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焰日不悦地说:“家父与天义庄主的确有交情,当年听闻张世伯遭遇不幸,就与家母一同前往探视。但是到达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江湖人士在那附近寻找血凤玉的下落,却连个玉屑也没见到。听家父转述,当时有许多人在天义庄徘徊,但却没人想到要为天义庄死去的人安葬,最后还是由我父母一手揽下了埋葬事宜,天义庄上下一百一十四口人才得以入土。”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唐亦仲,暗示着江湖人物的无情,也讽刺了唐门,因为当时现任唐门门主与五杰的父亲也是在那附近徘徊的人士。
唐亦伯、唐亦仲、唐亦叔三人一听,脸色都不太好看,倒是邀月好奇地看着兄长说:“大哥,当年有过这样的事呀?爹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呢?”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家,爹不忍心告诉你太多江湖上丑恶的一面。江湖上无情无义的人物实在太多了,当年天义庄不知接济过多少人,但最后竟没有人为死者入殓,真是令人心寒到了极点。”
“那些在天义庄附近徘徊的人,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吗?见到了人家这样的不幸,竟然只知道找一块连存在与否都不知道的玉?”邀月忿忿地说,她这番话,让二人脸色更加难看。
看着兄妹俩一搭一唱,唐亦仲开口了:“姑且不论天义庄,说到底,血凤玉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出。但最近有人放出风声,说血凤玉重现江湖。我们调查了一下,发现消息是从临安一带传出。冷剑山庄在临安一带,向来消息灵通,再加上少庄主与六王爷的交情,世人皆知,因此就连官府也得卖冷剑山庄一点面子,不知您是否有什么关于血凤玉下落的线索?”
血凤玉的下落?当然有呀,血凤玉现在就在我身上呢。
心里好笑地想着,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丝毫没有露出异样神色。司徒焰日略略思索后开口:“血凤玉的事,我确实听说了,但这消息也不知道是由谁传出来的。我已经跟六王爷知会过了,请他帮忙找寻,可是双管齐下,还是没能掌握确切的情报。不过,由于家父与张世伯的关系,这件事冷剑山庄是一定会查下去的。”司徒焰日慎重地向三人保证。
唐门的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是由唐亦伯开口。
“既然如此,少庄主如果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希望你能知会我们一声。”
“倘若有了更确切的消息,冷剑山庄会视情况转告各位的。”
正当大厅上的讨论告个段落,原本应该在外面看着唐心雨的唐亦承突然急急忙忙跑回来。
“大……大哥!不好了!”他着急的神色令众人心里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去看着心雨吗?她出事了?”唐亦伯心一沉。
“心雨没事,是四哥有事!”这番话说得含糊不清,让人搞不清头绪。向来冷静的唐亦仲按着弟弟的肩头,对他说:“把事情说清楚点。”
“哎呀!反正你们先跟我到后园去找他,再不去,不知道他要跟那姑娘斗到什么时候,万一出什么意外就糟了!”
听到姑娘两个字,司徒焰日及司徒邀月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忆莲。
“快带我们过去!”司徒焰日喝了一声,唐亦承看了看众人,就领着大家往后园过去,路上也开始说起事情经过。
“我跟四哥怕小堂妹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就跟着她一路到了后园的莲花池旁。”他从头说起。
娇惯的唐心雨一路跑到莲花池,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开始扑簌簌掉了下来;她靠着池边栽植的柳树,抓着柳枝,就开始泄愤地扯着,连扯断了好几根细枝,上头的叶子都被她拔光了。
“该死的司徒焰日!你以为本小姐真那么喜欢你呀!摆出那副脸孔!要不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会这样缠着你!?”一边说,一边还是拉着树枝,胀红了脸,好像把那棵树当成了司徒焰日,死命地或捶或踢。
唐亦季跟唐亦承很识时务地躲在后面,没让唐心雨发现他们跟在后头。
“四哥,你说小堂妹会不会干脆下毒,把那棵柳树毒死呀!”唐亦承看到唐心雨那气愤的样子,心里很为那棵柳树抱不平。
“那棵树真是可怜……无妄之灾呀!”看到唐心雨抽出怀里的小刀,开始砍那稞细小的柳树,他就开始唾弃小堂妹的幼稚举动。
“有人来了。”唐亦季拉着弟弟躲在树丛后面。从莲池的另一侧,有一个姑娘走了过来。
忆莲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在阅读医书。好不容易告了一个段落,便到莲花池这里散散步。走着走着,就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在柳树下发脾气,还拿着利刃在割树干,很明显的是在泄愤。她不忍心地走了过去,规劝说:“姑娘,虽然心情不好,但是也不要割树嘛!树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是会痛的。”
“本姑娘高兴,你管得着!”唐心雨猛然回头,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
