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他轻唤着。
那抹身影微僵,二话不说地回头奔进楼阁。
「遥儿,别走!」他一个箭步奔上前,在她踏进门槛之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你不是要走了吗?」闻人遥嗔道。
「谁说我要走?」
「我三哥说的。」
啐,那家伙的脚程可真是快,挑拨人心的速度更快。
「他胡说的。」他叹道:「他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么,这也是误会?」闻人遥抽出藏在怀里的画。
慕容决定睛一瞧,微恼地闭了闭眼。
「这个是……」
「你喜欢这个人,是不?」不等他说,她随即又道:「其实你早有婚配,而且对方还是个千金小姐,还长得沉鱼落雁、国色天香来着,所以你压根不想要同我搅和在一起的,是不?」
他会突地自藏宝阁跑出,是因为他想到她了、他放不下她,是不?说到底,他慕容决就是不要她闻人遥?!
慕容决闻言,不由一愣。「等等,妳到底在说什么?我哪里与人有婚配?妳究竟又是听谁说的?」
「我大哥说的。」
慕容决无力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咬了咬牙关,随即又松开,道:「没凭没据的,妳就由着他们牵着走?」
她宁可信她的兄长也不愿意相信他?
这浑蛋三兄弟真是打算要整死他?想得美,门儿都没有!
「我手上拿的就是证据,你还想要狡辩什么?!」她扬着手上的画像。
见状,他啼笑皆非地道:「那人不就是妳?」
「嗄?」
「妳瞧不出来吗?」
「是我?」她愣愣地瞪着画像。
是她吗?这是她的长相吗?她很清楚自己长得好看,所以很少照镜子,尽管着了女装,在镜前揽镜自照,照的通常是身子而不是脸。
「这张画像是我爹在妳很小的时候,依妳幼时轮廓,画出妳长大后的容貌,瞧,下头落款还写着慕容世延。」他接过画像,不忘指了指下头。
「慕容世延?」闻人遥顿了顿道:「那不是画我爹那幅画像的画师吗?」
「是,但他不是画师,而那一张画像也不是妳爹,那是我爹。」他乏力地解释一切。「妳二哥说,我爹在妳还小的时候,常来探妳,怕妳忘了他,所以他画了张自画像留给妳。」
每个人都在撒谎,他也撒点小谎,无伤大雅吧!
「可我记得他告诉过我,他是我爹啊?」是她那时年纪太小,记错了吗?
「那是因为他没女儿,想要妳当他的女儿。」他转得极快。「但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让妳成为他的媳妇,妳不是很想要以身相许报恩?」
「可你今儿个不由分说地想离开,很伤我的心。」教她哭了一个下午,还惊动了入冬便甚少踏出院落的大哥。
「对不住嘛!我那时一时想到了其他事情,所以妳就别生气了,原谅我一回吧!」话落,将她转过身来,乍见她一双清灵水眸肿得像核桃似的。「天,妳怎么把眼睛哭成这样?」
闻人唯真是没骗他,她真是结实地哭了一个下午。
「还不都是你害的?」闻人遥扁嘴嗔道,一把推开他,往里头走。
「遥儿?」
他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回怀里,微冻的天候,搂着她,不仅感觉温暖,就连心头也暖极了,脚步也跟着觉得踏实了起来。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害她哭了一个下午,代价可是很大的。
「那么,妳说,要我怎么做,妳才肯原谅我?」
「你先放开我啦!」她挣扎着。
「不放,妳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慕容决笑得满足而柔情,双手交扣在她纤细的腰杆上,不放就是不放。
「咳咳……」
里头传来轻咳声,慕容决抬眼睇去,惊见闻人三兄弟竟都坐在大厅上,六只不怀好意的眸子全都定在他身上。
好样的,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整他的,是不?
「你快放开我啦!」闻人遥急得跳脚。
别当着兄长的面前搂着她不放,她很羞的。
「慕容决,你想要娶得美人归,也要咱们兄弟点头吧!」坐在主位,身上还盖了件暖被的闻人斡轻笑启口。「就算我和她不是亲兄妹,但也确实是小遥的爹亲手将她交给我的,如今她爹不在,长兄如父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言下之意就是说,若他要迎娶遥儿,势必得要他们三人点头?
笑话,小遥分明就是爹替他挑的媳妇,琉璃纸就是定情之物。「遥儿,琉璃纸呢?」他突道。
找人找疯头,教他都忘闻人唯之前说过,琉璃纸就挂在她身上。
「嗄?我不知道啊?」她摇了摇头。
「在妳的胸前。」话落,他随即动手欲翻开她的衣襟。
「你在做什么?」闻人遥拔声尖叫,猛推他一把,还不忘踹他一脚,随即快步跑进厅内。
慕容决吃痛地蹲在地上,难以相信她竟然如此待他。
他不过是想确定琉璃纸是否在她身上罢了,若真是在她身上,只要取出琉璃纸,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带着她走,压根不用怕他们刁难,而她犯不着踢这么大力吧?
