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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大堂中,北野彻瞪着眼前这个清逸俊秀的年轻男子,忍不住皱眉。
今天下午所有重要部众全聚集到卫武门大堂,商讨着新地盘的经营,万万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只身闯进卫武门开口向他要人。
而且还是属于他的女人。
「你到底交不交出来?」虽然全身伤痕累累,随身的武士刀也在被制伏时强遭缴械,近藤介依旧无畏惧地对着北野彻咆哮。
「王八蛋,你别太嚣张,卫武门可容不得你撒野,当心我把你剁碎了去喂鱼!」属下当中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喝止。
北野彻挥挥手示意无所谓,跟着沉声问道:「你凭什么要我交人?」
也不知是出于好奇,或是佩服对方的勇气,他还真想知道这小子到底凭藉着什么,竟胆敢来跟他要人。
「凭什么?」近藤介冷笑。「凭我是她的男朋友,可以吗?」
男朋友?
众人脸上露出了解的神色,同时也露出同情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泽井绿是门主看上的女人,这小子要跟门主抢,简直就像抢老虎嘴里叼着的肉,届时这块肉非但抢不到手,只怕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保不住。
「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女人。」北野彻冷冷地提醒。
近藤介脸色变了变,跟着咬紧牙关。「小绿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和你们帮派之间的恩怨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凭什么把她当成东西一样送来送去?」他握紧拳头、怒气腾腾。「现在就把她交出来,我要带她走。」
前两天在东京剑道场未见着泽井缘来为他加油,已令他万分不安,不料今天一早回到关西,才知道心爱的人竟被当成贡品般送来卫武门,得知这个讯息,他不顾一切提刀便杀了过来。
当听见北野彻冰冷的宣示,言下之意似乎已对小绿下手,更激起他非带走她不可的决心。他着实无法想像,像小绿这么纤细柔弱的女孩,是怎么度过昨晚那种残酷时刻?说什么他都不能把心爱的小绿留在这里,任由别人继续蹂躏欺凌她。
小绿?
听着近藤介如此亲热地叫着泽井绿的名字,北野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很快忽略那莫名的情绪,只想赶快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掉。
「人我不可能交给你。」他清楚地表明立场。「至于你打伤我卫武门的人,这笔帐可得算清楚。」
近藤介瞪着他。「你想怎么样?」
北野彻瞥了绪方搏一眼。
绪方搏点点头表示会意,于是接着开口道:「你擅自闯入卫武门大堂,又打伤我们七名弟兄,根据本门规定,你得留下一根手指谢罪。」
不管什么理由,从来没有人能够擅闯卫武门还可以全身而退的。
直到此刻,近藤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先前他一心一意只想要带回泽井绿,冲动之余全然没有思考自己有多少胜算,现在他孤身一人,要武器没武器,对方可是人多势众,莫说武器多到算不清,即使没有任何武器也可以一拥而上,活活把他压死。
「你、你敢……」怪了,这个国家是没有法律了吗?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居然想动用私刑。
「我不敢吗?」北野彻冷冷道。
近藤介闻言,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这家伙没什么不敢的,像他们这种黑道帮派,全都和白道相互挂勾,告他非但告不成,反过来他还会叫人整死你。
「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找人动手?」北野彻悠然以对。
「你……」近藤介气得咬牙切齿。
好!反正躲也躲不过,不如……
心念电转间,他立时扑过去,准备给北野彻几拳瞧瞧,不料他的拳头还未碰上人家一片衣角,自己却已被旁边冲出来的两名手下给硬生生压在地上。
「放开我……」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强大的压制,只能趴在地板上恶狠狠地瞪着北野彻。
「看来你是打算让别人动手了!」冷然中隐含着嘲讽,北野彻微一颔首示意属下。
接到命令,两名手下抓手拔刀、动作干净俐落,眼看对准近藤介的小指就要斩落。
「等、请等一下……」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抹纤细的人影蓦地冲进了大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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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泽井绿所料,跑来向北野彻要人的果然就是近藤介。
当泽井绿气喘吁吁地赶到大堂后方时,近藤介已被人强压在地,眼看便要失去一指,泽井绿再也顾不得一切地冲了出来。
「小绿,你、你怎么样了?」乍见爱人的身影,近藤介的挣扎更为猛烈,无奈两个大男人死命压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我……」再次见到自己的男友,她百感交集,此刻却没有心情顾及其他,一心只想让近藤介安全离开。
转过身,她急急地爬到北野彻跟前。「门主,请你原谅他好吗?」她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他……他不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明白我们的规矩,请门主念在他初犯,就放过他这次好吗?」
虽然害怕,她还是硬着头皮恳求这个严厉冷酷的男人。
这个女人跑出来做什么?
