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莲看到大伙儿原本高高兴兴地吃饭,突然间全都换上一副严肃模样,她不高兴地说:“你们在做什么呀?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不要提其它事嘛!血凤玉的事很重要的话,等吃完饭后再慢慢讨论,现在只要专心吃就好了。”
黑莫听完后,说:“小莲说得对。我想,详细的情形明天再说吧。”话完,他就不再开口提关于血凤玉的事了。
司徒兄妹虽然好奇,却无法再令他开口。这顿饭最后是在闲话家常中过去,却已经令二人有了风雨欲来的预感。
夜已深沉,在醒心阁里看书的忆莲正打算熄灯就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门外是黑莫的声音。回客栈办完了事后,他就带着部下住进了冷剑山庄,由司徒邀月安排他住在客房。
打开门,看到他仍是一身黑衣,与夜色融成一体,要不是手上提了盏灯,可能还分不出人在那里呢。
“要聊天?”忆莲凭着多年相处的经验,很快就猜出他的来意。
他点了点头。忆莲回身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书,再另外拿了灯火。
“到花园走走吧。”她关上了门,对黑莫这样说着。
沿着走廊来到花园,他们就靠在廊柱上,看着月光下朦胧的景色。
忆莲眼里看着,嘴里也跟着问:“你跟爹都知道血凤玉的事?”
“嗯。”黑莫与忆莲注视着同方向,轻轻回应。
“为什么以前从不跟我提起?”忆莲看向他,单纯地问道。
“背后的事情,太丑恶。”
“所以?”
“不想让那些事污染你。”他温柔地看着她。
“我虽然单纯,但并不无知。我很明白人生并不是只有美丽的一面,相对的,丑陋的事也是一定会存在的,这点道理我也明白的,你认为我无法接受?”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能接受,但是一旦你明白了真相,你一定会难过好一阵子。”
“因为天义庄的事?”她问。
“你知道了。”黑莫毫不讶异,他明白忆莲虽然向来不争什么,却不代表她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女孩;很多时候,她透悟的道理比他这个擎天堡主更多。
就这方面来看,她确实有当师姐的资格。
“我听他们讨论时,拼凑出来的。”他们指的是司徒焰日、司徒邀月以及赵珞。三人虽然只提起一点点,但聪慧的她,将断续的消息组合起来,也可明白他们大致的猜想。
“我是天义庄的遗孤吗?”
黑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他闭上了眼睛。“你与血凤玉背后的血案毫无关联。”
“谈谈你吧!司徒焰日对你很好。”他陈述他看到的事实。晚餐时,司徒焰日频频看着忆莲,又三不五时的为她夹菜,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嗯。”
“他很喜欢你。”
“嗯。”
“他向你示爱了。”
听到这句话,忆莲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用眼睛看的。”他好笑地说。
忆莲是个对感情一事很迟钝的人,其实早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些农家的青年对她很有好感,只不过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忆莲误以为对方是把自己当成好友,即使有人送她鲜花,也当成是一番好意。
可是今晚用餐时司徒焰日的举动却令她有点迷惘;当他为她夹菜时,她还会想了一想再回答。
这些看在黑莫眼里,他很快地就推断出忆莲明白司徒焰日的心意。再细细推敲,就可以确定司徒焰日绝对曾向忆莲示爱过。否则忆莲到了离开冷剑山庄时,肯定还不知道有个男人把她放在心里。
黑莫看着忆莲,问:“那么你对他的感觉如何?”
忆莲丧气地回答:“我还搞不清楚呢。”
“是吗?”
她伸出了手,一一的扳着手指说:“其实我想这个问题已经好几天了,今天早上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首先,我很喜欢他,他虽然很正经,但对人真是没话说的好。其次,他很尊重人,对女性也很礼遇;再来,他也很有涵养,跟他谈话是很开心的事,言之有物,我们还挺聊得来的。还有……他的长相也还可以……武功也不错……可是,这些只能说是他的好,而不能说是“爱”吧?”
看到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为什么这么急着厘清你对他的感觉?”
