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天哪!她曾经自以为喜欢的竟是这种男人啊!
「我们之间的交情你根本不了解,我不许你这么说他!」谷云伊也光火了,她为自己曾付出的一切感到不值。
「你心疼了?我有说错吗?要不是徐皓銘是徐森豪的独生子!你会坚決地离开我,投向他的怀抱?」他大笑。「你也不过是个向金钱低头的现实女人罢了,何必故作清高呢?」他这是做贼的喊抓贼,谷云伊听完怒火更加炽热。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忿怒地吼道:「我和徐皓銘之间就算发生了什么也应该不关你的事,你根本没有资格干涉我交朋友的自由,更没资格当我的面侮辱我的朋友!」谷云伊嗤之以鼻道:「我现实?你难道不现实?哼……林款语是你女朋友,有本事你管她去,我的事你少管!我是你什么人?你不要搞不清楚狀況!」她心酸自已从前的眼光居然如此可悲。「从前我心甘情愿让你利用也就算了,是你自已从来没有珍惜过,而现在我想通了,不愿意再让你利用,这也要怪你自己怨不得别人!我以前盲目并不代表我现在也是,你不要当别人都是傻瓜,一直任你耍着玩!」谷云伊一字一句重重地敲进石彥伦心中。「对你,我真是失望透顶,原本我希望能好聚好散,看来,这又是我自己一廂情愿的想法,是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你!」她咬牙切齒地说完,转身离开。
石彥伦此时才惊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快速地捉住谷云伊的手臂。
「别走!」他声音软了下来。「云伊,原谅我一时口无遮拦,我是太心急才会变得冲动失去理性,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更不需要为了自己说了真心话感到抱歉。」她冷冷地看着他。「放开我,你弄痛我的手了!我原不原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留下来了。」她的眼神阴郁。「放开我,」她耐住性子低吼。
石彥伦放开她,从她的眸中发觉事情已无转圈的余地了,除非……他和林款语分手?但目前来说,即使和林款语的感情已有变质,他仍是不愿意就此分手。
「那……好吧!云伊,再见了!」石彥伦平静地看着谷云伊。「谢谢你曾经帮我的一切。」他心中仍是有无限的不捨与遗憾。
谷云伊压抑住心中的感伤,觉得对石彥伦已无话可说,她朝他点点头后绝然离去,毫不犹豫。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石彥伦心中湧出无限的矛盾。
* * *
谷云伊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一回事,自从体认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后,徐皓銘的每一个碰触都令她觉得螫人。虽然如此,她却发现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他,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深深吸引而无法自拔,那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也是一种会令她以为自己被爱的错觉。
每天下班回家后一面对他,她就忍不住陷入这种內心交战的矛盾中,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有时候,她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感动不已,或者,会因为他一个温柔的举动或话语而怦然心跳不止,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啊?牵动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只因对方的一切而生活着,其它的事都变成次要的,即使占据她的心扉再久也是有限,这就是爱情的魔力使然吧!谷云伊真切地思量。
她快乐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快乐是在她暇想徐皓銘是她百分之百的情人,一个衷心疼她寵她爱她的情人,可以任她作天马行空的浪漫旖想,甚至随她发挥想像空间好来解释他所有温柔的动机时,她的确是快乐的,但所有的幻想终归幻想之后,她必须面对的现实就是不可避免的痛苦,现实到底是残酷的,可以捧她到云端,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她狠狠摔下,幸福的反面就是痛苦,而这两种极端的感受她可以说是尝到箇中滋味了。
所以,她尽可能武裝自己,面无表情地应对他的笑语!如果不这么做,她怕她会枉顾他有心上人的事实,将心中的情感全部決堤而出,强迫他接受自己。不论结局变得如何,势必都会有人受到伤害……她,真的不愿因为自己的自私而伤害别人,就算是自己受伤,那样的难堪,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承受。
看来,维持表面的平静,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仔细地考虑过,过一阵子等到适当的时机就要搬回家里住,这样,和徐皓銘解释理由也比较说得过去,不会显得太牵强。
「云伊,螃蟹蒸熟了,快来吃。」徐皓銘端上一大盘当天从澎湖空运来的螃蟹,向谷云伊嚷道:「每一只都有很丰富的蟹黄喔!哇!看起来真棒!」徐皓銘和谷云伊从小就一直十分嗜吃海鲜,那种非凡的热爱简直无可比擬,为此,徐皓銘还学会了各种烹调海鲜的厨艺。「最最新鲜的螃蟹要用蒸的才能完全吃尽它的鲜味,否则就感觉不出肉质的嫩度及口感。」他十分有心得地说着!貪饞地看着二十几只绝对美味的螃蟹。
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谷云伊硬是平静地走向餐桌——即使那股在蒸的过程中飘溢出的香味早就令她哈得要死,但她仍表现得十分冷静。
通常她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徐皓銘也感觉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惹她不开心,却也清楚她的冷淡态度及保持拒离的情形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其实今天特意叫人带螃蟹过来是想在哄她开心之余,可以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是目前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很明显地改变态度,她执意问着不说,他也着实无从问起。
既然如此,美食当前就撇开一切先享用再说,来日方长嘛!
