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真要把医经给她?”
“我允诺过她的,也算是她让我解闷的报酬。”
女人都要求他的东西,兰静言也不例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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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静言倚窗望着窗外漫天飞雪,像是急着要将天地淹没似的急洒,独自一个人看着这雪,不免有种孤寂。
向来就是孤孑一人,师姐妹们再亲近,却也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能长伴谁左右。她也从不奢望能够遇到一个她愿意陪伴一生的男人,直到神刀狂龙出现。她明白那只是痴人说梦,他对她无情,她则对师父、对观月门有责任,末了,她还是得一个人走下去。
从入飞霞岛至今未满一个月,她却什么都失去了,身体的自主,内心的安宁,感情的归属,还有武功,全在这个地方一分不剩的失去,却还是迟迟拿不到医经,回不了观月门。
师父的毒……
咬着唇,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师父没能撑到她带回医经,或是师姐没有想到别的方法解毒,那她就成了观月门的罪人,成了杀害师父的帮凶。
脑子不自觉又转回神刀狂龙身上,说他迷恋她的身子,倒也不尽然,那两名侍妾偶尔占据他的夜晚,只是不曾再让她们入藏龙殿,他也不曾在水晶宫过夜,只是她知道,她并不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当他没有来的夜晚,她总是心痛得难以入眠。男女之间,付出感情的那一方终究是弱势,为他痛、为他哭,他却不知道,也不会在乎。
门倏地被推开,神刀狂龙气势慑人的闯进她沉思的世界。
他站在门边,盯着神色平静,却又有些茫然的兰静言,胸口隐约有些发闷,他抛开那种心烦的感觉,将书丢到桌土,冷淡的说:“你要的医经在这里。”
兰静言恍惚的看他,再移向桌上的黄皮册子,心倏地一紧,时间到了吗?
她挺直背,缓缓的离开窗边,拿起黄皮册子,抚着册上的四个大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须臾,她才压下喉口的哽咽,轻声问:“这表示我可以走了?”
神刀狂龙望着她平静的表情,心不明所以的又紧了紧。
“对,你可以走了。”
“我的武功呢?”她垂下眼问。
他走近她,手指迅速的在她身上一点,兰静言只觉得停滞的气息又顺利的在体内流窜。她稍稍一运气,内息遍行无碍,她又是观月门中的刀魂女,而非那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了,一种又喜又悲的感情滑过心头。
兰静言伸手将医经揣入怀中,目不斜视的走过神刀狂龙身边,生怕再多看一眼心就会枯了,就会迈不开步伐,装不出不在乎。
神刀狂龙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对她无所留恋的毅然,忽然觉得不舒服。
她走得那么绝然,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好像他什么都不是。仿佛这一走,两人就再无瓜葛,她的态度让他不由得恼火。
“你会告诉你师父,这本鬼农医经是你用身子换来的吗?”当他察觉时,他已经脱口而出,看见她的脚顿了顿,心情莫名的大好。
“你知道我的身分了。”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她从不怀疑他会查出她的身分。
“没错,我知道你是观月门的人,名闻遐迩的刀魂女。”他讥讽的笑道。
“那又如何?”兰静言回过头看他。
“不怎么样,只是好奇你师父会怎么看待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用女色换取东西这件事。”神刀狂龙耸肩微笑道。
“他知道会生气,可是为了师父,我什么都肯做。”她将感情关闭,让自己不为他刺人的话语再受伤。
“你师父在你心里很重要嘛!只是你在被我抱的时间里,真的有想起濒死的师父吗?”神刀狂龙讽笑地看着她,想要戳破她的冷静。
“你……算了,随便你怎么说,我不在乎。”说罢,兰静言挺直背往前走。
“站住!”他身形一闪挡住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把书送回观月门后立刻回来!”话才出口,神刀狂龙自己也怔住了,他不是厌烦她了才要她走吗?怎么又要她回来?
兰静言身子微颤,退了二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我回来?”
“因为你让我觉得被人利用,我恰好很厌恶这种感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只要你的人,还要你的心。”
兰静言震了一震,“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既不想女人缠你,却又要女人爱你。”
“说我矛盾也行,说我是男性自尊也罢,因为我讨厌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利用我。”神刀狂龙为自己的冲动找到藉口。
没错,他狂、他傲,向来只有他可以不带感情的离开那些女人,却不允许有女人毫不在乎的离去,更遑论是为了别的男人舍身放弃清白。
兰静言垂下眸子,“我不会回来。”回来,只是逼她走向死亡罢了。
她的拒绝让他眯起了眼。“你难道不怕别人知道你和我的事?”
