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蒋府灶房做事的小六是怎么说来着?他说蒋小姐第一次见着白玉书生型的铁少爷,便失了魂般的一见钟情。
每天未见他一面,必定是如吞了炭火、吃了炸药般,逢人就鬼吼鬼叫。绝的是,她千金大小姐老早已有婚配,却为了铁少爷吵着要退婚,吵得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聊。
真是可怜!
可怜铁少爷,为了让蒋府下人有好日子过,不得不和这个凶婆娘虚与委蛇。「小的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自作主张。」
「算你识相。」她轻蔑地以鼻息冷哼道。
明明是个黄花大闺女,姿色也不错,一张嘴却吐不出好话,心肠坏得可以,难怪铁少爷对她是能避就避,换上是他这个老头儿,连碰她一下都不想,更甭说是动娶她的念头。
「蒋小姐。」
蒋莉君的龇牙咧嘴在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时,全部消失,瞬间换上病容,戚戚的闻风回头,「铁大夫,你终于出来了,奴家的头都快痛死了,你快点来帮奴家看看嘛!」
喝!盛气凌人的嗓门又为铁少爷化为柔情似水。陈总管见怪不怪,恶心的看着三天两头必上演的戏码。
「头又痛了?我请铺里的大夫为你抓帖药方。」闪躲开蒋家小姐伸来的手,铁靳冷淡地说道。
「哎呀!铁大夫,你没为奴家把脉,怎知奴家今儿个头为何而痛?」拎起纱袖,露出整只手臂,她不死心的拉住铁靳的手。「你摸摸看嘛!」
一天到晚不是喊头痛,就是喊胸疼的,初时还当她是真的生病,三番两次同样的情形后,她又不是笨蛋,才不会再上当。「蒋小姐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产生的,是属旧疾,铺里每个大夫都知悉,毋需指定我便可为你下药。」压抑下拂袖而去的冲动,铁靳抽回被她抓住的手,咬牙柔声说道:「蒋小姐,铺里事多,无法奉陪了。」
「你不行抛下奴家。」心上人就要丢下她走出门,情急之下,她由后头一把抱搂住铁靳。
她到底有完没完!
大庭广众之下,女孩子家不要脸的抱着一个「男人」不放,羞不羞啊?「蒋小姐,请自重。」铁靳气恼地喝令,并扯开圈围腰身的手。
「你不要把奴家丢给别的大夫,奴家便乖乖的不乱来嘛!」
大花痴一个。铁靳一边检视衣服领口是否被扯开,露出不该露的东西,一边暗骂。
好在,缚胸的布巾完好的在原位。
「铁大夫,快点帮奴家看看嘛!」
天气都带着凉意了,她还穿酥胸半露的夏纱袖,没生病真是狗屎运。
铁靳不理睬她的吱吱喳喳,扫视门外的天际。
不好!
不快点甩开麻烦精,酉时一过就来不及回童家了。
非常时刻只好使出非常手段了。「蒋小姐,你在这儿坐一会儿。」铁靳半垂眼睑,笑容可掬的挽起她的手,带她到药铺一角坐下。
铁大夫主动碰她的手了!
美如冠玉,器宇轩昂,嘴畔总是不吝地含带一抹淡笑,她缠了足足有个把月的铁大夫终于对她笑了,还碰了她。
蒋莉君身心都为了她这一碰而如痴如醉地乖乖坐下。「好,铁大夫要奴家等,即使是天荒地老,奴家也会安分的坐着等。」
奴家长、奴家短的,泼辣女人学人装秀气。不过是伸手拉她一下,就一副要流出口水似的,啧!
解决了,她瘫靠在椅子上了。一旁观察的铁靳乐得抚掌,大方的再送上一笑。
其实她哪会那么好心地牵她的手,牵她是为了要她安静。
在她转身前,就从袖袋中拿出煨过软身散的针,一回身便往她麻穴轻刺,现在一时片刻她是哪儿也去不了啰!
就让蒋家小姐坐在椅子上等到「天荒地老」吧!她才懒得理会。
◇◇◇
床内女子透明的雪纱衣内一丝不挂,若隐若现的让人看尽她的曼妙胴体。她浓妆艳抹,带风尘味的使出所有看家本领,诱惑着最喜爱的客人。
时而以丰腴的双峰磨蹭着他,时而以唇舌细吻他,由上而下。「堤,今天是怎么了,一点冲力也没?」百般挑逗,他却连气都未加重,反倒是她,为了床上赤条条、结实的汉子气息不稳,欲火焚遍了全身。
置身在牡丹送往迎来的房内,童仓堤带着三分醉意仰望得不到满足、嘟着嘴的她。「大概是酒喝多了,起不了劲。」
「那咱们起来,我喂你吃些水果,抚琴唱小曲给你听。」今夜堤没「性」致,娇艳女子也不便为了自身性欲而强求。
拉拢不能蔽体的雪纱衣,她轻盈地准备下床叫人送上水果及琴。
「不必了。」揽过柳腰,童仓堤将服侍他的牡丹搂回床上。「别担心,我虽提不了劲,可还是有很多法子让你进入快活忘我的境界!」他暧昧的以大腿顶蹭着她的下腹。
「我没关系,你来者是客,该是我让你来得值得呀!」一扭腰臀,牡丹闪避了他欲往下滑的手。
「什么值不值得,每次都由你来伺候我,换我替你服务一次,不会怎样的。」童仓堤扯开她的雪纱衣,将头埋入她高耸的胸。
「喔!堤──」倒向童仓堤怀里的牡丹顺从迎合。
「今宵绝不让你白度。」
「堤──」他温柔的褪去她的雪纱衣,手与唇游移在她身上敏感的地带。
是的,她就是爱他的这种小体贴,不像别的客人,为达私欲兽性般的凌辱她,完全忘了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基本的需要啊!