北野彻不禁沉下脸。「我说过不许乱跑,是谁让你出来的?」
「那个……我……」她不敢明说自己是听了下人的交谈才跑出来,生怕那两个人因而受到处罚。「我知道自己不该出来,可是……可是……」
她瞥了身后的近藤介一眼。「是我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才会让他跑来找我,怎么说我也有责任,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伤害。」
「你还想说什么?」北野彻冷冷瞪着她。
「我……」被他瞪得浑身发毛,她胆怯地摇摇头。
「那就进去!」他喝令道。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干涉卫武门的事情和他的决定。
「那么你……你会放过他吗?」要她进去也行,得先让她确认这件事。
「不干你的事,进去!」他再次命令。
想不到看来胆小如鼠的泽井绿,这回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依旧杵在原地。
「只要门主答应我的请求,我就进去。」
什么?
闻言,北野彻的怒火登时被挑起。这个女人居然敢当众和他谈条件?
在场所有人全都睁大眼睛等待事情的发展。
北野彻向来赏罚分明、说一不二,该杀就杀、该砍就砍,想不到今天却冒出一个女人,而且是他看中的女人,企图改变他的决定。
他会听这个女人的话放过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吗?
或者会将女人吊起来一并处罚?
「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决定,进去!」北野彻已近乎低吼。
面对他杀人般的眸光,她打从心底感到害怕,却还是没有离开。「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门主网开一面,如果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好了!」
这个女人就这么在意这小子吗?明明就已经怕得要死,竟还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他的命令……北野彻的忍耐力已达到了极限。
「你的意思是要代他受过?」他冷笑地打量她。「那好,就拿你的手指来代替他的,我就放过他如何?」
要她拿自己的手指来代替?
她还以为北野彻会看在她一介女流的份上,给予较轻的处罚,想不到……
泽井绿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
「如果你不想自己断根手指,现在就给我进去。」北野彻并不打算伤害这个女人,只希望她知难而退,别继续在这里搅局。
目睹她惨白的容颜,他以为自己的话已收到吓阻效果,这个女人马上会乖乖地逃进去。
「只要门主愿意放过他,我、我什么都愿意。」她的声音虽然细小,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全都愕然地看着她,就连北野彻也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女人,竟有如此大胆的一面,难道说她当真爱死了这小子,可以为他牺牲一切?
「这是你的决定?」他森然道。
咬着唇,她点点头。
「拿去!」闷哼一声,他将置于身旁的贴身短刀推到她面前。
看着幽黑的刀身,她犹豫了数秒,这才伸手握住刀柄。
颤着手,她缓缓将刀身抽离黑色的刀鞘。
薄如纸张的刀刀,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眼的银芒。
「北野彻你这个王八蛋,有种就砍我的手,不准你伤害小绿!」被压在地上的近藤介大声嘶吼:「小绿,别听他的,千万别伤害自己,小……呜……呜……」
很快地,他口不择言的嘴巴马上被人用布条给堵起来。
「怎么?不敢?」北野彻瞪着泽井绿持刀发颤的小手冷笑道:「如果不敢就别再逞强,现在放弃还来得及。」隐隐地,他希望她放弃。
放弃?她当然想放弃,从小到大她就连一只鸡也没剁过,更何况是自己的手指?可是一旦她放弃了,这个男人就会去砍近藤介的手啊!