他抓起一只肥大的螃蟹,拿起银色的小鎚子轻敲蟹螫,再扒开硬殼取掉鰓后递给她。「看!殼里有好大片的蟹黄,你不是最爱吃吗?会汤,小心一点!」无论谷云伊如何气他,他都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对她的那分心。
谷云伊垂下眼,內心尽是感动,她接过去,抬眼看到他也抓起一只准备大快朵頤一番。
不再多想,她拋开顾虑,加入他的行列……
* * *
自从谷云伊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后,徐皓銘也因此被她莫名其妙地冷落至今,这期间已有半个月之久。
她害怕自己的感情一旦宣洩出来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很小心地保护着心中这层隄防,原本两个人一起生活对她来说应该是很快乐的,但现在却变成一种酷刑;她刻意变得冷淡,下了班回家梳洗吃饭后便早早就寢,他对她的噓寒问暖她都一概不理,他对她愈好,她心里就愈害怕!她怕自己愈习惯于他的关心体帖,最后愈没有办法痛快干脆地离开他。
他不是她专有的,所以,所有的妄想对她而言都与罪恶划上等号。
同床而眠对谷云伊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折磨,过去坦然自在的心情早已消失不见,每个夜晚战战兢兢地睡在床的边缘,全身紧绷僵硬不敢随便翻身,就怕自己会不小心越过雷池。
这一晚,她同样以过去几天的冷淡态度对待徐皓銘,偏偏小腹严重的闷痛又开始了。
更巧的是,止痛药上回她吃完了没买,这下她可好看了。
剧烈的疼痛使她全身疲软!她躺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云伊,吃饭了。」徐皓銘看到她梳洗完毕自浴室出来后,似乎相当疲倦地躺在床上。
「你自个儿吃吧,我吃不下!」她以十分虛弱的声音回应。
「那怎么行!下了班之后也不见你吃东西,就算是跟我呕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多少吃一点嘛!」他知道她刻意疏远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心中很是难过。
「云伊。」他见她没反应,走到床边唤她。
这一看可不得了了,他看到她脸色苍白,身体微顫冒着冷汗,而且眉心紧蹙,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云伊?」他整个人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老毛病了。」她挥挥手,表示没事。
「这样还说没事?」他整颗心都被她痛苦的神情给拧了起来,她居然说没事?
