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儿就是蒲公子订下的厢房了,小的帮您开门。”
“不用了,我自己会进去,你去忙你的吧。谢谢你,这是一点意思。”
小二见易天凤出手阔绰,眼睛都亮了,迭声说:“是是,那小的先告退了。”
易天凤站在厢房门外,隐隐约约听到李震那爽朗好听的声音,还有那只“淫火虫”和女子的调笑声。
她越听火气越大,正想一脚 开房门时,突然听到厢房内传出女人的尖叫声,以及一阵混乱、桌翻椅倒的打斗声响。
易天凤急忙撞开房门,映入眼底的是房里的杯盘狼借,以及一群姑娘花容失色的瑟缩在角落。易天凤急忙喊道:“他们人呢?”
其中一名姑娘抖着手,指指被毁了一半的窗户。
易天凤没多想也跟着追出去,她不由得慌张起来,心里希望李震没事才好。
她越想越害怕,脚步不曾稍停。
跑了一会,远远便看见李震和蒲信渊两人,正和一群蒙面刺客动起手来,她从腰间抽出之前李震送她的护身匕首,大喝一声跃进战圈中帮忙。
刺客见对方又有帮手加入,攻势更是凌厉,似是想一口气解决麻烦。
李震看到易天凤突然出现,微微一愣,这一愣,害他差点被刺客一刀砍中。
蒲信渊见状,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小鬼来这做什么?”
易天凤不理会蒲信渊的责难,努力闪身进入战圈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李震想到之前在旅途中遇到危难时,风弟实在没有什么武功修为可言,现下这些刺客,不比当时那些盗贼好打发,连忙出声。
“风弟,你快点回去讨救兵!”
易天凤想也不想脱口说:“我们哪有什么救兵,就我一个而已。”
蒲信渊在一团刀光剑影中,手持褶扇格开对方刺来的剑,听到易天凤的回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你是白痴啊!人家是怕你有危险要你回去啦,听不出来就算了,还告诉人家我们人单势薄。他不满的想,手边也不敢怠慢。
蒲信渊见对手难缠,屡战不退,眼神变为冷峻,众人只见眼前银光一闪,身形为之一顿,鲜血漫天啧洒开来,犹如在阳光下开得妖艳的扶桑花。
三名刺客连哀嚎也来不及发出,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下,一身肃杀之气的蒲信渊立在其中,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软刀,刀刃上的血滴落在泥地上,濡湿成一片。
李震则想擒住活口,并无意伤人,只见他身形宛若游龙,矫健利落,双手或劈或砍,都伤在对手脆弱的部位,转眼间,也伤了几名刺客,纷纷倒地不起。
其他刺客慑于他的气势,暂不敢有所行动,转头纷纷攻向身手最弱的易天凤。
易天凤本来就不会武功,单凭一股蛮劲对抗,现下她成了刺客的标靶。
易天凤大吃一惊,打得更是慌乱。突地,一抹银光划过,她闪避不及,背上硬生生挨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易天凤受不住疼痛,惨叫一声,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
“风弟!”李震大喊,由于被刺客缠住,无法分身救助,只能眼睁睁见她被人砍伤,本来从容的表情,逐渐罩上一层乌云,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的眼底浮现嗜血杀气,怒吼出声,也不再手下留情,手一挥,瞬间击毙一名刺客,闪身冲到易天凤身边,扶住她软软倒下的身躯,狠绝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信渊!”
“我知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带他离开。”蒲信渊一反平时风流倜傥的样子,脸上满寒霜。
李震深知蒲信渊的本事,相信他自有办法,便放心的抱起已然昏迷的易天凤,足下一点,飞也似的离开。
李震脚下不曾稍缓,看着易天凤的小脸苍白如雪,呼吸也变得迟缓,似乎在下一刻便会停了气息。
他心下焦急,全然没有平时从容不迫的神采,只有满心的恐惧和慌张。
此刻他无心分析自己的心情,为何会为了个萍水相逢的小兄弟受伤而着急,而又为何在见他负伤时,会有种恐惧的感觉,紧紧攫住他的胸口──
现下,他只清楚明白一件事,他是喜欢风弟的。
早在他第一次见到风弟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的跟着他的身影移动,曾几何时,他早就将风弟的喜怒,深深的烙印在自己心里了。
姑且不论性别,他喜欢的就是这个,向来开朗活泼的瘦小少年风天翼。
来到医馆,他顾不得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怖,一进门便吼道:“大夫呢?快叫大夫过来,这里有人受重伤了!”低沉的声音有着一丝不安。
医馆里的小学徒,见他突然冲进来,一身血迹斑斑,已被吓得呆住,加上听到他那威严且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气,下意识的答道:“是!快请入内,我马上找先生过来。”
安置好易天凤后,小学徒见到李震身上染满血迹,以为他也身受重伤,便小心问道:“这位公子,您也伤得不轻,要不要我先帮您看看伤处?”
