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又眨了眨,像是有点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家伙,印象中那家伙很无情的,才不会这么好说话,每每都以欺负她为乐。
“你真的是贺维伦?”
“我当然是。”
不,肯定是她在作梦,她才不相信他会为了自己改变,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栘,他的花心也不是一天造成的,既然是作梦,就索性好好发泄一番。
“我希望你以后有空要陪我出去逛街、看电影,不要成天待在家里当个自闭儿。”谁都不知道在外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贺维伦,一回到家就跟个木头人有得比。
“好。”现在是他很想跟她多亲近,反倒被她排斥了,唉!“还有吗?”看来自己的罪行还真不少,那就一次说清楚讲明白,省得日后还让她挂记著。
“有。”这家伙的罪状可多了。“能不能麻烦你收敛一点,不要老是对其他女人乱放电,让她们误以为你对她们有意思,最后倒楣的人还是我。”
“你会嫉妒吗?”那都是婚前的烂帐了,婚后他从来就没有让人有任何“误以为”的事情,只除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贱女人。
“当然会啊。”
“为什么?”正因她意识不清,他更想听听她的真心话。
“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应该是很“那个”他,所以才会嫉妒的不是吗?那为何突然说不出口?真奇怪。
贺维伦也不勉强她。“我还有哪些地方要改?”
“……你能不能只爱我一个人啊?我明白自己条件不太好,有点配不上你,在所有人眼中,你真的太完美了,呃,除了个性有点瑕疵以外。你像道灿烂的光芒,女人都爱你,但你能不能别太贪心,只爱我一个就好?”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贺维伦听得心都疼了,明明深爱著她,为什么到最后伤她最深的竟是自己呢?
“宝贝,我本来就只爱你一个,不管是现在或是将来,我永远只爱你。”
她很喜欢听他喊自己一声“宝贝”,那会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是捧在他掌心里的宝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一定是在作梦。
“因为我爱你啊。”
“我好累,可不可以继续睡?”说了那么多话,她想休息了,“我刚刚有梦见你,以前的你虽然很可恶却不会让我伤心,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你。”她抱怨道。
贺维伦露出一抹苦笑。“你睡吧,继续梦见我也好。”至少这样看来,他仍是有希望的。
她似是很认真地思索一会儿,最后点头,“好吧,那我继续去作梦。”
“我会在这里等你醒来。”他笑著保证。
唯有她,值得自己等待。
他希望在天恩梦里的自己仍为她所爱,能再次令她爱上。
第六章
“他是谁?”
手上抱著一堆文件,跟在前辈身后,孟天恩正盯著某个人看。
淑蕙转过头,瞥了眼:心里警铃大作,立刻站在孟天恩身前,双手搭住她的肩膀,“天恩,那个人是你碰不得的。”
“什么意思?”她只是问那个人是谁,又没打算碰他。
“他叫贺维伦,是我们“康硕”里恶名远播的花花公子,职位是副总经理。”
“所以他仗著自己的职位强逼女职员?”剧情泰半都是如此。不过这个叫贺维伦的男人长得很好看,应该不用逼迫的手段吧。
淑蕙听了摇头,“他不必利用他的职位,光是他那张脸就可以横行无阻了,整间公司从一楼到十四楼的女性职员,几乎都曾‘肖想’过他。”可是能被副总大人钦点的没几个,幸好她已经结婚有免疫力。“曾经有几个女职员就因为公私不分遭他开除了。如果你不想死得太难看,千万别去招惹他,知道吗?”她对小小羊儿再三警告,免得她误入歧途,彻底沦陷。
一看就知道两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孟天恩很有自知之明,不会怀有妄想,但是贺维伦真的很帅……
淑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天恩,别看了,多看几眼就会万劫不复。”
“长得帅又不是他的错。”
“对,不是他的错,但却是他的原罪,就因为他不知收敛才造成不少女性芳心破碎,你千万别成为他猎艳名单上的:贝,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淑蕙提醒她,以防止她自毁前途。
孟天恩抿抿唇,决心听从前辈的指示,毕竟她刚进入“康硕”,试用期都还没满,最好乖乖的,要不然丢了这份金饭碗的工作,回去铁定会被母亲念到耳朵长茧。
“是,我知道了。”她大声应答。
由于走廊上很安静,孟天恩的声音显得出奇响亮,反倒吸引四周人的注目。
那个叫贺维伦的男人居然对她眨了一下眼睛,登时她呆住了,不知如何反应,最后是淑蕙急急忙忙把她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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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的事情,很快就被忙碌的工作给冲淡。
直到半个月后两人在电梯内相遇,孟天恩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贺维伦是长得很好看没错,但听前辈说得如此严重,她可不想万劫不复。
“康硕”的员工很多,将近千个,来来去去,没有人能记住每一张脸孔,毕竟说不定今天来,一个月后就消失了,多记只是自找麻烦,偏偏贺维伦却该死的记住了上回在走廊上引起众人注目的小可爱。
据他目测,她身高约一百六十五,一头俏丽短发,身材凹凸有致,长相很讨人喜欢,性格应该也是甜甜的吧,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却是他很想亲近的对象,无害又善良。
“你来‘康硕’多久了?”
