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声,「不然还能怎么办?要不是皇上下令攻打落日国,我们现在和这个人或许还能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已经惹到了,只能尽力去保住我们天曦的疆土了。」真是打雁反被雁啄眼。
「我可以马上应战。」凌千萝淡淡地摇头,「反正他会亲自来督战,目的一样是要我比试。」
是啊,殷夙傲本来就对自己兴趣多多,如何不会借机来和她战一次。
「可是你毕竟没和他交手过,而他已经看过你无数次战斗,这样贸然上场太危险了,再说朝廷……」陈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现在朝廷很多人都流传着这个殷夙傲对凌千骆的居心,甚至有人流传凌千骆通敌,如果他真的输给了殷夙傲,只怕流言会更加猖狂。
她讥讽地笑了一声,「朝廷?皇上想找把柄除掉我们凌家很久了,我不应战,皇上一样会认为我有罪。」
「真是战败的话,是黎民受苦,我们……不能再退了。」陈奎想到朝廷也是咳声叹气,「想我和你爹征战沙场多年,到头来反而要担心自己的人头随时会被朝廷割下。」
凌千萝情绪复杂地看着陈奎,他唯一的儿子陈飞扬也在大军中,他真的算是一个为国献出一切的老将。
「我们陈家死而无怨,只是你不能死,你是凌老将军的独子啊,唉,想起你那个苦命的姊姊,也是我家飞扬和她无缘吧。」当年陈飞扬和凌家的女儿是指腹为婚的。
她看着他没有回答,她没办法告诉陈奎,凌千萝没有死,就站在他面前。挥开披风,看着远处血般的斜阳,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决然。
「我不能看你这么大年纪还上战场,无论如何,我也是天曦国的武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殷夙傲,她此生要面对的最可怕的对手,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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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千萝有自己专门的营帐,按照惯例,拒绝了军中配下来的小厮。
「身为军人要时刻磨练自己,事必躬亲是必要的。」这个理由从她十五岁从军以来,就一直很好的保护了她的身份。
还有一点是凌家的家训,那就是战甲不离身。只要到了军中,战甲无论何时都不可以离身,随时要提防敌人的偷袭。
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这次她坐在帐中却有丝怅然。
她,凌千萝,永远都是凌千骆的替身,为了要支撑整个凌家,保住年迈的双亲,她只能不停地用战功证明自己的价值,让皇上打消毁掉凌家的念头,但是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功高震主不就是父亲的人头被皇上盯上的理由吗?
此生这般也没什么怨恨的,只是心里总有淡淡的失落,仿佛渴望着什么人到来一般。可是谁会来呢?她是天曦第一武将,什么人没见到过,是什么人需要她去相遇,不相遇就会遗憾呢?
正在沉思,忽然察觉到帐外有动静。
「谁!」右手已经握住银枪。
「报凌将军,落日国派来了使者,陈将军请您前去商议。」
落日国派了使者?难道是知道她来了?
沉思了片刻,她戴上战盔跟着报信的士兵来到议事的营帐。
一进营帐,就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从前被殷夙傲远远盯着的感觉。
凌千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营帐中的几个人。
右边上座是看不出表情的陈奎,左边坐着陈飞扬,他年轻的脸上一片肃杀。中间站着两个落日国打扮的人,一个站在中间捧着一封书信,另外一个低头端着盘于,上面用红绸盖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凌将军你来了。」看到她进来,陈奎立刻站了起来,按军阶来说,凌将军其实是在他之上。
「将军初到,想必困乏不堪,但是这两个人指名要见将军,所以……」陈奎解释着。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一边打量着两个使者一边慢慢走上正位,正要坐下,不经意地看到了陈飞扬那张怒气勃发的脸,知道脾气暴躁的他一定有话要说。
果然不等她坐好,陈飞扬就怒气冲冲地吼道:「将军不要和他们罗唆,直接把这两个狗贼拖出去砍了吧!」
可能是错觉,她看到了前面的使者似乎微微一震,不禁有些诧异。按说,既然作为使者来访,就应该做好被杀的准备,为什么他还是有些吃惊?
