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睨,"就算你点头,我也不会生气的啦。"连她都觉得自己活像欧巴桑在讲菜价,他觉得无聊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
铃……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只说了两个字的句子。
天晴起身,按下免持听筒键,"李天晴。"
"天晴,是我。"陶冠逸的声音。
"喔,你不是这次出差事情很多吗?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终於找到你说的那种香水了,而且一口气买了五瓶,还问清楚了预订方式,以后你可以安心了。"
她耶的一声,"谢谢。"
居然能买到那种号称"消毒水克星"的香水──在他们这个圈内可是号称梦幻逸品呢,可以全面压下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然后还散发出淡淡的水果香,美中不足的是有固定出产量,因此并不好买,现在她一下有了五瓶,还知道可以预购,感觉超幸福的。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为了表达我的谢意,以后见面都叫你恩公好了。"
"恩公?我是你老公,不是恩公,我才不要当什么恩公。"
"什么时候回来?"
"下星期四。"
拿起笔,她在桌历上打了个记号,"机票订好后告诉我时间,我去接你,就这样了,你自己小心,拜拜。"
挂了电话后,天晴转身,"刚……"
韩适宇人呢?
奇怪,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电话又不是讲很久,干么突然不见?难道……嗯,他该不会以为她在跟他炫耀自己的未婚夫吧,虽然她是用免持听筒没错,可是那也只是因为懒,她办公室的电话筒根本没有拿起来过。
何况,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如果他知道这场婚姻的内幕,搞不好还会骂她阿呆呢。
算了,他要怎么想,根本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以前他们很亲密的时候他就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了,何况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此刻。
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调整心情,然后,准备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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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宇,你看看。"韩母再接再厉的试图让儿子看那些照片一眼,"真的都很漂亮,介绍人也保证个性都很文静,看看你是比较喜欢赵飞燕型的,还是杨贵妃型的,就当多交个朋友嘛。"
"你安排就好了。"
"你也快三十岁了,你爸爸三十岁的时候,你都已经上国小了。"
"妈,我说,你安排。"
"我、我安排,真的?你要到喔。"
就是因为前几天有了这么一段对话,所以韩适宇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他们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包厢中,往外头看过去是一色日式庭园景色,小桥流水,假山假石,虽然是人工景致,但也算有趣。
包厢内成员有韩母、介绍人、一位年轻小姐,以及她的母亲和妹妹,加上韩适宇,一共六人。
人虽多,但却是一片静默。
互不熟识,难免尴尬,此刻靠的就是介绍人的舌灿莲花。
"这位是任蔚蓝小姐,现在在医院担任住院医生,任小姐是家里的长女,父亲也是一位医生,母亲在大学教书,是书香世家,任小姐本身还会弹钢琴,也曾经得过奖,是有名的才女。"
介绍完女方,接著,介绍男方。
"这位是韩适宇先生,刚从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回来,韩先生的父亲是韩氏化工的董事长,而韩先生现在正在自家公司里学习,将来会正式接手家族企业,韩先生喜欢看书,偶尔也看看电影,个性很沉稳,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舌灿莲花完毕,再度恢复静默,如果有人这时候从包厢外面经过,说不定会以为这是个空包厢。
任蔚蓝从头到尾都低著头,而韩适宇心情显然也不佳,主角们脸色不好看,陪伴者自是面面相觑。
"我看,这样好了,我们人多,年轻人不好意思说话。"介绍人带头起身,"来来来,任太太、韩太太及任二小姐我们全部到外面好了,我们在庭园走走,这样他们也比较不会那么不自在。"
就这样,众人冠冕堂皇的逃走了,留下了一室的尴尬。
许久,韩适宇终於开口,"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感觉到,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任蔚蓝很明显的吁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属於紧绷后的放松,接著,原本皱得紧紧的眉头缓缓展开,好像刚才在忍受多大的酷刑一样。
他替她拿过外套,"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来了。"
"我……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会,我是因为你刚刚松口气才看出来的。"
"不好意思。"她看起来一副好抱歉好抱歉的样子,"我……根本不想相亲。"
韩适宇笑,"我懂。"
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打从心底笑出来。自从那天从天晴办公室出来后,他心中便压著一个无形的重量。
他知道她有未婚夫,但是听见她跟未婚夫讲电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两人之间的交谈就像家人一般,轻松而亲密。
电话线另一端的那个男子,他在圣诞节跟天晴订了婚。
原本预定要在七夕举行婚礼。
圣诞订婚,七夕结婚,还有这个叫天晴的女孩子,都曾经是他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年轻的梦想整个被人夺走一样。
他不想失态,所以选择了迅速离开。
也许是因为知道两人之间的不可能,所以他才答应了一直排斥的相亲──在约定的时间到约定的地点,与约定的人见面,当一切从言语变成真实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该因为一时的刺激而应诺,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对象,除了沉默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相形於介绍人跟两边母亲的热血,他还以为只有自己冷漠以对,没想到的是,会从女主角口中听到"根本不想相亲"这几个字。
"我也不是很想。"韩适宇忍不住觉得好笑,"不过,似乎是年纪到了之后,就免不了这类的事情。"
任蔚蓝涩然一笑,"我也差不多。"
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不过他应该好一些吧,至少他还算是自愿,而女主角那种软绵绵的样子,活像被押来的一样。
"我……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一个忙?"
