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时他也会像今天这样,将车停在路旁,坐在一个路边摊上,几碟小菜、几瓶啤酒,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什么都不想。
是的,什么都不想。因为每当他想起契冬青含泪的眼眸,他的心就会一阵抽痛。
但突然,远远的,郎筑玛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走在街道的橱窗旁,一间间的望去,又一间间的离去。
搞什么?瘦成那个样子?望着那个身影,郎筑玛皱起了眉头。
还有,大半夜不睡觉,穿着一身漂亮又合身的小洋装在外面晃,像什么话?
什么什么?还化妆?还穿小高跟鞋?她想干什么?不知道歹徒都在半夜出动的吗?
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那个背影,追随在她婀娜的身形、秀媚的发丝之后。而就算在心里不断的数落着,郎筑玛却依然被她那身装扮及柔美吸引住,因为他从未看过契冬青以这样充满女人味的装扮出现——当然,化装舞会那次例外,而今天,他看到了!
她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装扮成这样?
难不成是约会?突然,这个念头出现在郎筑玛的脑中,他立刻像被重锤似的紧绷了起来。
用鹰一样的眼神迅速搜索一遍,郎筑玛终于长吐了一口气,没有,还好!
好什么好?她就算约会又关你什么事?在心中骂着自己,但郎筑玛的眼神依然紧盯契冬青的一举一动,看着她走进一家男士精品店,又带着一个系着缎带的小纸袋,跟一抹满足、期待及复杂的眼神走出来。
一股熊熊的妒火突然莫名的灼烧起来,一直烧到郎筑玛的眼眸。他望着她小心翼翼用受伤的手提着小纸袋,嘴角荡起一个美丽的笑容,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来。
但不到半分钟他又坐回原座,只是双拳一直紧握着,就像立刻要上场的拳师。
她在为男人买礼物!
这个想法让郎筑玛很不是滋味,他一口一口的将啤酒灌入口中,想浇熄心中那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因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生谁的气,但却知道若不将那股气发出,他会被烧得只剩一团灰烬!
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心情,但就在此刻,郎筑玛却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件事——契冬青对于他,绝不只是一个青梅竹马而已!
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从小到大,他呵护她、作弄她、陪伴她、麻烦她,也一直以为他们可以这样嘻嘻哈哈、笑笑闹闹的直到永远。但他终于明白了,世问没有永恒不变的友谊,而他一直称呼为「哥儿们」的女孩,原来早脱离青涩,而成为那样一个柔美的女人……
就在他苦笑着往口中灌入不知第几杯啤酒时,突然听到一声低呼,他猛地抬头,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正与契冬青在街角拉扯,男人的目标是她手中的东西,而她则是尽全力的保护着。
没有片刻的思索,郎筑玛立刻飞身狂奔到街角,一把将男人推倒,那个男人眼见有人出手帮忙,也不管手里到底抢到值钱的东西没有,立刻抱紧东西回身就跑。
「我的袋子!」看男人跑开了,契冬青高声叫了起来,并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那不重要!」郎筑玛想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契冬青,却没想到她根本不理他的扶持,站起身后就蹬着高跟鞋往前跑去。
望着手里空空如也及散落在地上的皮包及证件,郎筑玛有些怔仲,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她究竟在干什么?有什么东西比她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她竟无顾他的人、她的证件,只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袋子就狂奔而去?
只因那里面装了一个她精心选购、准备送给一个不知名男人的礼物?!
愤怒归愤怒,但郎筑玛依然没有太多的迟疑,他随后便追了上去,并超越了契冬青,将手伸向男人手中的袋子。
袋子应声而破,一个东西由袋内滚落地面,男人依然继续逃命,而郎筑玛则站在原地,冷冷盯着跌落在地的那悟深紫色盒子。
盒子跌开了,里头有一对相当精美的袖扣及领带夹,银色的光芒在灯光下很是闪烁,但看在郎筑玛的眼里只觉得刺眼莫名!
