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这次『大业电子』放出风声,说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们竞标到底……」业务经理的脸色像苦瓜,紧张地不断搓着双手,不晓得怎么跟总裁说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做生意本来就是这么回事,竞争在所难免,只要我们的服务做得比对方好,厂商不是傻瓜,还怕货比三家吗?」叶劲升并不以为意,他认为商场本来就是有竞争才会有进步,并没特别放在心上。
「不,我想总裁并没有搞懂我的意思。」业务经理清清喉咙,为了自个儿的饭碗着想,他决定将话挑明了说,免得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总裁老在状况外。「总裁可能不知道大业的背景……其实有些不太入流的黑道撑腰。」就是小瘪三啦!
呜,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说的,希望总裁大人听得进去才好啊!
果然,叶劲升挑起眉尾,不再像之前那般漫不经心,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足足让业务经理冷汗冒三斤。
「那又怎么样?台湾是个法治的社会,我们所有程序照规矩来,我就不信他能拿我怎么样。」
「不是,他们当然是不敢对我们公司怎么样,但如果总裁坚持和他们硬碰硬的话,我担心……担心……」业务经理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劲升显得不耐烦了。
他算少年有成,年纪轻轻便在国外拿了双学位归国,凭着精准的商业头脑和眼光,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在电子界闯出些许名堂,加上他初生之犊不畏虎,不是很了解这中年业务经理的担忧。
「这么说吧!总裁。」业务经理实在没辙了,为了保护这个曾经「过咸水」的单「蠢」老板,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其实他们可能对付的对象不只我们公司员工和您这么简单,更甚者……恐怕会连累到与您有任何关联的人,当然也包括您的家人。」
「哥!」正当业务经理大小汗齐飞,斗胆进言之际,一抹清灵的身影飘进总裁办公室,脸上盈满笑意。
叶劲升心底打了个突。「小竺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业务经理言犹在耳,小妹就立即出现在他面前,这代表着什么样的巧合?
「人家正好到附近的书店看书,想来找你一起吃午饭啊!」叶雅竺一派天真地响应道。
「怎么午饭时间到了吗?」下意识抬起手看表,十二点十分,的确到了用餐时间。
「那么总裁,我就不打扰您和叶小姐的用餐时间了。」业务经理睐了眼叶雅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在叶劲升点头示意之后退出总裁办公室。
「哥,那个人……怎么这样看我啊?」好象她很可怜似的,好奇怪!
「没事。」压下心头的阴影,叶劲升起身搂住妹妹的肩往外走。「你一个女孩子别乱跑,没事就待在家里,知道吗?」
「厚~~我不是小孩子了,又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到处走走有什么关系?」叶雅竺不满地嘟囔着。
「出入小心一点总是好事。」叶劲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哥,你怪怪的喔!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雅竺敏感地察觉到哥哥的情绪波动。
「没事,工作量大了点,我还应付得来。」
家人的安危吗?
或许,该为雅竺找个贴身保镳之类,但……找谁好呢?
第一章
摄氏三十七度,炎热的午后闷得人发昏,黑油油的柏油路像要融化成黑色奶油似的,视线因高温而变形,扭曲成一幅幅有趣的抽象画。
台北近郊一栋颇有年代的日式建筑里,看似复古实则老旧的风扇正嘎吱嘎吱地运作着,透过转动年迈的叶扇,传送出带着强烈热度的气流波动,夹带着榻榻米浓郁的草香。
老旧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怀旧的古老乐曲,一切仿佛时光倒转,回到数十年前的五○年代。
偌大的客厅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上身穿着汗衫、腰下是刷白的牛仔裤,一手执着厚厚的报表,另一手则拎着一罐啤酒,光着脚丫,一派轻松地在榻榻米上来回走动,身体随着古老乐曲轻缓摆动,形成这场景里唯一跳脱年代的突兀点。
陡地,紧凑的风铃声扰乱了男子的闲适,他微蹙起眉,抬头望向大门——
「岳军,老习惯不改,还是门户大开,嗯?」来人是叶劲升,他一脚踩上榻榻米,感觉脚底一阵轻松。
「劲升?」项岳军怔楞了下,但仅只瞬间,性感的笑意便漾满酷帅的脸庞。他走向叶劲升,拳头老实不客气地往叶劲升肩上招呼。「见鬼了!不是听说你忙翻了,怎么有空来找我?」
「忙归忙,抽空看看老朋友也是应该。」项岳军是叶劲升中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即使后来他出国念书而疏于联络,两人仍有邮件往来,偶尔提及几句近况,更多的是网络流传的娱乐笑话或影片,彼此感情并不因此显得陌生。
