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大高兴,语气听起来跟人家很熟一样。」单擢安研究的瞅着他。
「我要是跟她很熟,你就是她大哥。」他没好气的抨击回去,不明了听见蓝澄心比起常人明显偏差的品行,自个在恼火什么。
单擢安一脸迷茫,「我几时多了个小妹?」
「那个霸占停车位卖钱的丫头。」
怔住半晌,他恍然,「你是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就是蓝澄心?」
「错,她半点都不可爱。」下次她若再来向他拉保险,他非得念念她不良的品行,免得届时她找飞扬所有职员下手,大赚赌金之余更教坏他们,让他们有样学样,玩起「大家赌一赌」这不劳而获的游戏。而他居然脑筋短路的拿退瘀药膏给她擦撞到的膝盖,早知道她一出他的办公室便找杜姊赌起来,他就不给她药,痛死她好了。
看他绷着俊脸,粗鲁的将一张画坏的设计图揉成团,准确的扔进垃圾桶,单擢安很认真的猜想—靖扬不会私下跟蓝澄心打赌输了好几千元吧?
第三章
天气阴阴暗暗,像随时会落下雨滴。
单靖扬正视察完一家隶属飞扬百货的购物商场,往停车场走去,不期然教前方一道娇小身影截去注意力。
他并不惊诧再次巧遇蓝澄心,反正从初次相见起,已不知又偶遇多少次。此刻令他停下脚步的是她唇畔那抹他曾看过,像小狐狸的笑容。
她在算计什么?购物商场所属的停车场可是免费的,她那么大胆想重施故技,充当活动路霸诈财?
倘若他够理智,便该转头就走,他有预感再待下去,绝对会教她惹得情绪莫名起伏,怎奈体内的质疑因子偏顽强抬头,就这么静站一旁留意她的举动。
没发现身后有人注视她,蓝澄心闪亮的晶眸全定在路边一位约莫三岁的女娃儿身上,随后眼明手快的挡至一位路过的中年男子身前,笑咪咪的问:「先生,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赌注一百元。」
闻言,单靖扬不敢相信的瞠直眼,三天前他由大哥那儿知道她喜欢和人打赌,未料她当街拉个陌生男人便能赌!这丫头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赌什么?」中年男子很快问出他的疑惑。
纤指比向她右前方的女娃儿,「我赌那位小妹妹有穿小内裤,如何?赌吗?」
天啊,他该不该昏倒?她居然连个三岁娃儿有没有穿内裤都可以随便抓个人来赌,她就不怕别人当她是个脑筋有问题的女人?
果然就见被她拦下的男子呆愕了下,旋即像遇见疯子般摇头,急急走开。
「喂,才一百块,赌一下又不会怎样。」蓝澄心失望的在他后头喊。人家她有很强的直觉她会赢耶!现在那位小妹妹跟她妈妈离开了,她如何再找人打赌?
单靖扬委实佩服自己还能立在原地,没走到她身边给她一个响头,听她惋惜得宛若千年赌徒,难道她就不介意别人对她的异样眼光?
阴霾的天空突地下起雨,骤落的雨一滴比一滴大,站在骑楼下的他正想上前拉那个手上资料什么时候不掉,偏于下雨时笨手笨脚掉满地,赶忙蹲下身捡纸张的赌徒避雨,一位好心路人将手上的雨伞塞给她,自个匆匆跑开。
他缓了口气,还好她运气不错,有人愿意送她伞撑。然而下半刻,他赫然发现她转手间竟向仓皇躲雨的路人兜售起手中的伞——
「先生,这支伞卖你一百二十块,你要不要?」她堆着无害的笑容说道。
雨势转趋绵密,不要的是傻瓜。年轻男子未有犹豫的买走她的伞,殷勤的替身旁女伴遮雨,两人连袂离去。
淋雨的人瞬间变成她,而她还有时间在雨中傻笑!
「该死的你,脑袋秀逗吗?」无由的火气直冒,单靖扬疾冲向前扣住她就往停车场走。
「呀啊——」被突来的抓扣吓到,她慌乱的反抗挣扎。
「安静!我没兴趣绑架你。」因她的推阻挣扎,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单、单总经理?」蓝澄心这下总算瞧清对方是谁。
单靖扬直对着她被雨滴打湿的小脸皱眉头,抬手胡乱抹去上头的雨渍,「该死的你真的很教人生气。」
没时间让她问明白她哪里犯到他,一件西装外套兜头罩下,她在有力的手臂环揽与一声不容辩驳的「用跑的」命令下,被动的任他带着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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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哪门子状况啊?车里的气氛凝窒得让她不敢随便乱动,被突然挟持上车已够心惊,带她上车的人又一句话都不说?四周只剩大雨敲打车顶、地面的 答哗啦声,直听得人心慌又无措。
微微转头,蓝澄心偷偷觑向驾驶座绷着冷脸的酷哥,瞥见他额际的黑发淌着湿渌渌的水珠,她想也没想便伸手撩碰他的发——
「做什么?」她的指尖才碰触到他,单靖扬满腔的愠火捺不住的冲出,大手即刻抓住她的小手低喝,转过脸气睨她,她不知道他正努力平息胸中成团的怒火吗?
