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开车?”蕾馨问迪克,他耸耸肩。
“随便。”
“那就开吧。”她打开车门,滑进座位,迪克在她身边坐下,并发动引擎。
他们转进马路,很快回到商店的停车场。迪克停下车子,“你今晚招待我的晚餐实在太丰盛了。”
她绽开笑容,“随时欢迎你来。”
“谢谢。”他的手落在她的膝盖上,但立刻又缩回去。“我最好赶快进去,让你回牧场休息。”他准备打开车门,并转开身子。
“好吧,”她说道,“可是,等一下,迪克
他望着她。“怎么了?”
“只是要给你这个。”她伸臂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亲吻他的嘴,直到他放松并回应她,才心满意足地绽开笑容。迪克笑着摘下眼镜放进衬衫的口袋,热情地亲吻她。在他终于放开她时,她已经脸红心跳,但仍然意犹未足。他叹口气,重新戴上眼镜。
“我真的得走了。”
她点点头后,放下双臂。他跳下卡车,关上车门,她移到驾驶座上,从窗口望着他。
“蕾馨,”他唤道,然后摇摇头,绽开笑容。“再次谢谢你,晚安。”
“明天见。”
“好,可是不必急着赶来。”
“好,谢谢。”
“不客气。”迪克退开身子,又看了蕾馨一眼,才转身走向商店后方,消失在夜色里。
蕾馨绽开笑容,发动引擎,驶向家中,一路上梦_想着他永远不会离开,流浪的生活已经离他而去,而她将常驻进他心里。
噢,他确实感到懊悔,但是只因为他觉得他配不上她,傻男人。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感到懊悔,她向自己保证,而且她也不会再制止他。他应该跟她一样明白,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趣的是,她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适合她的男人。爱情只是一个童话故事,一个她从来不相信会成真的故事,直到她遇见她的白马王子——史迪克,专属于她的白马王子。
第七章
电话铃声响起时,迪克正忙得不可开交,才结完一个客人的帐,还有两个客人推着满满一车的货物在等候。那天的情况就是如此,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决定在他独自看店的时候来光顾艾比超级市场。他提醒自己,蕾馨以前曾经独自看店好一阵子,他想:她究竟是如何应付过来的?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坚强而能干的女孩。他含笑向客人道歉,走过去接电话。
“艾氏超市,我是迪克。”
是疗养院的人打来的,“能找艾小姐来接电话吗?大夫吩咐要尽快告诉她一个消息。”
“蕾馨今天在牧场工作,”他告诉那个女人:“她刚才打电话来,说出了一些问题,还得忙好几个小时。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帮你转达,但我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才来。”
在那个女人开始说话时,他专心地聆听,并露出笑容,把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挂上电话后,他忍不住拍手。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想像蕾馨在听到时会多么欣喜若狂。很高兴他能够转达这个好消息给她。可是,杰克会怎么样呢?对他而言,这代表什么呢?没有人会怀疑托比的证词,如果他能出庭,他会证实或驳斥蕾馨的说法。迪克不再知道自己到底期盼什么,只知道他不愿意去质疑蕾馨的证词,可是,他或许也不必那么做。怀着崭新的喜悦与热诚,他走回去继续工作。
整个下午,他一直在期盼蕾馨随时会出现,但是,客人如潮水般涌进涌出,蕾馨却始终没有现身。她的倩影终于出现时,他惊讶地发现已经快6点了。
“天啊,我快累死了!”她叫完就趴在柜台上。
虽然明知不应该,迪克仍然不由自主地轻抚那头闪亮的蜜糖色秀发。他当然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份吸引力有多么危险。如果他陷得太深,却在事后发现,她无法接受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来这里的目的,那时候会怎么样呢?他就是无法做出这种事。
可是,换个角度看,如果她能原谅他,他能错过这个机会吗?他告诉自己,必须试试看,因为他是如此渴望她。她抬起头,朝他绽开笑容,开始告诉他牧场上发生了哪些事情,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生动活泼。
他轻轻笑着。“我们今天都很惨,对不对?不过,我即将带给你的消息,会让你完全改观,觉得今天是最美好的一天。”
她偏着头,蓝眸闪闪发亮。“什么消息?”