第二章
夜幕低垂。
童家大宅离主屋不远处,铁靳独居的莲荷侧院。
她匆匆掩上房门,褪去靴子,上了床榻并解下布帐,遮去外来可能的窥探。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稍事歇息,以平息因走太快而疾速跳动的心。
「总算是赶回来了。」卸下绑扎长发的白色锦带,一头乌黑及腰的秀发顺势而下,恢复铁靳本来的女儿样。
「叩叩!」
「谁?」铁靳眼带惊悸地由罗帐内探出小脸。
「铁少爷,是我,阿玖。」
原来是她在童家的贴身小厮。「有事?」别再节外生枝啊!
「铁少爷要用晚膳了吗?需不需要小的送到房里?」
「不用了,我在外头用过了,今天不需要你伺候,你可以回房歇息了。」她朝门的方向喊道。
「是,那小的回去了。」
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让她吁吐出憋了好久的气。「好了,时辰将近,得先静心养气。」口里边念边盘腿调匀呼吸。
一阵吐纳之后,铁靳放松了身心,躺卧于被上,等待每月十五月圆之日变回原形的剎那。
随着天上月亮的爬升,铁靳的人身渐渐产生变化。
从四肢开始,一步步往上幻化。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床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大功告成。」成为雪白狐狸的铁靳以人语庆幸道。
铁靳本是一对修炼中的白狐的后代,会与童家结缘,起因于──
铁靳八岁那年,母白狐以人形出外觅食,不慎误食了山中毒草,奄奄一息的变回原形,倒卧在树林的小路上。
「老爷,你瞧路旁有白色的东西在动呢!」
顺着仆从所指之处,慈眉善目的童重吉果然看到了草丛堆中露出了一团白。「过去瞧瞧。」
「不太好吧!老爷。万一是凶猛的野兽,咱们上前,不就等于羊入虎口?」扯回不知死活、只顾好奇的主子,童堂庆劝戒着。
「以它倒卧的情况,像是病得很重,若是猛兽,此时也无法威胁到咱们了。」
「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得好。」
童重吉了解仆从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可是以他身为大夫的职责,要他碰上病患而见死不救,他做不到。「堂庆,你等在这儿,我过去瞧瞧。」
主子执意趋前查探究竟,他做人随从的,岂能贪生怕死?童堂庆小心翼翼的随侍在侧,以期在有危险时,以身护卫主子。
视线逐渐模糊的母狐隐约看到两个人类走近,而它连站起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更别说是想躲开他们了。动弹不得的它睁着看不清的眼躺于地面,等待逼近身的人宰割。
「老爷,是只罕见的白狐耶!」童堂庆惊奇地叹道。
是的,童重吉也瞧清楚了,躺在草丛边的是只奄奄一息的白狐。
他目视地检查它一遍。身上无明显的外伤,脸上流着两行泪,童重吉心神一颤,蹲下身来。
「老爷,这只白狐虽瘫软在地,可是毕竟是野生的,万万不可啊!」童堂庆胆战地制止主子冒险。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见死不救,岂不枉为医者?更何况,你瞧它,面露凄凉地流着泪,一看便知是只有灵性的狐,它必定晓得我是要救它,不会加害于它。」
耳闻两人的对话,母白狐明白来人不是坏人,不会加害于它,剥了它的白毛皮。它是碰上贵人了。
母狐鼓起仅剩的力气,点了一下头,并抬起一只脚放在贵人手上。
「你瞧,它知道我想帮它,在向我道谢呢!」童重吉惊讶得啧啧称奇。
「说不定它只是死前的抽搐。」
仆从的反驳他未听入耳,仅是专心的替它诊查。
母狐静静地让人在身上东触西摸,甚至于在他拿出随身药材,捣碎塞入嘴时,也是没反抗的任由他处置。「依我看,牠是不小心吃了有毒植物。」
「老爷有办法治好它吗?」狐狸在他家老爷替它诊查时所流露的乖顺样,令童堂庆放下心中的排斥,为它担起心来。
「应该可以。我让它服下刚寻获的解百毒草,相信不久它即能自行返回山林。」
「那咱们不就又要回头找药草?回家的日期不又要延后了?」方才童堂庆没注意到,老爷用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寻获到的珍品医治白狐,现在听到老爷大方的将珍贵药材喂给一只禽兽,他哀苦的连连惨叫。
「别担心了,咱们照原定计画,打道回府。至于难能可贵的药材是可遇不可求的,下次出门采药时再试试运气。」童重吉怎会不晓得仆从的思乡情切。这趟出门算算也超过两个月,不只堂庆思乡得紧,他也担心儿子的身子啊!
