,照顾凯文是他的职责。
“等等我!”叫嚷着也随凯文而去。
* * *
相对于台上的拍卖会还在热闹地进行着,台下的气氛却两极化地一片僵硬。
“一百万呢?”杨唯心不客气地伸手,一副讨债公司打手的模样。“拿来啊!”
秋彤怯怯地拉拉她。“唯心——”
她真搞不懂,为什么唯心一见到他就一脸不悦。他们是有仇吗?怎么没听她提起,再说白雷恩不惜花一百万换唯心一吻,应该是对她有意思,何必弄成这种火爆场面呢。
再说,她看这个白雷恩一表人材,个性似乎也挺好的,肯花一大笔钱得到唯心的青睐,唯心多少也该稍微应付一番嘛,而且……看他们在台上吻了这么久,她还以为唯心也该有些意思,怎么下了台全不是这回事,咦?真奇怪!
“这不是我出卖色相争来的吗?”唯心冷冷道。
“可是明天才是收帐日……”
雷恩平和地笑着,不在乎美人儿恶劣的态度,掏出支票和笔,迅速地写上金额、签名,交出去。
唯心一把收下。“如果跳票,别忘了告他。”她将支票塞给秋彤,不忘叮嘱道。
秋彤一脸尴尬,想着要说什么好打圆场,雷恩却不以为意,他的表情似乎看戏般地闪着趣意。
正当此时,却见到莎梅神色慌张地朝她急奔而来。
“杨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她气喘吁吁地嚷道。“凯……凯少爷他……从楼上摔下来了。”
凯凯……她觉得头一阵昏眩,像轰一声炸开似的。
“凯凯……”她不怀疑自己的心脏停了,只是……为什么她还能向前跑呢?
不、不是。她回过神来,发现不是她自己朝前跑,她是被雷恩拉着,不,是拖着。
“别担心!没事的。”那名她痛恨的男人,竟边跑边安慰她。真是……太可笑了!
为什么世界会在一瞬间失序呢?她的人生正面临重大的转捩点,她知道,但结果是怎样的呢?谁也不清楚。
她只求别让凯凯自她生命中消失,他是她系身于此人世唯一的锚啊!
神哪!别夺走我亲爱的儿子。
第三章
慌乱之后,紧接着便是冗长的沉默与寂寥。
夜是不管人喜怒如何,都会降临世界;就如同月亮依序升起一般,地球的运转是崇高的,没有任何人、事能将之改变。就算科技昌明,仍无法倒流时光,让一切重来过。
如若真的有神灵的话,她能感受到地球上人类挣扎着生存的痛苦吗?抑或是她这颗纠结的慈母之心呢?
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凯凯惨白的一张小脸,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呜呜的救护车是她仅有与死神拔河的工具;她所能做的,只是无助地望着儿子,内心祈祷他能挺过这次劫难,除此之外……什么……什么也不能……
她拒绝哭泣。只要武装的墙有了一丝丝的裂缝,她的坚强便会在瞬间瓦解,脆弱和悲伤便随之漫天迷地掩盖;不,目前她最不需要的便是这个。
秋彤因为是主办人,不能说走就走,唯一倍伴她的,便是她处心积虑防备的敌人——白雷恩。
很奇怪,说出来可能笑死人。但她很庆幸陪在她身旁的是他,而非秋彤;她已无余力去安慰任何人,雷恩的沉着与安静,竟令她觉得心安。
“我们目前先替他做脑部断层扫瞄,看他是否有脑出血,请先在此等候。”一名护士上前阻拦了他们两人。“你们是他的双亲吧!请先到柜台办理、及填写表格……对了!令郎有无对药物过敏或排斥的纪录?”
唯心摇头。引颈观视被推入扫瞄室的儿子,眼底有着满满的忧愁。
护士干练地点头记录。“那么请及早到一楼的柜台办理手续。”说完便急急地走了。
她望着那曾开了又关上的门,觉得好无力。原以为掌握在手里的生命,其实是脆弱不堪,而且无能自主的。
蹒跚地步向电梯,一方面仍担忧不舍地望着合上的门。
“放心吧!有事我会通知你的。”雷恩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坚定的眼眸对她而言是一大支持,令她不觉孤单,抚平她不少焦急。
雷恩在唯心走后,才在长廊上拣个位子坐下,舒活舒活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肌肉。面部表情仍是严肃的,眸子就如秋日阴雨的灰蓝色。
杨唯心真是个令人折服的女人。他心底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一些。
就算受伤的是自己的爱子,也不曾哭哭啼啼,反而强忍着不安、恐惧,镇定地应变眼前的景况,实非平凡女子,难怪贾风会重用她,足证明她并非空有美貌,而且能力超群。
这样的女人会培养出怎样的孩子,着实令人期待,尤其这孩子可能是他的骨血。但雷恩并不是因此而对她感兴趣,而是……那分确定感。
不是他见到凯文时所涌现的亲子之情,却是种今生注定的确定。
她——就是他此生所要的女人,她属于他,绝对错不了。
在未察觉出她的许多优点时,他早就肯定这个女人属于他。真令人惊讶!
