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姐姐,你不吃吗?”看到一旁的司徒邀月,忆莲出声问道。
“不用了,这些是特地为你准备的食物。你昏迷了两天,肚子一定饿了,慢慢吃。”
“嗯,真的好饿!不过,睡了两天,现在精神很好呢。”
“咦?你不是中毒昏迷吗?”司徒邀月不解地问道。
“中毒?我不会中毒的。”
“不会中毒?”邀月更好奇了。
舀起一匙粥放进嘴里,忆莲回道:“我爹曾经让我服下特别的丹药,所以我是不会中毒的。普通的毒药我根本就没有感觉,若是剧毒,虽然不会死,但是身体仍会自然的作出反应,所以一旦中了剧毒,我就会昏睡,此时内息会自然运作,为我解毒。”
“原来如此……”这就能够解释为何子风兄为她疗伤时,发现她没有中毒的迹象的原因了。邀月心中如此思忖着。
“本来在画舫上的时候,我就想叫大家不用担心,可是那暗器上的毒真的太强烈了,我还没说完话就昏过去了,一定让你们担心了吧?”想起了昏迷前的景象,忆莲埋怨着自己事前没说清楚,一定让许多人操心了。
“常姑娘,不知你父亲名号为何?是否需要我们代为通知呢?”邀月略微思索后,如此问道。
“我爹?爹就是爹呀,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常老爹,名字……不晓得!”忆莲毫无愧色地说。
邀月楞了一下。“不知令尊名讳,那……可有什么方法联络上他吗?”邀月再问。
“没有。”干脆明快。
“那么……”邀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爹会有办法找到我的。我们之前落脚的客栈,房间应该还留着,我回去那里等他就好了。”忆莲毫不担心地说着。
“那怎么行。你伤口还没好呢。况且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住在客栈,实在太危险了。若不嫌弃,请住在庄内吧!客栈那边我会派人留口信,倘若令尊前去寻人,掌柜的就会转告他你在冷剑山庄作客。”邀月想了一想,觉得不放心,决定留忆莲住下。
“这个……”这里的房间比较大,又干净,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没有钱。钱包放在父亲身上,父亲一走,自是半分钱也无,身边只有一些贴身物品……留在这里,应该没关系吧?
忆莲想了一想,就对邀月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我就留在这里吧。还有,我的衣服还留在客栈,我可以去拿回来吗?”
“当然可以。”邀月笑着。
“月妹,客人醒了吗?”门外此时又有人走进。司徒焰日接到侍女的报告,说常忆莲已经醒了,便连忙赶了过来探望。他推门进来时就见忆莲正埋头苦吃。
只见常忆莲毫不理会他,只专心吃餐,他也不好打扰,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她吃完。很快的,忆莲便解决了餐点,然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对面的司徒焰日。
“真抱歉,我实在是饿昏头了。”
“没关系的。”司徒焰日不以为意地说。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除了自己妹妹及朋友以外的女人,对他完全没有反应的。以往所见到的姑娘,常是看着他的容貌,然后便开始脸红,或者有心无心地暗示着对他有意。而眼前的常忆莲却完全不在乎,就好像他是一个平常人一样。
“你是在画舫上救了我的人,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想起眼前的男子就是在画舫上接住她,使她免去一场无妄之灾的恩人,忆莲就心生感激,问起话来也就稍微恭敬了些,心里则是打定了报恩的念头。
司徒焰日对居然有人不认识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仍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我是司徒焰日,目前代替父母管理冷剑山庄。”
“我姓常,名忆莲,原本与父亲居于蜀郡,为了探望许久不见的师弟,前几个月才和父亲一同出游,到杭州来见识。”忆莲礼尚往来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师弟?他人现在在杭州吗?”邀月一听,连忙问道。
“他不在杭州,我们只是顺道在这里待了一会。原本预定一个月后要去找他,但是他住在哪里,只有爹知道。爹不在,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敢问令师弟大名?”司徒焰日问。
“名字……我只叫他阿黑……这帮不上忙吧?”忆莲心中开始埋怨起自己怎么不把阿黑的名字记住。
