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办好了吗?」才出病房她便看见迎面走回来的大哥。
唐千传手拿著资料点了点头,「办是办好了,只不过……」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了妹妹一眼,「老实说,妈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转院,可是因为妈很坚持,所以我们才……」
「这个我知道。」她柔声打断了兄长自责的话语,「妈坚持要做的事,我们很难说不的。」
唐千传叹了口气,十分为难的开了口,「你也知道静心医院的心脏科是国内的权威。」
她眼睑垂下,她当然对静心医院十分清楚,他们彼此都明白,她与那间医院有著难解的纠葛。
她的手紧握了下,「大哥,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他们目前挪不出病床,」深吸了口气,他说道:「所以我们只能将妈先转到急诊室去候著,而且杨……浩筑,要请他出马开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心导管在心脏科来说,不算个大手术。」
唐明月的脸色檄白,「大哥,你的意思是……」
他低下头,深思了一会儿,然後捉住了她的手,「为了妈,去拜托一下他好吗?我相信,以他现在的地位、权力,只要他一句话,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不用说,她很明白大哥口中所言的他是谁。
五年了,她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她,而且是以……她动了下自己的脚,传来的痛使她闭了下眼。
「明月,我知道这样让你很为难,但为了妈——她年纪那么大了,难不成你真要她在急诊室里等著吗?」
「我明白了,哥,你不用再说了,」唐明月柔柔的笑了开来,「我会……去找他。」
「明月,对不起!我……」
「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她坦然的说,「当年是我负了他,原本以为这辈子我们不会再见面,但世事果然还是难以预料。该躲的,还是躲不过,你等我消息。」
拍了拍兄长的手,她离开了医院。
其实连她都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够得到唐千传所想要的答案,只不过现在为了母亲,再怎么样,她也得去试上一试。
杨浩筑……不知为何,她的心竟然莫名的期待了起来。
不过或许该说,早在那日,连咏雯到她家时,她的心头就已经种下期待的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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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医院里同样飘浮著熟悉的味道。
五年前出车祸时,她在医院前後住了近三年,对医院,她虽熟悉也有著莫名的排斥感。
现在,她静静的坐在院内的餐厅中,她请人传了讯息给杨浩筑,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来,只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午餐时间过了,餐厅里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她不去看时间,纵使她已经等了很久,但她依然等下去。
餐厅人又多了,然後又走了,最後有些馆子已经在打扫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毕竟……他还是不见她的。
她的手轻抚著衬衫下的坠子,坠饰是她的订婚戒指,这几年来,她把戒指当成坠链藏在衣服里,不让任何人看到。
这是一段只有她才能知道的甜美过去。
至於结婚戒指——早随著当年的离婚证书一并还给了他,她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这个简单的订婚白金戒指。
就在此刻,她听到了脚步声——她缓缓的抬起头,入口处出现了个高大的身影。
在瞬间,她的世界似乎就停顿住,她看著他踩著自信的步伐走向自己……
相较於她的傻楞,杨浩筑的神色显得冷漠而严厉。
「你找我做什么?」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显示不出任何情绪,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严峻的他使她心中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变了……原本一个开朗又爽快的男人变了。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她吗?她的心里生起一股怜惜又愧疚的感觉。
「我……」她吞下口中的苦涩,强迫自己开了口,「对不起,打扰了你……」
「有话快点说,我很累,要下班了。」
这样冷淡的口气,几乎使她连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她再凝起一股勇气,要自己继续说:「我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她的话使他的眼神更冷,「帮忙?!我何德何能能帮你这个少奶奶的忙?!你的丈夫呢?」
简短的话使她脸上的血色几乎消失。
「我没有丈夫。」她艰涩的说。
「没有丈夫?!」他重复了一次,似乎在玩味著她话中的意思,「怎么?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破碎了吗?」