老爷给的答案让童堂庆像是吃下了定心丸。不过对于上好的药材用在狐狸身上,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了。「药没了,少爷……」
「就当阿堤没福分得到这剂珍材。」
身上的疼痛、无力感在服下那个人的药后,渐渐消失了。母白狐有了足够的力气站立起来,它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救命的人,转身离开。
童重吉凝神观察着狐狸步履缓慢地沿小路往山的深处走去。「堂庆,你瞧,它能自己走路了。」
「那是不是说咱们也可以上路了?」
「嗯。」一再仔细盯望渐走渐远的白狐,童重吉点点头确认没问题后,安心不少地朝反方向而去。
绕了一圈回到小路上的母白狐拧动着鼻四处嗅。
它身侧的草丛里走出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不言不语的抚摸它背上的毛,与它一起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慵懒的侧卧在林上伸展四肢,变回原形的铁靳边梳理身上的白毛边想,当初童老爷救了娘后,若收下爹随后送上童府的白银及家传草方,她就不必被爹丢在童家,独自忍受每回月圆变回本来面貌过程之苦了。唉!
「大家不知过得好不好?」思及八岁前在族群中的无忧无虑,昵在爹娘身边,有爹娘帮忙的修行,有表哥阿飞可欺负、指使的日子,和今日层层修行难关都必须自行冲破,和动不动就要受阿堤的气,她更加叹气。
「铁靳,你在不在里头呀?」门外传来童仓堤拔高嗓门的叫嚷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
臭阿堤,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这节骨眼找上门。恢复原形的铁靳慌乱的站在床上来回走动。
「我说铁靳啊,陈总管说你已经回家了,我晓得你在房里,快来帮我开门。」
什么嘛!帮你开门,岂不是自曝秘密,她才没那么傻呢!「吵死人了。是谁在外头大呼小叫?」
「你是怎么了?听不出我的声音,我是阿堤,是最疼你的哥哥呀!呵呵呵……」
如此大的嗓门,要人不知他是谁都难!「天色不早了,我已经就寝,有事咱们明儿个再谈。」听他口齿不清的声音,想必又去和猪朋狗友厮混了。
天色不早?不是才一更天。童仓堤眼神迷蒙地喊;「不行,不行,今晚花好月圆,我兴致正高,你得陪我喝两杯。」
在外还喝不够啊!
臭阿堤,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家中的事都不帮忙。「喝酒随时都可以,何必非得今晚?明天你想喝多少,我便陪你喝多少,喝到有人倒下为止,你说好不好?」明天她一定要在酒中放巴豆。哼!
今晚到底是怎么搞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师弟夫妇俩的恩爱样教他嫉妒,使他心情低落到极点。
约了三、五个下了差的衙役上许嬷嬷处找乐子,找寻不同的「爱」,结果却败兴而归,连在牡丹房里想一展雄风的意愿都提不起来。「铁靳,别扫我的兴嘛!开开门。」童仓堤边喊边击打门板。
「你今天喝得够多了,回房去吧!」
「你没开门,怎知我有没有喝酒?」他不打自招的打了个大酒嗝。
「还说没有?都大舌头,打酒嗝了。」她敢打包票,他身上除了酒味,脂粉味定也跑不掉。
「我承认是和朋友喝了两杯,可我还很清醒啊!铁靳,开门出来啦!你可以亲自检查我,看我有没有说谎。」
「不。你再半夜鬼吼鬼叫,小心我对付你。」臭阿堤,都拒绝他了,还一味的痴缠。四只脚站立在床上的铁靳低声警告道。
「你真的不开?」
「不。」她眦目怒瞪着门。
「那我自个儿撞门进去啰!」童仓堤未理会铁靳的警告,他就是无法控制地想在此时看见铁靳。
「你敢闯入就试试看。」天啊!真让他撞进门,「它」的真实身分就曝光了。
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铁靳不停地转动金黄色眼眸思忖着。
不管了,保住秘密要紧。掀起罗帐一角,露出金黄色的双眼盯住木架上的水盆。
铁靳以仅有的灵力牵引水盆浮于半空,飘向窗。「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在门外发酒疯,休怪我不客气。」
「隔着门,你奈我何。」
他真的是酒喝过头了,竟对她威胁的话不放在眼里。好,他不怕,她就让他醒醒酒。
铁靳使出灵力冻冷水盆内的水,打开由内向外推的窗,迅速泼出水并关上窗。
「哎哟!」突如其来的一道水柱,冻得他冷意肆起,微醺的醉意全没了。
「这样,奈不奈何得了你?」
铁靳下手可真是不留情,把那么冷的水泼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