他再也无法独享那个秘密了。“疗养院打电话来。”
“我父亲?”她显然不知道应该惊慌或欢喜,而他也不忍心吊她胃口。
“他醒了,要找你。”
她睁大眼睛,嘴巴都乐歪了,她跳起来扑向他,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喜悦的叫声几乎震聋他的耳朵。他也大笑着伸臂抱住她。
“醒了!他醒了!”她大叫。“噢,迪克!谢谢你!”
“我只是负责传达消息。”他轻轻笑着,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忍不住紧紧拥着她。
“而且他要找我!”她叫道,然后突然僵硬。“我得走了!”
他放开她,但是她没有立刻退开。“噢,迪克,”她唤道,眼中突然盈满泪水,“自从你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对他而言,也是如此。可是,在她得知他与杰克的关系之后,会有什么感觉呢?她会接受几乎杀死她父亲凶手的哥哥吗?这个想法令他忧郁,他退开身子,设法保持脸上的笑容。
“我很高兴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来到这里。现在赶快去吧,你父亲正在等你。”
她勾紧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吻他。接着,她飞快地冲向大门,在门口突然煞住脚步。“我会设法赶回来帮你做清洁工作。”她说道,但他摇摇头。
“不必。我可以自己做,一切都掌握得很好,去探望你父亲,然后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你确定你不会想念我?”
“我当然会。可是,我必须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再跟你见面,对不对?”
她大笑。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为什么笑,一直到他终于有空的时候,才能够把事情回想一遍,并恍然大悟。他的回答和她的问题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她问的是,他是否真的不需要她回来店里帮忙,而他的回答却像个害了相思病的小鬼j他在这时候了解,他已经让一切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他再次泄漏了他对她的感情。她一定要知道事实,她必须知道,即使他能够隐瞒他和杰克的兄弟关系,也不能终生对她说谎,尤其不能在每天面对她的情况下,所以,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他努力地想着,几乎想连夜逃走,但是他做不到,她需要他。虽然托比已经恢复意识,情况却随时有可能改变。但是,只要她需要,他就会为她留在这里,这是他欠她的。只要他能够避免,便绝对不会去伤她的心。
他已经不再动营救杰克的念头。现在,杰克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托比的手中,迪克已经无能为力了。不论结果如何,杰克都只能责怪自己。至于蕾馨,就不必再担心她是否有所隐瞒或犯了什么错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托比的证词。
事实上,迪克的去留完全取决于蕾馨,根本与杰克无关,所以,他做好决定:除非蕾馨要他离开,否则他不会走。可是,她一定会要他走的,除非她真的爱他,并且能够原谅他隐瞒身份。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下去。在他开始爱一个人之后,怎么能够再停止呢?他怎么能够收拾一颗破碎的心呢?
蕾馨瞪着楼梯,咬着唇,那段楼梯很长,而她已经非常疲惫,但不是那种肉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上的,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令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需要找个人倾诉,而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迪克,只是在这最后一刻时,她却突然想着究竟应不应该说。
她停留在黑暗中,仰头注视着上方的灯光,一阵渴望淹没她。她突然了解自己为什么来找迪克,因为她对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来得深,而且,他对她至少也有一些喜爱。她知道他要她,这次或许值得冒险,谁说过他一定得走呢?他们迟早必须重新思考他在这里的处境,而她已经决定现在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她提起精神爬上楼梯,感觉沉重的负担仍然压着她。托比的身体貂常虚弱,神智也还迷糊,可是医疗费用却日益增高。她每天的工作量都在增加之中,审判的日期也愈来愈近,而她依然生活在她的谎言中。老天,她多么厌倦说谎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没有迪克,她绝对无法支撑这么久,她不要过没有他的生活。
他一定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因为她还没敲门,房间就打开了。他没穿衬衫,赤着脚站在那里,牛仔裤和头发都很凌乱,他的脸上带着惊讶和关怀。
“蕾馨!出了什么事?是令尊吗?”
她设法挤出一个微笑。“家父很好,或者至少以后会更好。我可以进去吗?”