「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给医生看看。」
「我真的没事,只是『那个』来了嘛!」她把棉被拉起来,手依旧抖得厉害。
「我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才会痛成这样,医生说我这叫原发性神经痛,结婚以后生了小孩自然就会消失的,我妈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拍拍他的手要他安心。「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吐呢!我现在还算是好啦,别担心,你快去吃饭吧!」
「我也吃不下了。」徐皓銘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难过,自己却帮不了半点忙。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你比较不痛呢?」他问。
「我的止痛药上次吃完忘了买。」
「我现在去药局,你等我,我马上回来。」徐皓銘拿了鑰匙就冲出门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冲进门,将止痛药拿给谷云伊。
「先吃饭再吃药,效果比较好。」他拿了添好的饭菜给她。
谷云伊依了他,乖乖地吃完晚餐。
他倒一杯白开水给她;她接过了水,吞下两颗止痛药。
「好好休息吧!明天请假,不要去上班好吗?」他询问她的意见。
「嗯,我会请假。」谷云伊点头。「明天还要痛上一整天呢!」
徐皓銘心疼极了,抱住她发顫的身子。
「还痛吗?」他问。
「嗯,药效还没发挥出来,说不痛是假的!」她连说话时,声音都是抖的。
「明天公司里正好也没什么事,我在家里陪你。」他告诉她。
她无助地攀着他的颈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中,感受着在他怀里所带给她安全适意的坚强与美好,他的细心体帖像一阵暖流注入她的心中。汲取他独特的男性气息,感动的泪水決隄而出,将他的前襟濡溼了一大片。
「你在哭吗?云伊?」他担心地问,想看她的脸,但她硬是不肯把头抬起来。
「还很痛吗?是不是止痛药没效?」
谷云伊没有回答,只是一迳地摇头。
「你知道吗?这阵子你对我一直是不理不睬,害我想破了头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如果你是身体不舒服、怕我担心而疏远我,就像今天这样,万一你真的出事了……」徐皓銘喉头哽咽。「我真不敢想像那种情形……」他的手臂收紧,密密地圈住她。
谷云伊听了他的话之后,眼泪掉得更兇。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每句话的口吻都让她觉得他像是她的情人,而不是弟弟呢?是自己心态上的问题,还是自己讯息接收错误?她此刻脑子里尽是一片浑沌,唯一感觉到的是自己被他拥在怀中,而脸颊正舒服地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明知道这是不合礼教的行为,也明白徐皓銘早已心有所属,但她仍是痴心地想依靠他,这是怎样矛盾的心情呀?她利用他们从小建立的感情和他对她的关心杜绝也霸占了其他女人能够接近他的机会,自己不婚也就算了,难道她要他也陪着她独身?这对他而言并不公平,況且,徐皓銘的父母总会替他安排婚事,到时候她是不是就该顺理成章远远地躲到一旁祝福他?她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谷云伊替自己感到悲哀。她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失败,而且徹头徹尾的失败!
空有个性,只是让自己的情感更加空虛罢了!勇气的背后是一片懦弱,她不以为这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原来故作提得起放得下,换来的竟是她不敢承受的结果?脆弱与坚强之间也仅是一线之隔而已。
那故作姿态也仅仅是故作柔弱或故作坚强的分别,不是吗?她记得自己从前一向厌恶故作姿态的人,如今想来才发现,她竟也是自己所厌恶的人!一个掩饰脆弱、假裝坚强的人!
很讽刺,但也是事实。
眼泪仍然是不争气地扑簌簌掉了出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到底还是不习惯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像是感受到谷云伊纷乱的心情,徐皓銘心疼地问:「云伊?」他对她这阵子的冷淡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你有心事大可以告诉我,不需要闷在心里让自己难过!」他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娓娓道出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好与坏他都愿意和她一起分享,因为重视而想了解她的心情是一种本能,而谷云伊一直是他最爱的女人,他重视她甚于一切!
「云伊?」他再度追问,语气中洋溢着温柔与渴盼。
「不要问我……不要对我这么好……」她破碎地低语,泪垂得更快。
徐皓銘震惊地看着她,不信与犹疑沖刷着他的思绪……
她终于感受到他的心意了吗?
他等这一天等多久了?这真是一段好漫长的时间哪!
太好了!真是太令人兴奋了!他在心中雀跃了几千几万遍,胸口漲满了无比的喜悅和欢欣。
他等不及要告诉所有的人,多年的等待总算是拨云见日、即将要揭开序幕了。
「云伊?」他決定以最保守的方式开始。
然而,谷云伊此时的回答却粉碎了他之前的种种喜悅之情。
「我知道你有心上人了,」她痛苦地低语:「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温柔体帖,我消受不起。」
「你说什么鬼话?」像是再也受不了她的迷糊,徐皓銘斥道。
「我想搬出去住了,我不想再跟你住在一起,再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谷云伊整个人昏昏沉沉,显得语无伦次;徐皓銘知道药效发作了,他抱着她。
「对不起……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反正我不小心爱上你了,你知不知道?不是姐弟之间的那种爱……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就是爱上你了……」泪水呈直线形从她的眼角流下,教徐皓銘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看着她已紧闭的双眸,泪水仍然自睫毛下大量地滲出。
她的真情流露教他感动不已。
他没想到她是因为体认到心中真正的情感、怕自己会破坏他的幸福而痛苦迷惘,他真的没想到她是因为爱他而黯然神伤。
「我觉得自己的占有欲好可怕!」谷云伊嗫嚅的声音几近低不可闻。「我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你知道吗?我好嫉妒你的心上人,不管她是谁,我都忍不住嫉妒……她真的好幸运能得到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