在安娜死后那么多年,他至今才再度有这感觉,连他的未婚妻都不能引爆他如此强大的占有欲。
他想抱紧她。将她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慰,告诉她“她的身边还有他”,他会支持她。因为……只有他看出来,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看似坚忍无比的她,内心脆弱得一如小女孩。
他握了握拳。
短时间内他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打草惊蛇是猎人们的大忌,要捕获珍贵而冷淡的月神,得多费些心神,但……她值得。更何况……
他的眉因忧虑皱起。凯文会出意外在他的意料之外,所有的计划都必须等诊断结果出来再考虑。
这孩子……应该没事吧!
啧!他母亲若看到这种情景,准会说:“你知道带大你们有多辛苦啦!”
唉!都还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小孩哩,他就已如人父地为子烦忧了。
医生走了出来,因扰的眼神似乎是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同他交谈才好,正当他准备用英语开口的同时,雷恩抢先一步说:“我懂中文。”
医生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说道:“你是病人的家属?”他求证地问道。
雷恩点头。“他的情况怎样?”
“有些轻微脑震荡,其余为小擦撞伤,为求保险起见,请留院观察两天。”
“那就麻烦大夫您了。”雷恩说道。
“不客气。”医生笑笑地点头。
“对了!”雷恩灵光一现地叫住意欲离去的医生。“可否请您帮今小忙?”
“您请说……”医生不疑有他道。
如果此举成功,那么也可以节省他不少时间与精力。
“这是我的私人要求,请大夫帮忙……”
* * *
雷恩把用来止血的棉花球丢进垃圾筒,顺便将衬衫袖子扣好,从容地走出去。
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在进行着,国内知名大学所做的检测,结果是怎么也赖不掉,在法庭上更是项有利的证据。当然,不到非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打这张牌的。
幸好他早有这念头,也于第一时间找到可帮他完成任务的人,才让原本恶劣的情况有一丝丝转机。
凯凯的检查也该完成了吧。他信步走进病房。
房里只有凯文孑然孤单的身影。他的头部缠着白纱,上手臂也覆盖沾有药水的纱布,还吊着点滴;他的眼眸因脸色苍白显得更蓝,坐卧的身子因宽大的病床备觉幼小,雷恩的心为此景揪紧,好想将这无助的小东西搂在怀里,细细呵护。
为了阻止自己强烈的情感,他以拉张椅子坐下作为缓冲。“嗨!”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他以一笑化解自己的紧张。“小超人,你觉得怎样?”
该死!他从没想过当人老子的滋味,为什么市面上没出本“爸爸手则”之类书本。
“很好。”凯文一双眼自他进门后,便盯在他身上。
这脾气,果然跟他一样。明明就是很疼,仍倔强地说自己没事。
“凯凯……”他的手抚着凯文前臂的小小蓝月,思索着怎么同他开口。虽说子天性,但要怎么对他解释,自己这些年来的缺席呢?
“你是爸爸,对不对?”他对这事抱有异常执拗的态度。他相信眼前这双相的蓝眸,便是源头之处。
雷恩有些震惊。这出乎意外的顺利令他当场瞠目结舌。
父子两人便就么对看着,好一阵子不说话。雷恩是太过诧异,凯凯则是在等他回答。
雷恩在纷扰的脑子静下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凯凯……对不起!”想他竟有辞穷的时候,天!
凯凯没说话,径张着他那双过于早熟的蓝眸望他。
他觉得自己像笨蛋。“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他摆摆手,向他歉。
“我一直好羡慕其他小朋友有爸爸。”凯凯酸楚的语气令人心痛。
雷恩上前将他瘦小的身子拥人怀中,凯凯终于忍不住哭泣。“我也好想和爸爸住在一起,妈咪……妈咪每次都说爸爸住的地方太远,所以不能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