电梯内除了他们两人没有第三个人,贺维伦这问题理所当然是在问她。
“半个月了。”孟天恩很有礼貌的回答。
“工作还习惯吗?”
“挺有趣的,很有挑战性。”只是前辈喜欢她,不想给她太多工作,害她有点闲。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难得有女人在他面前不会手忙脚乱,搔首弄姿,贺维伦也就乐得多聊几句。
“‘康硕’的环境很好,福利又佳,连我妈都说我很幸运捧了个金饭碗,所以我会好好努力。”她字字属实绝无虚假。
嗯,她要去七楼,怎么还没到?
视线往右一瞄,孟天恩才发现原来是没有按楼层键,但她双手抱著东西不太方便,只好开口请人代劳。
“副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按七楼?”
贺维伦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按楼层键,笑了笑的按下。“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了。这就像刚到一间新学校,谁都可以不认识,但有三个人绝对要牢牢记住。”
“哪三个?”他被她的话题勾出兴趣。
“第一个是班导师,第二个是校长,第三则是训导主任。”
班导师等同于直属上司,校长自然是董事长,言下之意是说他像训导主任了?这小可爱的比喻真有趣。
“我哪里像调导主任?”
现在坐在总经理位子上的人不过是董事长庞大家族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根本无实权,只是要那个位子坐坐干过瘾而已,因此在公司里,他才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行者,他向来保持亲切好相处的形象,就是为了和董事长的严肃有所区隔,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但这个小可爱却说他像训导主任?
“你在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是很亲切,不过一不说话,表情就很冷硬,真的很像是到处巡逻的训导主任。”
贺维伦对她的说法不以为忤,幽默的笑著回道:“原来你偷偷观察过我?”
“呃,我没有啦,只是你是副总,我又不认识其他人,等电梯的时候、等文件的时候才会多看你几眼而已。”千万别为了这些芝麻小事就要开除她。
是顺便啊……贺维伦突然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正当他还想刁难一下这个小可爱时,电梯猛然停住,接著视线一片黑暗。
大概是跳电了。
想到电梯内还有别人,贺维伦很怕她当场哭出来,那可是会令他反感。就在他想出声安抚她时,却不意听见她居然想稳定他的慌乱。
“副总,请别担心,这、这应该只是短暂……最多十、最多五分钟就会……你千万、千万别、别紧张,放轻松一点,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有大吼大叫的冲动,那会无济……待会儿就、就会没……事了……最多五分钟!五分钟!”她还特别强调只需五分钟。
一段话说得七零八落,看不出她有多镇定,倒是能感受到她的体贴。
“我没事,也不会紧张,你呢?”希望真的五分钟就好,待会儿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孟天恩缓缓地向后退,直到背部碰到电梯墙壁,才吁了一口气,稍稍放松。
“我当然、当然也不会紧张,不就是停电而已吗?不会有事情的,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没事。”听不出她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抚他。
贺维伦失笑了,笑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十分响亮。
“副总,你、你没事吧?”
“你叫什么名字?”反正也没事可做,就来聊聊天,这才是最有效稳定人心的方法。
“我叫孟天恩。孟子的孟,上天恩赐的天恩。跟家人住在和平东路,爸爸是一家公司的副理,妈妈是老师,弟弟还在念大学,明年毕业会继续考研究所,没考上就去当兵。我是亘蟹座,血型A型,偶尔会有点神经质……”尤其像这种求救无门的时刻,她爱恨不得自己是超人,一拳把门打烂。“我很喜欢强屁戴普,喜欢德国足球队的卡恩,喜欢费城七六人队的艾佛森,喜欢吃起司蛋糕、喝绿豆冰沙,曾经很想养一只黄金猎犬,很可惜我家是公寓不能养狗。我最喜欢的是像电影中超人的男人,英勇又可靠可以保护女主角,让女主角很有安全感。”
这小家伙真的很可爱,竟然紧张到什么都对他说。
“那是假的,世上所有的英雄都是假的,那只是男人想满足自己的英雄主义而创造出来的非现实人物,在这个地球上根本不会有。”你死心吧。看在她与他一同被困在电梯里,他没说出最后四个字。
黑暗中,谁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声音,反倒让他们更放松。
“可是他就是很厉害、很帅,超人不仅是男人的希望,也是女人的梦想,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她的男人是英雄。”孟天恩反驳道。
“你还是作梦的年纪吗?”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虽然仍是天天抱著漫画看。
“该不会还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吧?”
