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唐亦季的心情,那就像江湖高手一般,一旦遇到武功相当的人,也会不管一切,先与对方切磋一番,才能尽兴。但是令司徒焰日不悦的主要原因,他之所以不悦是因为见到忆莲对着唐亦季笑了……
以前只听人说女子善妒,然而在发觉自己爱上忆莲后,才发现,原来男人也是会嫉妒的,而且是那么样的强烈,令人心惊。仿佛将理智烧尽一般,尽管明白两人只是很单纯的讨论,因为他们的嗜好相同。然而自己却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嫉妒。就像此刻,使尽了全身气力,才能够保持平静的外表,而不是肆意放纵自己的妒火,对唐亦季挥拳相向。
想着想着,司徒焰日几乎要苦笑出声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如此辛苦……他心里头想着,眼睛不经意地看到了唐心雨,只见她满是爱恋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好像看到了镜子。自己,是不是就像她一样,在追求着不属于自己的人呢?还没确定忆莲对自己的心意,他实在不敢肯定。他只知道,当他听到忆莲在后园与唐亦季试毒之时,一颗心好似在刹那间静止了一样,无法思考……
“司徒大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忆莲拉着他的衣袖,因为明白司徒焰日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她感谢他的关心。
低头看到忆莲对自己微笑,他放柔了表情,轻轻一笑,道:“没事就好。”那温柔的神情,就连唐门五杰也能轻易看出他对忆莲的感情,当然,唐心雨也不例外。
不过……再看了看忆莲,也不知道她到底明不明白司徒焰日那眼神里头的意思,竟然一副毫无感觉的模样……看到这里,除了唐心雨以外的人,都不自禁地对司徒焰日投以同情的眼神。
“我们先到大厅去吧,站在这里不好谈话。”司徒焰日回身对众人说。
看到了司徒焰日对忆莲的温柔,唐心雨真是心如刀割。她明白,她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了。她恨恨地看了忆莲一眼,故意从司徒焰日与忆莲之间快步走过,手肘推了忆莲一下。原本只是想让她跌倒就好,没想到忆莲后面就是莲花池,忆莲被这一推,往后退了几步,绊到了池边的石头,居然就整个人跌进池里。
这莲池深度大约有一人之高,足以溺毙一个娇小女子,再加上池底满是污泥、莲茎,因此忆莲虽然会游泳,但是跌下池后,脚就陷在泥中,一时之间拔不出来,再加上身体被池中的水草与莲茎缠住,根本无法浮出水面。
看到忆莲一直没浮上来,司徒焰日连想都没想,就跃进池里。他看准忆莲落池的地方,屏气往水底潜下,在水里张开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水草缠住。他伸手拉了忆莲一下,没能拉动,另一只手便把周围的莲茎用力拨开,然后再试着拔了一次,终于把忆莲从纠缠的水草丛中拉了出来,跟着连忙往水面浮起。
“咳!咳!咳咳!”两人一浮出水面,池边众人连忙伸手,将两人一起拉上岸。忆莲不住咳着,几乎无法停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司徒焰日顾不得有人在场,马上将她横抱起来,然后没好气地吩咐邀月说:“邀月,替我送客!”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抱着忆莲往醒心阁而去。两人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一路走过,还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水渍。
唐心雨悲伤地看着司徒焰日抱着忆莲离去的背影,那消沉的模样,完全失去了当初进到山庄时的那股兴奋。唐亦仲拍了拍她的肩头,她这才慢慢地回过头来。“三堂哥……”她有气无力地说着。
“小堂妹呀,该回去了。”他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语重心长地说。
邀月看了看唐门的人,和颜悦色地说:“我想今天就谈到这里,倘若还有其它事情的话,再请各位前来吧。”她右手一摆,所有人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离开了冷剑山庄。
离去的路上,唐心雨一言不发,静静地离开,只在踏出山庄门口时,回头看了看山庄大门,然后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咳!我没事……了,司徒……咳……大哥……咳咳!”因为呛水,忆莲一直不停咳着,每一个咳声都令他心慌得不知所措。
“可是你咳成这样……”他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咳……等一下就好了……咳!你先放我下来……”被人抱着又一边咳嗽,实在有点不太舒服,感觉好像一个不小心,人就会咳着咳着摔下去。
司徒焰日此时已经到了醒心阁前,他用脚踢开房门,然后在桌前把忆莲放了下来。忆莲站稳之后,又是一个剧烈的长咳,她一手扶着桌边,一手捂着嘴,整个人因为咳嗽胀红了脸,连眼泪都咳出来了。司徒焰日着急地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着,希望能让她顺顺气。
“咳咳……呼,舒服多了!”好不容易止了咳,忆莲在自己胸前拍了拍。她看到站在旁边的司徒焰日还是很担心的样子,笑了一笑,“放心好了,我没大碍,只是呛到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很抱歉……”他仍是无法释怀。
“为什么道歉?”她不解地问。
“推你下去的是唐门门主的独生女唐心雨……”当时他离二人最近,清楚地看到了她推忆莲的举动。
“啊,她叫唐心雨啊,名字满好听的。不过,我知道她并不是有意推我下池,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跌进去的。再说,这也跟司徒大哥无关呀。”她不明白为何司徒焰日要道歉。
“她是因为嫉妒你,所以才有这种举动……”他有点难以启齿。
“嫉妒我?”忆莲不明白,她跟对方是第一次见面,到底是哪里遭人嫉妒?