李震从易天凤受伤后,所有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她身上,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沾满了易天凤的血,眼神一黯。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你快去找大夫来。”
小学徒也不好说什么,连忙进内堂请大夫。
李震看着昏迷不醒的易天凤,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给拧住一样,疼痛难当,伸出手,轻轻抚着他那如同女子般娇美无瑕的脸蛋,喃喃说道:
“就算会被天下人耻笑、唾骂,我也无所谓,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李震一脸肃然,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双唇紧抿,俊美的脸庞露出从未出现过的狂佞表情。
“好个定威王爷!有本事惹火我李震,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胆量承受惹毛我的代价?”
大夫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随后的小学徒亦拿了一些医疗用品,还边吩咐外头其他学徒烧热水备用。
“这位公子请到外头稍待,老天要帮伤者处理伤口。”大夫气喘吁吁的说着。
“是啊,这位公子,有大夫在,您大可放心!请到外头歇歇吧!”小学徒见李震仍伫立一旁不肯离去,也跟着催促他离开。
李震沉声说:“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救他,多少钱都没关系,务必用最好的伤药。”说完,才将不舍的目光移离易天凤,到外头等候。
等候的时间是难熬的,李震看小学徒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每次见到一盆盆原本干浮的水,变成令人怵目惊心的血水,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眼神也显得更阴鸶。
直至日暮西山,才见到老大夫满头是汗,疲累不堪的从房里走出来。
李震见到大夫出来,急忙上前询问情况。“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老大夫抬眼看了他一下,仔细打量眼前这名气质出众,如人中之龙的男子,见到他眼中那掩不住的焦急,心想房里的这位患者,应该是他的至亲,瞧他的模样,当下心里恍然大悟……
“尊夫人背后被利刀砍的很深,我已经将伤口缝合,但由于失血过多,现在她的身子骨很虚,需要好好休养,目前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伤口,避免发炎。
还有,我是不知道尊夫人为什么要扮男装,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宜再在胸前绑着布条了,这样会影响伤口复原的。”
老大夫手抚银白须髯,徐徐说道:“今晚是关键之时,尊夫人因为伤势过重,有点发烧,等烧退就没事了,若高烧不退,恐怕会有危险。”
听到大夫对风弟的称呼,李震的脑袋有如让人猛击了一棍,顿时铬愕的说不出话来。
风弟他……竟是女儿身?!
老大夫见李震闷不吭声,还以为他受到的打击太大,连忙安慰他。
“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大担心。现在麻药未褪,尊夫人还在沉睡中,不过你可以先去看看她了。”
李震强迫自己从错愕中回过神来,连对老大夫说声谢都忘了,像风一般卷进房里看易天凤。
一进房,他迫不及待走近床畔,看着因负伤而脸色苍白、更显娇弱的易天凤。
李震以手指描绘她精致的五官,心头猛然一震,他真是个呆头鹅,风弟跟在他身边已经过了那么久,他竟然一直没发现,“他”其实是“她”。
李震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直盯着她,心情顿时变得复杂,他的目光停伫在她雪白的容颜上,喟叹一声。
他该高兴吗?应该庆幸她是个女孩?
之前对她产生莫名的好感,原来在冥冥之中,他的心已经明白告诉他事实。
他同时感到有些生气,为什么风弟迟迟不告诉他,她是女儿身的事实?难不成她不信任他的人格?
他望着易天凤憔悴的娇颜,灵巧秀气的五官,让他看得痴了。
突然,易天凤微蹙着眉,嘤咛一声,将李震从沉思中拉回,他才想到风弟正发着高烧,脸颊也泛着一层薄汗。
他急忙起身到外头弄了一盆冷水,拧了毛巾擦拭她因高烧冒出的汗水。
李震为了照顾她,无心饮食,不眠不休至夜半三更,见她的高烧已退,自己也疲累的趴在床沿睡着了。
第八章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射进房里,鸟声啁啾,易天凤悠悠醒来,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的觉。
她梦见李震令人安心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呢喃,又梦见他温柔的抚触,如和煦的微风。
她眷恋着梦里的一切美好,私心希望美梦能成真。
易天凤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李震俊美的脸庞,看着他眼下明显的阴影,她不自觉想伸出手,抚去他脸上的疲惫──
不对,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记得自己在混战中被砍了一刀,那火烧似的痛楚,几乎令她失去知觉,在陷入黑暗深渊之际,她只听到李震惊慌的呼喊,之后她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望着窗外的晨光,易天凤心里推想,难不成,李震照顾了她一夜?
