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会想家……”她忍不住泪直流。
“那是你的事。”他别开眼,不再看她楚楚掉泪的样子,放开她,迳自走进房里开始更衣,留她一个人无助的站在门前;不一会儿他穿著轻便的花色上衣和七分裤出来,模样就像一名普通的观光客。
“走吧!”他推动她。
“现在?我又没说……要跟你走。”全小贤拚命地摇头。
“那你刚刚怎么就站在这里不逃?”他取笑,取出口袋里的帕子用力拭去她的泪,希望她清醒一点。
“对啊……我……我怎么这么笨!”她很懊悔。
“认得清自己是件好事。”他嘲笑。
她咬著唇,瞪他,想起昨天他说她笨,就更羞恼了。
“待会儿无论遇到谁、说了什么话,你最好都保持缄默。”他最后告诫她,搂著不情愿的她走出房去。
果真如他所料,走道上来了两名服务生,全小贤心惊胆战地想著要向他们求救……
“先生、小姐,突然停电有没有惊吓到你们?”两名服务生很礼貌地询问。
“还好,我们正想去海边散步,看来得走楼梯了,怎么会突然停电呢?”费允翔一派悠闲地说,但他的手却在她腰际加重了力道,全小贤愕然地抬眼注视他,他的举动像是窥知了她的企图。
“我们也不清楚,有派人在查,应该很快会供电,很抱歉造成您们的不便。”服务生鞠躬。
“偶尔走楼梯运动运动也是好的。”费允翔笑道,搂著全小贤走了。
全小贤茫然地看著服务生走远,眼见错失良机她半句话都说不出口,直到走下楼,出了饭店她才沈郁地问:“你不怕我在路上大喊救命吗?”
“你不会笨到真的相信我只有一颗子弹吧!”费允翔放开她,语带威胁地反问。
全小贤讶然地低下头,不让他看见她受惊吓想哭的模样。“难道……你要走都不带行李吗?我的行李也没有收拾啊……”
“诸如付住房的钱和收拾行李这些杂务,明天会有人来接应,你放心,你的东西一件都不会少。”他冷漠地回答,要是现在就退房,不正好令人起疑?他笑她外行。
她弄不懂个中道理,但她也不再问,随著他走向茫然不知的未来,一颗心像大海中浮沉的小船,一点也不知未来自己将会如何?他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第五章
两个小时后,全小贤已置身在启程到欧洲的豪华观光邮轮皇后号上。
这艘巨大的邮轮以舺板为分野,上下各有二十多层楼高,舺板以上是饭店,以下是商店街和娱乐设施,舺板上的露天游泳池和融合现代科技的冲浪模拟设施,十分吸引人。
在夜里,整艘船更是散发著光芒,恍若大海中热闹的不夜城。
全小贤一个人待在三楼高的舱房里,瑟缩在沙发的一角,从超大型的观景窗望向舺板,可见到满是嬉戏的人,欢笑声不绝于耳。
而那个自称是特务的男人呢?
他正在舺板上和一群比基尼女郎谈笑风生,其中一个金发尤物时而把手搭在他肩上,时而笑著把脸贴在他胸膛上,让人看得眼睛怪不舒服的……
她沉默地、遥远地看著他,有种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的感觉静驻在她心头,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在她十五岁那年遇到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她误以为的Kris费,她犹记得那天,她也听到过枪声,在下棋时她曾对他提起,当时他的眼神变得好深奥……
想著,想著,她感到不寒而栗,她竟爱著这样的男人那么痴、那么久?
他是一名不知打哪来的特务,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有崇高理想的男人,她若不服从,很可能也会被他“做”掉……
她还著爱他吗?
她不知道。
此时内心纷乱的情绪已胜过以往天真的爱恋,心感到有点凄冷,她难以想像从今以后她就要跟著危险的他,永远不能再回东莱见爸妈。
虽然她人在台湾工作,但她习惯半年回家一次,他们也习惯三天两头就以电话跟她联络,她出国旅游前虽曾向他们告知,但若是两个老人家一直打电话都找不到她一定会很著急,而她人在茫茫大海中也无法向他们求援,她该怎么办?她真的好想回家、好想爸妈哦……
千百个疑虑,万分的无奈使她的人生顿失了方向,茫然无措,她眼泛泪光,悄然望向楼下的舺板,费允翔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那群比基尼女郎也散去了。
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把她丢在这里就不管,任她去“随波逐流”了?她好饿,也好累,该怎么办?
她脆弱地淌下泪来,感觉生命里所有的光明都在离她远去,就像被关在暗室中的孩子,慌张且恐惧。
蓦然,舱房门被打开了,她惶惶然地回顾,看见费允翔就立在门口,他并没有丢下她一个人,不安的心稍稍平息了。她赶紧回过头去,把眼泪擦掉,很奇怪的,此时掠过她心头的感受竟是欢喜,而不是悲伤和害怕!她是怎么了?
