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摇头,她眨了眨明亮黑眸娇瞠著。「项大哥迟到了。」软软的语气听不出有丝毫的不悦。
「厅前来了贵客,不得不应付。」微敛眉,他杵在素格窗棂外,语气里有著说不出的忧悒。
「是来参加喜筵的贵客?」瞧见他那眉蹙成峰、轮廓紧绷的表情,她的心不禁一窒。「要进来吗?」
俊眉轻扬,项雪沉俐落的翻入窗内,片刻便拉了张圆凳偎在她身旁。
瞧著他的动作,旭见忍不住嫣然一笑。「哪有人像你这样进房的,让月嫂瞧见,不吓晕才怪。」
在众人眼里,项雪沉是沉稳、内敛的男子,殊不知卸下将军头衔,他也有颗直率的赤子之心。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才想开口,旭见却轻悄起身转至他背後,纤指落在他的发鬓间为他按摩著僵冷的面容。
感觉到那冰冷纤指以适宜的力道抚著太阳穴,他舒坦的忍不住想叹息。
将头往後一仰,他的後脑勺靠著她的腰腹,双手包覆住那嫩白的柔荑,眷恋地抵著自己的颊道:「真希望咱们的亲事能如期进行。」
低垂下脸,旭见觑著他略显疲惫的面容问:「是广叔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她的姿势让黑发垂落在他肩头,一抹馨香悄悄钻入鼻息间,长叹了口气,项雪沉霍然转过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怎么了?」无辜的眨著长睫,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给吓住了。
「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地骚动我的思绪?」欺向芙蓉脸庞,他懊恼地道。
一听到如此坦白露骨的言语,她赧然的羞红了睑。
瞅著那染满红霞的俏脸,项雪沉心神微之一荡,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如此贴近的距离,让彼此感觉到双方强烈的心跳与呼吸。
旭见情难自禁地低垂下螓首,感觉到他的唇在颈边摩挲、徘徊著,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心间蔓延,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项雪沉扳过她的身子对上她的眼,旭见著实被他转深的眸光给震住。
「项大哥……」
心口微微一怔,她的唇在瞬间被攫取,那排山倒海似的情潮随著吻,迸出炽人的火光。
蹙起眉,项雪沉有些懊恼。「遇上你,我的自制力溃不成军。」
双手自动勾上他的宽肩,她瞠著那深邃晶莹的黑眸,羞涩道:「那就沦陷吧!」
「雨儿……」
紧紧熨贴著彼此滚烫的肌肤,两人的衣物竟不知何时已褪尽地相偎在床上。
霍地,旭见那由左肩延伸至腕的长疤让他吓了一跳。
「这伤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我想了好久,还是没答案。」感觉到他迟滞的动作,她轻喃地说道。
当项雪沉细碎的吻落在那道疤上时,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著。
「我是你的……这一辈子……」旭见感动而柔顺地任由男子在她身上撒落下情动的炽热火种,脑中掠过的唯一想法,是她将成为他的妻。
「我爱你……雨儿……」
浓浊的情意随著哑音声声落入她耳畔,十指交扣地握住彼此的手,她将自己交付于他……直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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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胶似漆了一整个下午,项雪沉几乎已忘了祥凌公主的存在,直至晚膳两人才相偕至厅前,他打算先让雨儿见过广叔,再一同用膳。
岂料才至厅前回廊,一抹尖锐的嗓音便由两人身後响起。
「这丫头是你的妾吗?」
祥凌眸光锐利地瞪著两人十指交扣的亲密模样,一把妒火在她胸口猛窜著。
扫过祥凌公主,项雪沉的双眼变得阴鸷。「你说什么?」
「是暖床的侍妾吧!瞧她那平凡的姿色也难登大雅之堂,合该是侍妾的命。」祥凌见不得她被项雪沉呵护的幸福模样,冷嘲热讽忍不住就成串逸出。
「她是我项雪沉未过门的妻子。」紧握住旭见的手,项雪沉眉目肃敛地让人瞧不出他隐忍的怒意。
「你……谁准你娶妻了!」难以置信地扬高嗓音,祥凌拼命跺著莲足。「不准!不准!」
敛下眉,项雪沉开始质疑祥凌公主的真正来意。
感觉到那明目张胆的恶意,旭见扬起眉望著身旁的男子问:「这位姑娘是?」
「无需理会。」强压住心底沸扬的情绪,他对旭见轻扬起一抹抚慰的浅笑。
「项大哥……」踩著碎步,旭见疑惑地猛瞧著身後面色铁青的贵气女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转入正厅,他叹道:「她就是让我头痛的娇客,真不知皇上怎么会答应让她来这里,祥凌公主的话你千万别信以为真,知道吗?」
「她是公主?」旭见讶异道。
侧目觑著她一如往昔的脸庞,他退了一步低头深深凝视她。「我的话你到底听进了几分?」
「傻瓜!我不会当真的啦!」捏捏他挺直的鼻梁,旭见灿烂地扬起笑保证著。
其实由他紧张的神情,旭见便已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占有多大的份量,更别说他那双黑眸里闪烁的情意有多明显了。
吐了一口气,项雪沉终因她的话而放下心来。
重新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转身便对上广叔灰眉紧拧的震撼神情。
不解地望著老人家血色尽褪的模样,项雪沉敏锐地嗅出厅中漫扬的诡谲气息。
「她……是你……的新娘?」颤抖的指著项雪沉身旁纤弱娇柔的姑娘,广庆面色僵冷,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广叔……」
微挑起眉,他有些惊讶广叔暴戾的面容。正疑惑间,蓦然一道身影由他身旁倏然掠过。
几乎是一瞬间,广庆已曲手成爪扣住旭见纤细的颈子,厉吼道:「你这妖女,竟然还有胆走进项将军府!」
「唔……」感觉到咽喉住被紧掐住,旭见被这突然发生的状况给震慑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骤地失了方寸,微启著唇发出痛苦的喘息,完全不知广叔颠狂的怒意因何而起!
