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两支游戏外,傅蓉蓉又提了一些游戏名称和内容,有的得到玩者票选第一名,有的破销售记录,有的甚至得过年度大奖,而傅萱萱更是一一确定这些“听来陌生”的游戏,如假包换是出自她的手。
其实傅蓉蓉并没有玩过这些游戏,但接触公司业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要帮父亲的忙不能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必要的资料她当然要弄清楚。
傅萱萱听得眉开眼笑,这么多年来,可以说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确是受到肯定的,不是终年躲在家里一无是处的“废人”。
“蓉蓉,你真厉害,这么多资料都背一清二楚,怪不得不到两个月就帮爸企画了这么多新案子。”傅萱萱衷心佩服。
对姊姊这句诚心诚意的赞赏,傅蓉蓉一半得意一半惭愧,得意的是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确实不同凡响,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过目“两次”就能背得九成九却是事实,而关於企画的部份……她真但愿手上有把宝剑能劈开大地,让她一头钻进去。
她真的好想好想招供,但时候未到,也只能在心中祷告上帝能原谅她,唉!
回到房间,傅蓉蓉首先确定房门确实锁上后,以第一速度冲向床铺,把身体四平八稳的摊在柔软的床垫上,拿起床头电话,直拨美国旧金山。
电话响了十声,没人接听,她不死心,继续让电话吵下去。直到第二十二声时,远端才传来电话被接起的声音,跟着是一声慵懒的“Hello”。
“嗨,迪恩,是我啦!”
“你又在发疯啦?这么早打来,吵死人啊!”
“对啊,你就是那个死人呀!喂,迪恩,『资讯处理保全对策』的企画写好了没?我明天下午要用。”
“琼安,两个钟头前我就传到你那里去了,拜托你以后先看看电脑再来『吵死人』,成吗?”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如果没有你,我连……”
“连业都毕不了。”他自动自发接下去,“你这话我听了N年了,如果你真的感谢我,能立刻放我去睡觉吗?为了赶你那个案子,我整整少睡了四个钟头,下回别在最后一秒钟才通知我好吗?”
“Sorry,你去睡吧,我不吵你了,别忘了下星期那份『弹性上班制度』的企画呀!千万拜托了!”
“我真服了你了,连这种『小鸟Case』也要我写?你的手废了还是脑袋变糨糊了?”
“你不知道啦,明天就是笔试的日子,我可有得忙了,整整一百五十份考卷都要我过目,你以为我是superwoman啊?”
“得了得了,只要你让我有充分的睡眠,我就感激不尽了。”
“迪恩,thankyou。”“Sure,琼安,拜拜!”
挂下电话,傅蓉蓉连一秒钟也没停顿,从床上跳起来,跑向书桌打开电脑萤幕,把迪恩传来的档案叫出来,一看差点昏死过去,起码七十页的企画案,还加上这么多让人头晕目眩的专业名词。
“死疯子,他以为我一个晚上K得完啊?”她嘴里发着牢骚,但想到明天开会时,大家将用怎样“崇拜”的眼神看她“一天赶出来”的案子时,她又眉飞色舞起来了,谁教她身边有迪恩这么天才的军师呢?哈!
清晨三点半,韩伦交抱双臂,坐在书桌前,凝视那几叠比他头顶还高的档案,任由香菸在烟灰缸里烧着,白色烟雾冉冉上升,在他眼前展开一张朦胧的雾网。
他已经整整十五分钟都维持这样的姿势。
所有他能收集到的,关於乐视企业创立以来的一切资料都摊在桌面了。
怎么可能?十五分钟里,他反覆询问自己,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傅浩天私生活的记载呢?
乐视企业的崛起是这五年中的事,在此之前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型资讯公司,傅浩天当然也是乏人问津的小人物。可是,就以这最近五年来说,所有的报傅杂志永远只刊登“乐视企业”的动向,“傅浩天”这三个字不但甚少曝光,就算出现,也只是轻轻带过,或以“乐视企业的创始人”称之,彷佛提起此人的名字就像“触犯天条”似的。
这么多年下来,傅浩天甚至连记者会也不曾出席过,永远是由部下代劳。
从五年前起,乐视陆续推出一支比一支成功的游戏软体,这才开始声名大噪,在短短几年内市场就推展到国际舞台。但始终没有人知道帮傅浩天设计程式的“影子功臣”是谁,不知道有多少同行出天价想挖角这位神秘的天才程式设计师,全数无功而返,连名字也打听不到,甚至有人猜测这些游戏都是出自傅浩天本人之手。
直到三个月前,傅蓉蓉“从天而降”,大家才将她和乐视的“影子功臣”联想在一起,她也的确发挥天才的企画能力和超人的高效率,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推出无数强而有力的企画案,但除了名字曝光之外,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躲在幕后继续扮演“影子功臣”的角色。
这女人就像平空冒出来的,三个月前,整个世界的人甚至不知道傅浩天有女儿。
难道会是私生女?韩伦在绝望中胡思乱想。
他真的很有挫折感,这是进入商场三年以来,韩伦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谈业务合作竟然还要先通过“笔试”?韩伦越想越呕,今天就是笔试的日子了,而他却连案子的轮廓都看不出来。在他收集的所有资料中,他完全看不出乐视在哪个业务领域有特别的动作,虽然有傅浩天打算设立第四台的风声传出,但内定的合作伙伴肯定是韦氏财阀,两方从来没有一点不合的迹象,乐视又何必冒着得罪韦氏的风险,另寻新的合作对象呢?