但是等了一下,看到他只是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并无言语,一副她不可能杀他们的样子,凌千萝暗暗吃惊,这个使者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事实上,她当然不可能违背凌家光明磊落的门风。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是为将的基本准则。
忽略陈飞扬的怒气,她看着使者微微一笑,「不是说要见本将军吗?现在见到了,请问贵国有何指教?」
使者似乎对她的作法很满意,清了下嗓子不卑不亢地回答,「是我家将军得知凌少将军来到军中,特送上薄礼以示欢迎。」
凌千萝冷笑,「多谢殷将军的好意,只是本将军和他素无往来,恐怕这礼收得难以心安。」
使者也笑了,「将军何不亲自看看再决定这礼收不收呢?」
陈奎站起来。「我们将军已经饶你们不死,也说了不收礼物,两位还是请回吧。」两边的将士也都握住了兵器以示威吓。
可是那两个使者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的动也不动,尤其是领头的那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凌千萝。
「我们是奉我家将军之令来的,将军的命令没有完成,身为下属无颜覆命,凌将军不如当场杀了我们。」
她深思地看着他们,到底是什么礼物需要他们这么坚持非给她看不可?难道是想陷害她?毕竟「殷夙傲送凌千骆礼物」这个传闻足以让凌家被抄十次。
使者还是不卑不亢地说:「将军,我们将军只是为凌少将军接风,他常说天曦国唯一值得尊敬的武将就是凌少将军。」
陈飞扬立刻暴跳了起来。「放屁!难道我和我爹就不是武将?!」
「飞扬!」陈奎喝住儿子,心中不停叹息,如果儿子有凌千骆一半的沉稳和气度,那么他也不需要这么大年纪还来出征。
凌千萝眼中的冰冷更深了。这下开始挑拨他们军中的关系了,好个殷夙傲!果然来者不善。
「好,我倒要看看人人称赞的半面鬼将会送本将军什么厚礼。」
使者仿佛松了一口气,回头示意那个始终低头的使者,上前把礼物呈在凌千萝面前。
伸手把红绸揭下,她冷静的表情终于有丝不稳。盘子中躺的居然是一把断掉的战戟的戟头。
这是……
她吃惊地抬头,却发现捧着托盘的使者已经抬起了头,和她对视的一刹那,凌千萝只觉得心头一颤。
小素,他是小素!
面前是一张阴柔冷漠的脸,微微上扬的眉梢和完美的挺鼻让他俊美得难以靠近,透着讥讽的狭长星眸定定地看着她。他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一道伤痕划破了他的额角,蔓延到了耳际。
「凌将军,我们将军可是在等待您的回礼呢。」他们身后的那个使者开口催促。
刹那的恍惚后,凌千萝压下心悸,尽量冷静地下看面前的小素。「我看过了,两位可以去别帐休憩,明日我会给两位答覆。」
「将军!不可啊!」陈飞扬急得大叫。
陈奎也忍不住规劝,「将军,万万不可!」这等于给人留下话柄。
「住口!我们凌家祖祖辈辈征战沙场,从来没在战场上失了礼数,我身为凌家的独子,自然不会让自己坏了凌家的名声。」她站了起来,没有看在场任何一个人。
「我累了,稍后把礼物送到我的帐内,你们都休息去吧!」
头也不回地穿过众人,在经过陈奎的时候,她低声交代,「别来烦我,我真的累了。」
陈奎要说的话只好硬生生地咽下。
在一片熙熙攘攘中,没人看到那个站在中间的使者偷偷松了一口气,而那个还捧着托盘的男子唇角的微笑越来越扩大了。
他的千萝啊,几年不见,不但越来越美丽,而且行为处事也越来越老练了,完美得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拥入怀中,剥去她冷硬的战甲,露出她脆弱的内心,让他狠狠地占有她。
但是不会太久了,几年等待的代价是值得的,很快她会像一只骄傲的雪鹰,永远地驯服在他的肩上。
第二章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凌千萝心神不宁地握住银枪,这是她每次心情不好的必备动作。
记忆中的小素原本已经被她渐渐遗忘在十五岁的梦中。
可是他为什么会成为落日国的使者来到这里替殷夙傲送礼?当年他又为什么会沦落到他们凌府为奴呢?
