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东西都旧了,所以帮你换了,喜欢吗?」
「为什么?」契冬青低头轻问着。
「谁要你是我哥儿们呢?」郎筑玛再度蹲到契冬青的身前,一手轻抚她的发梢。「哥儿们,也算是我的错,都没发现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老叫你跟着我瞎折腾。」
「真是这个原因吗?」她咬牙问着。
「当然。」郎筑玛一把坐到地上,将背斜靠在床上。「我早该注意到这些的,怪只怪我缺心眼,老把你当其他男哥儿们一样看待。」
连哥儿们都开始分男女了吗?是嘛,终于发现她是个女人后,觉得她也该打扮,打扮了是吗……
「你的意思是……」契冬青沙哑的问着。
「我没什么意思。」郎筑玛很快的回答。「对了,那天我因为赶着开会,所以没办法去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郎筑玛侧过头望着契冬青笑了笑。「不过就算有大问题,我看你那个同事也一定能把你照顾的很好。」
半晌无语,契冬青只觉得他们之问似乎出现了一道长河,她在这岸,而他在那岸。
「公司最近怎么样?」许久许久之后,契冬青才又开口问道。
「挺好的,多亏了嘎子妹,她不仅个性强,连办事能力也很强,我们那些对手都被她的气势吓呆了,同业间对她的评价也很好。」郎筑玛抿嘴一笑。
「那很好……」听到郎筑玛这么快就提到了张菁瑶,契冬青只能这么回应。
「不过你别看她在人前强势,她心底其实也满苦的。」叹了一口气,郎筑玛缓缓说着。「她真的满不容易的。」
用手紧握住丝被,契冬青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她绝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现在多不想听到这些话,多不想他们之间的谈话竟围绕着另一个女人!
「放心,公司的事你就别多操心,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拍拍契冬青的手,郎筑玛突然说着。「哦,对了,我看你那同事人品还不错,哪天你想出嫁时,哥儿们我一定八人大轿、十卡车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你、欺负你……」
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契冬青只觉得双眼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
「怎么了?」发现到契冬青的不对劲,郎筑玛一把抱住她。「别吓我啊,你是不是在飞机上没好好睡啊……咦,三更半夜的,谁还给我打电话啊,喂……都几点了?!……好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收起电话,郎筑玛将契冬青塞入床里,轻轻拍着她的头。
「刚回来就好好休息,别累坏了,我可不是舍不得给你买补品,你可别会错意!快睡吧……晚安。」
关门声由前院响起,继而是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浑身颤抖地感受着四周的漆黑一片,契冬青将头埋在被褥中,任眼中的泪水奔流。
是啊,睡吧,就这样长睡不醒,对她才是最幸福的吧!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好期待、好奢求的了……
第六章
「你有没有觉得我哥儿们最近怪怪的!」
「你哪天不怪?」张丹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眼前堆得跟山一样高的小吃,一边眼神不断往四处游动、口齿不清的回答着。
「我不是说我!」郎筑玛微皱双眉,不知要怎么将心里的疑惑完整的表达出来。「你不觉得她好像变……清瘦了,话也变少了?」
「哦!」张丹终于将眼睛由他处转移到郎筑玛身上。「是有点怪怪的。」
「你也这么觉得?」郎筑玛眼睛一亮。
「是不是清瘦得像不食人间烟火,文静得像人鱼公主?」才说完,张丹就看郎筑玛猛点头,但他却挥了挥手。「你才叫少见多怪!难道你不知道只要不跟你在一起,她一直都是那样吗?如果真要说怪,在你面前她也变这样才叫怪。」
「什么跟什么,鸡同鸭讲。」原本以为可以得知真相的郎筑玛,在听到这些话后,脸上轻轻抽播了起来。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心事,直说吧!」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张丹依依不舍的将视线由四周收回,专心望着郎筑玛。
「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心事!我只是觉得……觉得……」一向口若悬河的郎筑玛,却在此时难得的结巴了起来。「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我帮你说好了!」张丹摆出一副律师的派头,好整以暇地指着郎筑玛。
「冬妹最近憔悴又安静,可是你却一点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你很担心有人欺负她。」
「就是这样,你真是跟我心有灵犀一点通。」郎筑玛感慨万分的望着张丹,这辈子他第一次觉得这小子有资格当自己的哥儿们。