费允翔注视著她,没忽视她落寞的神情,他以为她可以留在舱房好好休息,没想到她躲在这里哭,大概是在想家吧!她的心情他不难想像。
他难得的仁慈,走向她,丢给她一支卫星行动电话。“打回家去,长话短说。”
全小贤慌忙地接住了,一脸惊喜。“我真的可以打电话回家?”
“报个平安,说你现在很安全。”他悠然一笑,坐到沙发上,懒懒地瞥著她。
她很安全?她并不这么觉得,但她可得把握住机会,这是个向外求援的好时机……她的想法全写在脸上,敏锐的他早就察觉了。“如果你不想连累你的父母,你最好说你还在度假,其余全都保留。”
她心一惊瞥向他,他的目光变得好冷峻,唇边的笑不怀好意,她心咚地一声,打了个寒颤。
在他的视线下,她不敢再有别的念头,除非她真的要搏命演出,否则就只好乖乖听他的话,总是聊胜于无啊!只要能听听爸妈的声音,她的心情会好过点,何况她素行端正,爸妈对她一向很放心,只要向他们交代行踪,他们不会多疑的。
她认命地在他的监视下,拨了电话到全家温泉旅馆给爸妈,这个时间他们都在旅馆里,接电话的是老爸。
“小贤啊,怎么打你行动电话都关机中?”
全小贤拚命地忍住泪,为了不让老爸起疑,还刻意挤出开心的声音说:“爸,我的行动电话没有电,充电器忘了带啦,我现在还在度假啊,是向朋友借的电话打给你报平安。”
“哦!原来是这样,平安就好,等会儿别挂断啊,你妈有话要跟你说。”老爸把电话交给全妈。
“贤儿,你到底要玩几天啊?老板有放你那么多天假吗?”
“妈,我是经理耶,那么多年没放假,通通一起放,当然长喽!我还要去欧洲呢!”
“说得也是,你一直都在工作,放长假也好啦,那你就自己注意安全了。”
“安心啦,我会的。”
“再见了。”
“再见,妈……”全小贤听到电话那头发出嘟声,通话结束了,她却还迟迟不想把电话还回去,在眼底转啊转的泪,滚落而下。
“你的工作,我会派人去帮你请辞。”费允翔起身走向她,站定在她身前,把电话收回。
“你好坏……”她瞪著他,泪滚滚直落。
他像是没听见,迳自说:“待会儿侍者会送餐点来,你吃完了就去休息。”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全小贤看他关上门,心底一片茫然,坐到沙发上,捂著脸痛哭。
稍晚,真的有侍者送来丰富的餐点,她拭去泪,前去应门,看见餐车上送来的是素食义大利面,心底深感意外,这一定是费允翔替她点的菜,他竟然会费心的为她点了她习惯的素食,她沮丧的心情突然好过了些。
但毫无胃口的她走回沙发,蜷起身子,合上双眼,再也不让过多的想法来侵乱她已疲惫不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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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小贤醒来时,已是一室强烈的日光,她再也睡不著,舒展僵化的四肢,看看房里,餐桌上的食物不知何时已被撤走了,换上的是一客炒面,但房里无人,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她不确定费允翔是否回来过?
也许他还住在另一个房吧!早知如此就不必蜷在沙发了。
她走向露台外,下意识地朝舺板上找寻他的身影,并没有看见他,心情沈郁地回到室内,拉上阻隔强光的纱帘,一个人在房里无聊地踱步。
一个钟头过了,他仍没回来,她试著想开门探探外头,却发现房门被锁上了!
她跌坐到沙发上,情绪很糟,很想歇斯底里的尖叫,他预备把她关在这里多久?至少也让她到舺板上透透气啊!他真是太坏太坏了!
她在心底骂了他好久,做困兽之斗,最后绝望地倒在椅臂上,任由泪水淌落……
七点整,天色已暗,她听到门锁的声音,门被打开了,灯也被打开,她把哭肿的眼埋在臂弯里,避开刺眼的光线,也避开那个开门的人。
“怎么不开灯?”费允翔一进门就看到她倚在沙发臂上,动也不动,而他派人送来的午餐也全都未动,走近她,俯身一瞧,她不理人。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问。
见她仍不回应,他强拉她起身,终于瞧见她满脸泪痕,一脸失神,他的心就像被鞭挞过那么疼,他好心地把房间整个让给她,就怕看见她哭,没想到她还是哭著,怕她饿,派人送餐饮,她也不吃,这么下去怎得了?