他的话令她一时哑口无言。
他帅性的坐到了她的对面,直视著她的双眸,「该不会才几年的时间,那男人就对你没有兴趣,你耐不住寂寞,所以想到了我这个被丢到一旁的前夫?」
「请……」她的泪在眼眶内打转,但她强迫自己不能流下来。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之後她继续开口,「请你别这么说,我来这里,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不是来谈论私事。」
听到她的话,他的眼神一冽。
「因为……因为我妈妈心脏出了问题,需要做手术,她想要转到你们医院,接受你的治疗。」终於,她将自己的目的一古脑的说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著她。
她强迫自己回视他的目光。
「可以吗?」她轻声的问。
「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她点头。
「我——」他懒洋洋的开了口,「为什么要帮你?」
她明白自己是没有立场乞求他为她做任何事情,毕竟在五年前,是她选择背弃了他。
「救人是医师的天职不是吗?」
她的话使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你说的没错,救人确实是医师的天职。」
他的话使她的眼睛一亮。
「不过,如果你妈妈进得来医院,排得进我的门诊名单,我自然会诊疗她。没事了吗?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之後,他站趄身,转身离去。
「浩筑!」她急忙拉住了打算离去的他。
杨浩筑的目光冷冷的由上看向她。
她没有放手,厚著脸皮继续开口求道:「对不起,只是我妈妈真的很坚持要……」
「她有她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我的答案依然没变。」他冷冷的说,「请她一切照正常程序来,早知道你妈心脏会出问题,你或许当年不该选择姓胡那小子吧!」
他伤人的话语使她无力的垂下拉住他的手。
有些事、有些话在五年前,她选择了沉默这条路,五年後,她说再多也都是枉然。
「姓胡的只要开口,我相信以他家的人脉,不愁找不到好医师,」杨浩筑冷淡的看著她,语带讽刺,「就当是你给我这个被你抛弃的下堂夫一个尊严,别让我被你狠心抛弃下之後却还得帮你,好吗?」
他的一番话说得她的脸上血色尽失,这一刻她只觉得至身发冷,她的双手紧握,不让他发现她正在发抖。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也变得好冷。
她颓然的垂下了眼,帮不了母亲,她难过,但更痛苦的是看到仇视她的爱人。
第三章
「喂!你老兄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哪根筋不对劲?」
因为急性肺炎住进医院的霍腾雅,原本打算出院的第一天要好好在家休养,顺便跟自己的未婚妻好好聚聚。
谁知道杨浩筑这个人这么不识相的跑上了门,还不由分说的拉著他喝酒,一点也没有顾虑到他是个刚出院极需静养的人。
不过当然这只是讲著好听的,实际上,他是想要和未婚妻单独相处才是真的。
杨浩筑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拿著酒杯碰著他的,无言的要他陪他喝一杯,然後自动自发的喝了口。
「你们当医师的不是很忌讳酒精类的东西吗?」霍腾雅无奈之余只好也跟著他啜了一口酒。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啜饮。
霍腾雅对天一翻白眼,问的话没几句得到回应,再对著这个闷葫芦,他真的会给闷出病来。
「我打电话叫雅士他们来好吗?」他觉得这种时候找多点朋友来或许不会那么沉闷。
「不好。」简短两个字,杨浩筑否决了他的提议,他的心很乱,没办法应付太多张嘴。
霍腾雅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然你也行行好,出了什么问题,好歹说出来,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杨浩筑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後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开口,「她回来了。」
霍腾雅不解的回视着他,「谁?谁回来了?」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霍腾雅先是一楞,然後绿眸大张!「你该不会说是……唐明月吧?」
他点头。
霍腾雅一惊,「她来干么?她怎么还有脸来找你?胡定强呢?那家伙人在哪里?」
接连好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得到任何答案,杨浩筑依然沉默的啜饮著他的酒。
他见状,绿眸闪过一丝光亮,「喂!你这小子该不会对那女人还余倩未了吧?」
「去你的!」杨浩筑终於有了反应,他啐了句脏话,「我对她就算是有感觉,也只剩下怨恨罢了。」
可看样子一点都不像,霍腾雅打量著自己的好友。
当年杨浩筑在纽约当实习医师的时候,因为协助当时他的指导教授替他的祖母动了心脏手术,所以他们因缘际会在异乡结为好友。
霍腾雅的父母都是东方人?祖母却是个道道地地的美国人,所以虽然他有著东方人的五官,却有著少见的高大身躯和一双迷人的绿眸。
当时在纽约,杨浩筑最常拿著心爱未婚妻的照片与他一起分享,还直说学成归国後,他会立刻结婚。
那时的他,年轻而且意气风发,他们几个朋友都相信,杨浩筑跟他的小情人将会顺利牵手过一生。
杨浩筑学成归国之後,如愿的与唐明月结了婚,当时虽然他们两个小夫妻没有什么钱,但是婚礼却是温馨感人。