“你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听你说话,好吗?”看到她的模样,忆莲好心地说着。
“哼!你是冷剑山庄的什么人?”抹了抹脸,唐心雨看着忆莲的装扮,觉得不像是下人,但是对方又好像待在这冷剑山庄有一段时间了,心里随即升起了一股不安。
“我是冷剑山庄的客人。”
“客人?你住在冷剑山庄里?”在这里见到一个女子,她心中有了联想。
“我就住在醒心阁里头。”
冷剑山庄占地极广,房间也多,但是主人所住的内院与客房离得极远。而忆莲住的醒心阁位在内院里头,是明月楼的一部份。司徒昊给了子女每人一个独立的空间。司徒焰日住的地方是跃日斋,司徒邀月住的是明月楼,司徒怜星的地方称为掬星阁,而司徒倚辰的住所则称为天辰楼,至于庄主夫妻的住所则是青翔院。
兄妹四人的住所,大致上是围成一个ㄇ字形,由右至左以长幼顺序排列,所以司徒邀月的住所就在司徒焰日隔壁,而醒心阁又是最靠近跃日斋的一个房间,只要走出来,把头向左一转,就正好对上司徒焰日的寝室房门。
忆莲会住在醒心阁当然是邀月的蓄意安排,希望能把两人凑成一对。可惜的是,忆莲虽然住在醒心阁里,但自从她在现已无人居住的天辰楼里发现了许多道教典章与医学书籍,心喜之余,在经过了司徒焰日的同意后,只要是白天,她就会待在天辰楼里面,因此两人见面的机会其实很少,这着实让司徒邀月一度相当失望。
曾经缠着司徒焰日,甚至住过冷剑山庄客房一阵子的唐心雨,当然也知道里头的房间位置。一听到忆莲住的是最靠近跃日斋的醒心阁,下意识的,她就明白眼前的忆莲是她最大的情敌,因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唐心雨二话不说,伸手一挥,撤出了红蝎粉,淡红色的粉尘全落在忆莲身上,忆莲吓了一跳,也忘了反应,就站在当地。
“哼!让你尝尝红蝎粉的滋味!”她得意地笑着,等着看沾上毒粉的忆莲待会毒发,全身红肿的丑态。躲在树丛里的二人一看到唐心雨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拿毒粉伤人,连忙冲了出来。
“心雨,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柔弱女子!”唐亦承无法置信,原本以为她只是被宠坏了,但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滥伤无辜!唐亦季则是从怀中掏出红蝎粉的解药,要为忆莲解毒。
“呼!吓了我一跳,你怎么突然对我撒红蝎粉呀!这粉虽然不会毒死人,但沾上的人会难过好一阵子的。”忆莲就像是身上沾了灰尘一般,随手拍掉粉末,一点都不在乎。
看到她的举动,唐门的三人全呆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何忆莲会像没事人一般。唐亦季以为她是因为练武,以内力弹开了毒粉,但仔细一看,又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忆莲看来丝毫不会武功。
唐心雨最先反应过来,但她脑袋首先浮现的念头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女人出现”!
见毒粉不成,她就射出了暗器。唐亦承眼明手快地发出飞镖,半途就把唐心雨的暗器打了下来。
“心雨,你越来越过分了!居然暗算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他实在受不了唐心雨的举动,唐亦承愤怒地斥责。
“我……我不能让她待在这里!如果让她待在这里的话,司徒焰日就绝不可能理睬我的!”她心慌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唐亦季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痛心地说:“为了这个缘故,你就要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什么手无寸铁!你们也看到了,红蝎粉对她一点用都没有,说不定她武功厉害得很呢!”她很快地就为自己找到一个理由。
“睁眼说瞎话!她有没有武功你看不出来?”唐亦承马上回了她一句。
“倘若你真的伤了她,司徒焰日只会恨你入骨,进而与唐门反目成仇,这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唐亦季按捺住怒气,分析情况。原本苍白的脸孔因愤怒而染上了一层淡红。
唐心雨一惊,仔细想了想。的确,倘若这女人对他那么重要的话,我要是真杀了她,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我的……刚才被嫉妒冲昏了头,竟没想到这一点。
她又看了看忆莲,心里充满了不甘心、嫉妒、愤很……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令她心头就像被人用手狠狠拧住、不住扭转般的痛苦。
忆莲看到了她的神情,那狰狞的表情令她有点畏惧。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尤其两人素未相识,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她看了看眼前的二男一女,总觉得这两个男人好像在哪见过。她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着:“你们……是唐门的人吗?”她是从红蝎粉这一点猜测的,若没记错的话,她记得爹曾告诉过她,唐门的人喜欢用它来给外人一些教训。
“是的,很抱歉,让姑娘受惊了。”唐亦承抱拳向忆莲微微一躬。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忆莲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在下唐亦季,敢问姑娘名字?”