“要不要跟我去吃饭?”他有点苦恼地问。
“是……出去……外面吗?”全小贤注视著他,本以为自己会拨开他的手,恨恨地捶打他,但当她见到他眼底的担忧,她有点怔住了,忽然不想那么做了。
“没错。”他应允。
“我去。”说什么她也不想再一个人待在这里,像颗闷坏的咸菜。
“去洗把脸,我等你。”他声音沉沉的,听起来像关怀。
她温吞地走进浴室,用冷水把脸洗干净才走出来,他什么也没说,竟握住她冷冷的小手,把她带出舱房。
她怔怔地看著走道的前方,心缓缓地流淌过一道道热热暖暖的东西,她不知自己的感觉代表什么,她并不厌恶被他牵著手,心底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怕他或那么气他。
要接近电梯时,走道中央迎面而来两名美国胖子,他把她拉得更近,搂住她靠边走,直到那两个大胖子顺利通过了,他仍没有放开她。
“我们……不该这么亲……近。”她本想说亲密,却又脸皮薄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白。
“是吗?”他低头瞬过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不想你溜了。”
她胀红脸,立刻甩开他的手,不让他搂著,气自己多嘴多舌说错话,跟一名冷血的特务在一起,她怎可以被自己善感的心绪牵著走?
“我能溜到哪里?大海吗?”她瞪他。
“少孩子气了,你瞪人的样子真像个小孩。”他笑。
她很不服气,他竟这么笑话她,她的脚步也和他拉开距离,就连跟他并肩走都不愿意了。
费允翔瞧她闹脾气,一个人走在后头,手一伸把她掳了过来,定在身边,可不容她造次。“你是想吃义大利餐,还是西餐、中餐?”
“我要吃的,这里绝对没有。”她力气敌不过他,嘴皮子总不会轻易认输。
“哦!说来听听。”
“我要吃我妈煮的饭。”她以为这是难题。
“家乡菜,那也是我想的,原来我们都想吃有妈妈味道的菜,真有默契。”
她白他一眼,真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或者只是捉弄她?
当他们一起搭上电梯到了地下楼的餐厅,走进一家叫“大厨的私房菜”中式餐厅,她坐定了,看了菜单才知他并没有晃点她,但她要自己别太信任他,要自己理智点,在她还没真正“认识”他之前,她都不该掉以轻心。
“想吃什么尽量点。”他很大方,招来侍者点菜。
“你要养我,我怎么会客气。”全小贤双手拿著菜单瞧,双眼从菜单上端瞥他,不怀好意地说。
费允翔也瞥著她,目光悠然,虽没有答腔,可他笑得好坏。
她猛然低下头,气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他那样的眼光惹得心悸,胡乱地点了十道中式私房菜,也不知自己是点了什么。
一旁的侍者收回菜单后,她失去了菜单当“防护罩”,直接地面对他让她显得心乱,枯坐著也不知手要摆哪里,很不自在。
“你还没告诉我这艘船要航向哪里?”她忍不住先开口,问他目的地。
“它只有靠岸加油,停泊接送宾客,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各大洋绕行……”
这……是哪门子的回答?她瞠目,瞥著他喝下侍者刚送上桌的瓶装海尼根。
“我是说……”她不信他会不懂她的意思,费事地想解释,可恶的是她和他之间的桌面突然出现了“两座伟岸的山峰”和“一袭金色帘幕”的障碍物!
挡著她的是那名曾在舺板上跟他有说有笑,身材姣好的金发尤物,她穿著白色的紧身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热裤,倾身亲密地吻了吻费允翔,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两人还低声交谈。
全小贤憋著气,数数他们约说了三十秒的话,可是她一点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女子临走前还回头对费允翔抛了个媚眼,然后用一种近似同情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全小贤眉揪紧了,感觉全身像突然长了刺似的。
“她是谁?”她问。
“朋友。”他简单地回答。
全小贤满心失意地瞅著他,相信他没有说真话,因为他的目光并没有正视她。
唉!就算他据实以告又如何?她又不是他的谁,就连朋友的关系都有待商榷,她怎能期待他对她坦然以对?
这时侍者上菜了,桌子上满满是令人食指大动的佳肴,可她忽然不饿了,食欲不见了。
费允翔看得出她又在闹别扭,她的别扭,他可是见识过了,虽然他不确定她现在是为了什么闹孩子情绪,但他不希望她又掉头就走。“你该知道的事,到时候你就自然会知道,现在别问那么多,可以吗?吃饭。”他倾身把她的筷子塞到她手里。
她注视他深邃的眼,眼神里没有一丝调侃,倒像在执行一项严肃的命令那般,她心生警戒,至少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不该惹毛他。她默默地握住筷子,吃了饭菜,但她仍没有“开荤”,只吃了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