「广叔!放手!」按住广庆的肩头,项雪沉语气陡硬地制住他的身子,却无法拉开他抑在雨儿颈间,劲力汇聚的夺命意图。
「她一条人命抵不过项家百条人命!」紧紧瞪著那张他永远忘不了的绝色面容,广庆的双眼蒙上嗜血的红雾。
拧起眉,旭见痛苦的挤出破碎的句子。「你……说什么……我……不懂……」
好痛苦!窒息的感觉袭上,薄汗悄悄布满秀额,在意识逐渐涣散之际,一张张狰狞带血的笑容在她面前扭曲、扩张。
妖女……你要偿命!你要偿命!
哈!哈!报应!这是报应!哈!哈!
许多声音在耳边萦回,旭见依稀感觉到自己即将陷入那浑沌之中。
「广叔!」眼见著雨儿的表情由痛苦趋向宁静,他大惊之下只有施展内力震开广叔。
一股强劲的力道分开了两人,广庆与旭见相继倒地。
窒人的感觉逐渐远去,旭见被猛灌入鼻的清新空气呛到,不住猛咳著,尚不及回神,广叔便凄厉地吼著:「那妖女是十多年前,灭府的东厂杀手之一!千万不能放过她……千万不能放过她啊!」
第七章
「她是东厂杀手!当年你重病在卧,整个人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是她削去你的发冠,假意要放走我们,却趁众人松懈之际将在场的大夫、丫头全都杀死,无一幸免……」扬起悲伤怨怼的眼眸,广庆深恶痛绝地落下泪。
他不甘啊!那场灭府的屠杀肇因於东厂觊觎项府彪炳辉煌的战绩,仅仅因此啊!
「不……不是!不是我……」无意识地拼命抗拒著那声声指控,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扬起氤氲泪眼,她求救似地转向项雪沉。「项大哥,我又做恶梦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她不能相信,她的梦,不!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过!
她……是个杀手吗?
那隐藏在失去记忆的洪流里,她的真正身分……是个杀手?
项雪沉望著那张茫然不知所措的脸庞,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撕裂成千百万片。
无语的静默流转在彼此之间。
蓦地一抹凄厉号叫猛地爆出,广叔扑向前去隔开两人情意流转的视线。「我听他们唤你旭见白狐,在你的手腕是不是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当时你拿著短刀伤了自己,还直嚷著要我们快走!你忘了吗?
哈!我们还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却没料到一转身,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党羽给杀死了……那时我几乎就要相信她的虚情假意……但事实证明,她的血是冷的……太可怕了……」
广叔的话让项雪沉的心猛然被撞击了下,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雨儿除了左手臂上的长疤,腕上的确还有一道伤疤……因为今日的欢爱温存,他才知道的。
因为那道疤,她的身分在瞬间被证实。
「旭见白狐……」当这四个字撞入耳中时,似有千百万根针同时刺中她的胸臆。
为什么,这个名字让她感到痛?!
为什么脑海里搜寻不到任何足以让她大声反驳的话,为什么?!
「杀了她!」
一道炫人的闪光落入眼底,项雪沉瞥过头见到广叔粗嘎地开口嘶吼。
悲怆的嗓音让旭见的心猛地一紧,那椎心之痛绞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瞧不见他的脸庞,在瞬间她仿佛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悲苦至极啊!那空空荡荡的回忆让她哑口无言地挤不出半句话。
唯一的感觉只有无止境的阴郁,涩然封锁住她的无奈。
「杀了她!为你的父母,为项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报仇。」广庆痛心疾首地催促著。
恍恍惚惚接过长剑,项雪沉被胸口剧烈起伏的思绪扰得无法思考。
信是不信?是广叔?又或者是雨儿?谁是谁非?