忍着痛,吃力地踏进厅内,便见她坐在闻人斡身旁,始终不看他一眼。
「慕容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闻人斡噙笑道。「居然当着我们的面轻薄我们的妹子,怎么,是不想娶妻了,是不?」
「我只是想要确定琉璃纸是否在她身上,是闻人唯说琉璃纸挂在她身上,我才想……」他痛得说起话来口齿不清。
「老二,有这回事吗?」
「我不知道。」闻人唯一脸无辜。
「闻人唯,你!」竟敢阵前倒戈?分明是要陷害他!
早在遥儿尚末恢复女儿身之前,他便已经发现闻人唯瞧她的目光不太对劲,现下才发觉,他分明觊觎遥儿很久了!
不对,若说觊觎,眼前三个男人全都有份!
如今会陷害他,他不会太意外,只是觉得他们的手法太无耻!
「慕容决,你先是伤小遥在先,如今又要轻薄她在后,你说,你该当何罪?」闻人斡懒声道。
「要我怎么做都成,横竖遥儿我是非她不娶了!」事到如今,谁都拦不了他。
「哦?看来你是很有诚意求得她的原谅?」
「我定会让她原谅我。」若他够明理,就该给他们私下相处的时间,而不是三个碍眼的人杵在一旁。
「小遥,妳说,要他怎么做,妳才肯原谅他?」闻人斡轻握她微凉的柔荑。
「不知道。」她垂下羞红的粉颜。
「哦?那就让为兄的替妳决定法子吧!」话落,闻人斡又转问身旁两人。「你们说,该怎么着?」
「别说咱们欺负人,就要他等到厅前的老梅树开花,再迎娶小遥。」闻人取笑得不怀好意,睇着一脸不解的慕容决,道:「毕竟小遥已同我们相处十几年,如今要出阁,我们可是不舍极了,让她再陪伴我们一段时日,这不过份吧?」
「老三,真是好主意呢!」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投以赞赏的目光。
「好,没问题。」慕容决不假思索地答应。「咱们就此说定!」
目光始终落在闻人斡轻触的细白柔荑、心头有些微恼,然见她突地甩开,他的心情又为之大好。
「你真答应了?」闻人遥突地站起身。
「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只是,我从小到大,也没瞧过那一株老梅开花啊!」难道他真打算不要她了?
她只是一时羞得不知道如何应对,顺着兄长们的意思出个难题稍稍为难他一下罢了,岂料兄长们出的难题竟是恁地……难道他们不希望她出阁?
「嗄?」
慕容决傻愣地瞪着前方的老梅树,目光再轻移到三人身上,瞥见三人笑得一脸奸计得逞。
半晌,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道:「想摆我一道?哼,早得很!」只要是他慕容决要的东西,谁也阻不不了!
到时候,他非但要亲自扒开遥儿的衣襟瞧瞧琉璃纸现下的模样,还要将遥儿一并带回淮阳,从此绝不许他们兄妹再见面!
尾声
三个月后,大雪纷飞。
晶莹剔透的雪自天而降,闻人府里各处莫不堆上皑皑白雪,自然也包括梅颐园,而那株不曾开花的老梅树是越冷枝头越缤纷。
「现到现在才知道这株梅开的是红梅呢,伴着飞雪,说有多美就有多美。」闻人斡笑道。
坐在大厅里往外瞧,美景令人心醉。
「可不是?」一旁的闻人唯淡声回着。
「喂,别顾着赏雪赏梅,今年过年到底要不要采买年货?」杵在门旁的闻人取没好气地道:「光是赏景又不能填饱肚子,老二,你该不会打算在大雪停之前都不出门吧?」
「小遥都不在闻人府了,还采买年货做什么?我还出门做什么?」闻人唯抬眼瞪着他。「都是你,出什么馊主意,竟然教慕容决风光地将小遥带回淮阳!」
「我怎么知道他会卑鄙地请来大内园匠,让这株老梅开花?当初你们也都赞成我的意见啊,如今,怎么全都怪我?」他哪知道慕容决有这么大的本领啊?
「哼。」闻人唯别开眼。
闻人取只能无力地摊开双手。
一旁的闻人斡懒声道:「得了,小遥出阁是早晚的事,眼前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咱们不如一道赏景吧。」
话落,三人同时睇向厅外。
白雪纷飞沾红梅,红梅满头染白雪,景致确实很美、很美……而三个人的背影好孤寂。
「大哥、二哥、三哥!」
远方传来闻人遥噙笑的唤声,三人同时一愣,朝声音来源探去,然而半晌没瞧见人影,三人不约而同地自嘲,「幻听哪。」
话落,三人不禁对看起来。「幻听?你们也听见了?」三人不约而同朝声音来源探去,跑过拱门,突见闻人遥和慕容决就躲在拱门边。
「小遥,妳怎么回来了?」不是才出阁两日?难道是被遣了回头轿?