“我是常忆莲。”
“常姑娘,为何红蝎粉对你无效?”唐亦季对医、毒两道皆有钻研,一想到这个问题,兴致就来了。
“那是九转化元丹的缘故。”
“九转化元丹?那是什么?”
“那是我爹以相冲相克的药理所调制出来的丹药。以九种天下至毒与九种难觅圣药,再加上数百种药材,配合天地时节与阴阳调和的时序,炼了十年才炼出来的。服用过后,便可百毒不侵,所以刚才撒下的红蝎粉对我来说并无大碍。”她详细地解释给唐亦季听。
唐亦季听完后,只觉得不可思议。
“真有这种丹药?照理来说,是不可能调配出来的!”想了一想,这完全脱出他的药理常识,同时他也不相信真有人能做出这种药。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呀。”忆莲说这话,大有要对方直接对她下毒好证实她的话不假的意思。
唐亦承一听,吓得腿快软了!他没想到这个看来风吹就倒的清秀女子居然敢对唐门的人说出这种话,再看到四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的脸都快吓白了。
“四哥,你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吧?”他苦笑着问。唐亦季是五杰中用毒最为出色的,就连一些唐门的长辈也对他赞誉有加。但是,唐亦承认为四哥应该不会真的向忆莲下毒,应该不会……
“亦承,你太吵了,到旁边去!”唐亦季不耐地对弟弟这么说着。跟着他转头对忆莲说:“那么,我先从毒性较弱的毒开始试起,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她很兴奋地回答。终于有这个机会可以见识唐门的毒了。
“四哥!”唐亦承惨叫一声。他看到了四哥在研究药、毒时才会出现的狂热眼神,明白他是认真的。原本想找唐心雨一同劝劝兄长,不过看到她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就知道她根本巴不得忆莲能在这场比试中死去,怎么可能阻止那两个人。
知道说不动唐亦季,唐亦承很快地就想到了在大厅的兄长们。
“对了,找大哥他们,这时候也只有他们才有辨法阻止四哥了。”想到这里,他转头就跑,深恐跑得慢了,到时唐亦季与忆莲之间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麻烦就大了!
“……就是这样子。”一路上,唐亦承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让众人了解状况。
唐门一行人脸色都很沉重,而司徒焰日与司徒邀月虽然明白忆莲应该不会出事,不过一听到她的举止,还是免不了担心。很快地便走到了后园,才一走近,就看到唐亦季正对着忆莲施放奇特的毒,五颜六色的,甚是美丽。但唐门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唐门中一种名为“天女散花”的剧毒,当下就停下了脚步,不过因为风向的关系,还是让他们吸入了一部份。只感觉到一股极甜、甜到令人目眩的花香,眼前出现了一片斑烂色彩。
唐亦季很快就发现到了旁边有人过来,随即拿出解药,正要为他们解毒时,忆莲手脚更快,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掏出里头的粉末向司徒焰日等撒去,只闻得一股青草的清新味道,很快地便解了“天女散花”。
一行人脱离了那诡异的景象,唐亦伯还来不及开骂,就听到唐亦季兴奋地说:“原来你对解毒也有钻研!”
“嗯,我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你刚才要用的解药,是用口服的方式,可是那药效走得太慢,所以我用的是让人吸入的解药。”
“啊!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种方式呢,原来这药也可以改良成这样呀!”
两人你来我往的讨论,倒把旁人全丢在一边,视若无赌,开始就医毒方面的研究开始热烈讨论。看到忆莲兴高采烈的与唐亦季交谈,司徒焰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走上前去,打断了两人的讨论。
“很抱歉打断你们,不过两位要是想交换心得的话,不妨换一个方式,不需要以身试毒吧!”他不悦地看着唐亦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