"我做得到的话。"
"如果你现在没有交往的对象,请你假装跟我交往好不好?"小脸上一片哀求的神色,"只要一放假就是相亲,我真的好累。"
韩适宇凝睇著她虚弱的脸孔,不发一语。
"我们不用真的约会,只是一个……"
"好,我答应你,你回去就跟你母亲说,我约你下次休假见面,如果我母亲这边问起,我也会这样回答。"
说好了只装装样子,但也许是因为两人都被逼急了,居然衍生出另外一种革命情感。
讲讲电话,吃吃饭,分享一下彼此的心事。
韩适宇直到这时候才愿意承认,他母亲的话是对的──就当多交一个朋友。
他,的确多了一个好朋友,任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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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爱情的未婚夫妻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天晴想。
陶冠逸居然因为"法国很好玩",所以打算多待一阵子,不管请客的菜单、礼服及戒指,全数交给她一人想办法。
"反正,我通通没意见。"他如是说。
陶家两老自然是为此气得跳脚,但儿子在国外也不可能去把他揪回来,只好跟天晴千抱歉万抱歉,请她多担待。
天晴还是想结婚,因此,全力投入。
常常,回家洗完澡后她便累得倒下,任凭两个侄女在她身上滚来滚去,起不来就是起不来。
工作量还是很大。
助理们还是以为她只喝黑咖啡。
楼下警卫换了,看她不像检验楼的人员,居然不让她上去,后来还是她打电话叫心韵证明她的身份后才得以上楼。
跟方威仰照例在大案子的时候碰面。
适卉曾经来找她,不过因为她在忙,她等不及,留下"我下次再来"的纸条后便离开。
然后,韩适宇……
他有时候会来找吃饭、看电影,感觉有点像约会,但是两人连手都没有碰,方威仰说他跟之前相亲的一个小姐在交往,她问韩适宇,他又说没那回事。
没那回事,那……天晴还想问他,对於方威仰问的"你们是不是旧情复燃了"有没有这回事?
第八章
对於陶冠逸的离谱行为,天晴原本没打算让别人知道的,可是一个不小心还是说溜了嘴。
有大案子,方威仰来挖消息,两人在她的办公室聊著,刚好韩适宇打电话来说他最近谈的那个Case已经尘埃落定,问她要不要出来吃个饭,她说走不开,他则表示愿意充当小弟外送。而既然有人要带东西过来,方威仰自然很乐意多待一会。
韩适宇带来四人份的中华餐,三人就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度过难得的闲暇时光。
主题当然是围著新嫁娘打转,方威仰这个单身汉对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很感兴趣,而就在韩适宇问"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之后,已经几日睡眠不足的天晴脱口而出,"因为陶冠逸要五月七号才回来。"
直至落下最后一个字,她才回过神,然,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方威仰的反应很大,原本要夹菜的筷子就停在半空中,"你们五月十号结婚,他七号才要回来?"
"是啊。"
"婚纱、戒指、菜单、请客名单,全部丢给你一个人负责?"
"是啊。"
"太离谱了吧。"
她干笑了几声,"他忙嘛。"忙著玩。
那个可恶的人,在法国玩得显然有点乐不思蜀,据说陶家四月要派人去揪他回国,免得他快乐过头,连要结婚都忘记了。
一旁,韩适宇淡淡的开口问:"只有一个人,很不方便吧?"
"所以我到现在还在拖啊。"天晴夹了块辣子鸡丁,"我之前自己一个人去看婚戒,人家还以为我是那种想结婚想过头的神经病,婚纱才试了第一家就被投以同情的眼光,啊,我实在是……哎!结婚明明是好事,为什么我非得很凄凉的一个人准备所有的琐事。"
"你没有跟未婚夫好好沟通吗?"
