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由?由你告诉我吧!」危险的火焰在他眼镜片后闪跳,从她冷漠的表情推想,他狂热的痴心已燃不起温度,最后一点火光也要灰飞湮灭了!
她的行止睥睨,语气嘲讪,冷笑如冰针,「你可以获得更多的遗产或基金吧?天晓得你那有钱的家族里,还有什么先人条款留给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够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枉费我对你掏心掏肺,又费尽口舌……你只知道哀悼你的伤,却不愿看看我的痛!我从不知爱你会这么难,我受够了,我对你的耐性用尽了。」他抽离她身边,笔直朝向房门移去。
柴珊珊茫然脱口呼喊,「你做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
唐怀逸徐徐回过身,过往的懒散优雅姿态自他身上撤离了。
他眼芒结霜,暗泽骇人,冷容如冰,「我没话说了。除了你下次见到你舅爷爷时,好心帮我转达一下,我唐怀逸这座不动如山,已经被名唤柴珊珊的强烈风暴给铲平了!」
「什么?」她有听没有懂,直接冲下床跑到他面前,而那不止息的泪水早已再次纵横她的容颜,湿了她的大片前襟。
「死缠烂打的招数我学不会。再见!」他心灰意冷,以沙哑的声音说出决定。
「好,再见!」哭泣声里不问自己的心为何疼痛难抑,她也跟着赌气吼叫。
奔向衣柜打开柜门,一眼就看到度完假那天他买来装她的衣物的那只大皮箱,情绪纷杳无章的人想也不想就给丢出来。
眼看又哭到岔了气、打着嗝;眼看理智被悲恸愤恨吞灭了,她说出更绝情的话,「别忘了把你的东西装好全带走!」
「我不要了,我想要的东西装不走!」他深深端凝她最后一眼,一甩头,毅然离开他拿整个灵魂来深爱的女人!
舅爷爷一定会说,男人要包容女人的无理取闹,但他的心已被她伤透了,他全身这会儿竟找不到任何一滴包容她的力气了!
即使不甘愿,然而,这场爱恋终也到了画下句点的时候了吧?
第七章
「加菲,过来。」柴珊珊摇摇晃晃的从厨房晃回来,打开一罐猫食罐头,斜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喊着。
「喵!」加菲不理睬摆在地上的美味,反跳进她的怀里,撒娇磨蹭着。
「怎么啦?不饿?不会吧?我感冒头疼睡昏了,害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你赶快吃,不然,像我闹起胃痛来就不好!」她硬将加菲赶下床去吃东西。
反正唐怀逸走了,他定的条款也不必再遵守,她就将加菲放进卧室来了。
猫儿象徵性的舔了几口,就开始在房间里到处闻一闻、打打转,好像在找什么,最后,意兴阑珊低着头垂着尾巴走了。
柴珊珊使出力气喊着,「加菲!你不喜欢这个牌子的猫食吗?」
今天的加菲很大脾,理都不理她的呼叫。「坏猫,居然不拿我当主人看!啊——难道……」加菲已经认定唐怀逸了,见不到他也没胃口吃饭?
「我现在没精神再想这些了。」她一整天没进半粒米,胃饿得发痛了。
斜眼一瞄,竟看到床头那碗已发硬的稀饭,是他留下来的。揉着发疼的鬓角,又忆起许久前她醉酒头疼,他端过来的一盘食物,有巧克力吐司、火腿炒碎蛋……
「神经,我干嘛记得这么清楚!忘了忘了,和他有关的一切全该统统忘了!」
她难过的倒回床上,闭上眼睛埋进枕头里,「可生病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个人该有多好!」
她躺了很久根本睡不着,「不行,胃里头空得受不了,还是得再去一趟厨房。」她虚弱地爬下床,根本没力气煮东西,希望橱柜里还会有些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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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珊珊藏身在楼梯口,见着一群主管忙呼着从「特助办公室」进入又跑出,她偷听着他们报告处理问题的结果。
饭店分层管理的制度在她手底下确实建立了,所有的突发状况都可迎刃而解。临时找来的代理她职务的人,能力也没得挑剔。
她抬首低喃着,「我感冒病了两天没来,饭店还是继续在运作,有没有我好像也没有多大差别……」她这会儿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终于,等所有报告、请示的人群散去后,柴珊珊进入原本属于她的办公室。
「柴特助?」马胜虎起身迎面而来。
「这几天多亏你了。谢谢。」柴珊珊坐回自己的位置,笑笑说着。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为了饭店的营运在尽心尽力,我还要谢谢特助不计前嫌呢!」马胜虎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们私人间的事让它过去,你就别再提了。这几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知道吗?」柴珊珊纤纤十指交错,淡淡询问着。
「崔秘书突然辞职了,我调来柜台那儿的金小姐先代理着。有关特助和唐先生的传言,你恐怕得处理一下。」
「哦!」其实她根本不想对外多作解释,事实如此,何必欲盖弥彰。
「至于其他的,我整理了一份报告,大小事都载明在上面,只除了……」马胜虎欲言又止。
「除了什么?」
「唐先生刚刚退房了!」
柴珊珊脸色一白,怔儍住了。
她连马胜虎向她点头告别,走出办公室都没察觉。
大吵后就知道分手已是必然,可她的心窝那儿依旧痛得厉害,眼眶又酸涩了。
她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怎会狠不下心给取下来呢?那个杀千刀买的戒指,我干嘛傻儍的留念?」
她惨笑着,「不送去当铺,就留下来当女强人被爱情谋杀的证据好了!」
许久之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没忘记要打出最重要的一通电话。
「胡经理,今天第三天了,我还想不出办法,你帮我联络银行的人,我想亲自和他们见面再谈一谈,我会尝试来说服他们。」
「不用了,饭店的问题解决了。」胡经理轻松愉悦的说。
「你在开玩笑吧?」
「方才唐怀逸先生来找我,给我一张一百万美金的私人支票,扣掉银行要的担保金三千万,饭店还平白多出约四百万台币的现金可以运用!」
「匡当!」一声,电话从柴珊珊手中掉落。
一百万美金?难道是他祖父的那一笔信托基金?