她看到不安闪过他的眼眸,但随即由同情取代。他退至一旁,在她进去之后关上房门,跟随她走进房间。她注视凌乱的床单,走过去拿起摊在上方的书本,歪着头看看书名,是他们店里卖的小说。她再次告诉他,欢迎他使用办公室里的电视,但他耸耸肩。
“我宁可看书,只要你不介意我借阅这些书。”
“我当然不介意。”
“很好,我也是这么认为。”
尴尬的沉默降临,蕾馨利用这段时间打量整个房间,这里确实比以前改善许多,但还谈不上舒适。墙壁需要粉刷,地毯要换,窗户上没有窗帘,家具也嫌少了一点,应该再添些桌子、椅子和橱柜,顺便养几盆花草。她决定好好整理这个地方,并难为情地瞥视迪克一眼。“我已经忘记这里有多么简陋。”
“噢,没有关系,”他说道,“反正只是暂住。”
一股寒意升起,她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话。“不,真的很糟,我至少可以粉刷一下,换张地毯、添几件……”
“没有必要。”
“家具,或许装一些窗帘。”
“我不需要窗帘。”
“窗帘对整个房间会有很大的改善。”
“没有人看得到,除非他们站在商店的屋顶上!”
“我还是想开始整理这个地方,”她坚持道,“我们可以每次添一点点,不必一下子花太多钱。”
“不要再说了,蕾馨。”他的声音轻柔,但比吼叫更有效。她转开脸,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沮丧,并突然改变话题。
“我去看过父亲,他……他很好,只是……”
他走近一些,她的下唇开始发抖,她低下头。“只是怎样?”他急切地催促,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突然再也无法忍受了。审判即将来临,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而她现在如此需要迪克。她想,迪克一直住在这个破烂的房间里,她始终没有为他的舒适着想,他很快会离开她。她爱这个男人,但是他却要离开。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转过身子,竟发现自己就在她最渴望停留的地方——迪克的怀里。
“噢,迪克,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啜泣道。
“嘘,不要说话。”他柔声诱哄,并抱紧她。他的指尖轻拂她的发梢。“嘘,亲爱的,等一下你就可以告诉我全部的事情。”
她吸吸鼻子,偎向他安全的怀抱,脸颊贴着他赤裸的胸膛。她缓缓控制住情绪,并擦干泪水,决定告诉他一切。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她抬起头:“我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竟然轻轻笑起来。“我很怀疑你做得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摇摇头,叹口气,拨开一绺发丝。“真的很可怕。刚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以为是唯一的选择;可是,今天,在我得知爸爸即将痊愈时,我松了一口气,并了解我永远无法再承受下去。但是,他竟然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被陷在这个谎言里了。”
在她说话时,迪克变得非常僵硬,灰绿的眼眸也布满阴霾。他几乎好像正在跟自己争论,然后,他放开她,后退半步,用舌尖舔了嘴唇。“你确定你要告诉我这些吗?”
她眨眨眼睛,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还能告诉谁。”
“或许我们应该坐下来。”他严肃地说道。
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是那张床,他冲过去整理一下,拿开那本书。她坐下,等待他也坐下。他似乎决定与她保持距离,在床垫的另一端坐下,并按住膝盖。
“现在,言归正传,”他说道。“令尊到底有没有恢复意识?”
“恢复了。”
“可是?”
“大夫说他只需要再疗养几个星期,但是,问题是,他不记得了。”
迪克瞪着她。“他不记得那桩抢案?”他在思考后说道。
蕾馨点点头,感觉泪水又涌上来了。“我甚至不能跟他谈那件事,一下子都不行。他们要了解他的记忆功能,但是必须等到他身体强壮一点时才能进行,而且即使在那之后,他们也不保证他会忆起发生过的事情。”
“这表示,”迪克猜测地说道,“他将无法出庭作证。”
“正是如此。”
他似乎是在思考这整件事情,并站起身子,走到窗边,把手插进口袋里。“如果我说我不想再听下去,你会恨我吗?”他在许久之后轻声问道。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起双手放在他肩上。“我永远不可能恨你,迪克。”她低语着,“可是,迪克,一定得有个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审判即将来临,如果我不出庭作证,那两个人一定会逍遥法外;如果我现在改变证词,他们可能也会……这实在不公平!可是,我怎么能站在证人席上发言呢?我又怎么可以不出庭呢?”她知道自己语无伦次,但是,她的话必然已经打动他,因为他显然已作好决定。
他抬起头,转过身子,握住她的小手,灰绿的眼眸稳定地望着她,满有把握地说:“好吧,现在从头说起,告诉我每一个细节。”
他们手牵手地走回去,坐在床缘。蕾馨告诉他每一个细节,也向他解释她为什么说谎,以及她多么确定,她听到的就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她只是没有亲眼看到而已。她说完之后,他既没有给她任何忠告,也没有责怪她,这令她深深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