“被你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多一个我又如何。”
“你真不在乎?包括你最重视的师父,难道你不怕他会为你的牺牲而自责,不怕你的同门耻笑你?”
她抬眼看他,淡淡的说:“在我把自己物化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了。”
“好!我等着看你如何不在乎。”神刀狂龙冷声大笑,留下一句威胁挥袖离开。
兰静言轻垂下头,眼泪静静的滑落脸颊。
他气她也好,恨她也罢,至少自己还是在他心上留了一丝的痕迹。
她拭去泪,大步走出藏龙殿,殿外关洛冷着一张脸等着她。
“主子交代我送你离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泊船处,关洛才冷淡的说:“希望你不要再回来了,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兰静言看着他,颦眉后才淡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来的,对这个地方,我会敬而远之。”
第六章
兰静言站在船首望着滚滚河流,不曾回头看飞霞岛,但眼前视线却变得一片模糊。
当船到岸,她的泪也风干了,她已经将自己碎落的心,埋藏在让她动心的飞霞岛。没有了心,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事值得她害怕的了。
“姑娘,到岸了。”船夫在她身后唤着。
兰静言扬起头,轻身离开摇晃的船,跃上千里渡口。
渡口边的茶棚零落的坐着客人,其中一名年轻紫衣女子一见到她,立刻起身朝她奔去。
“兰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紫衣女子欣喜的叫唤。
兰静言认出紫衣女子是白师姐的侍女习心。在观月门中只有习医的白师姐因为体弱无法习武,为了保护她,师父特意让习心在她身边保护她。
“习心,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说兰姑娘进飞霞岛快一个月了,想来应该要回来了,所以要我在这里等你。”
师姐依然是料事如神。“师父呢?他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虽然小姐有用别的方法为门主解毒,但功效不大。”习心摇头道。
“我拿到医经了,我们快回去吧。”
“太好了,马车在那里,我们快走。”
兰静言回首望了江面,一咬唇,回身上了马车。
“兰姑娘,小姐就说你一定能找到医经。”
她淡淡的笑了笑,“师姐太高估我了。”
“哪里高估,你不是拿到医经了吗?”习心甜笑道。
那是她用身体去换来的,更惨的是还遗失了自己的心。
“小师妹找到了吗?”小师妹弑师,师姐妹们必定不会放过她的。
“没有,虽然派人出去找了,但……就是找不到小姑娘的下落。为什么小姑娘会下毒呢?”习心一提起这件事,甜笑的脸也沉了下来。
“这事除了小师妹和师父外,谁都不知道原因。”兰静言望着车外景物,轻声叹道。
“唉,虽说不知小姑娘下毒的原因是什么,但自从门主受伤,小姐就衣不解带、寝食难安,我真担心门主还没痊愈,小姐就病倒了。”习心心疼的还是自家的小姐。
“师姐身为医者,自然会对自己无法救助师父而内疚,不过等医经一到,她应该就能安心了。”
“是啊!现在只希望门主能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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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奔驰了两个时辰,回到观月门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兰静言带回鬼农医经的消息早经由飞鸽传书通知所有人,所以她们甫到,立刻就有许多人上前迎接。
下了马车,习心早抢着要将医经送去给自家小姐,兰静言正想跟上去,却被欣喜的师姐妹们围住。
“真是辛苦你了,你做得太好了。”
“是啊!我们之前听说神刀狂龙出飞霞岛,正庆幸呢,没想到他又回去了,你一定很难偷出医经吧?”
听人提起神刀狂龙,兰静言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还好。”
“就算他在岛上你也顺利完成任务了,我猜,也许神刀狂龙还不知道自己丢了医经呢!”
拿到医经,又有师姐的医术,她们都相信师父必定无碍,开始有心情说笑了。
“是啊,他若知道恐怕会暴跳如雷。”
“更惨的是他不但没有捉到美人,反被美人和天僧给打伤,这口气他肯定吞不下去。”
为什么不想听到他名字的时候,人们就是愈要提起他呢?她们的无心之言像刀般在兰静言伤痕累累的心上狠狠的割着,痛苦难当,她却有苦难言。
然而一听到“美人”,她又禁不住地问:“什么美人?”
“你一定不知道,神刀狂龙出岛是为了落鹰殿的冷情剑司徒无艳吧?”
“他和冷情剑有什么关系?”