她满脸无辜,「你的头发在滴水,我……」她忽然停住话,微窘的抽回被他抓握的手,迟钝的想到自己的举动过于亲匿。
为掩饰自己未经大脑的举止,她慌忙由皮包里拿出手帕递向他,顺便缓和自个奇异跳岔半拍的心跳。
「这全拜你所赐。」粗气的抓过她折叠方正的浅紫碎花手帕擦拭脸上水珠,手帕上清淡的幽香飘入他鼻息间,很好闻,无奈抚平不了他的火气。
「我又没要你借我外套。」她小声低哝,下意识抱紧怀里已被雨水打湿一大片的铁灰色西装外套。她没想到会在街上遇见他,更没想到他会脱下外套替她挡雨,雨势愈下愈大,短短的距离他全身已淋得半湿。
「对,都是我鸡婆,应该让你这个转眼间就卖掉别人好心送你的雨伞,大赚不义之财的家伙在雨中淋雨淋到感冒发烧!」他低斥着,胸中不知名的火气有部份是气呕自己的多管闲事,他该在看见她的当下掉头就走,为何非要插手管起她的事?好了,现在被嫌了吧,而这让他心中更觉不舒坦,有点恶劣的想赶她下车,让她淋雨淋个够,可偏又狠不下心。
「你看见了?」看见她卖伞?
「瞧得一清二楚,你辜负别人的好心,还骗了人一百二十块。」
她上诉,「我不觉得我辜负别人的好心,是他自个送我伞的,再说买卖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方如果不愿意可以不买我的伞,怎么能说我骗他钱?」
「强辞夺理,今天你若是卖伞的商家,搬出银货两讫这套或许说得过去,但你不是,一般人不会像你这样卖伞图利好吗?」
抿唇,她无法理直气壮反驳他,一般人是不会像她这样卖别人送的伞。「好嘛,那一百二十块我分你一半嘛。」见者有份,这样他应该就没话苛责她了。
「蓝、澄、心!」单靖扬险些气炸。这小女人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
她张大眼,「不会吧,五五拆帐你还嫌少?」他是有钱的总经理耶,连这点小钱也要跟她抢?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半句,我就把你扔出去淋雨。」警告得咬牙切齿。五五拆帐?她当现在是在分赃?火得他一把摇下车窗透气。
什么跟什么啊,若要她淋雨,刚刚干么理她?可惜这些咕哝她只敢藏在心里,外面雨下得好大,被扔出去实在不大好玩。
「那我跟你介绍我们公司关于企业员工团保的优惠方案好不好?」假使这是他想听的正经话题的话。
「你最好不要!」深邃眼眸酷酷的睐向她,这时候谁有心情听她拉杂那些有的没的保险方案。
意即她若向他提团保的事,一样会被扔出去?这算不算继三天前她想向他拉保险出师不利后,第二度惨遭滑铁卢?那他那天做啥还给她名片、电话,这几天她之所以没和他联络,就是想挑个黄道吉日再跟不好懂的他谈生意,岂料今天不期而遇,她择期不如撞日的要向他拉保险,又被他一口回绝。
既然如此,「请问我可以说什么?」欸,想她可是个优秀的超级业务员,遇到这位总经理也不知怎地,硬是无法顺利发挥长才,说出去八成会被笑死。
「你很缺钱?」
「啥?」
「没人会拿三岁娃儿有没有穿内裤跟人家打赌。」真想剖开她的小脑袋,看她是受什么教育长大的。
她愕然,「连我跟人家打赌你也看到了!」
「敢做还怕人家看。」单靖扬依然没好口气,将擦过水渍的湿冷手帕整个压盖上她的小脸当作惩罚,「你就这么确定你会赢?」
随手抓下手帕,尽管被说得有点糗,她仍要表达她的小不服,「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三岁女生已经是个小小淑女,出门在外加件小裤裤很正常,至少我们家茵茵就都有穿。」
「ㄧㄣㄧㄣ?」哪个ㄧㄣ?是谁?
微顿,她垂下眼睑,低声淡答,「我外甥女。」
他敏感的眯起眼,她垂睫的刹那,他仿佛捕捉到她眼里一丝忽闪即逝的哀伤。像要证实是否自己眼花,他未作多想的轻扣她滑细下巴,要她的脸面对他。
「你——」
「你的意思是你确实很缺钱?」抢白截断她的话,他仔细注意她水灵柔眸中的情绪,惊愕中夹杂些许慌窘,唯独不见之前那抹哀伤,难道真是他错看了?