只是他们却万万没料到,好景不当,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唐明月竟然受不了杨浩筑工作时间长又薪水少,而跟一个多金的企业家二代跑了。
霍家与这个胡定强的家族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他见过这个人几次面,感觉上,这姓胡的小子是个还算正直的人,不过正所谓人不可貌相,看来不错的人也可能是个坏东西。
总之这个胡定强拐诱了别人的老婆之後,听说就到义大利去了,这几年,霍家就算与胡家还有生意往来,他也没再跟他碰过头。
所以关於唐明月……他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消息,可没想到在她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後,她竟然又冒了出来。
霍腾雅还记得当年,他一得到自己好友被抛弃的消息後,在第一时间内赶到台湾了解情况,当时他是以为自己对於这件事,或许可以动用点关系,替杨浩筑解决,然後让两人重修旧好。
但中国人的观念毕竟与他这个在国外长大的人不同,杨浩筑绝口不提这段代表耻辱的婚姻,而原本总是笑口常开的他脸上添了股寒气。
在他身上,霍腾雅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当年那个留学异国,可却笑口常开的年轻小夥子的影子。
当年杨浩筑的诸多努力全是为了唐明月,他拚了命的苦读,对他这个孤儿而言,没有背景、没有财力,在他心中,他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她。
他极力争取公费到纽约完成了学位,回到台湾正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他的一切努力,只是期望成为医界的权威,希望让唐明月以他为荣;两人能有更好的未来。
在他为了她拚命的努力当头,唐明月最後却是选择离开他,与一个企业家的第二代远离台湾。
原因很单纯,只因为她认定了杨浩筑就算再有成就也无法超越胡定强这个商界奇才。
这几年过去,他们或许只能说唐明月当年实在「压错宝」,因为就在她与杨浩筑离婚不到一年的光景,杨浩筑因为亲自主持一个出生不过九个月大女婴的换心手术而在国际之间声名大噪。
一夕之间,年轻的他成了名人,名利在转眼间全都自动送上了眼前。
像现在单单请他去医学院演讲一场的收入,就够一般家庭吃喝一年。
看著杨浩筑,霍腾雅很明白自己这个天才好友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毕竟爱恨情仇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有句话说得好——爱情是双头刃,伤了别人的同时,也伤到了自己。
「她为什么来?」
杨浩筑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她母亲需要动心导管的手术,她希望将她母亲转进我的医院。」
「她真是有脸!」霍腾雅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你没答应她吧?」
他摇摇头。
「你做得很对。」霍腾雅鼓舞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你现在又在不舒服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杨浩筑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出神,唐明月脸上哀戚的神情他一直挥之不去。
当行政人员知会他唐明月正在餐厅等著他时,他脑袋有瞬间的空白。
这个他拚了命想要忘去的人儿,竟然再次出现,而且是主动的前来要求与他见面。
他原本不想理会她,但一整天下来,他却依然为了她而心神不宁。
到最後他要自己去看看她,搞清楚她到底想搞什么鬼,然後把她彻底给甩在脑後。
只是事实证明,他还是错得离谱。
他是回绝了她,她脸上也如他所愿的露出受伤害的神情,可这却一点也没有带他给一丝一毫的满足感。
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会牵扯著他的情绪,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他一口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饮尽。
霍腾雅担忧的看著他,但他明白现在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一切都得要靠他自己去想通,毕竟感情的事,只有当事者自己最清楚。
虽然他认为唐明月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值得杨浩筑的爱,但若杨浩筑自己看得开,他也无权置喙些什么。
「腾雅,我煮了些面,你们吃点好吗?」范品歆轻唤,手中的托盘上放著两碗面。
「好香!」霍腾雅见到自己的未婚妻,立刻近乎谄媚的搂著她,「不过最香的还是你。」
也不顾好友在场,他硬是偷了个吻。
他的举动令范品歆的脸都红了,她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然後将托盘放下。
「有人在,你不要乱来。」
「别理他,他现在为情所苦。」他对杨浩筑的方向挥了挥手,「想来这小子也挺可怜的,前妻要回头重修旧好……」
「谁跟你说她要回头的?」杨浩筑的大眼一瞪。
他凶狠的神情使范品歆吓了一跳。
霍腾雅不以为然的瞄了杨浩筑一眼,然後一把搂过范品歆,「小子,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你吓到我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