他竟然不要了?!
他为什么老爱偷偷摸摸的在暗中做些让她费解的事呢?她才和他翻脸,他居然还能帮饭店纾困?她呆坐在椅子上,脑子轰轰的一团乱。
马胜虎又敲门进来了,「特助,客房组刚向我报告了一件事。」
她宛如老僧入定,只剩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呼喊,找他找他,找他问个清楚!就是为了这一百万和他决裂,如今芥蒂没了……
「唐先生住的那间房里有东西注明要留给你的,你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什么?」她的耳朵总算听见人声了。
马胜虎叹口气,「特助,唐先生为你、为饭店所做的一切,你还不明白吗?」
柴珊珊瞪着马胜虎,柳眉靠紧着,「马经理,我让你搞糊涂了!」
「也许你去商务套房看过后,就不会再糊涂了。」马胜虎意味深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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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看到了,唐怀逸留下来的东西!
首先,「群鸦乱飞的麦田」——署名梵谷画的复制品,挂在套房卧室里!
隐藏式的音响喇叭还流荡出他喜欢的轻柔音乐,空气中好似也还闻得到他爽冽的气息,但已人去楼空!
柴珊珊坐在床上,瞪着那一幅二分之一画面都是黑压压夜空,另外二分之一是一片金黄线条麦田的画作,又眯眼努力瞧了老半天那群飞过天空的乌鸦。
「我浑身上下找不到几颗艺术细胞,教我看懂一幅画?饶了我吧!」她揉揉额头,决定放弃研究梵谷了。
踅足往工作枱,打开电脑插入一张署名给她的磁碟片,「原来是主题画廊的展示资料。」她耐心的打开每一个档案——
[i]2003夏季主题,印象画。像珊珊给我的第一抹印象,她的每一举手投足、欢颜转笑都是一个个强烈印象,冲击震撼我的每一处感官神经!
2003秋季主题,巴洛克美术。像珊珊浑然天成自然流露的激情时刻,使我毫不保留的投入每个属于我们的悸动!
2003冬季主题,写实画。像珊珊平日的生活方式以及工作态度,总在实际中过分忙碌不堪。我好不舍她累得团团啊!
2004春季主题,文艺复兴艺术。是我的一种野心,想在休假闲散中,唤醒珊珊沉睡的心灵,对生命另个层面产生好奇。
2004夏季主题,立体画。是我眼中的珊珊,外表强势冲动,内部空间可也是脆弱可爱啊![/i]
还有许多许多,整整十个主题,详细勾勒出他的长程计画,每一个环节都与她息息相关。
「天哪!」她双手掩在鼻唇间,喃喃自问,「他只是在筹措画展而已吗?他根本是想藉着每一个画展主题来表白他对我的爱啊!最后的泪水争吵决裂中他就试着告诉我,可我偏不信他……」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感到汗颜,「逸,你走了,却留给饭店下几季的构思,还有那笔纾困基金。这么爱我的人怎会和别人有私情,怎会蓄意欺骗我呢?我完全误解他了!」
她几日来硬撑着的心弦断裂了,「啪搭啪搭!」豆子般大的泪珠拼命滚落。
难怪度假时那个张小姐说她欺负唐怀逸,就连马胜虎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是怎样的人,还有加菲也感觉得到他的好,连日来拼命在找他的踪影,几乎就快要把屋子掀了!