「少来!我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项岳军压根儿不相信他的场面话,一开口便戳破他吹的牛皮。「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叶劲升深深看他一眼,未几,浅叹口气。「岳军,还是你了解我。」
「太恶心了吧?老朋友还说这什么浑话!」项岳军将手上的报表丢到藤椅上,他这里可没有沙发那种「软绵绵」的摆设,每样家具都在在显示他的男子气概——硬邦邦。「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虽然现代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他项岳军就是这种铁铮铮的硬汉,朋友有福未必得与他同享,但有难他一定和朋友同当,性子跟他已过世的老爸一模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项老爹会因为做了朋友的保人,而将好好的一家保全公司弄得快倒了,害得他这个做儿子的拚命苦撑。
不过他热情的本性并没有因老爸凄惨的「下场」而有所改变,只不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帮的忙他一定帮。
「真的,知我者莫若岳军也。」浅叹一口,叶劲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头窜起的温暖,感觉有点恶心,却很实在。
「少在那边演连续剧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恶啊?油~~」项岳军夸张地搓了搓手臂,示意他别再这么肉麻了。
「好啦,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切入主题。」当然,此行他自有目的,就是要他这位好友力挺,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
「嗯,早就要你说了,是你自己在那边拖拖拉拉的。」踱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罐冰啤酒,项岳军毫不客气地丢给他。「喏,去去暑。」
要死了!啤酒用丢的,是准备开罐之后喷得他满身吗?叶劲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谢了。」
项岳军耸耸肩,嘴角噙着无害的浅笑。「说吧,我洗耳恭听。」
于是叶劲升将近来遇到的麻烦一一道出,尤其是大业电子背后隐藏的危机,他要项岳军帮他盯紧妹妹叶雅竺,不让她遭逢任何危险。
打从三年前父母陆续因病去世之后,雅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着实承受不起再一次失亲的痛苦!尤其雅竺还这么年轻,断无道理因他的工作而令她身陷危险,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最无法接受的状况。
「小瘪三嘛,这么紧张做啥?」项岳军轻哼,全然没把叶劲升的问题放进眼里。
「要是能讲道理的大哥级人物还有得谈,怕就怕小瘪三,不按牌理出牌。」他也不想这么紧张兮兮的好不好?要不是业务经理念了又念,加上他担负不起雅竺出事的可能,他才不得不走这一趟。「谁晓得他们会使出什么样下流的手段。」
「那倒是。」项岳军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他的推断。「把你妹的资料给我,最好先跟她沟通一下,不然一个大男人突然在她身边神出鬼没,我怕她还没受到保护,就先得了精神耗弱。」
「哈哈!」叶劲升对他的形容感到玩味。「我妹不是那么柔弱的好吗?」
虽然雅竺一直被他保护在羽翼之下,但那妮子的性子够倔,绝对不是一般温室里的花朵,岳军这回恐怕要踢到铁板了。
「最好是。」项岳军咕哝着,扬了扬手上的啤酒罐。「欸,再不喝都要变热啤酒了。」他打趣道。
叶劲升绽开笑容,十分乐意配合。「嗯,我妹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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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独栋的彩绘美术社里,叶雅竺认真的在地下室里挑选适合且中意的模具。
她在家里接单制作各式物品,包括家具、摆饰及彩绘的手工艺品,虽然才做了一年左右,但由于她的绘工精致、创意新颖,买过她商品的顾客都还会主动帮她口耳相传,因此客源不曾短缺,甚至有时还得赶工,不过她一直都工作得很愉快。
只消看见一件件成品在她的巧绘下完成,然后在客户的眼里看到他们毫不掩饰的赞赏,那么一切辛苦似乎都值得了,即使收入不算太优渥,她仍做得相当起劲。
今天她挑了一件时钟模具,几乎在看见它时,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欲呈现的质感,令她颇为欣喜。
另外,她又挑了几个笔筒,打算趁有空的时候制作起来,万一朋友有需要时可以相赠,礼貌、人情相得益彰。
挑好模具后,她将模具先丢在一楼的柜台暂放,然后直接跑到三楼的工具区。
在工具区里她挑了底剂和迟干液,全是工作上的基本配备和工具,之后,她提着置物篮走到二楼的书籍区。
虽然她是自由工作者,吸收相关信息和别人的经验也是必要的,她从不吝于购买相关书籍,几乎所有的收入全投资在她工作室里那片书墙上。
反正大哥会给她生活费,她从不必为那些琐碎的零用费心。
她抽了本日本知名彩绘大师熊谷尚美所绘制的图画绘本翻阅,看着看着忍不住随着故事的进展发笑;熊谷的风格很梦幻,或许她可以将之运用在铁制品上。