她想起身,却突然发觉背上传来痛楚,自己全身虚软无力,光是抬手就颇为吃力。
许是感应到她的举动,李震睁开睡眼,连忙坐起身,看着易天凤仍然苍白的小睑,柔声问道:“你觉得怎样?好点没?”
易天凤卧趴在床上,惟一能自由活动的,只有那双骨碌碌水灵灵的大眼,她因整夜滴水未进,喉咙干个已久,发出沙哑的声音说:“水……”
李震听了,急忙起身倒了一杯水,扶起易天凤的身子,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下水。
“喝慢点。”他温柔似水的嗓音流泄满室,震动她脆弱的心脏。
易天凤愣愣的看着他,不了解他为什么变得如此温柔,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直盯着我瞧?我自信自己长得不错,但被你这么盯着,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失去理性变成野兽的。”他笑得粲然。
易天凤原本苍白的脸,因为李震大胆的话,抹上一层淡淡的红霞,她用微哑的声音娇斥道:“你、你少不要脸了,净是胡说八道。”
李震拿开杯子,以自己的袖子抹抹她的唇,柔声说:“为什么你要瞒我?”
易天凤听到李震这么一问,惊愕的望着他,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他、他知道什么了?是她的身份?还是她其实是个女孩子?
易天凤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慌慌张张说道:“我、我哪有瞒你什么啊?你是说我偷偷跟你上酒楼的事吗?”
“不是这件事,不过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我们去酒楼?”
易天凤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暗叫不妙。
看出她的犹疑,他叹了声说道:“别再顾左右而言他,你跟踪的事我不在乎,重要的是,昨天若不是大夫帮你治伤,我想我恐怕不会发现,其实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李震幽幽的说:“风弟,你骗得我好苦啊。”
“我,唉──”易天凤急忙要解释,一紧张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痛得倒抽一口气。
“小心点!等你好了再说吧,现在你的伤比较要紧。”李震看到她痛得皱起小睑,心里也跟着抽疼。
过了数天,确定易天凤可以移动后,李震便安排软轿,将她接回客栈养伤。
在养伤的这段期间,李震也不过问易天凤隐瞒性别的原因,只是等她哪天想说时,自然就会说了。
“李大哥!我、我想还是说清楚好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喔!”她怯怯的看着李震。“其实我、我不叫风天翼,我的本名是易天凤。”
“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东跑西跑,你的父母不担心吗?”他感到相当疑惑。
“我是独生女,家里没有继承家业的男丁,这次出门,其实是代我爹出来办点事的。”
“是什么大事,竟要惟一的女儿独自出门,难道你爹不知江湖险恶?”李震挑着眉,不能理解她父亲的所作所为。
“呃,这……这说来话长。”易天凤见李震变了脸色,嗫嚅的说着。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他眯着眼,不容质疑的命令口气,让易天凤无法回避。
“其实我爹本来不想让我出门,是我自己硬要出来的。”话一说完,她便看见李震的眉头打了个结。
“我爹后来拗不过我,答应是答应了,但是打算派人陪我上路,我不想带个跟屁虫,当日便把他甩了,自己出门去。”
李震的眉头第二次打了死结。
“你爹派人跟着你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接受?”
等等,这桥段好像有点熟?对了,好像跟他的情况一样。李震暗忖。
“可是……杨大哥那人 哩 嗦的,要是和他一起,那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杨大哥?”李震有点不开心的说:“为什么你爹派男人跟着你,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忽略了自己的口气,酸溜溜的像个捉奸的丈夫。
“杨大哥是看着我长大的,而且他早就成亲了,所以我爹很信任他。”易天凤不解,为何他突然介意起她爹派谁跟着她?
“难道你不知道,男人即使成了亲,也照样会四处拈花惹草,尤其像你这种小嫩草,他们更爱。”她这个天真的笨蛋。
易天凤无言的望着他,李震这才发现自己的口气,像个吃醋的丈夫质问妻子有没有偷人一样。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装做若无其事。“你太嫩,还不懂男人。”
“那你也是吗?”易天凤直勾勾的望进李震的眼中。“你成了亲以后,会在外头拈花惹草吗?”
李震因为她举一反三的问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跟一般男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易天凤继续发挥追根究底的本事。
“能及得上我的,不是死了就是还没出生!”他扬起自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