「拜托你要问问题就直接问,别不说一声的动手动脚,人吓人会吓死人耶。」毫无预警突地面对他放大的俊颜,她的心没有防备的跳了好大一下。瞧他好看的浓眉在她的抱怨里逐渐收拢,她连忙再道:「好,我知道,回答问题是吧?对,我很缺钱,前一天领的薪水常常隔天就花光。」
单靖扬不想咋舌都难,听听她说什么?「前一天领的薪水常常隔天就花光你是把钱花到哪里去?」
「嗯——」她状似回想的低头折玩腿上的湿手帕,低声轻道:「你知道的,现在的物价很高,名牌服饰更贵,不小心奢侈一下,微薄薪水就没了。」
换言之就是她花钱如流水就对了,也因而缺钱的不惜当活动路霸敛财、处处跟人打赌赚钱、卖掉别人好心相赠的雨伞,甚至出卖灵肉……
「该死!」怀疑她清白的念头一起,他不禁咬牙低啐,讨厌自己对她的这道猜想,那莫名的令他整个胸口紧窒得难受。
烦躁的爬抓湿发,他严厉的数落重话,「就算要当败家女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钱你知不知道?」
「知道。」回应的声音干脆又云淡风轻。
他像要吃人般瞪她,「知道你的行为还这么不良?你实在是——」
欠教训。
无奈他又不能将她吊起来打屁股,「你要到哪儿?」只好先送走她,免得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教训她的冲动。
「嗄?哦,我要回公司。」正困惑的思索自己有哪些行为不良,蓝澄心慢半拍才回答。
发动引擎,他迅速将车驶离停车场,加入大雨滂沱中的车水马龙。
偏头觑望他绷得死紧的侧脸棱线,蓝澄心一句迸到喉口的「你现在要去哪里」的问句,硬生生吞回肚里,怎么也想不通这位酷酷总经理到底在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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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你不是开车吗?怎么淋得这么湿?」
单靖扬一进办公室,一道惊讶的女声大剌剌的抛向他,声音的主人是与他们单家交好的颜世伯的女儿颜筑,他回公司杜曼丽即告诉他她在他办公室里。
「你以为我都像你一样,开着车进各大楼办事,下冰雹也不会有事?」回话不见半点客套。他朝随他前来,半分钟前像大姊般叮咛他赶紧换掉湿衣的杜曼丽道:「杜姊,麻烦帮我泡杯热茶,我先进休息室换衣服。」
「真是的,这个酷哥讲话还是一贯的尖锐,我是关心才问他,竟然揶揄我都直接将车子开入所有大楼办事。」当她是专门替人拆大楼的拆除大队呀!颜筑忍不住望着关上门的休息室频频摇头,搞不懂同样是单家出产的帅哥,单大哥说话温和婉转,这个单家老二却常常兜头赏人冷水。
杜曼丽一笑,「总经理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副总裁也常抱怨他没大没小。」
颜筑会心而笑,单靖扬赏人冷水向来不管远近亲疏,单伯母就曾开玩笑,说这个性子没她和单伯父温和的酷小子,搞不好是在医院跟人抱错了。
「我去泡茶,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杜曼丽跟颜筑亦颇为熟稔。
「不了,我刚才已经喝了杯咖啡。」
她点头离去,单靖扬恰巧由休息室出来,衬衫自然垂落腰间,擦发的毛巾就垂挂脖子上。
「你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怀疑你真是飞扬百货的总经理。」颜筑笑谑,没见过比他率性又随性的总经理。
「你这个颜氏企业的财务主任还真闲,上班时间晃到这里来。」他无所谓的回她两句风凉话。
她走至他办公桌前坐下,「不要说得我专门在浪费我爸给的薪水,我是到银行办事,顺道来跟你和单大哥打声招呼。严格说起来是你耽误我的时间哩,单大哥说你去视察飞扬旗下商场的营运情形,很快就回来,谁晓得你让我等那么久。」
「我怎么知道会遇见她。」
他?「谁?」
蓝澄心,可他跟颜筑提这个令他想生气的丫头干么。他滑溜的岔开自己的一时口快,「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总之我可没叫你等我,别把自个偷懒的理由牵拖到我身上。」
「啊,被你看出来了。」她大方承认自己的摸鱼心思,「我每天要看一堆财务资料容易头昏脑胀,出外办事当然要趁机偷懒透透气,不过——」她又将问题绕回自个感兴趣的地方,「你那个说了我也不认识的朋友到底是谁?你提到他眉头皱得有点可疑。」
她话落,他有型眉峰马上又皱给她看,谁说他跟那个让他从头有意见到底的小女人是朋友的。
见状,颜筑还想追问,正巧杜曼丽端来薰衣玫瑰花茶,打断了她的问话。
「如果我没记错,总经理手上拿的应该是退瘀药膏,你擦撞到哪里吗?」将茶端放他桌上,杜曼丽问。她曾见过他用那药膏擦手腕上的瘀青。
经她一提,颜筑这才发现他从刚刚好像就一直转玩这条大约十公分长的药膏。「你不会出车祸吧?」
「少诅咒我,这药是我回公司前别人还我的。」
事实上与其说还,不如说是他赌气抢回来的。就在二十分钟前,当他载蓝澄心回她公司,她突地由皮包里拿出三天前他给她的药膏要还他,他也才记起她笨笨的撞伤膝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