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你洗好澡啦!你的包裹在这──咦!孟小姐,妳怎么在这?」
「喔。」她笑了笑。「故意路过的。」
「哦哦,原来两位认识啊!」管理员在惊讶中恍然大悟。
寒暄了几句,他没多作停留,跟他们道别后乘电梯回一楼。
「那我也走……」还没完成句子,她骤然收口,怔了怔,伸手摸摸额头。「奇怪,我居然会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果然先前那幅画面太具冲击力。
原来她不是专程来送蛋糕的?正自疑惑,就听她问:「你会不会打麻将?」
「……什么?」
「三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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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很斯文干净的脸,一副很修长结实的身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他是谁?」
外面在忙着摆麻将桌,孟蕴生趁隙将孟蕴真揪进厨房,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沈宇啊,他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她不解他的紧张兮兮。「就是我刚刚说要去找的邻居。」
「那不是个女的吗?那个妳提过叫什么飞飞的……」
「陶菲菲不会打麻将。」
「可是妳没说是个男的啊。」不然他死也不会提议要打牌消磨时间。
「你又没问。」她奇怪地看他。「是男的又怎样?」
「小妹,妳听我说。」他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神情郑重又认真。「是男的也不怎样,问题是他是个帅哥。别看妳哥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再怎么说我也在娱乐圈这大染缸混了那么久,看人的眼光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帅哥是很危险的夺命桃花,很不安定的灭世炸弹,妳懂吗?尤其是外面那个。不提他那张像整形过头的完美脸蛋,妳看看他的眼睛,干净又有灵气,炯炯有神又带着那么点让人心怜的忧郁,就算他嘴巴被封起来只能用眼神,也照样可以扑杀任何雌性生物──」
死光波?「包括母蟑螂吗?」她摸摸下巴。「那一定很方便。」
「妳别老是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好不好!」他简直要仰天咆哮。
「我没有。」他才老是冤枉她。「只是,我不觉得他很帅,五官端正倒是真的。」嗯,还有身材相当不错。
「那样才叫『五官端正』而已?!」他瞠目结舌。「我从不知道妳这么严苛。」用她这种审美观去当评审,恐怕模特儿公司都得倒闭了。
「有吗?」
他紧紧注视她一会儿,突然沉默下来,脑中浮现唯一的可能性。是不是因为从小开始她身边出现的几乎都是俊男美女,所以她的视觉神经已被麻痹了?
来做个铁定神准的小测验。「那我问妳,妳觉得我长得如何?」
「嗯……」她打量他一会儿。「看腻了,不知道。」
「什么?!」他忿忿不平。「妳有没有搞错啊!我可是号称无敌万人迷,帅到没天理兼女性心灵捕手──」
「帅哥是很危险的夺命桃花,很不安定的灭世炸弹。」她点点头。「我懂。」
「呃、不,小妹,妳听我说……」
「在听啊。」在里面待太久了,她比个手势示意出去,径自举步离开。
孟蕴生跟在她后面焦虑又无能,急欲挽救自己濒临毁灭的形象,平时的舌灿莲花在这瞬间全部失灵。
客厅角落,方形的折迭麻将桌已预备好,其他两人也已就座,正相对无言。
「蕴生,你们到底在干嘛?」终于等到他们出来,方季蕾忍不住板起脸问。
「没什么啦。」孟蕴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注意到她语气中的不是滋味,也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因他的回答又黯了几分。
凑齐四人在牌桌上坐下,终于开打。
孟蕴生手上摸牌,心思却全不在牌局上,不时以带有敌意的眼光打量在旁的那位「陌生男人」,越看越不安心。这种男人看来就是专门生来让女人伤心的,虽然小妹有不为外貌所惑的优势,但还是有危险啊。而最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居然敢把自己特地买来献给小妹的爱心补品抢走!
怒火中烧之下,他全然忘了那是经过自己同意的,只是恶狠狠地下定决心,绝不让这混蛋家伙越雷池一步!