究竟他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乱象?
「动手杀了那妖女!」瞥见他眸中少见的犹豫,广庆错愕万分,控制不了心中的怨愤。
「广叔……」项雪沉迟疑著,不愿因为脑中混沌的思绪而做下错误的决定。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最爱……却同时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强压下心口气血翻腾的灼热,他头一回憎恨起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为力。
透著失落至极的惨澹笑容,广庆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报仇是不是?」
「广叔……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的脑子乱得没办法判断目前的状况。」纵使他为自己紊乱的思绪找了藉口,但心中的矛盾却无法轻易消弭。
倘若那一道横亘在彼此间、流著血海深仇的仇怨鸿沟,真是她造成的,那……他满腔的绵绵情意是否会因此灰飞烟灭?
他长叹了口气,尚未想出解决的办法,直到那划破凝滞气氛中的信烟,连连在空中发出了三声巨响。
项雪沉眸光一凝,立即奔出正厅,发现空中弥散的红烟,全身紧绷地对尾随而出的广庆道:「敌方又发动了战事,我必须赶回去。」
广庆紧绷著下颚,沉默不语地微微颌首。
临行前,项雪沉不放心地道:「广叔请您答应我,我们暂时先给彼此一点时间厘清事实,在真相未明前请别为难她好吗?」
怨怒地瞅著项雪沉,广庆过了好久才开口答允。「孩子,你或许怀疑广叔老眼昏花辨不清真伪,但当年发生的事却像是用烙铁深烙在我身体、心里,是磨灭不了的事实……」
「倘若事实如此,我会让事情有个了结。」
僵冷地落下话,他以为只要先按捺住广叔的冲动,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项雪沉急促地往马厩奔去,未曾安抚雨儿的不安,一切的一切,唯有在战事过後才能有所定夺。
合上眼甩去脑海中她那空洞、木然的脸庞,他把心痛累聚为杀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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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东厂杀手!当年是她削去你的发冠,假意要放走我们,却趁众人松懈之际,让她的党羽将在场的大夫、丫头全都杀死,无一幸免……
我听他们唤你旭见白狐,在你的手腕是不是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当时是你拿短刀伤了自己,还直嚷著要我们快走!你忘了吗……事实证明,她的血是冷的……太可怕了……
旭见动也不动地愣在原地,广叔的话似魔咒般反覆在耳边盘旋著,细细咀嚼著那一字一句,她的双唇已因过度用力而渗出一道血丝。
这双手曾经染过多少鲜血?
空洞地瞪著自己的双掌,她的内心被漫天扬起的恐惧、怨愤、不安与茫然给拼命挤压著。
那深刻的沉痛,让她有种灵魂就要被挤出躯壳的错觉。
十多年前,项将车府上上下下百余人口被杀,当时只有我和丈夫及少将军由密道逃了出来。
还未挥去广叔令人骇然的言词,月嫂低幽的语气亦缓缓飘入,瞬时几百种怨怼穿梭在脑中,占据剥夺她的思绪。
她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天!雨姑娘,你没事吧!」平春才刚由厨房忙完,一瞧见恍然失了魂的旭见,连忙往她走去。甫一靠近,她即惊呼道:「你怎么了?衣服乱了,嘴角流血了,发生什么事?」
见她完全不搭腔,平春才发现她恍若未闻地直视前方,原本红润的脸色已褪成纸般灰白。
突然,旭见猛抓著发颓丧地低下头,置若罔闻地低喃著:「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怎么那么没用……为什么想不起来……」
「雨姑娘……」拉下她的手,平春连忙安慰道:「大夫都说过,这是要时间、急不来的不是吗?你别自责啊!」
「真的是这样吗?」微微扯出悲怆的笑容,她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睁著茫然找不到方向的空洞眼神,她感觉到四肢百骸充斥著空荡荡的感觉,一种无止尽的冷钻入心脾。
「平春……我好冷……头好痛!」
「是受了风寒吗?」微攒著眉,平春正想伸手探向她的额,却被广庆勃然大怒的嗓音给吓得缩回了手。
「春丫头,把她带回房,落上锁。」不知何时广庆来到两人身後。
难以置信地猛眨著眼,平春怔怔地问:「广叔……您说要把雨姑娘锁起来?」
她没听错吧?!
「除了送三餐,其他时间都不准靠近她。」
「广叔……为什么?」
「照我的吩咐做,这是将军下的命令,晚些我会对其他人传达这个消息。」不愿多做解释,广庆暗声开口,觑著姑娘冷凝无辜的脸庞,一股不该有的怜惜在心中泛滥。
究竟他有没有认错人?
敛下眉,广庆茫然地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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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空气似乎也懂得人心,在这孤寂的夜里,更显残冷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