听到“阿黑”这称呼,就知道只是一个匿称而已。试问有谁可以凭着一个匿称,在茫茫人海中找人?更何况连居住的地方都不知道。
“对了,你师父是谁呢?”希望从忆莲的师父名号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司徒焰日问着。
“就是我爹呀。”又绕回原点了。
看着眼前充满无辜神色的姑娘,司徒焰日素来镇定的面孔也不禁露出了无奈……头一次遇到这么迷糊的女孩,真是大开眼界。
司徒邀月看着大哥想叹气的表情,心里十分好笑,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使得她很有技巧地将笑容从大笑硬转为微笑。
“大哥,常姑娘她还有东西留在原本住宿的客栈里,可否劳烦你陪她过去一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看了看坐着的两人,她决定先让大哥和眼前这个迷糊但纯真的姑娘有相处的机会。
“我自己去就好了!”忆莲摇着小手说道,“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不是东西多不多的问题,而是怕你在路上遇到危险,毕竟,前几天你才遇到行刺的场面,难保那些逃脱的刺客中有人还记得你,进而对你下手。有我大哥在你身边保护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司徒邀月分析给她听。
“他们要找也只会找六王爷呀,找我作啥?”忆莲好疑惑。
“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司徒邀月没想到她会突出此言,而之前说的理由,因为是匆忙中想出的,的确也有些漏洞,连忙补上这句。而单纯的忆莲则接受了她的说词。
“大哥?”邀月杏眼带笑,看着在一旁想得出神的兄长。
“也好。走吧。”回过神来的司徒焰日马上站起颀长的身子这样说着。
“去哪?”忆莲脑袋还转不过来。
“去客栈拿你的行李。”
“呃……可是我……”
“你之前住哪家客栈?”司徒焰日问得明快,还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态度。
被那如命令般的问句一问,忆莲迅速回答:“来兴客栈。”
走出冷剑山庄,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慢慢走着。
忆莲很自然地看着周围的店铺及过往人潮;而司徒焰日只是跟在一旁,看着忆莲在那儿左顾右盼,心里有种被漠视的刺痛感。
身为冷剑山庄的少主,再加上出色的容貌、稳重的性情、不凡的武艺,无论是江湖侠女抑或闺阁千金,倾心于他的女人自是不少;然而他并不像好友赵珞一般,流连于花丛中自由自在。对于女人,他向来是保持距离。当然,也有女人将他视为好友,并不带任何意图,沈青艳便是一例。但是……像忆莲这样的女孩的确少见。
她并不是没注意到他的容貌英俊,也不是没发现他的家世背景良好,但是她对他的态度,只有刚见面时赞他一句“长得好看”,之后再见到他,就好像他是个平常人一般,自在地闲话家常,毫无忸怩之态。她看人时,也是将眼光直直对上人的眼睛,坦荡荡的,自然的。起初也曾怀疑她是刺客派来卧底的,但在看了那双眼睛之后,他很清楚她绝不是那样的人,因为态度可以作假,但眼神却骗不了人;她的眼神,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纯真正直的……看到忆莲娇小的身子在人潮中被挤到一旁,他伸手出去,拉住了她的手。
“小心点。”他叮咛了一声。
“谢谢。”忆莲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很大方地道了谢。
忘了男女有别,司徒焰日仍然抓着她的手,忆莲也不以为意,就任他牵着手,直到客栈门口。
“到了,就是这里。”忆莲伸出手指,指着客栈的招牌说着。
司徒焰日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连忙放手。他看向忆莲,怕她会有所不悦,但见她神色平常,心上的一块大石才放下。
浑然不觉他的举止,忆莲走向柜台,向掌柜询问这几天是否有人回来。只见掌柜的点了点头,说:“常姑娘,你父亲昨天回来过,他对我说房间仍然留着,直到你回来。另外,还有一封信要交给你。”
拿过信,忆莲连忙将信拆开。看了一下后,便将信收好,放入怀中,然后走上二楼的房间要收拾行李。司徒焰日跟了上去。进了房间,就见忆莲坐在床沿清点行李有无遗失。
“嗯……应该没少东西吧……”将物品摊在床铺上,细细点过后,再一样样放回去。
银针、药草、书籍……看了看忆莲收拾的行李内,除了衣物之外,最多的竟是医药用的东西,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司徒焰日好奇地问:“忆莲姑娘,你习医吗?”
“嗯!我向我爹学习医术,而阿黑则是向爹学习武功。”忆莲鼓着嘴巴,在行李中翻找着,动作煞是可爱。
“你没习武?”那么怎能在画舫上掷针退敌?