他也曾找过几位同行中的朋友打探,但那些人不是吞吞吐吐,就是矢口否认听说过这件秘密案子。韩伦真怀疑是不是表哥事先打点过,故意要为难他,还是所谓“朋友”二字真的如此轻贱,一到利害关头,个个反目成敌?
从来,他抱定的战术是“攻心为上,出奇致胜”,每次接手一个案子之前,他必定将关键人物的来龙去脉、从小到大的生活琐事打听得一清二楚,然后从其他对手想不到的“死角”着手进攻。
就因为他深谙“知己知彼”的诀窍,这才能“百战百胜”。但这一次,韩伦茫然了,关於傅浩天和傅蓉蓉这两个核心人物的资料,他得到的等於是一张白纸!
照这状况看起来,潘维民是处心积虑要困他一辈子了!韩伦把全副的挫折感一股脑儿转移成对表哥的怒气,他用力捻熄香菸,哼,这支狐狸,你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吗?不过大我三岁而已,就不信我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不管五里雾里隐藏什么陷阱,他总之是闯定了!
第二章
乐视企业的总公司位於敦化北路和民生东路口的一栋办公大楼里,从六楼到十楼分别是业务部、硬体研发部、软体研发部、大型会议室与展示室、和各高级主管办公室。
八点四十五分,六楼的业务部与往常一样,还有大半员工尚未抵达,已经到达的少数人有的吃早餐、有的看报,也有已经开始投入工作的。在这段属於私人的时间中,除了偶尔几声“早安”外,只有稀疏的纸张翻动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坐在门口接待处的小妹用筷子夹起面线,张开嘴,正要把面线往嘴里送。
对外的大门打开,走进一位丰神俊朗的世纪大帅哥。
“黎━━黎━━黎━━”小妹“黎”了半天,这两个字永远没有机会离开她的嘴,而那口面线也永远没有机会进入她的肚子。
“请问,二号会议室在哪里?”对方风度翩翩,操着还算纯熟的国语问,“我是来参加笔试的。”
小妹的樱桃小嘴还没阖上,拿着筷子的右手向“天空”一比,意思是会议室在楼上,但那“陀”面线就“啪”的全部落在她腿上。
对方忍着笑意,亲切的向她道谢后,转身走出门外。她整个人呆滞的坐在原处,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才会见到贴在她闺房的海报人物出现在眼前。对,一定是梦,她昨天还见到电视的现场转播,他人明明应该在香港开演唱会才对啊!
否则就是长相神似的人……还没想出合理的解释,大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走进一位长相普通的小眼睛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金光闪闪的双手上总共戴着六支金戒指。熟读坊间所有八婆杂志的她,立刻认出此人是经常和女明星名字连在一起的叶公子。
对方同样询问会议室的所在就离开了。
不到半分钟,门又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去年刚当选立法委员的林委员。小妹记得清楚分明,当时就因为他“斯斯文文”,想来“年轻有为”,所以就把她这辈子最宝贵的第一次……投票权,投给了他。
“一表人才”的林委员也是来询问二号会议室的。等大门被开二十八次时,神智不清的小妹已经准备要挂号看医生了,只是不知道需要看眼科还是脑科,也许应该先医治饱受惊吓的心脏吧!
九点十五分,六、七、八楼里的员工为了今天的“异象”而众口喧腾,尤其是未婚的女性员工们,情绪完全烧到沸点,别说没有工作气氛,简直连椅子都坐不住,每个人都努力找藉口往洗手间或九楼跑。
说的更明白些,是九楼的二号会议室,原因自然是那里正聚集了她们梦寐以求的“超级金龟”们,虽然没有人明白这些金龟为何云集於此,但只要“随随便便”被其中任何一个“看上”,这辈子就再也不愁了。
至於洗手间,当然是用来补妆的罗!这还用问吗?
