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将军大人竟和她深深倾慕对方,只是这毕竟是段不容于世俗眼光的恋情,她的爱永远只能藏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独自哭泣。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她只要一想到狄飞离开前所说的话,她的心便疼痛不已。
上天啊!请指引她一条不伤害他人的路吧!只要姊姊和狄飞能够幸福,她宁愿从此消失于人间。
老天爷,您又何苦留给我这个痛苦的试炼呢?骆茜心里哀泣道。
这一天就在骆茜的担心害怕中缓慢度过,但在晚膳结束后不久,令她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爆发了。
“将……将军大人,您是同老夫开玩笑的吧?”骆老爷大声惊叫,退……退婚!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怎么他才离开府里一天,就发生如此大事?
“骆老爷,晚辈不可能拿自己和骆薇姑娘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狄飞稳坐在大厅中,平淡的口气像在讨论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般。“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也观察了很久,发现我和骆薇姑娘并不合适,这全都是晚辈的错,是晚辈不该占着骆薇姑娘三年的青春,延迟至今才提出退婚,不过晚辈心意已决,还望骆老爷您原谅。”“你……你……这、这实在太无理取闹了!将军大人,您和小薇的婚事是当年令尊亲口允诺,现在你要教老夫的面子往哪儿摆啊?”骆老爷一挥衣袖,气愤地坐在主位上,不知如何解决这件事。
而此刻躲在帘后偷听的梅花大吃一惊,她飞也似的奔回挽春阁,向大小姐通风报信去了。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大事发生了!”
“梅花儿,我跟你提过多少次了,别再这样冒冒失失的——”骆薇气愤地大声喝道。
“小姐,现在不是骂我的时候,真的有大事发生了!”梅花头一次打断骆薇的责骂,认为现在不是她耍大小姐威风的时候。“我刚刚经过大厅,听到一件天大的坏事,您可知道,将军大人向老爷提出退婚!”
“啪”的一声,骆薇使劲的放下手中的针线,高声命令道:“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些!”
“我说,将军大人觉得和小姐您不太合适,坚持要退婚,现在在大厅强迫老爷答应呢!”梅花口齿清晰地重复道。
“太……太过分了!将军大人竟敢如此待我!我非要过去看看不可!”此刻骆薇再也顾不了大家闺秀的礼仪,房门一推,便急急忙忙跑出绣阁,根本不管在身后大呼小叫的梅花。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跟随着主子的身影,梅花也快速地往大厅跑去。
而此时在大厅中——“将军大人,请恕老夫直言,您和小薇相处也不过短短数日,怎能就此判定您和小薇不合?我相信小薇的姿色、才气,绝对不输任何一位名门之后,您可要明白,这门亲事是令尊大人亲口允诺,在您到达江南之前,老夫曾得令尊大人修书一封,说您此趟将与小女择期完婚,但您现在这一句退婚,实令老夫无所适从!将军大人,您可要三思啊!”骆父想尽办法要打消狄飞的荒谬念头,退婚?别开玩笑了!“我承认全都是晚辈的错,但我心意已决,骆老爷,我会单独承受我阿玛的责难,请您相信我真的不能和骆薇姑娘成亲,并非她不够好,只是我俩不契合。”狄飞再度强调。
“不契合?将军大人,可否愿意告诉我,小薇到底是哪一点与您不契合呢?”
骆老爷疑惑地问。
此时躲在帘后偷听的骆薇,一时被满腔怒意给激得忘了分寸,一个跨步就从竹帘后冲出来,她倒是要亲耳听听,将军大人凭哪一点说他俩不合适!
“小薇,不得放肆,快回房里去!”骆父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怒喝一声,试图要阻止她的失态。
“爹爹,就算将军大人不要我,也该清楚明白地告诉女儿,我到底是哪儿做不好呀!”晶莹的泪珠滴落在骆薇娇美的脸蛋上,她不服,将军大人凭什么断定她不适任将军夫人的角色?她编织了三年的美梦,难道就得为了他这句不负责任的话而幻灭?不!她不接受!
“和大人订亲这三年来,小薇莫不以能匹配大人而努力,琴棋书画,样样都尽其所能地学个透彻,没错,我是爱热闹了些,但我可以改,也愿意改,将军大人,请别如此轻易否定我的努力好吗?”骆薇楚楚可怜地哀求道。
“对不起,骆薇姑娘,我很抱歉,我的心意仍然不变,我不能与你成亲。”
冷淡地望了一眼梨花带泪的骆薇,很可惜,狄飞还是丝毫不为所动,打定主意执意退婚。
“你……你……将军大人,恕老夫无法同意你如此轻率的要求,当年是令尊大人亲口允婚,要退婚,也请令尊大人亲自前来说服,否则这门亲事,老夫是跟将军府结定了!”丢下了这句决裂般的话,骆父拉着泪流满面的骆薇,怒气冲冲的走出大厅,留下狄飞独自一人在厅堂。
一直藏身于大厅门后的嘉骏,此刻才缓缓的自门后现身,落座在狄飞身旁。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叫狄律大人亲自前来退婚吧?他一定会被气坏的!”