“学得太杂只会分神,所以举凡轻功、刀剑,我统统不会,只是爹还是教了我如何运气,修习内力,因为用在治病上是很有效的。另外,也教了我如何掷针,是用来治病的。不过,遇到坏人时,我也会用银针打他。”她吐了吐舌头。
“原来如此。”
“啊!找到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白色的不起眼小布包,打开取出其中的物件,竟是一块圆形、通体血红的上等好玉,莹光流转,质地晶透,刻成了浴火凤凰,栩栩如生。
“太好了,没被人拿走!”忆莲笑嘻嘻地说着。原本住在客栈就应该将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可是忆莲偏偏反其道而行,竟将这块宝玉随意放在衣物内,再加上父女俩看起来就是没钱的样子,所以尽管两天不在,行李竟是没人翻过。
忆莲拿起玉,交给司徒焰日,说道:“我爹给我的信上说,要我把这块玉暂时交你保管。”说着,拉起他的手,将玉置于其上。
“这是……”血凤玉!司徒焰日看清了手上的血玉,登时心思百转。
十八年前,江湖上传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血案。颇有盛名的天义庄,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全庄上下一百一十四口,被一群不明人士杀尽,为的正是这块血凤玉。
传闻血凤玉乃是唐末时传下,另有一块青凰玉与之成对,若是同时取得二玉,便可解出其中机关,进而得到惊人的财富与盖世武学,因此江湖上有许多人都拼了老命找寻。当时的天义庄主张祥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血凤玉,本来是极为隐密收藏着,但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竟引来了杀身之祸。
张祥世与司徒焰日的父亲司徒昊素有交情,当惨祸发生后,司徒昊便赶到天义庄为好友处理后事。然而在清点尸体后,发现少了张祥世尚在繦褓中的幼女与其年仅七岁的长子,血凤玉也不翼而飞。如今血凤玉居然出现在此,是否代表了忆莲父女二人与这事件有关呢?
司徒焰日握紧了血玉,小心问道:“忆莲姑娘,敢问你今年芳龄多少?”
“我?我十八岁了。”忆莲回答。
十八?往回推算,倘若张祥世的女儿尚在人间,也应是这个年纪。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
“那是我小时候看到爹把它拿出来把玩,觉得很漂亮,硬向他要来的。”忆莲想起那时向父亲死拖活拉、哭泣耍赖的模样,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好笑。
“怎么,这块玉有问题吗?”她好奇地问。
司徒焰日没有回答,他看着忆莲,猛地想起她父亲留给她的信,急忙问道:“忆莲姑娘,令尊的信,可以借我观看吗?”
“可以啊!”忆莲掏出信件,司徒焰日急忙接过展阅。只见信上写着:
忆莲爱女:
为父寻得故友,杂事交缠,暂时无法脱身。吾已知汝在冷剑山庄,安全无虑。附上银票百两,以为生活所需,可在客栈等吾半月,半月之后,为父必归。
另,吾赠汝之血凤玉,务必转交司徒少庄主或六王爷,万不可在人前拿出,否则必招杀身之祸,切记!
父留
信封内还附着一张一百两的票子,可在临安城内兑换现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司徒焰日在看完信后,沉吟许久,心中有许多不解之处。再看了看忆莲,只见她满脸疑惑,神色单纯。
“忆莲姑娘,当初你父亲将这块玉给你的时候,是否说了什么?”
忆莲想了一下,回答:“他只对我说,千万别在人前拿出这块玉,要贴身藏着。可是他为什么要我把玉交给你或六王爷呢?”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他可曾告诉你这块玉的来历?”他严肃地问。
“有啊!他说这玉叫血凤玉,是他捡到的。因为是块上好玉石,所以过去曾有人想要得到它,到现在还没死心,所以我必须小心地藏着它,不然又会有坏人要来抢。”
“他没告诉你这块玉有什么功用?”
“不就是块玉吗?会有什么功用?”忆莲更疑惑了。
“信中提起故人,你可有头绪?”
忆莲不悦地扁了扁嘴,说:“爹从不说他自己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有朋友!”
一问三不知,司徒焰日明白他是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了。显然的,忆莲的父亲也瞒着她许多事。
倘若她真是当年天义庄的遗孤,那么那个兄长呢?还有,她父亲是她的亲生父亲,抑或是当年凶杀案的主谋?倘若是,那么他养育她成人是何居心?假使他是完全无关的外人,只是单纯的抚养她,那么,他是否对那灭门血案有所获悉?
许许多多的假设在司徒焰日的脑中不断成形,试图在这重重谜团中找出头绪。然而,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事隔多年,血凤玉的再现,是否代表着当年的杀手将要重出江湖,掀起惊天骇浪……
忆莲看着他兀自沉思,脸色一派凝重,也就不敢打扰;抓着收拾好的布包,抱在胸前,迳自坐在床沿边抬头看着站立的他。
只见司徒焰日长长地吁了口气,眼中的肃杀之气尽去,微一低头,便见到了清灵的她,双眼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被这样看着,司徒焰日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忆莲姑娘,你……”
“事情想完了吗?”忆莲灵动的眼眸眨了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