第三章 美味的交流
他向来不喜欢麻将这种具交际性质的活动,之所以自愿挽救她口中三缺一的局面,是因为……对,他想多了解她一点。
丢出手中一张刚摸到的红中,一道锐利的视线又一次自下家射来,他装作无所觉。从进门开始,这男人就一直极富敌意地打量自己,看样子跟孟蕴真关系匪浅;而另一个女人则态度冷淡爱理不理,只有在注视那男人时表情才有变化。
似乎是张很好推论的三角关系图,而自己则是不被预期的入侵者。
「那张牌已经在你手上转一分钟了。」有人出声了,是孟蕴真,说话的对象是那位还在瞪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这才回神,将那张牌收起,又挑了张牌丢出,嘴上哼哼两声。「上家不吃不喝也不知道想干嘛。」
「啊对。」因这句话而想到一事,孟蕴真站起身来,看向沈宇说:「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茶。」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此举正合某人心意。他转过头,这回光明正大地瞪着不速之客,咄咄逼人地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得到的是句反问:「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我是她哥哥──亲哥哥,从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密不可分难以取代的那种。」没发现自己的话有点变态意味,而在旁的女友脸色逐渐铁青。
哥哥?沈宇微讶,先前自作聪明的推测完全被推翻。
「我在问你话。」见他不答,孟蕴生继续逼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不是敷衍,而是他们似乎真的连朋友都谈不上吧?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丢出这么个答案,孟蕴生张口结舌。「你、你这家伙……」
此时,孟蕴真自厨房走出,将茶杯递给沈宇,他干脆直接把问题交棒给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嗯……邻居吧。」她想了想。「现在可以加一个牌友。」
只是这样而已?孟蕴生看看小妹,看看沈宇,见他们似乎所言非虚,沈宇的神情也不像心怀鬼胎,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下来。
内心带点安慰地想:这小子……或许是个好人吧。
不过,两小时之后,他的自我安慰涓滴不剩。
「五万。」
「胡了。」沈宇摊开自己的牌面,低头仔细审视。「清一色,门前清,无字无花……海底捞月?」
「不对,海底捞月要自己捞的才算数。」孟蕴真凑过头来帮他算台。
「呵呵呵呵,怎么连绝张你也要啊。」孟蕴生笑得很用力。枉他自称麻将大侠,怎么会输给一个……一个连台数都不会算的外行人!真是奇耻大辱。还有,这家伙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点?从上桌以来就不停收钱,手不会酸吗?啊?
付清筹码,他快速搓乱残局,准备再开一局好雪耻,却听小妹残忍地宣判:
「四圈结束了,到此为止吧。」她站起身来结算。
三家烤肉一家香,唯独沈宇是大赢家。
至此,孟蕴生扫向他的目光近乎怨毒了。虽然他们是小赌怡情,算起来其实只有几百块的输赢,但他输掉的尊严可有好几个牌桌。
沈宇不是没神经,早已察觉他的不爽,有些过意不去,开口提议:「还差几小时就六点了,不如晚上我请吃饭。」
哟!这么会做人?孟蕴生挑眉打量他,然后在内心阴恻恻地笑了。请吃饭是吧?咈咈咈,他所受的心灵创伤可不是路边摊或速食店可以打发的……
「不用了,我等下还得出门。嗯,雨也停了,哥,趁现在天色还没黑,你们快去约会吧。」孟蕴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替沈宇解了围。
孟蕴生一愣,还来不及执着要叨扰一顿饭菜,方季蕾先一步抢走发言权:
「蕴生,我们今晚已经在饭店订了位,你忘了吗?」
「啊!」
从他的表情得知他果真是忘了,在胸口淤积了一下午的闷气终于爆发,方季蕾面无表情地大踏步走向玄关,胡乱套上自己的鞋子,夺门而出。
「啊喂,等等!季蕾!」孟蕴生赶忙追了出去。
一转眼工夫,屋内只余沈宇和孟蕴真两人。
「不用介意,电梯只剩一部,二十九楼要等很久,高跟鞋要跑楼梯太困难,时间绝对充裕。」她有条有理地分析。
他坐在原位,有几秒不知该干什么好,最后决定着手收拾麻将。
见状,她也上前帮忙,手上忙碌,眼睛可没闲着,视线在他侧脸上转了几圈,忽然很好奇地问:「你觉得我哥长得如何?」
他的动作停了下,抬头看她一眼。「很好看。」这不是恭维,而是事实。他想,他们应该有优良的遗传基因,所以子女相貌都不俗……不过她问他的意见做什么?