“她……喜欢我……自从见了我几面后,便一直希望我能和她成亲,但我对她并没那意思……。”
“那也就是说,你不喜欢她喽?连当朋友都不想?”
“倘若她只想和我当个普通朋友,那我当然乐意;但是,她所要求的,不是朋友之谊,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比较恰当。
“比喜欢更喜欢,就像情人一样是吗?”她想起爹亲曾经说过,情人之间的喜欢与朋友之间的喜欢是不同的;朋友人人可当,但可不是每一对男女都能成为情人,必须要有“爱”。
“爹说,要有爱,男女之间才会成为情人,进而成婚,成为夫妻。”
“嗯,但我爱的人不是她。”稍微了解了忆莲的意思。对她而言,喜欢与爱是不相等的。
“嗯……那她为什么要嫉妒我呢?”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巴,她依然不明白。
“因为……”司徒焰日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发现我爱的人是你。”他鼓足勇气,好不容易说了出口。
适才的落水真的吓到他了,一想到倘若忆莲就这样死去,自己绝对会一辈子后悔未曾向她明说自己对她的爱意,因此他大胆地说出这番话。
“因为你爱的人是我,所以她嫉妒我?”她想了想之间的因果关系,似懂非懂。
看到她对他的告白只是一言带过,他忍住心里的焦急,问了忆莲:“忆莲,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明白呀!你爱我,希望能成为我的情人,甚至是夫妻,对吧?”忆莲澄澈的双眼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么,你的感觉呢?”
看到了他眼中的渴望,她问:“你希望我也爱你?”
他点了点头。最艰难的开头话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明白忆莲的反应,他希望忆莲能够给他一个答覆。为了这个缘故,他待在此地。是喜是悲,全看忆莲的一句话。
忆莲微倾螓首,为难地想了一下。看到她的表情,司徒焰日心中一沉,觉得自己似乎还是不应该说出口的,他后侮了。正想对她说不用担心会伤害到他、明白的拒绝就好时,忆莲却开口了:
“我……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要的……爱……”她抬起头,不敢肯定地说。
虽然认识不久,但她很珍视冷剑山庄里的人,无论是司徒焰日或司徒邀月及司徒怜星,就连六王爷及沈青艳,她也把他们视为朋友。可是,从未谈过恋爱的她,不明白爱上一个人会有怎样的心情。
是会把对方当成一个特别的人吗?但是朋友及家人的存在也是很特别的呀,两者又有什么样的差别呢?要怎样才能称得上是爱?她不明白。
她只知道,司徒焰日为了这件事很苦恼,为了让他安心,她很想告诉他答案,但是她连自己的感觉都弄不清楚。她困惑地回答他道:“爹教了我很多事,但他很少跟我提到男女间的情感,偶尔提了,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常常笑着说,只要遇到了,就知道了……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我也不能清楚的回答你……我可以过几天再答覆你吗?”