另外汤口千惠子的画风则是适合用在木器上,也是她喜欢的绘者之一,她随手挑了几本看得颇为顺眼的书丢进置物篮里,转身准备到收银台结帐
「喂喂喂!走路不看路的喔?你是没把眼睛带出来秀?」
一个看来约莫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牙签堵在她面前,口气不善。
少年只睨了她一眼,一双眼随即将焦点摆在地上,惹得叶雅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她正踩着少年的拖鞋边缘,她连忙缩回脚尖。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很抱歉。」她忙不迭地道歉。
「道个歉就算了吗?大爷我看起来有这么好打发喔?」少年抖了两下腿,摆明了找麻烦。
「小罗,好歹人家也是水当当的小姐,可别把她给吓坏了,我会心疼喔!」杵在少年身边的另一个男孩搭着腔,年龄和少年不相上下。
「心疼个屁啊你!」被唤做小罗的少年不客气地赏男孩一记爆栗,一转头又凶狠地瞪着叶雅竺。「算你倒霉!老子最近手头紧,拿个万把块来花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嘿!你有没有搞错?谈钱多俗气啊!」另一名男孩哇啦哇啦地叫了起来,二话不说将小罗挤到身后,涎着脸冲着叶雅竺直笑。
「你、你们想干么?」
叶雅竺这时才开始感到不安,正想逃离这个目前没有其它人走动的区域,未料男孩霍地伸手擒住她的细腕,令她狠抽口气。
「漂亮的小姐,你千万别理他的浑话,老实说,我们兄弟俩好久没碰女人了,不如你就陪陪我们来抵……啊!」
男孩话还没说完,小腿肚霍地一痛——原来叶雅竺紧张得没时间听完男孩的话,不怕死的先攻击对方,以取得逃脱的最佳时机。
虽然她让大哥保护得很好,但不表示她就是温室里的花朵,该动手的时候她还是会动手,即使撒泼她都不在乎,只有确保自己的安全无虞才是重点。
「该死……啊~~」男孩低咒了声,紧接着擒住叶雅竺的手一刺,惊恐的发现叶雅竺正恶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背肉。「要死了,你这不要命的女人!老子管你是什么来头?今天不揍死妳,老子就跟妳姓!」
男孩气急败坏地缩回手,一旁的小罗见苗头不对,料不到这看起来像颗软柿子的女人会回手,情急之下提起大掌,眼见就要往叶雅竺细致的脸庞甩过去。
叶雅竺下意识抬起手护住头部,双肩微微缩起,猛地闭上眼,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降临;谁知道等了一会儿,非但不觉得身上有任何痛感,甚至耳边还隐隐传来奇怪的闷哼声,令她不禁狐疑地微睁开眼一探究竟
「哼!噢~~痛痛痛痛痛……」
「别、别再来了……啊!」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轻松地挥动双手,三两下就将欺负叶雅竺的两个小混混修理得「金细细」,让两个小鬼连声讨饶,脸上扭曲的程度足以媲美刚起锅的麻花卷。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居然对女人动手你们还算不算男人?」
背对着她的男子沉稳地责备道,身影像尊巨大的神祇,只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名小混混搞得哭爹喊娘,双眼蓄满诡怪的水光。
这个人……没看见他动拳头啊!他到底是怎么对付那两个小鬼的?叶雅竺感激之余,心里仍不免冒出疑问。
男孩受不了膝关节被制的痛楚,两眼一泡泪地求饶道:「对不起了大哥,我们也是奉……」
「闭嘴啦你!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少拿别人背黑锅!」小罗的情况好不到哪去,他被制住的是肘关节,刺麻感由被制住的点窜至胸口,令他呼吸有些困难,但仍不忘制止同伴因讨饶而乱说一通。
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回去后皮肉还有得痛咧!
「不管你们是临时起意,还是背后有人指使,总之这个女人是你们碰不得的。」出手相助的男子深吸口气,霍地松开对两人的箝制,低叱一声。「滚!」
两个小鬼吓得连滚带爬,头也没敢回地冲向连接楼层的阶梯,差点没变成球直接滚下去,让叶雅竺见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男子待两个混混跑远了之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谢谢你的帮忙。」叶雅竺赶忙叫住他,至少得问清楚对方的名字,日后若有机会她会报答。
尤其这男人刚刚还说什么「这个女人是你们碰不得的」,说得好象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一般,好笑的是,她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因此无论如何她都非得问清楚不可!
男人的脚尖一顿,头也不回地丢回一句话。「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喂,你别急着走!」叶雅竺一个箭步挡到他面前,不让他在未留下任何「资料」的情况下离开。「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她总算看清男人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