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她索性提高价码。
老板倒抽一口气。“小姐,你开什么玩笑?”
沈蓓珊也开始觉得这个主意是有点像玩笑。“好嘛,那你说这画值多少?”
老板耐心的琢磨半晌,“我能给你最好的建议是,三千五。”
“连框才这样?”她又想拍桌子了。
“虽然这是个好画框,但我并不需要。这样吧,如果你很急需用钱,我建议你到这家画廊去碰碰运气……”老板从名片簿里找出一张名片,“我记得这家老板对画框很有兴趣。奇怪,在我看来他们的画框比画还值钱,好像也有几幅你这种画框。说不定他们会乐意出比我高的价钱……”
“谢谢老板!”沈蓓珊抢过名片,乐得想亲吻他,飞快冲出画廊。
“现在可以把画和名片一起交给警方了吗?”凌子舜也很高兴。
“什么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话虽如此,她却很难控制住脸上期待的笑容。
“沈蓓珊,这件事不是在玩游戏!”凌子舜厉声警告她。“碰上危险时我没办法救你,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去把你的想法说给警方听,让他们去伤脑筋!”
她收敛起笑容,想起歹徒闯进来的那天,她就背脊发寒。“如果警方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们说的话,培培为什么要逃?”她强自撑着,“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说的话,警方又会相信几分?搞不好把我也一起抓起来。”
凌子舜逼於无奈,急得脱口而出∶“我真受不了你们俩个,他为了让你远离危险而故意和你分开,而你还要自己往危险里跳?”
“你说什么?”她大惊失色。“远离什么危险?”
他叹息,把席培铭为了怕巩氏企业对她不利,而故意与她绝决的事说出来。“你不能怪他会担心过度。因为他父亲就是这样去世的。”
“席伯伯?”沈蓓珊心脏加速鼓动,嘴唇微微泛白。“我记得他是车祸死的。”
“那是被人蓄意撞的。”凌子舜缓缓说明∶“整件事情说来实在太复杂了,总而言之,十年前有人想说服席爷爷参与一桩贿赂案,而席爷爷坚决拒绝了。对方一气之下,害死他儿子,同时也是一种警告,要他勿轻举妄动。十年后,故事重演,但这次培铭不只是拒绝了,还进一步展开调查,你想,对方会轻易放过他吗?”
她惊悸的要喘不过气来了。“所以他害怕巩氏企业的人会来对付我?”
“事实上,巩氏企业只是整个案子里的小角色。我们有理由相信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操作。培铭就是期望能找出真正的主使者。”凌子舜停顿半晌,柔声劝说∶“蓓蓓,这次听我的,不要辜负他的心意,远离危险,好吗?”
沈蓓珊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绪,思索好久,终於下定决心。“好,我答应。但你让我再试最后一次。只要我能证明这家画廊有嫌疑,我一定立刻交给警方处理。”
“可是……”
“他这么多事都瞒着我,为我着想,怕我担心,而现在又卷进贩毒的嫌疑,我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她顿了顿,忍着眼眶里泛滥的泪水,“求求你,子舜,现在除了你我,没有人能帮培培脱罪,你就答应让我再试一次,我答应你会小小心心的,好吗?”
凌子舜善意的坚持逐渐被她倔强的泪水击溃,末了,他终於勉强同意∶“好吧。”
8.5
在旅馆房间里,席培铭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彻夜思考后,整桩事情在他脑里已经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现在他只差一个着手点,一个能让他脱离栅栏的途径……
“蓓蓓被抓了!”
凌子舜突来的声音像投下一颗炸弹一样,使他整个人跳起来。“什么?”
“她进去那家画廊……老板亲切的和她议价,还倒茶拿瓜子请她吃喝,什么不好的预兆都没有,然后,然后她就昏过去了,就被带走了……”凌子舜慌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恨死自己的无能,眼睁睁看着蓓蓓被两个男人抬走,竟然连一点力也施不上。
死后十年来,他没有比这一刻更恨自己是个没有“特殊能力”的笨鬼魂!
席培铭感觉周围空气冷得像冰。他大喘一口气,强迫自己要保持镇定,嘶哑的问∶“慢慢说,子舜。什么画廊?什么老板?”
凌子舜把沈蓓珊鲁莽的计画叙述一遍。“都是我不好,没有强迫她放弃计画。”
“别自责,你已经尽力了。”他很清楚这个女人从小就凭直觉行事。“你还没说到重点,蓓蓓现在怎么样?”他握起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彷佛在等待死刑的宣判。
“她被绑在画廊地下室里,可能被麻醉了,动也不动。我叫不醒她。听他们说要等晚上再处理,不知道是怎么处理……”凌子舜恐惧的声音逐渐变小,想也不敢再往下想。
“我很清楚他们会怎么处理。”席培铭冷然道,“喝茶议价……相同的手法!真是可恨!”