嘉骏担忧地说。
“如果我执意不成亲,谁也不能奈我何。现在我担心的,并不是骆老爷和骆薇,而是……”狄飞犹豫着,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难不成你心里另有他人?这才是你硬要退婚的主要原因?”聪明绝顶的嘉骏立刻猜出狄飞难以启齿的真心话。
“狄飞,你真不够意思,这可是件天大的事儿,竟然连我都隐瞒,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嘉骏抱怨。
“不是我故意瞒你,嘉骏,时机成熟时,我一定头一个告诉你!只是现在我还无法确定她的心意,所以才迟迟没有开口。在退婚之事尚未解决之前,我必须先瞒住所有人,以免让她遭受莫须有的责罚!”狄飞体贴地说道。
“你连这个都替她想到了?”嘉骏讶异地张大了嘴巴。“想不到你对她竟如此倾心!罢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总不能厚着脸皮硬逼你说,反正时机一到,大家终会知晓的。狄飞,关于骆府这件事,你可真要好好处理,别太伤骆薇姑娘的。”“我明白的!”
隔天早上,菊花从厨房拿出食篮后,便急急忙忙地回留秋苑,心想怎么才一夜时间,府里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不成,她一定要赶快回去告诉二小姐!“小姐、小姐,您先别急着忙苗圃里的事,我听说昨晚发生了好多大事呢!”“大事?”
骆茜心里一惊,赶忙握着菊花的手,催她快点说下去。
“我听梅花说,昨天将军大人跟老爷提说要退婚呢!”
“退婚!”骆茜惊愕地说道。
“是啊!而且大人只说他和大小姐不合适、抱歉耽误了大小姐三年的青春,不管大小姐再怎么求他,他还是坚持要退婚,结果老爷很生气地对将军大人说退婚也成,但一定要宰相大人亲自来说,他才肯答应!”
天啊!骆茜心里最担心会发生的事情还是爆发了。
她想姊姊定是很在乎将军大人,骆茜想像昨天夜里事情发生的经过,她的心忍不住隐隐作痛,她不敢想像爹爹有多么生气,要是他们发现罪魁祸首竟是她…
…为什么老天爷要待她如此残酷?
“那……那姊姊和将军大人现在呢?”骆茜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大小姐现在怎么了,可是一大早,将军大人便和王爷一同离府,好像是回京城去了!小姐,我觉得将军大人是真的要与大小姐退婚呢!”菊花大胆说出自己的感受。
离……离开了?
骆茜喃喃地重复菊花的话,顿时觉得头昏目眩,一个不留神,她就这么软绵绵的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菊花惊惶地叫喊,但骆茜已全无意识。
骆府另一角。
“我的好小姐,您就别再哭了嘛!”梅花苦口婆心地劝着骆薇,心里直犯嘀咕,小姐都已哭了一整夜,她不累,梅花自己可累了,一个千金小姐没事可以哭上一整天,梅花可还有很多活儿要做呢!她若不想想办法止住骆薇的泪水,挽春阁可真会被她的泪水给淹没。
“怎么可能要我不哭嘛!莫名其妙被退了婚,堂堂将军夫人的位子就这么飞掉,你教我的面子往哪儿摆呢?都是爹爹的错,说什么只要宰相大人亲自退婚,他就答应,这下可好,将军大人现在离开了骆府,一定是回京城去找救兵了,这……这教我怎能不哭啊?”说到伤心处,骆薇的眼泪掉得更凶。正当梅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同时,骆父也听到消息,前来挽春阁一探究竟了。
“小薇,别哭了,我大老远就听到你的怒骂声,这可是一个未出嫁的闺女该有的行为吗?不小心给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是为父家教不严,才由得你如此撒野呢!”老爷半斥责半规劝道。
“爹——”骆薇不依地撒娇。
“小薇,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不甘心,可是……毕竟人家是个堂堂大将军,倘若他执意不娶,而爹又坚持不退婚,你可知道这会坏了名声,吃亏的人可全是你啊!”骆老爷又说。
“将军大人一旦退了婚,我就没有名声可言了!”骆薇嘴一撇,赌气道。
“谁说的?”骆父抚掌呵呵笑道:“少了将军夫人的位子,我也会硬要个其他位子让你坐坐,小薇,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真的吗?”骆薇终于破涕而笑,开心地投入骆父怀中。
“当然!向来只有我负人,哪有人来负我的道理?小薇,放心吧!爹爹绝对不会骗你的!”骆老爷保证道。
第四章
离开骆府的狄飞和嘉骏并非启程回京,而是住进嘉骏设于苏州城内的一处行馆——堰江楼。
在狄飞心事未了之前,他是不可能回京城去的,要革命也得所有筹码备齐后才有成功的机会。
简单安顿好两人的行头,狄飞和嘉骏坐在亭子里,商讨下一步行动。
“狄飞,以你看来,我们这样贸然离开骆府妥当吗?万一骆父恼羞成怒,比我们早一步找上你爹,这……”嘉骏担忧地说。
“骆老爷是个聪明人,他不清楚我们下一步行动之前,不会贸然出手。他很明白,我爹再怎么责骂我,终归还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狄飞信心十足地说。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先确定小茜的心意,再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小茜?”嘉骏试图回想在狄飞身边,是否曾有个茜姑娘……“等一下,你说的小茜,该不会是骆薇的妹妹——骆茜吧?”