谈起落鹰殿的杀手,观月门里的师姐妹莫不是恨得牙痒痒,因为她们都吃了好几次落鹰殿的亏。
“神刀狂龙好美色啊,一听说冷情剑是绝世大美人,哪有不心动的道理,谁知冷情剑身边竟然跟着天僧地魔,他双拳对四手自是吃了闷亏,受了伤回到飞霞岛。”
绝世美人?原来他的剑伤是因为司徒无艳。
兰静言轻抚着脸颊,悲哀的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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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着下颔,兰静言望着忽长忽短的火焰发呆。她又下意识摸着脸上的伤疤,等她发现自己的动作时又是一愣。
这个习惯是在飞霞岛上养成的,因为她总不明白,神刀狂龙喜好美色,又为什么能忍受她脸上的伤,即使他不说,但他也从不隐瞒看到伤疤时的嫌恶,只有在抱她时,那双似火红眸中的厌恶才会消融,以一种狂野无谓的眼神看她……
倏地一阵风夹杂细雪自敞开的窗吹上她的脸,那阵冰冷将她自回忆中打醒。
“说好要忘记的,怎么又想起了?”兰静言苦笑地自嘲,此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引起她的注意,观月门中有这种脚步声的,只有不曾习武的师姐。
果然,不一会儿,门上响起叩门及师姐的声音。“静言?”
兰静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师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去坐一下吗?”白依月的一头银丝在月光照耀下格外耀眼。
师姐本是孤女,是师父见她白眉、白发、白睫、白肤,才取为白姓。说起来她们的姓全是师父收养她们时,见着周遭的东西而突发其想取的。
自己的兰姓也是因为她在庙外的兰花下被师父发现而取的,她的真实姓名早已不复记忆。
“当然可以,师姐请进。”她笑着让开路,让白依月进屋。
“师父他怎么样?”
“托你带回的医经,师父身上的毒已解,只是毒潜在体内时间过久,要真正清除干净还要一段时间,但已无大碍。”
“那就好,我还怕自己会来不及。”即使知道师姐已解毒,但没有听到她亲口确认,兰静言还是不安心。
“谢谢你。”
“我是师父的徒弟,理应救师父,你谢我做什么?”兰静言笑了笑。
“我谢你的牺牲。”白依月温柔的看着她。
兰静言一怔,瞪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最近师姐妹们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兰静言的心开始发寒,盯着她问。
“神刀狂龙……”
“他……他怎么了?”
“现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说神刀狂龙对外宣告观月门的刀魂女是他的女人?”白依月望着她,由她忽然苍白的表情得到答案。
兰静言咬着唇,放在膝上的双手绞着。知他从来不是君子,不择手段贬低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报复她的拒绝。
“师父……知道了吗?”
“不知道。”
“师姐妹们没有人来问我。”她苦笑,是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得到医经,所以不想同她说话了吗?
“她们只是怕勾起你的伤心事,所以才央我来安慰你。”
兰静言抬头看着在火光下,肤白若雪,仿佛没有一丝人气的白依月,眼眶有些发热。
“大家都明白你是为师父做了牺牲……”
“不,这只是原因之一,却不是所有的原因。”兰静言知道她一说出口,师姐妹们一定会气怒难解。
“你不会说你是因为爱上他,才会委身于他吧?”白依月呆了一会儿,聪慧的反问。
兰静言垂下眼睫,以沉默代表回答。
“静言,你怎么会这么傻呢?神刀狂龙并不是能托付终生的良人啊。”白依月没有生气,只是为她不舍。
“我明白,我并没有想嫁他的念头。”她抚上颊上的伤痕,神情黯然。
察觉她的小动作,白依月按住她的手道:“如果你在意脸上的伤痕,我可以帮你治疗。”
“不用了,这疤打小跟着我,我早习惯了。”
“神刀狂龙爱美色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他既然不在乎你的伤痕,是不是也表示他对你……”
“不可能。”兰静言坚定的推翻白依月的猜臆。
“但他传出那种话,听来就是想申张所有权的男人,也许他是喜欢你的。”
兰静言浅淡的笑了笑,不了解神刀狂龙的人会以为他的行为是出于在意,但只有她知道,他是在警告她,除非他同意,否则她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像他那种风流又冷血的男人,不会对女人认真的。”这些话说得连她自己都心痛。
“静言……唉!”白依月想不出安慰的话,末了只能长叹一声。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会忘了他,就像你说的,他不是女人能托付终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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