“什么相同的手法?”
“你还没想清楚?怪不得蓓蓓叫你迷糊鬼。”他竟然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你还笑?”凌子舜急的简直就快要再死一次了。
“这种时候,如果不能让自己镇静下来,什么事也办不成。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那么可爱的女人这么轻易就被『处理』掉的。”他不再多耽搁一秒钟,抓起外套向外跑,“我还要娶她当我老婆呢!”
第九章
9.1
“你要去警察局投案吗?”凌子舜满怀期待,跟着席培铭离开旅馆。
“投案?笑话。”他甩甩落在前额的头发。“等他们盘问完毕,举装出发,我的宝贝未婚妻肯定已经变成你的同伴了。不,我不投案。”
他不理会凌子舜一路叨叨追问,快步走进巷子里的电话亭里,打给何经理。“老何,是我。”他低声而迅速的指示∶“立刻通知警方,在这间画廊的地下室有一位女人被绑架。”他把凌子舜给的地址念出来。“我相信公司里现在就有警察。更有可能他们已经听见这通电话了,请他们立刻行动。”
不到三十秒,他就挂掉电话。
“这样就好了?”凌子舜不放心的问。
席培铭对着空气翻白眼,好像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很笨。“当然不。警方不会轻易相信我,自然更不可能这么快采取行动。这通电话只是留作以后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之一。我现在要亲自赶过去。”
他的脚一踏出电话亭,凌子舜就发出惨叫∶“小心!”
席培铭的眼角补抓到一辆黑色汽车的影子,毫不迟疑的飞身向前扑,在地上翻了两个筋斗,即时躲过这辆急驶而过的车子。
车子警急煞车,发出刺耳的嘎声,竟然倒档向后撞来。
“我的天!”凌子舜只来得及这样叫。
席培铭立刻拉直身体,纵身跳起,在车尾的行李箱上翻滚一下,从侧面滑落到地上。
这次不等他站稳,驾车人扭动方向盘,再次将他逼得连连向后退。
席培铭整片背脊砰然撞上墙壁,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车身和墙壁的细缝中滑身逃出,躲过了被压碎在水泥墙上的命运。
驾车人不死心,不顾一切再次撞向他。
席培铭眼见逃不了这一击,侧过身子避开脆弱的腰腹被撞击,算准时机咬牙用力一蹬双腿,减轻受力的力道,再借力使整个人飞弹出去,以免倒在车轮底下当场被活活碾毙。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钟,远处有人开始注意到了,放声尖叫。
驾车人决定给予最后致命的一击,加足马力往倒在地上的席培铭碾过去。
“住手!”凌子舜用尽全力大叫。
驾车人警觉的踏下煞车,左右张望,却不见席培铭以外的任何人在附近。但此时远处的路人纷纷向这条冷僻的巷子集中,他只好改为前进档,扔下奄奄一息的席培铭,迅速逃逸。
席培铭趴伏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
“培铭!你还好吗?”凌子舜不停在他身边打转。“天哪!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席培铭嘴角溢出鲜血,眼睛恍惚的眨动。“蓓蓓……”他喘着,胸口的剧痛使他无法呼吸。
“蓓蓓还等着你去救她!”凌子舜急得快要爆炸了,“有人来了,你不能昏倒,培铭,站起来,你没事的!”
“蓓蓓……”他又呻吟了一声,脸上肌肉一阵痉挛,头一侧,失去知觉。
“培铭!”凌子舜放声喊叫,所有的感觉在瞬间混乱打结,神智突然变成一片混沌,他恐惧的大叫,却发现声音变成嘶哑,脑袋变得迟钝,身体也很沈重。
身体……凌子舜怀疑的转动头,培铭到哪里去了,他看不见他……
“还活着,快叫救护车!”行人靠过来,要把他扶起来。“先生,你还好吗?”
“我……”凌子舜自然的接口,感觉到身体被人扶起来了。
很痛……他皱起眉头,低头看见的身体是席培铭的身体……
“我没事。”他摆脱好心的路人,踉跄的走了两步,身体虽然很重,但还能操纵,只是内部传来的剧痛让他不时低声咒骂。
是的,他明白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附身在席培铭身上了!