近藤介全都是为了她才会身陷险境,她绝不能坐视不理,如若不能保他平安离去,她将会良心不安、愧疚一辈子。
浑身颤抖着,手里的刀刃却已架在左手小指之上。
她当真……苍白却坚定的小脸,教北野彻无从怀疑她的决心,莫名的不舍再次悄悄袭上心头。
活该!这可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她不识时务地出面搅局,那么就该为此举付出代价。压抑着内心的波动,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泽井绿闭上双眼、把心一横——
「啊……」痛苦的惨叫伴随着刀刃落地的声响,回荡在大堂之中。
抱着受伤的左手,她蜷缩在地上喘息着。痛、痛、好痛……
断指的鲜血很快地染红她的袖口和衣襟。
瞪着地上的断指,北野彻的胸口没来由地一阵抽痛。
「你……你可以……放过……放过他了吧?」断断续续的呻吟中,她不忘提醒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让他走!」大手用力一摆。
他向来说到做到,只不过这一回却有说不出的气闷。
沉着脸,他拾起地上的断指,随即抱起泽井绿往大堂后方走去。
恢复自由的近藤介并未就这样掉头离去,反而朝泽井绿急奔过去。
「小绿,你怎么样了?」目睹她落入北野彻的怀中,他急得大吼:「王八蛋,你已经把她伤成这样了,还想对她做什么?放开她!你别碰她!把她还给我!」
就在他冲过去的同时,绪方搏却适时拦住他。
「年轻人,你还不走?」绪方搏压低嗓门如同说教般。「如果不是你的莽撞,绿小姐又怎么会受伤?再不走,你是不是打算让她白白为你牺牲?」
这番话有如暮鼓晨钟,惊醒了近藤介。
是啊!若不是他没头没脑地跑来要人,泽井绿也不必遭受断指之苦,如果他再继续生事而有个三长两短,今日她所做的一切岂非全都白费了?
瞪着北野彻和泽井绿渐去渐远的身影,他再也说不出话。
如泄气的皮球般,他带着无比的沉痛和不甘黯然地离开。
第六章
空气里飘散着熟悉的木头香气,恍惚地,泽井绿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家里,正坐在贵妃躺椅上和母亲偎在一起。
「妈妈……」她低喃着,企图拉住母亲的手寻求更多的慰藉。
「绿小姐……绿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轻柔地唤着她。
隐约地,她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在唤着她。「妈妈……」
「绿小姐……你醒了吗?」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声音。
可是……妈妈向来只唤她小绿,这个是……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张慈祥和蔼的面孔随着焦距拉近而逐渐清晰。
「你……」一时间,她反应不过来。
「绿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慈祥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是……」眼珠略略转动了会儿。「这里是……」
气味虽然相似,她很快地发现此处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啊,我叫典子,是门主要我来照顾你的。」
老太太轻轻地扶起她,让她倚在身后的软垫上。「这里是门主的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儿。」
门主的房间……
听见「门主」两个字,所有的记忆全数回笼,她陡然想起自己的手。
「啊!」当她试图抬起自己的左手时,闪电般的刺痛袭过神经,左手顿时摔回被褥上。
「绿小姐,你别乱动。」典子连忙阻止她。「医生已经帮你把手指接回去,不过麻醉药退了之后肯定会痛上一两天,这两天你先别乱动比较好。」
「你是说……我的手指接回去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左手。
「是啊!」典子点了点头。「是门主亲自带你去医院的,你忘了吗?」
是他?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当时她已痛得迷迷糊糊,只记得有人抱着她离开,跟着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他带我去医院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你那时候大概痛得昏倒了,所以没什么印象。」典子同情地看着她。「门主带你去医院后,还替你找来最好的医生,一直到手术完成后才把你带回来家里。」
是吗?那个男人居然会如此照顾她?
她还以为自个儿会被丢回房间,随便缠块布止血了事,想不到……
「对了,你刚才说这里是……门主的房间?」她疑惑地四下打量。
这是个布满榻榻米的传统和室,里头连张床也没有,只有拉门外头另一进的房间摆着张茶几和几块坐垫,和先前她待过的静元室截然不同。
「是的。」典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你之前所待的地方,是门主在卫武门里的休息室,这里才是门主的住家,平日他只有在忙到很晚的时候,才会留在卫武门过夜,否则多半都会回到这里来。」
她对着女孩眨眨眼。
「我看着他长大,可没见他带哪个女人回来过,更别说让人住在他的房间里,门主对你还真特别,是不是?」
特、特别?
苍白的小脸陡然罩上一层红晕。
「他、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她垂下了头。「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对他来说,我、我一点也不特别。」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
打死她也忘不了,是谁逼得她不得不砍下自己的手指。
有哪个男人能够如此忍心伤害自己心目中特别的女人?
只怕是没有吧!
况且他一直都凶巴巴地对她……
典子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
「其实门主也有他的难处,并非事事都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她拍拍女孩的小手。「门主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其实他人很好,以后你就会慢慢发现。」
他人很好?瞪着自己受伤的手,泽井绿暗自苦笑。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典子并不打算立时让这个女孩接受她的想法,所以很快转移了话题,即使她巴不得赶紧将眼前的女孩和他们家的宝贝门主配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