「你……你……」契冬青终于也跑到郎筑玛的身旁,气喘吁吁的喘着气。
「你要的就是这个破东西?」但郎筑玛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笑一声,踢了踢地上的盒子。「没多少钱嘛、值得你那么卖命吗?」
「你干什么?」瞪大了眼睛,契冬青铁青着脸看着盒里的东西在郎筑玛的动作后滚出盒外。
「心疼啊?」低头看着契冬青,郎筑玛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想将东西收回盒内,完全不顾刚刚在抢夺中再度流血的手,心中的火再也不可收拾,他一脚将盒子整个踢飞。「要不要我赔一百个给你?」
「你……」缓缓的站起身来,契冬青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注视着他们。「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声音颤抖。
「这是我拿回来的东西,我为什么没有权利?」郎筑玛笑了起来,笑的很冷。
「我就算想这么做也可以!」
举起脚,郎筑玛硬生生的用力将那刺眼的银光踩在脚下,然后抬起头来。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双那样悲伤的眼眸,两行泪晶莹剔透的在灯光下闪动……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契冬青颤抖着嘴角轻轻的弯下腰,将已碎成片片的银光一块块捡了起来,然后站直身子,将碎片捧到郎筑玛身前,一把拉起他的手,露出一个凄美至极的微笑。「如果这就是你要的,你就拿走吧,因为这本来就是给你的!而这也将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对你说——生日快乐!」
动情 127
左左《谁要妳是我哥儿们》Geneva扫描 樱桃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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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到底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张丹怒火万丈的将文件夹甩在桌上,史无前例的破口大骂了起来。半个小时耶,他讲了半个小时的话,可眼前的郎筑玛居然充耳未闻,连点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这让他能不动怒吗?
「你说什么了?」但郎筑玛依旧像失魂似的,顶着一头乱发及一脸胡渣,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
「你有完没完啊!」张丹紧皱双眉,看着郎筑玛的一脸落魄。「公司都快没了你还这样,如果不想要这间公司,你说一句话我就走!」
「怎么回事?」难得看到张丹这样严肃的神情,郎筑玛终于坐直了身子,凝神问着。
「你终于有空听我说话了?」张丹冷笑了起来。「不再继续死去活来了?」
「你今天讲话这么冲干嘛,我又没得罪你,死猪!」郎筑玛没好气的低咒了起来。
「你也不过是条死狗!」一听到有人讽刺自己的身材,张丹更是怒火攻心,但他冷哼了两声,因为他可是律师,知道杀人于无形的所有办法。「还是条被人抛弃的死狗!」
「你什么意思?」一听到「抛弃」两个字,郎筑玛立刻丧失自己的所有理智,一把揪住张丹的领带吼将了起来。「她告诉你什么了?」
「你说呢?」张丹好整以暇地拉回自己的领带,又掸掸身上的灰尘。
「我又不知道那是给我的!」看着张丹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郎筑玛只能颓丧地坐回原处,低头忏悔。「要知道是送我的,我有十个胆也不敢把它踩在脚底。」
「你干了这种好事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张丹又挖挖耳孔,但他心中却是一惊。他知道这两个青梅竹马出了问题,要不然一向吊儿郎当的混世魔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小鬼模样,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如此惊心动魄,郎筑玛长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把契冬青送给他的礼物踩在脚底?
「我是没脸!」郎筑玛长叹了一口气。
「知道没脸还有救。」张丹清了清喉咙。「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现在提供一个补救的机会给你。」
「还有什么机会?」郎筑玛万念俱灰的说着。「神仙下凡也没救了,这辈子我休想让她再理睬我了。」
「你要叫我神仙我不介意,不过我们先谈正事。你看看这些资料。」张丹将公事包打开,取出一叠资料摆在郎筑玛的眼前。
快速的翻阅过眼前的资料,郎筑玛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哪儿弄来的?」
「甭管我哪弄来的,你怎着看?」
「他作梦!」郎筑玛冷笑了起来。「当初他为了让我背这个烂摊子,好说歹说非把公司扔给我,好了,现在公司挣钱了,他又想使计谋收回去,门儿都没有!」
「有你这句话就好,也不枉费我看了你半个钟头的死人脸。」张丹点点头,把资料收回公事包,做出一副起身就要走的样子。
「喂,等等,你这样就要走?」看着张丹的动作,郎筑玛急急的叫着。「事情还没解决哪!」
「哪里还没解决?你去部署你的,我去研究我的资料准备上法庭,咱们俩双剑合璧,还有什么问题?」张丹拼命的看表,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
「吃骨头不吐渣的猪,」看着张丹,郎筑玛咒骂着。「好了,再给你百分之三的股份。」