“因为……”她出神地想着司徒焰日向她表白心迹时的情景,“他那时候……好认真、好焦急,他希望我能早点回答他。为了回应他这份心,我想,尽早弄清我自己对他的感情,让他安心,是我此时应该做的。”
这种体贴他人的心意,是忆莲之所以为忆莲的原因,而同时,也是黑莫一直无法学会的东西。
他的体贴,从以前到现在,只为家人而展现;为朋友,他自认无法做到像忆莲这样的程度。
黑莫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肩。“我想,你要明白,“爱”只是一种感觉。你找出了他的优点只是更加了解他而已。你应该思考的是: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有没有其它不一样的地方,是你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从未体验过的……”亿莲因这句话而陷入了思考。
明白她正在想事,黑莫不再开口,两人就在走廊上站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忆莲深深地吁了口气:“不行,还是不明白。”
“慢慢来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就像个兄长一般,黑莫这样安慰着她。
“也好。”两人再次回到了醒心阁前,互道晚安后便各自离开。
关起门,换上了就寝的衣服,忆莲倒在床上,原本纷乱的心思一时之间还无法安定。
“感觉吗?”她喃喃自语。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六章
鸟鸣啾啾,阳光从窗子射入,照在忆莲的脸上。
“嗯……早上了。”睁开眼看到外头已经大亮,忆莲起身梳洗。
换上了衣服后,打开门,就看到司徒焰日立在门前的庭院里。
忆莲吃了一惊,但还是向他打了声招呼。“早。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讶异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有点。”司徒焰日苦笑。
昨夜黑莫来找忆莲时,司徒焰日其实还没睡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原本只是在胡思乱想,血凤玉、黑莫、唐门……一件又一件的在脑海里闪过。
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仔细一听,隐约听到了黑莫与忆莲的交谈声,跟着便是关上房门,两人离去的脚步声。当时本想跟出去,听听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不光明磊落。情感与理智互相拉锯,使得他整个脑子里只充满了猜测。
两人这么晚出去有什么事吗?莫非是在夜里互诉情衷?胡思乱想令他连胃都开始痛了起来。
后来虽然再听到了两人回来,互相道别的声音。但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睡不着了,只好点上烛火,看了整晚的书。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忆莲的脸,但要敲门,又敲不下,最后便立在院子里,等她起床。这种种的种种,他都没有对忆莲说出。
“昨晚想了太多事,睡得不是很好。一起去用早膳如何?”
忆莲看了看他,转身回房拿了点东西。司徒焰日好奇地看着她又跑出来,手上像是握着什么。
她摊开手,洁白的小手上有着一枚丹药。
“含着,精神会好一点。”不知为何,看他那副样子她就觉得难受,所以回房拿了提神的药给他。
微笑接过,司徒焰日依言照做。药带着一点酸涩的味道,精神霎时间好了许多。
“好点了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温柔地望着她。“好很多了,你的药真有效。”
听到他说这句话,忆莲心喜地笑了。
两人之间好像自成一个世界,所有的不安、疑问,顿时间一扫而空。他忘了昨晚整夜无眠的不安,只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
被他的注视看得心慌,忆莲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司徒大哥,该去用早膳了。”
“也对。”看到她回避他的目光,心里头有些难受。司徒焰日随即往用餐处走去。
忆莲跟在后头,看了看前头人的背影,似乎带着点沮丧。
她暗暗伸手量了一下自己的脉搏,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心跳得好快,脸也好烫呀。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些症状出现,只是默默地想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她又出神了。
用过早膳后,黑莫便正式向司徒兄妹提起此行的目的。
“我这次来,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来探望小莲,另一件则是与血凤玉有关。”黑莫开门见山地说。
“你知道血凤玉在我们手上?”司徒焰日问。
黑莫点了点头,回答:“其实,这次忆莲会与冷剑山庄扯上关系是我之前没有料到的。师父一知道忆莲是被你和六王爷带走了,就希望我能藉着这个机会,与你们合作,所以当初才会留书要忆莲把血凤玉交给你们,并且修书要我赶过来。”
“合作?”邀月疑问。
“我一直都在找当年灭了天义庄一门的那些凶手。”
“难道?”灵光一闪!司徒焰日大胆地将他的猜测说出:“你是当年张世伯的长子?”