「天底下还有比他还更了解我的人吗?就只有我这个感情白痴,完全不懂他的心意!逸,你怎能忍受我的糊涂迟钝这么久呢?」
她于泪眼中掉转过头研究那一幅梵谷的画,他留下这幅画一定有意义的。
东瞧西看、横瞧竖看,「还看不懂哪!笨透了、逊毙了!哇——」她跑到床上,乾脆把头埋到枕头里嚎啕大哭!
这次,再没有人会抓出她的鸵鸟心态,捧着她的脸,对着她呵疼怜爱了!
因为……他走了呀!
「柴珊珊,你懊悔到死好了!呜——」
啜泣哭声里,她的耳膜接收到收音频道里的主持人,以甜柔的嗓音念出张曼娟的诗句,「待得晴天花以老,不如携手雨中看。」
不管晴天、雨天都晚了,错过就是错过了!只留下一个绝响,那一个「长长的约会」,他与她携手共度几许浪漫晨昏,雨雾霏霏中共看妩媚青山!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用心来陪你!」
然后幽杳的音符飘出……竟是林忆莲的那首歌——
[i]恋爱中的女人才美……女人若没人爱多可悲……不管春风怎样吹,让我先好好的爱一回。[/i]
这首歌他曾经要求她陪着一起聆听,而被她断然拒绝;现在,她即使想抓住爱情的尾巴,也来不及了。
她是个最可悲的女人!因为——爱她的男人走了啊!
「那么爱你的男人,你居然有办法让他对你死心!柴珊珊,你真的可恶透顶!没用的女人就光会哭,烦不烦啊?你回去办公室工作啦……」
可她一点工作的意愿也没有呀!
她一向当成生命一样重要的工作,竟然变得微不足道。
「我只要他回来啊!」她凄厉哭喊着。
这一个念头让她吓住了!
她抹去豆大的泪珠,咬着唇沉吟。「不想他走,就把他找回来啊!」抓过电话,她拨了唐怀逸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
柴珊珊泪痕满布的小脸上,瞬间流泄出她工作时干劲十足的光彩与力量,不管他会不会听到,她也要把迟到了的千言万语,不顾一切对着语音信箱呼喊出来:「逸,我是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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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机场的出境大厅。
柴珊珊拖着一只特大号皮箱,还拎着装加菲的一个宠物箱,乾涩发疼的两眼不住盯着走进出境大门。
她已经坐在这儿快一天一夜了。
「只要他还没搭上飞机离开,我在这可以等到他……」破破碎碎的呢喃里是她的不放弃、不妥协,
邻坐有一个成熟的男声搭讪着,「小姐,你还好吗?」
她偏过头瞧了一眼,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一张「祸国殃民」的俊颜微低十五度角正对着她说话。
男人背着手提电脑,膝上放着公事箱,应该是要出国公干谈生意吧?
整天没有与人交谈,发紧的喉咙忍不住想发泄一下,「我不好,很不好,一点也不好!」
「啊?」男人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啊!好熟悉的感觉,那是逸的招牌习惯动作!柴珊珊的嘴角垮得更凄惨,水光在眼眶中打转。「我在他手机里留了很重要的话,可他没有回我电话。你说,我怎么能傻儍的抱着电话等呢?」
男人点点头,好像有点头绪,是男女感情纠纷事件吧?
「所以我打电话问航空站,可没有人能告诉我他到底预备搭哪一班飞机离开。于是,我只好花大笔钱搭计程车一边赶来机场拦截他,一边打行动电话询问每一家航空公司飞往世界各地的每一个航次……」
「哦!」男人颇吃惊。这个女孩一定爱惨那个男人了!
「可你知道吗?台湾飞往外国的航空公司差不多有二十家,我不过才问了七家,我的行动电话就没电了!」柴珊珊哽咽地吸着鼻子。
「小姐,楼下有行动电话充电处。」男人好心提醒着伤心的小女人。
柴珊珊以手背抹去第一颗泪水,「可我不敢离开啊!电池充电要很久,如果我刚好错过他怎么办?我已经错过他的感情很久很久了啊!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我不能放弃最后这一个向他说『我爱你』的机会啊!」
「所以你就一直坐在这里等?你等多久了?」他的班机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可管闲事的念头却挥之不去。
「快一整天了!」水气氤氲的眼睛好不楚楚可怜。
「一整天?你难道不累?」男人的同情心已经发酵到就要泛滥成灾了。
「很累很渴,还很想上厕所,可我不能走开啊!也许就在我离开这里的五分钟,我会错失一辈子唯一的爱啊!」
「你去。我帮你看着行李,还有拦截人。」男人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A4的白纸,和一枝粗管墨水笔,「他叫什么名字?」
柴珊珊懂了,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滴,说着:「唐怀逸,他还有个英文名字,Charles Heis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