正当楼下盛况空前,热闹滚滚时,傅蓉蓉正在她十楼的办公室里睡得又香又甜。昨天晚上舍命K企画案,一直到三点半总算全部融会贯通,只是看状况眼皮实在撑不住,这一闭起来不知道要睡到几点钟才会“重见天日”,干脆直接到办公室来睡,保证不会迟到,不但省了塞车时间,还可以被“误以为”她在辛勤工作呢!真是一举数得。哈!
於是,她就在佩服自己的得意心情下,做了无数个好梦。
刘秘书一到办公室就在桌上见到傅蓉蓉留下的纸条,交代她有“十万火急”的案子要赶,九点二十分以前不准任何人骚扰她。刘秘书不停看着手表,为了确定时间没有错,还打了“一一七”查询,直到百分之百保证现在是九点二十分整时,她才上前敲傅蓉蓉的办公室门。
“经理。”
里面没有声音。
“经理。”她再叫大声些。
还是没有声音。
刘秘书大着胆子转动门把,但门上了锁,不得已,她再敲门。
傅蓉蓉蜷缩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朦胧听见叫门声。
请进。她在梦里回答。
“扣扣扣”的敲门声还在耳边徘徊。
请进啊。她以为自己有发出声音。等敲门声越来越大时,她终於大叫出口∶“我说请进!”
此时门外的刘秘书已经敲了整整三分钟的门,眼镜不断从满是汗水的鼻梁向下滑。“经理,您把门锁住了。”
傅蓉蓉从沙发上跳起来,花了一秒半的时间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立刻大叫∶“不请进,我马上就好,等━━等我把这段文章打完!”
一看手表,乖乖不得了,还有六分钟“笔试”就要开始了!她一面佩服自己还记得今天的计画,一面以奥运选手的速度冲向办公桌,打开电脑、摊开三份文件、弄乱桌子、拿出皮包里的化妆镜、梳好头发、涂好口红、穿上外套、拉平裙摆,所有动作在五十秒内完成,最后才套上高跟鞋。
九点二十五分,她以优雅无比的动作打开门,让香汗淋漓的刘秘书进来。
“人都到齐了吗?”她问,指的当然是参加笔试的男士们。
刘秘书摇头,“差三个人还没到。”
傅蓉蓉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两张预先打好的稿子。“好,你立刻到九楼二号会议室去,比你晚到的都算弃权。你先宣布这张纸的内容,然后发给每人十张稿纸和笔,再用内线通知我,等我透过播音和他们说话之后,你接着读另一张纸,解释笔试内容。如果有人坚持非用电脑打字,就带那些人到第五会议室去。今天一整天,二号和五号会议室都不会有别人使用。”
刘秘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霓虹灯一样闪烁不定,在傅蓉蓉说话的十八秒钟内变换了十八次颜色。傅蓉蓉看在眼里,抱歉在心里,如非不得已,她绝对不会让个性单纯且未婚的刘秘书面对一百多位名男人“演讲”。
根据计画,现在的她,无论如何还不能和那些应徵者照面!
傅蓉蓉把声音放温柔,“留心,不准任何人用电话,进洗手间不准带大哥大,此外,如果还没交卷就离开九楼形同放弃。”她停顿一下,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的秘书,“都明白了吗?”
刘秘书点点头,接过“演讲稿”,转身用走向死刑台的沈重步伐离开经理办公室。
“哦,对了。”傅蓉蓉在她身后叫道。
刚踏出门外的刘秘书转头。
“顺便请小妹帮我买份早餐,我要鲔鱼三明治和一杯咖啡牛奶,另外……”看见刘秘书一脸茫茫然,她改口道∶“算了,我自己来吧!”
九点二十九分,韩伦恰恰比刘秘书早十五秒钟进入九楼的二号会议室里。不消五秒钟,藏在太阳眼镜后面的一双利眼已经把在场所有人的面孔一扫无遗,然后才在房间里的一个空角落坐了下来。
韩伦思忖,原本以为可以从那些他知道的面孔中看出一些端倪,因为各人负责的业务范围不同,应该能推测出这个案子的大致方向,但此刻看来,这个如意算盘显然行不通,这些人中有彼此曾经站在敌对立场的竞争者,也有和他有交情的商场“朋友”,甚至有娱乐界或政治界的人物,原来这案子不单纯涉及商务,只怕其中还有蹊跷。
朋友?韩伦不屑的哼了一声,怪不得他们不愿提供消息,原来如此!更奇怪的是,在场全是二、三十岁的男人!一些据他所知,年纪较大却经验丰富的商场前辈,这次却全部缺席,不知道是主动放弃,还是经过傅蓉蓉刻意挑选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