“先生,你还是坐一下吧,救护车快来了。”路人拉着他。
“不要紧,我很好。”他勉强说,但那人七手八脚的硬将他按坐在地上。
“真的不要动,万一让伤势恶化就糟了。”
凌子舜叹了口气,没有力气挣扎,只好乖乖被救护车送进医院。
9.2
尽管凌子舜报的是自己的名字,又谎称没有证件在身上,但等接受过紧急急救处理,被护士推入一间空病房时,房里已经有两名一脸严肃的警员在等待着他。
“我们已经查出你的身份,我想你还是和我们说实话比较好。你不是凌子舜,而是席培铭,现在正因为走私毒品的嫌疑而在逃,对吗?”一名警员冷冷问。
凌子舜注意到还有数名警员守在病房门外,镁光灯不断朝里面闪烁,警员们伸长手臂阻挡每支持相机对着病房里面拍照的手。连记者都闻风而至,他知道培铭的身份已经曝光了。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孔在门外闪过。
“子尧!”他冲口大叫。
凌子尧身体一僵,那熟悉的语调让他不顾一切推开门口的警察。
“子舜?”他挤进来,却看见席培铭坐在病床上。
“哥……”凌子舜正面对着最最亲爱的家人,止不住眼泪奔腾,沙哑着声音唤着子尧。“子尧……我是子舜,我是子舜啊!”
“你……”凌子尧脸部肌肉扭曲,猛烈摇头。“不要开玩笑,你明明不是我弟弟,你是席培铭,我认得你!”
“我是子舜,子尧。十年前我和爸吵架离开家,一去不返,当时你在当兵,我们兄弟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我确实是你弟弟啊。我们是孪生兄弟,我好静,你好动,小时候你头发分左边,我分右边,经常偷换过来骗朋友,我代你去考月考,帮你作功课,你扮我去约女生,还亲了她……子尧,我是子舜哪……”说到最后,凌子舜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只会说∶“我是子舜……”
凌子尧激动万分冲上前,用力抱着他。“子舜,你真的是子舜?”
“是的,天哪,是的,我真的是子舜……”
“但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凌子尧拼命摇着头,瞪大了一双眼睛审视他的脸孔,“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你啊,你整过容了?还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席培铭?”
“不是,我不是培铭,我是子舜。”他哽咽着,想伸手擦泪,又感到左手隐隐作痛,举起又放下。“子尧,你能不能先让他们出去?告诉他们我是凌子舜,我不是他们要抓的席培铭。真的不是。让我慢慢和你解释好吗?”
“这……”凌子尧很为难,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卑劣至极的骗局━━席培铭认识子舜,所以利用子舜的名义来欺骗他;但在心底流窜的冲动又肯定的告诉他,这的确是他十年不见的弟弟。他犹豫着,缓缓伸手在席培铭负伤的左肩推了一下。
凌子舜流下泪,颤抖的开口∶“你不要欺负我,你比我大,大欺小,裤子掉。”
凌子尧顿时两眼模糊,声音哽在喉咙里,“我横竖只比你大二十分钟,我要去跟妈说,哥哥换你作,我不作……哦,子舜,你真的是子舜!”
凌子舜恳求,“哥,你去告诉警察,好不好?”
凌子尧看看站在身后等着将他请出去的警员,再转过头来。“你等等。”
十分钟后,凌子尧交涉妥当,病房里的警员离开了,门外的记者和大部份警员也都散了,只剩下两名警员守在紧闭的房门前,房间里终於只剩他们两人。
“你这么有办法?连警察都听你的?”凌子舜很讶异子尧竟然没费什么工夫就把警察打发走了。
“他们的长官是我的朋友,席家藏有毒品的情报也是我给的。以前我还给过他许多破案情报。所以这次他特别通融,给我一个独家访问你的机会。”凌子舜不顾医院不得抽烟的禁令,从口袋里掏出香菸。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床上的席培铭一眼,补充一句∶“何况警方就在门口守着,也不怕你能逃出去。”
“原来是你……”凌子舜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又质疑道∶“但你怎么会突然跑到席家去,还谎称自己是房屋仲介呢?”
“我在餐厅听见席培铭……不,你,和沈小姐提起凌子舜的名字,我开始跟踪,查过席培铭的公司,却没有你这名员工,於是才去了他家,没想到却意外发现毒品。”凌子尧在他的病床边缘坐下,尽管声音是镇定平稳的,两支眼睛却难掩饰激狂的情绪。
凌子舜注意到哥哥持烟的手微微发抖。他深深吸气,肺部的疼痛使他呛咳一声。医生告诉过他肋骨裂了一根,内脏有淤血现象,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培铭是否还活着,怎么毫无动静。
凌子尧眯起眼睛看着他。“现在应该轮到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凌子舜低下头看着洁白的床单,一字字缓缓吐出∶“现在和你说话的,的确是我。但是……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凌子舜,已经死了。”
凌子尧手一抽,一节烟灰掉落在地上。
“培铭和蓓蓓,就是沈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接受成为孤魂野鬼的我,我很确定他们没有涉及贩毒或走私,这一切都是阴谋,也许是栽赃……我们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培铭就被车撞了。那车是蓄意要撞他的。而我,却莫名其妙在他失去知觉的那一刹那,附身在他身上。现在培铭还是昏迷着,也许随时都会醒来。而蓓蓓,还在危险中……”他开始觉得身体发冷,心脏鼓动的速度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