“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呀!可是,我不知道,对你的喜欢是不是爱……你还没对我说爱我之前,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极好的朋友,从来也没想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不想敷衍你,所以我需要时间想想,等我明白了,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丝毫没有忸怩的样子,她很明确地说出了这些话,坚定的态度诉说了她对这件事的认真。
明了自己在她的心中的确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她才会以这样的认真态度来面对自己。司徒焰日心里有着感动,同时也决定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要试着坦然面对,纵使答案是否定的,他也希望能维持与忆莲的情谊。
“我知道了,你好好的想吧!我会等你的答覆的。”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心里舒坦多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时间过去,当她想通了之后,这段情感才能决定去向。
想到这里,他不自禁地向上苍祈祷起来,希望忆莲的回答能如他所愿……
第五章
“嗯……真伤脑筋,爹要是也在这里就好了……”
忆莲趴在之前与司徒焰日他们讨论血凤玉的亭子里,双手懒懒地倚着亭边的栏杆,出神地看着下边的莲池。
莲花的淡香混着池水的水气,那凉爽的感觉可以镇定人心,不过,忆莲现在脑袋里想着的事,丝毫不因此而有所头绪。
自从司徒焰日两天前向她告白之后,她就开始试着分析自己的心,想了解自己对他是否有着特别的感觉。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喜欢人的,总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的独特之处;即使是坏人,也有他不为人知的苦衷;有时,也是因为彼此想法的不同,所以才会造成人与人间的误会。
而她喜欢交朋友,对每个朋友,她都能够看到他们的优点,并且体谅对方的一切;她也从未试着去强硬改变对方,因为她知道即使亲如父子,想法也未必相同。
不过……被视为朋友的人示爱,这种经验她还是头一次。
但这也让她有了机会反省。难道在她心中,每个朋友的地位都一样吗?她扪心自问,发现并不是每个友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那么,这其中有某些人对我而言是很特别的吗?想了一想,又觉得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她实在无法区分。
以司徒焰日为例,他是个极为稳重的人,做事有担当又负责,在他身旁,就会令人不自觉地有股安心的感觉,与赵珞比起来,他这一点就是一个特别之处。不过,自己似乎常看到他可爱的一面……诸如脸红啦、心不在焉的样子啦……想起之前他差点撞树的画面,她又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尽管他向自己表明了心意,但是,她一点也没有讨厌、困扰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好像还满开心的。只是她很疑惑,这种感觉叫做爱吗?
听父亲提过,似乎爱是一种更深刻的东西,令人苦恼,令人甜蜜,令人茶饭不思。
还记得当时爹以诗经里头的〈蒹葭〉来做了例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吟咏了一段,他低头看了女儿。
“莲儿,明白这意思吗?”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不过从微弯的嘴角还是可以看出他在微笑。
才十一岁的忆莲,听着父亲念着奇怪的词,哪里能懂。她把小脸全皱成一团,很努力地想,最后终于放弃了。
“爹!我不知道。你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什么蒹葭,什么溯洄,她根本搞不懂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更别提里头的含意了。
“嗯……这是一篇情歌,讲的是想念一个人,但那人却与自己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河水,只能看见她,却无法摸到她,即使想要渡河去找她,却又始终可望而不可即……”父亲淡淡地说着,眼神也没看自己,反而望着天边,好像在那里有着什么似的。
对爹说的话完全不能明白,她也只能看着父亲,期待他再解释下去。不过他却笑了一笑,对她说:“你现在还小,这种男女之间捉摸不定的爱情,对你而言还太难,将来长大遇到了,就会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嘛!”她不满地嘟着嘴,抓着父亲的手,撒娇地攀在上头。
“说嘛!莲儿会懂的啦!”
看着她的举动,爹只是犬笑,戳了戳她的头……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什么长大遇到了就会知道……我现在长大了也还是不知道呀!”她趴在手臂上,长吁短叹。
司徒焰日大概是为了让她有思考的空间,两天来,除了吃饭以外,几乎见不到他;而邀月大概是发现忆莲有心事,也不来打扰,因此她得以专心思考。不过,想得头都快裂了,她还是无法明白到底何谓爱情。
她站起来,伸展着身子,把手往上高高地举起,然后放下。
“唉……身体都变得没啥力气了。出去走走好了。”她决定转换一下心情。再想下去,也只是在原地打转,倒不如改变一下心情,到外头活动活动筋骨,或许能在无意中得到答案也说不定。
她拎起裙摆,走出凉亭,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将她的发丝吹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呀,是散步的好天气。”她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抛下了缠绕多时的烦恼,步出了冷剑山庄的大门。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大概是这种场面吧?
在临安城里闲逛的忆莲,因为中午时间到了,就随便找了家客栈坐下来吃饭。饭还没送上,猛地抬头一看,就看到唐心雨从二楼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