“这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只是他不会带著麋鹿到处送礼物而已。你的童年是不是不太快乐?”她很严肃地问,不是开玩笑。
“怎么说?”居然开始分析他的童年,愈来愈有趣。
“因为扼杀小孩子天真的梦想与幻想,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小孩子最可爱的地方就是有无边无际的想像力,可以天马行空任意翱翔,但你却太现实,仿佛任何事情在你眼中都有个可以商讨的价值。请问你小时候有过什么梦想吗?”
“当个有钱人。”这样无论什么梦想都能实现。
“这样太实际了,一点幻想力也没有。人类因梦想而伟大,没有梦想,你这个人就等于空了一半,我觉得你可以认真找找自己的梦想。”忘记贺维伦的身分,忘记自己还凄惨地被困在电梯的窄小空间里,孟天恩侃侃而谈。
“等我们离开这鬼地方,我就请你吃绿豆冰沙跟起司蛋糕,好不好?”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梦想。
“……好。”她的肚子还真的饿了。“五分钟了没啊?”还没到吗?
“还没,才两分钟而已。”他看看具有夜光功能的手表,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外头的人是觉得他这个副总碍手碍脚,决定除之而后快吗?
“是吗?”孟天恩没有戴表,所以相信他的话。“我好像有一种度秒如年的感觉喔。”
“这是一定的,人在过度惊恐之下很容易辨别不出时间,还不到五分钟,放心,‘康硕’那么大,不会让我们两个人困得太久。”
孟天恩点点头,“说得也是,困住我就算了,但你是副总,他们怎能不来救你,相信他们一定在外头也很紧张吧。”这样想的话,她心情平衡许多。
“还在紧张?”
“没、没有。”她双手紧紧抓著文件,彷佛想将全身上下所有的害怕都转移到文件上头。
“怕黑?”
“不会,我习惯关灯睡觉。”
“那……”他等著她自己说实话。
“我只是很不喜欢待在狭窄的空间里。我常作梦梦到自己被关起来,关在一个四周墙壁都是白色、只能容纳一个人站著的小地方,没有门,只有上头的天窗,我爬不上去,只能仰头望著外头的天空。那种逃不出去的感觉很讨厌,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而已,这会让我喘不过气来,很想赶快逃离。”怎么办?愈说愈紧张,她好想跟在梦里一样大吼大叫,尽情发泄。
“这很有可能是你平常压抑过久才导致作这种梦。”
奇异的,贺维伦一句话就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压抑?不会啊,我昨天还跟弟弟吵架,揍了他一拳。”跟爸妈说话也是有话直说。
“其他方面呢?再认真想想。”
其他方面喔……孟天恩开始认真思索,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回答:“应该也没有吧。”她生活单纯、家教良好,有理走遍天下,毋需太压抑。
“那很好。”顿了顿,贺维伦又问:“怎么办?”
“怎么了?”一簇惊慌的火苗又燃起。
“我有点紧张,可不可以抓住你的手?”循著她的声音,他来到她右侧坐下。
“喔,好。”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著,不一会儿就被他握住了。那是一只很大很厚实的手,跟爸爸的不同,跟弟弟的也不同,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样好多了。”
“你不要怕,我相信他们在外头一定也很焦急,反正还不到五分钟,不必太担心,空气也够我们呼吸,只要别太紧张,就不会有问题了。”她很认真安抚他的紧张,顺道也将自己的不安驱逐出境。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人紧张就够了,要是两个人一起紧张,情况肯定会混乱。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不再说话,而是透过手心来感受彼此的温暖,想到至少还有个跟自己—样被困在这里的伙伴,就放心不少。
后来他们是怎么被救出电梯的,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因为最后她紧张的昏倒了,也不晓得贺维伦为此大怒,她只隐约记得那厚实的手带给她的安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