「百分之十!」张丹伸出一只手指。
「百分之五!」郎筑玛咬牙切齿的说着。
「成交!」得到满意的数字后,张丹笑容满溢的坐回原位。「当初公司执照、帐簿,及一切资料我都研究过了,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没办法在这里做文章,就算他想找漏洞,我也可以全部填补好,但你得小心他耍阴的。」
「耍阴的?」郎筑玛沉思着。
「是,他现在想要回优质公司,从正当途径上是不可能了,所以极有可能动歪脑筋来威胁你,比方说啊,绑架你最重要的人啊、伤害你最心爱的人啊……」
「他作梦!」郎筑玛冷哼一声。
「当然啊,你玛子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让他有可乘之机?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以赶紧趁这个机会安抚安抚你最重要的人啊,保护保护最心爱的人啊,是不是?」
张丹说到这里突然笑了,很暧昧地笑着,因为他觉得他长达二十年的庄家生涯,要来个通吃收尾了。
「你笑那么暧昧干嘛,我家里那些姊姊们比我还难对付,根本就不用我去保护她们。」看着张丹的笑容,郎筑玛突然有种被人识破的感觉,赶紧顾左右而言它的说着。
「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郎筑玛乾咳两声,做最后的挣扎。
「你脸红不红不关我的事,」但张丹根本就不理他,迳自耸耸肩转身向门外走去。「反正让人家伤心的也不是我,我可比你理直气壮多了……」
望着张丹的胖背影,郎筑玛连恨带骂的低咒着,但手却毫不迟疑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我谁?你玛子哥!……我现在没空跟你废话,马上派一批保安到我家门口站岗,要是慢了,冬青发生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放下电话,郎筑玛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由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望着里面的银色碎片,傻傻的发着呆。
说实话,他怎么也想不起当初踏碎它们的行为动机,但却怎么也忘不了出现在契冬青眼中的凄绝,那样教他心痛、教他悔恨。
他一辈子也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干傻事就让他这样内疚,而对象还是他一辈子也不愿伤害的女人、他的女人。
「是的,女人,我的女人……」喃喃自语着,郎筑玛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心,说出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
低下身去掏出了锁在办公桌最下角抽屉里的相片本,他静静地翻阅着,望着里头那个穿着粉红围兜的小女生,由与他一般高,慢慢到低他一个头。望着她天真灿烂的微笑,变得落落大方、青春可人,望着她小圆球似的身材,慢慢变得曲线窕窈、柔美动人……
二十年的时间不算短,可对他来说却像是一瞬间。只是,在他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早已不再是小男生与小女生、早已不再是儿时玩伴的岁月里,她已经悄悄的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一个会令全天下男人为之心动的女人。
而他呢?又何时曾给予她女人般的呵护?不仅没给,竟还让她珍贵的眼泪为他而流……
「该死的!」又一次的,郎筑玛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慨然长叹。
或许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离他而去,所以在她流泪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害怕,害怕她从此弃他而去、远离他的生活,害怕她从此停止对他的付出、对他的关怀与照顾……
而这一切只因在他的心中,早已视她为自己的所有物,他要她的笑容只为他,要她的柔美只属于他……
「该死的……」用手紧握着那些碎片,握到碎片刺伤他的手掌他都不愿放手,因为郎筑玛对自己慢知慢觉的个性后悔至极。
他早知她很美的,所以他的眼光从不必流连于其他女人,因为只要将眼眸停留在她身上,他就能感受到一股满足与开怀。他早知道她很温柔的,所以每当朋友向他提起他们的女人如何体贴、善解人意,他从不羡慕、也从不渴求,因为对他来说,契冬青比任何女人都来得知心、知性。
只是他错了,错在他不知道深埋在自己心中的那种感觉叫情悻,也不知道那种时刻想与她分享、有她陪伴的感觉叫爱恋。
如今,他明白了,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吗……
※ ※ ※
「谢谢你来看我!」望着在屋内忙得团团转的陈台生,契冬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这是她连续请的第二个星期假了,而在病假期间,陈台生三不五时就来拜访,弄得她拒绝也不是,欢迎也不是。
「跟我还客气什么?」陈台生站在碗槽旁努力地洗着碗。「能有机会为你煮一顿晚餐是我的荣幸,手还痛吗?」
「不痛了!」倚着门的契冬青低头看看手,口中淡淡说着,但心中却倏地一痛。
是的,手是不痛了,但心好痛!
往事历历在目,那天郎筑玛的所有举动简直就将她的心撕裂,她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那样愚蠢,愚蠢到在两人决裂之后,竟还会兴起帮他过生日的念头。
但二十多年了,哪一回的生日他不忘?又有哪一回他的生日她会不帮他过?
只因她答应过他,一辈子都会提醒他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