「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是你冬妹,不是我!」
「又说到哪里去了,找你聊天真没建设性!」
但张丹一句话又将郎筑玛的感慨吞回肚子里去。
「反正一句话,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张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瞪什么眼,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件事我倒是知道,那就是——千错万错一定是你的错!」
「你这什么话!」郎筑玛忿忿不平的叫了起来。「我错什么错?我郎筑玛对朋友多有道义?怎么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那我问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废话,要不然你干八辈子,优质公司经理也不会是你!」郎筑玛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因为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没道义,而眼前这个胖子在捡足了便宜之后居然还敢如此数落他,分明是不想混了。
「那我再问你,你最后一次请冬妹吃饭是什么时候?」一点也不为郎筑玛凌厉的眼神所动,张丹依然像在法庭上一样继续追问下去。「想不起来,对吧!」
「我……好像没有请她吃过饭。」思考了半晌,郎筑玛对自己的答案感到有些气馁。
「喝咖啡?」张丹指指面前的咖啡杯。
「没有……」
「看电影?」又指指远处的电影看板。
「没有……」
「跳舞?」张丹得意洋洋地看着身子因羞愧而愈缩愈小的郎筑玛,语气铿锵的使出最后撒手锏。
「啊!」郎筑玛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摊在座位上。「我做人怎么会这么失败?」
「先别急着颓丧,我还没问完呢!」张丹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冬妹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七,她当然二十六了。」这个问题可是让郎筑玛立即挺起了胸膛。
「二十六岁的女孩子连半个男朋友都没有,这是不是你的错?」张丹伸出食指指着郎筑玛,摆出一副「我以我祖宗N代名誉发誓,杀手就是你」的架势。
「这关我什么事?」郎筑玛叫了起来。
「当然关你的事,」张丹得理不饶人的继续指着郎筑玛。「因为这全因为你关照不力,一点也没有尽为人哥儿们的道义!」
「是嘛……原来是这样……」思索了良久良久后,郎筑玛终于抬起一双明白真相的眸子喃喃说着。
「你终于明白了。」听到郎筑玛的回答,张丹总算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端起了身前的咖啡杯。
怎么样,他律师不是当假的吧,这么快就让真相浮出水面,让那个缺心眼的同志终于了解到他早该了解的事,也让自己长达二十年的这场赌局迈向光明的大道。
「是啊,我怎么那么笨,居然一点都没想到!」郎筑玛淡淡的笑了笑。「我现在认识那么多有钱公子哥,好歹也得帮她介绍几个啊,我真是太缺心眼了!」
「你……噗」倏地,张丹把刚喝到嘴里的咖啡一把全喷了出来。
「你什么你,说话就说话,喷什么口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过「咖啡雨」的郎筑玛,皱起眉头瞪着眼前的人。
「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张丹怀疑地问着。
「当然是真的。」郎筑玛望着远方缓缓地说着。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望着天花板,张丹被这个结果弄的再也无心恋战了。「冬妹,我对你仁至义尽了,你有生之年千万别怨我……」
「玛子师兄!」突然,一阵拍玻璃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朦胧、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在郎筑玛附近响起,他耳朵一竖,四处搜寻着那个奇怪的声响,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有一群人隔着玻璃窗正在大嚷大叫着。
「咦,你们怎么来了?」高兴地站了起来,郎筑玛对他们挥着手。
「玛子师兄!」外头的人继续挥手,但郎筑玛只隐约听到他们呼唤他的声音。
「别这么兴奋嘛,才几个月不见就这么想念我!」郎筑玛感动地摇了摇头,然后望着张丹。「看到没有,我可比你想像的有道义多了,我只不过带他们参加过一次武术大赛,你瞧他们多尊敬我,只敢在窗外高兴得手舞足蹈,都不好意思进来打扰我!」
「哥儿们,你也别白痴到这个境界好不好,你没见他们穿着军服,一看就是不能进到这不良场所的嘛。你不出去还站在这里干嘛?非等他们当街表演猛男秀把衣服脱了冲进来不成?」张丹再也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哦!」郎筑玛楞了一楞,看着身旁走来走去的迷你裙侍女美眉,再望望台上跳得火热的钢管舞,三秒钟之后,立刻冲出这家张丹指名要他请客的店面。「怎么啦?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出大事了,玛子师兄!」社长一见到郎筑玛立刻立正了一秒后开始报告。