「闻人取,不要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只不过是雪下得太大,漕运禁止通行,而我又不想让遥儿冒着风雪,长途跋涉回淮阳,所以……」
「所以我们打算要在闻人府里待到过年后再走,可不可以?」闻人遥笑着,见三人皆没撑伞便跑出,赶忙往前一步,替他们遮去些许风雪。
「小遥,就知道妳对大哥最好!」话落,闻人斡随即将她紧搂入怀。
「喂,搞清楚状况,她现下是我的妻子,你们不得再对她搂搂抱抱!」慕容决光火的冲上前,将两人分开。「遥儿,妳到底是怎么着?难道在妳心里,妳的兄长会比我还重要?」
居然把整支伞都移过去,有没有想到身为她夫君的他正在淋雪雨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我大哥挨不得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扁起嘴。「可你人高马大,淋点雪雨有什么关系?」
「喂,妳说要回闻人府,我二话不说答应妳回来过年,可妳现下是这么待我的?」会不会太教人伤心了?
「我……」黑溜溜的眼珠子微转一圈,她干笑掩饰,「好嘛、好嘛,别气了,咱们一道进屋里,到里头就不怕雪雨了嘛。」
真是小心眼,连这样子也要计较!
「走走走,咱们赶紧到里头去。」闻人斡勾起满满的笑意。「老三,你先到里头点一盆火。」
「没问题。」
「老二,你慢慢想,看这一回要怎么整治他,才能教小遥别在过完年之后就跟着他一道回淮阳。」老二打一开始便敛眼思忖着,他这个当大哥的岂会不懂他的心意?
「好。」他淡淡勾笑。
「好什么好,老梅都开花了,你们还想要耍赖?」慕容决听得他们一来一住的对话,不禁气结。
耍他很好玩吗?
「哼,又不是你亲手让老梅开花的。」闻人唯哼笑着,转眼对着闻人遥道:「小遥,咱们这一回再出一道难题给妳家相公,决定妳要不要在过完年后回淮阳,好不?」
「好啊,我没意见。」她蹦蹦跳眺地搂着闻人斡准备走向大厅。
「喂,妳阵前倒戈!」慕容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早就知道一日不将她带回淮阳,必定夜长梦多,就他笨,就他心太软,听她一哀求,他便赶忙带她回闻人府!
她知不知道方出阁两日,未到夫家又踅回娘家,这是很不吉利的?
「哪有,我从未离过家,如今要我离开,总是有些不舍嘛,话再说回来,反正你想瞧的不都瞧见了,而那一日咱们也在府里办了婚礼,你应该不会再怕我跑掉了吧?」
「可瞧见妳胸前的琉璃纸又怎么着?妳不会笨得以为我宁可要玉也不要妳的身子吧?」洞房花烛夜哩?天天要他干等着,对他而言是如何撕心裂肺的折磨?
闻人遥闻言,粉颜羞红。「你在胡说什么?我、我不要理你了!」话落,她便往里头跑去。
慕容决见状,想要跟进,却见大门毫不留情地当着他的面关上。
「喂,你们在搞什么鬼?」就算是他舅子,也不得如此嚣张!
「妹子不想见你,而舅子们又怕冷,所以,你自己回院落吧,今儿个咱们兄弟要和妹子好好地叙旧,待妹子心情转好,决定要见你时,她就会见你了。」里头传来闻人斡忍笑的声音。
「我听你在放屁!给我开门。」
等了一会儿,里头竟没半点回响。
「遥儿,别气了,让我进去吧。」
慕容决声调放软,企图采哀兵政策。
少顷,又没回应,声调不禁更软。「遥儿,我会冷耶,妳知道我没打伞,雪雨快沾湿我的衣裳了。」
话落,门开了个缝,他欲上前,却见到缝隙里丢出一把伞。
「冷了就打伞吧。」
尽管没瞧见人,他也听得出那是闻人唯那个浑蛋的声音。「闻人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别忘了,恩惠是我慕容家给你的,你没道理在这当头反咬我一口,你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的!」
「小遥,妳听,这人满肚子坏心思,老是胁迫着我,如今妳可相信我从未欺过妳了?」门里头传来闻人唯可恶的声音。
「遥儿,不要相信他,不要中了他的挑拨离间计!」这浑蛋,真是非要他死不可?!早知道这条回头路是走不得的,偏他笨,禁不住她的要求。
「我现下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利益熏心的坏蛋!」门开了点小缝,露出闻人遥微恼的粉颜。
「遥儿,妳听我解释。」
「不用,我压根也不想听!」砰的一声,门板再度阖上,伴随着门外慕容决几近疯狂的暴吼声,她不禁笑了。
「小遥,妳在笑什么?」闻人唯意外她的反应。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
「不让他进来?」
「再等等吧,每回都是他欺我,我好歹也要逆转一回才成,要不他日,他定会觉得我闻人遥没他活不下去。」在那之前,她要先将他改变成--他慕容决没有闻人遥便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