“没错,我就是当年逃过一劫的张易方,天义庄的少庄主。”黑莫很爽快地承认了。
连接着几个令人错愕的身分,从忆莲的师兄、擎天堡的堡主,现在成为当年血案的幸存者,令司徒兄妹二人又吃了一惊。想起了一旁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忆莲,司徒焰日胸中又有了一个疑问。
“那么,忆莲是你妹妹喽?”从年岁上、黑莫对忆莲的重视程度来看,他觉得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但黑莫毫不犹疑的否定:“忆莲不是我妹妹,她跟我毫无血缘关系。”
“怎么可能?”邀月一点也不相信。
“是真的。”在一旁的忆莲开口说话了,“阿黑是爹带着我出外云游时收来的弟子。那时我已经六岁,阿黑十三岁。”也因为这样,她才明白黑莫昨晚对她说那番话的涵意:既然她与天义庄毫无干系,那么,仔细一想,便能知道是黑莫与天义庄有关。打小就知道黑莫心里头总有着放不下的仇恨,因此当下就明白了他便是天义庄的遗孤。
黑莫接着说:“当年逃出后没几个月,我那妹妹就死了,忆莲只是恰好与我妹妹同龄罢了。”
“那血凤玉为什么会在忆莲身上?”司徒焰日疑惑地问。那么重要的一块玉,黑莫居然把它放在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子身上?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含意?
想到这里,他不自禁地看了看黑莫及忆莲。
“我只不过是把那块玉交由师父保管而已,之后是小莲硬要了去的。”
想起了擎天堡立堡以来,虽然平素行事大都可以称得上是行侠仗义,但也有过不少门派不知为何被黑莫下令屠灭的事情,如今一想,司徒焰日不禁问了出来:“莫非,那些被你屠灭的门派,都是与当年的案子有关的?”
黑莫笑了出来。“与聪明人说话,可以省了许多工夫。没错,我建擎天堡就是为了找出参与我家血案的凶手。当年参与屠杀的人很多,我凭着擎天堡的势力将其一一找出,再一一的杀了,为我天义庄的人报仇。如今,除了当初带头杀我全家的人,其他人都已被我杀死,祭我父母在天之灵……”说到这里,黑莫脸上现出了阴狠神色。
“你为什么肯告诉我们这些?”司徒邀月觉得疑惑,从他为了复仇而耗费多年心血成立擎天堡,再从残缺不全的线索中找出参与血案的仇人,一一杀尽,就可以明白黑莫绝对不是一个需要他们帮助的人,同时也不会轻易接受他人援助,但现在却全盘托出,令她觉得于理不合。
再次看了她一眼,黑莫回答:“忆莲受到你们的照顾是其中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我目前的搜找遇到阻碍,我始终找不到那最后一人,也就是那带头者。照师父信上所写,与你们合作是一个解决的好办法;二来,是因为司徒昊庄主当年与我父亲的交情极好,之后也是蒙他之助,我父母的尸骨才得以入敛,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他这么一说,才稍解了邀月心中的困惑。
“那么你……”还想问他究竟是想怎么个合作法,司徒焰日的话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一直安静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的忆莲,此时站起身来开门。
“有什么事吗?”看到仆人面有难色地站在门口,忆莲放柔了语气。
“唐门五杰上门拜访少庄主以及黑堡主。”
听到唐门五杰上门拜访,司徒兄妹都不解地面面相觑。
倒是黑莫好像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站起身来,向他们说:“抱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为你们带来困扰了。”
听到这里,司徒焰日还来不及发问,忆莲倒先叫了起来。
“阿黑,难不成你昨天回客栈是为了……”她此时真想骂自己笨!从小到大,阿黑就是最护短的人,昨天唐心雨在客栈对她出手,虽然最后没事,但黑莫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呢?昨天说要回客栈解决私事,肯定是去教训唐心雨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那仆人:“唐门的人在哪里?”
“他们在大厅里等着呢。”听完,她就推开那人跑了出去。
看到她焦急的模样,司徒焰日也担心地跟着她后头离去。半路上追到了她,他问:“怎么了吗?”
忆莲简单说了昨天客栈里头的事,听得司徒焰日大皱眉头。
到了大厅,就看到五杰神色不善,全都站在厅里没有坐下,唯一坐在椅子上的只有唐心雨,却不知为何一动也不动。
“你们可来了,黑莫呢?”一见到司徒焰日及忆莲,唐亦伯掩不住怒色,大声质问。
“我在这里。”黑莫跟着二人身后走进,接着是司徒邀月。
“是你把我们堂妹弄成这样的?”唐亦仲指着椅子上昏迷的唐心雨。
“不过是以内力点住了她的穴道罢了,只要你们内力够强,就可以解开的。”说这话的黑莫完全看不见适才谈话时的温和,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敌意,同时眼里只有冷意,令唐门五杰绷紧了身子,准备随时应变。
而司徒兄妹见到他现在这副模样,才发现黑莫对朋友与非友之人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
“我们就是解不开才来找你的!你还不解开我堂妹身上的穴道!时间再拖得久了,她会变成废人的!”唐亦承耐不住性子地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