“没错,她就是我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娶的媳妇。”狄飞坚定地说。
“不……不会吧!”嘉骏惊讶地大张嘴巴,想不透他俩是怎么搭上线的,他和狄飞到骆府不过才五日罢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骆茜姑娘长相并不出色,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不懂你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嘉骏怀疑狄飞是否知道,在骆府,骆茜还有个“草包小姐”的封号。
“你真以为,小茜只是下人们口中的草包小姐?”狄飞悠闲地喝了口茶,早在进骆府的第一天,他就会听闻下人们的闲言闲语,几乎把小茜说得一文不值,他心知肚明地看着嘉骏微红的脸颊,他不怪嘉骏,因为若不是狄飞在花房里发现了骆茜的秘密,他也会被她高明的伪装给骗过,而无法发掘她这块瑰宝。
“在骆府,小茜较不得骆老爷的欢心,有些下人对她就跟着不恭敬。嘉骏,你能想像一个草包小姐,竟能看懂易经和茶典,而且还解释得鞭辟入里、犹胜你我三分吗?”狄飞有些骄傲地问。
“易经和茶典?这可不是多简单的书册!你不提,我还真小看了骆茜姑娘呢!
不过我还是不懂,你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你的择偶条件,不可能就因为人家看得懂那两本书吧?“嘉骏仍摸不着头绪。
“感情本来就不容易弄懂,我对骆茜的喜爱,似乎原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很自然就发生了,到目前为止,她是唯一不令我感到无聊的女子,或许她外表稍嫌平凡,但我可以在她身上看到生命的活力,这点骆薇无法替代她,骆薇虽是难得的绝色,但色相对我而言并非全部。嘉骏,我这么说,你可能够明白?”狄飞语重心长道。“生命的活力?”嘉骏喃喃自语,狄飞的话虽相当有理,不过,他还是难以理解其中的奥秘。
“三年的征战,只让我了解一件事,活着有时也是一件苦差事,而快乐与否只存一心,我身为将军都不能十分肯定不会在下一刻战死。小茜是我心中的理想伴侣,不管还要面对多少痛苦,我对她的情意都会坚持下去!”狄飞的语气肯定,嘉骏也不好再持反对立场。
“加油吧!狄飞,虽然我还是弄不懂何谓‘生命的活力’,但就凭你后来说的几句话,我一定帮你到底!”嘉骏豪迈地以茶代酒,一口气干了它。
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何况狄飞只想得一贤妻,这场仗不管怎么难打,他都会帮忙狄飞,并奉陪到底!
今天原本是梅花出门帮胡妈采买的日子,但她偷了懒,一大早就不知躲哪儿去了,到处找也找不到,情急之下,胡妈只好找菊花,请她代为跑上一趟,只是……菊花为难地看着骆茜,小姐现在还病着呢!要她怎么放心得下,留下小姐而自己出府去呢?
“菊花儿,无妨,你去帮胡妈吧!我没事的,大不了今天不下床,在房里休息一天,明天我就会痊愈了。”骆茜安抚她道。
“可是小姐,您从昨天中午就没吃多少,我担心您待会儿肚子饿了,没有人能伺候您……”菊花仍面有难色。
“菊花,放心吧!待会儿胡妈会送碗温热的人参粥来帮小姐补身子,保证不会让小姐饿着。”胡妈在一旁向骆茜使眼色,再拖下去就快过午膳时间了,菊花再不出门,可真会来不及。
“是啊!你就快去快回,我答应一定吃完胡妈送来的人参粥!”骆茜保证道。
“好吧!小姐,那我出门去了,你可不能食言,一定要吃完哦!”菊花嘴里仍再三叮咛,犹不放心地频频回视,直到已看不见小姐的闺房,才认命地离去。拿着胡妈给的采买清单,菊花快步走出后门。
“菊花姑娘?菊花姑娘!”狄飞的随从如风,从骆府附近的暗巷中闪了出来。
“如……如风大哥,好巧!你怎么没跟将军大人回京城里去?”菊花惊喜地望着如风,招呼了几句才发现不对劲,梅花不是说将军大人昨天就回京了吗?“将军大人根本没回去,我们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罢了!菊花姑娘,大人有事要找你,麻烦你跟我过去一趟好吗?”如风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