「有什么大事?放心,有我玛子师兄在这里,天塌下来都不怕!」望着眼前四五个男孩慌乱的眼神,郎筑玛立刻收起笑容顶天立地的说着。
「冬青教官……她……她……」旁边一个矮个头的男生挤过来想解释,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怎么了?」一听到是契冬青出事了,郎筑玛全身的细胞都醒了。「快说,她怎么了?」
「她居然接受君子教官的邀约了!」社长纠着一张脸,痛苦地说着。
「君子教官?邀约?」楞了半分钟,郎筑玛看着社长的一脸焦急及严肃,脑中浮现出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形象,心中突然莫名的焦躁了起来。努力平复自己突如其来的怪异心情,三分钟后,他总算挑出一个不带太多情绪的字眼。「那……不是很好?」
「好什么?玛子师兄,你到底听明白没有?」四周人「哗」一声的叫起来。
「玛子师兄,我这样说好了,」社长挥挥手要其他人安静。「你看过武侠小说吧?你应该知道在小说里号称君子剑、君子什么的,都是伪君子啊!」
「这倒是……」郎筑玛点了点头。「不过冬青教官与谁出去,跟你们出现在这里跟我隔窗对喊有什么关联?」
「冬青教官是不是你哥儿们?」社长开始使用诱导方式来帮郎筑玛理清疑惑。
「她当然是我哥儿们了!」这个问题郎筑玛想都不用想。
「那你就忍心见你哥儿们羊入虎口?虽然说我们遇到你是巧合,不过大伙儿都是为你哥儿们着想,你总该表示点意见吧。」
社长终于说出了重点,然后他身旁那帮人自此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报告起他们口中「君子教官」的罪行,连续十分钟都没停过,听得郎筑玛是一楞一楞的。
终于,郎筑玛得出了一个结论,知道「君子教官」的恶行是——虚伪、好抢功、好给人背后放冷箭。而为了追求契冬青,不惜得罪学校半数以上学生及教职员。
「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半晌之后,郎筑玛终于清了清喉咙开了口。
「别这啊那的了——啊,小刘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最新消息?」
「报告,冬青教官跟君子教官正在前面十点钟方向的咖啡馆内谈话,君子教官企图使用鲜花炮弹攻破冬青教官的心理阵线。」一个男生快步走到大家面前。「快去啊,还等什么啊?再不去阻止就来不及了!」
「如果冬冬自己愿意,我们没什么好干涉的。」
「玛子师兄,你太没道义了!」听到这话,社长立即叫了起来。「冬青教官要答应一年前就答应了,何必等到今天?而且君子教官根本配不上她啊,你为她好也要给她挑个人品好、气质佳的人选啊!」
「一年前……」郎筑玛喃喃自语着。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契冬青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
「是啊,君子教官一年前用尽千方百计也没博得佳人一笑,也不知道冬青教官这次怎么了,居然答应跟他出来!」
「究竟怎么了?」郎筑玛问着自己。
他明白这阵子契冬青是有点不太对劲,尽管他一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这群学生说的也没错,如果真要找对象,也不能让她在这种情况下随便找一个,那会误了她的终生,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郎筑玛呆了一呆,被自己脑中冒起的那个想法吓了一跳,一点也不敢相信这种念头居然会由自己的心底升起。
因为他竟然觉得契冬青是他的,而「他的」之后跟的名词,不管是什么,就算现在无法完整的理清思绪,但他知道那绝不会是哥儿们!
这下子好了!郎筑玛苦笑了起来,因为他居然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兼哥儿们有非份之想,完全偏离了原本哥儿们的航线,这教他拿什么脸用「道义」当理由去阻止人家约会?
※ ※ ※
「这是我南部家人亲手栽的花,我放在家里也不是个样子,就当我借花献佛,恭喜你升职了。」陈台生拿出一盆花放在两人之间,才发现自己是如何失策。因为这盆花大得几乎将两人整个隔离开来,他想看到契冬青还得透过叶子的缝隙才能达到目的。
「谢谢。」契冬青淡淡的笑了笑。
「冬青……」由花丛间凝望佳人片刻,陈台生终于鼓起了勇气。
「什么事?」契冬青抬眼望花不望人。
对于今天答应陈台生的邀约,说实话,连契冬青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但经过那天,她知道她的心已死掉了一个部份,若不再交些朋友、跟人说说话,她将枳库在那悲伤的情境中,永远无法解脱。
她想通了,如果、如果真的只是哥儿们,那就是哥儿们吧!至少,那样的她还可以接受到他「道义」上的青睐、看到他「道义」上的笑容,尽管那时的她心依然是痛的……
而契冬青的首肯,带给陈台生的惊喜可想而知,因此他使出浑身解数想博佳人一笑,却至今未见成效。但陈台生告诉自己,至少她愿意跟他出来,这就是好的开始,所以今天要做的事,就是让她明白他为他们俩安排的未来,因为依契冬青的个性,必定会欣赏他这种有计画的办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