犹记得那年她十四岁,小素多大呢,她已经忘记了,毕竟她从来没想过会再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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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少年游,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出游的日子,尤其是有钱的公子哥,哪管天下民不聊生,只要京城是繁华一片就可以了。
凌家世代是武将,当然不会和那些风花雪月扯上关系,但是凌千萝还是要每天出去骑马练骑术,不免就要和那些纨绔子弟同行一路。
那天是京城最大的一个花市开市之日,几乎整个京城的公子小姐都去赏花了,只有她必须每日去城外练功,行至城门附近的花子湖边,她不禁被树下的喧闹吸引住了。
树下有两个公子哥在骚扰一位粗衣打扮的少年。如今男风盛行,只要生得貌美,这些公子哥无论性别都会去骚扰,甚至强抢回家。她一直厌恶这种行径,可惜他们凌家虽然掌管千军,却管不到天子脚下,所以每次只能帮一个是一个。
但是这次的少年倒是没大力挣扎,反而顺从的任凭他们拨弄着自己,眼看外衫就要被拨开,他似乎感觉到了凌千萝的视线,本来看向湖面的脸偏了过来,透过两个公子哥手臂的缝隙,看向了她。
凌千萝虽然五岁后就没见过女装的自己,但是她自认扮相应该不差,可见到这个少年的一刻,她仍然被强烈的震撼到了。
完美细致的五官,看不出性别的阴柔美丽,那不该是凡人的脸,若不是他的眼睛闪烁着讥讽,她几乎以为那是画册中的妖精跳到了尘世中。
那双妖冶的眼中讽刺更多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为凌家后人,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恶少在她面前欺压百姓,不禁汗颜地握住银枪跳下马。
「住手!天子脚下,岂容得你们放肆!」
两个公子哥回头一看,招牌的玉面银枪,那是凌家独子,天曦国未来三军统帅的标志。
顿时两人顾不得难得一见的美人,唯唯诺诺地迅速离去,留下衣物几乎全部散开的少年,他还在讥讽地盯着她。
凌千萝看着恶少离去的背影没有去追,这些年她已经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说给百姓听的谎言,即便把他们抓起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倒是眼前只微笑而不说话的绝美少年有些奇怪,她回腕收起银枪。「你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许稚气,但是全城的人都知道,即便是当今的武状元,也未必是这个看起来清秀文弱的少年的对手。
他,可是凌家唯一的传人。
静等了片刻,眼前的少年却彷佛没有听懂一样,只是慢吞吞地用视线打量着她。
终于少年低低地笑了,声音也带着邪魅的诱惑,「凌千骆?好一个凌千骆,天曦国居然还有个你!」
警觉立刻浮上了凌千萝的心头。
「你是谁?何方人士?」
少年慢吞吞地拢起敞开的衣衫,然后回首妖娆地一笑,「我是瓦子里的人,还要我说艺名吗?」
瓦于是天曦国处置战俘的地方,凡是有些姿色的年轻男女都会被丢到那里,最后沦为玩物。
难怪他刚才不挣扎,想必是习惯了。
少年已经站了起来,粗劣的衣料掩饰不住他的风华,而且出人意料的,他居然非常的高,站在凌千萝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颗头。
凌千萝反射性地后退一步,然后眼中又有些不忍。这样精致的一个人竟要沦落到那种地方。
少年看到她的退后,更加讽刺地笑了。
「看来凌少爷已经知道小的不值得出手相救,那么小的也没必要称谢,就此告辞吧。」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颀长的身体明明是个男儿身,居然比女人走路的姿态还要美丽。她忽然有些呆愣。
他,可曾渴望自己更像个男人,好逃脱那些凌辱。
就如她,曾经怨恨自己的身份,渴望做个单纯的女人。
「你……你想换个地方吗?」
少年定住了身影,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高大的骏马,拿着银枪的十四岁少年,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他很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这时她又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逼,「你到底想不想离开那里,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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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小素和凌千萝的相识过程,那一天后,她多了一个绝美的马僮。她第一次反抗了父亲,因为她第一次要求了一件父亲不同意的东西。
美丽是女孩子热爱的,但是她过去现在将来都是凌千骆!凌千萝早就在九年前死了,她甚至每年还会为自己上一炷香。
凌长天最怕的就是她想做回女儿身,那样的话,不止凌家不保,恐怕天曦国也要不保,天知道现在朝中那些王孙大臣都是些什么人物。
但是最终凌长天还是妥协了,毕竟这是女儿要求的第一件礼物。虽然答应了,但是前提是,她每天必须要多练一个时辰的功。
小素是个很神奇的十七岁少年。凌家的仆人本来就很少,而且大多年迈,加上他是新人又带着那种奇特的美丽,所以他的工作也就非常繁重。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如他人预料的那样,很快就体力不支倒下,反而处理得越来越游刀有余。尤其是那些马,原本军马都是脾气很烈的,以往的马僮都吃过不少的苦,但是那些马一到小素的手里都变得温顺极了。
「你实在是个奇怪的人。」
凌千萝总是这么对小素说,明明是女人的外表,但却比任何一个男人干活都卖力。
「你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小素也总是这么回答。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整天像个军人一样的练习武艺学习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