「那你觉得你自己呢?」
「……」
「我是不是又说了难接的话?」
「嗯。」
果然很难拿捏。她微微歪头,自言自语:「那方小姐应该也是很美的。」只是,在她眼中,众生平等。
「妳不喜欢她吧?」脱口问出,才察觉自己的失礼,还没来得及道歉,她已微讶回答: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不……」是因为他一直在观察她──啊!他懊恼地蹙了下眉,因为发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她。」她单手支撑下巴,像在深思什么,喃喃道:「如果只是单纯不喜欢就好了。」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看着她。
「啊,要来不及了。不好意思,我要出门了。」她将麻将盒收好,对他一点头。「折迭桌等我回来再收就好了。」
他点点头,不便继续逗留,自行告辞。「那我先走了。」
出屋按下电梯按钮时,唯一的那部电梯正好从二十八楼向下,且走且停,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又以断断续续的方式缓缓上升,在电梯门前等了将近五分钟,他皱了皱眉,转身决定爬楼梯上去。
C座的门在此时开了,她换好衣服自屋内走出,见到他,微微一愣。「你还在?」
「嗯。就要不在了。」他顺手替她摁下往下的按钮,朝她的方向挥一下手,踱向楼梯口,临走前回眸瞥了她一眼。她的穿著很随性,不像要出去工作……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以何为职业,怎么平常时间还有闲在家打牌?
他们之间的距离虽只一层楼,他对这位芳邻却还是不甚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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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经营的是间小小的乐器行,所以他从小就跟音乐结下不解之缘。
七岁的那年,他对那台乌亮又能发出声音的机器感到无比好奇;黑白相间的琴键,用手指轻轻一按就有声音跑出来,多么奇妙。
于是他开始学习钢琴,并且喜欢上它。
十岁的那年,他加入学校的音乐队,对那台好像一片片银色瓦片铺成的乐器感到无比好奇;用琴槌一敲,叮叮当当,清脆得像敲击星星的声音,多么好听。
于是他开始学习铁琴,并且喜欢上它。
十二岁的那年,他对于自己被调派为乐队的手风琴手而欢喜,因为他早就对这乐器感到无比好奇;一只手按琴键,一只手拉风箱,音符就在一来一往间诞生了,慵懒而悠扬,多么悦耳。
于是他开始学习手风琴,并且喜欢上它。
然后是吉他、长笛……每样他都有粗浅涉猎,即使真正专精的还是只有从七岁那年开始学习的钢琴。
二十八岁的今年,他搬入租赁的新居,认识了一位住在楼下的新邻居;她每早八点半到九点半会到楼下健身房骑脚踏车,拥有一个据说性感的手机吊饰,一双报废的高跟凉鞋,常像赶场一样在电梯里解决不知是早餐还中餐,有时说话无厘头得让人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多么奇怪,奇怪得让他感到无比好奇。
于是他开始接近她、观察她,并且……也会喜欢上她吗?这似乎合情合理却又荒谬诡异的念头钻入脑中,使他困扰地微微蹙眉。
的确,每次引起他兴趣的事物在几经观察之后都会为他所喜爱,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事物」,不能以常例度之,却又无前例可循。
「那么今晚的节目就到此为止,最后要为你播放的乐曲是《夏夜》,来自禹乐乐,大禹治水的禹,快乐的乐,音乐的乐;专辑名称是《凝》,凝聚的『凝』,不是他的出道同音专辑宁静的『宁』喔。」
耳中传入DJ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想得太过出神,居然忘了自己正在收听广播节目。睡前收听这节目是他的习惯,因为DJ选的乐曲很适合夜晚聆听,而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
「希望所有听众朋友都有一个愉快的夏夜,『倒挂音符』我们明晚再见。」
唧唧蝉鸣声伴随轻柔的音乐自喇叭中透出,他以双手为枕躺在沙发上,眼睛漫无目标地仰望天花板,心情平静愉快以及温暖。一曲播完,节目结束,他以遥控器关掉收音机,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想倒杯水喝,孤立在第二层的那盒新鲜生猪排又一次提醒了自己的不自量力,他微一皱眉,表情变得有些烦恼。
该不该再试一次?考虑了近一分钟,内心依然不豫。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白费力气,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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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门铃响时,她正在翻冰箱准备晚餐材料,自冰箱门后伸长颈子,有些疑惑会是何人来访。
隔壁的孟老太太、对家的陶菲菲、甚至是管理员她都想过,就是没想到真正出现的会是沈宇。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打招呼。「嗨,有什么事?」
他手提来自超市的塑胶袋,沉默了几秒,像在思索该怎么开口,最后干脆直接将手上的塑胶袋递上。
她微讶接过。「这是什么?」
「猪排。因为一些缘故……我昨晚买了,但没办法做,丢掉又太浪费,可以送妳吗?」他有点尴尬地补充一句:「保证不是有问题才要脱手。」
她奇怪地看看塑胶袋,再看看他。「能不能问是什么缘故?」
他又沉默好几秒。「可以的话……我不想回答。」
「喔,好吧。」她耸耸肩,也不强人所难。
「那……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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