"我是想说算了啦,反正既然打算结婚,不是他包容我,就是我包容他,说不定以后我还有很多要麻烦他的地方,所以即使一个人真的比较不方便,也只是碎碎念一下,因为不管怎么说,结婚是我自己很想完成的人生大事之一,嗯,就算只有一个人,我还是会好好努力的。"
一口气说完,她的办公室响起一片掌声。
拍手的人是方威仰。
"我也只能说你勇气可嘉了。"他拿起乌龙茶,搞笑的说:"来,容我敬你一杯。"
"等我真的搞定所有事情,你再来敬我吧,虽然我现在是发了狠决定独自搞定一切,不过说不定一看到店员们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问号,我又会受不了了。"天晴哎的一声,"他早点回来就好了。"
在无厘头与小哀怨中,韩适宇稳稳的开口了。
"打算什么时候去选?"
"这个周末吧,有两天休假,饭店方面的事情他父母会负责,我要只要挑礼服、挑戒指,两天应该可以。"
"我刚好有空,我陪你去吧。"
她眼睛一亮,"真的?"
韩适宇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打个电话过来,我去接你比较方便。"
她耶的一声,非常高兴,"你真是个……"
觉自己快要把"好人"两个字说出口,她硬生生的将话停住,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拿起乌龙茶,假装若无其事的啜了一口。
"茶不错。"她当然知道这样的举动很不自然,不过如果这话脱口而出,只怕气氛会更僵。
她没事称赞他是好人,只意味著她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他是个坏人,他那么聪明,一定立刻就会猜出她心中所想。
这两个月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看电影,吃饭,每天通电话,加上电子邮件。两人看似朋友,但又有点暧昧,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对韩适宇的态度已然动摇,越来越常梦见以前的事情,越来越常想到以前说过的承诺,那些,都让她酸甜得难受。
对她来说,他是初恋情人,也是让她知道伤心的人,甚至在她鼓起勇气打越洋电话的时候,都不肯给予承诺的人。
所以,不是个好情人。
"喂,天晴,把话讲完啊。"方威仰发挥了记者追根究底的精神,"韩适宇真是个什么?"
"真是个、真是个──呃,好朋友。"
"说真的啦,你不是说谎的料,快点,坦白从宽喔。"
"我又没说错,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也是啊。"天晴低下头,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语气已经有了些微的烦躁以及紊乱,"不管怎么样,你们对我好,我总是很感激的。"
方威仰照例很快的抓出问题句,"什么叫不管怎么样?"
一击命中。
不管怎么样就是无论以前是什么关系,无论现在是什么心态……只是,她不能这样明白说清楚。
即使,她即将披上白纱;即使,他跟相亲对象来往得颇为密切,她心中都还是有种只专注在他身上的感情,又爱又气。
"就是字面的意思。"说完,她抬起眼,刚好看到韩适宇在看她。
还是那种让她没有招架能力的目光。
从以前就是这样,每当她有点不高兴,不管是在自己的气或是他的,他总是这样看她。
淡淡的笑意,很多的宠溺,无尽的包容。
那曾经是她深深眷恋的一切,但现在她要是眷恋下去,未来恐怕会冲出她规划好的人生蓝图。
二十八了,不年轻了,她想要有个家,想要定想要抛掉一个人的寂寞与孤独……她现在可是破釜沉舟的要朝新娘之路前进绝不要再出任何意外了。
即使那个意外曾经是少女时期勾勒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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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适合跑东跑西办事情的好日子。没有太阳,没有风,天气阴阴的,似要下雨,但只带来微凉的氛围,一点为难路人的意思都没有。
由於今天是奔波日,所以韩适宇与天晴都穿得十分轻便。
她照例是两根发夹,只不过把工作时最爱穿的运动裤换成牛仔裤,粉桃色的上衣,看起来颇为可爱。
由於是假日早上,车流还算顺畅,韩适宇在婚纱街附近停好车,两人相偕朝那条白色幸福街道走去。
"你今天有没有穿比较好走的鞋子?"路上,天晴这么问:"我怕我万一要挑很久,你的脚会酸。"
"担心你自己吧。"
"我?你不知道我一双球鞋闯天下吗?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疑问,究竟我是因为不会穿高跟鞋才穿球鞋的,还是因为球鞋穿久了,所以不会穿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