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坏你就是得罪我。」叶劲升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呛明了。「过来,我必须好好地跟你谈谈。」拎着何采湘像拎小鸡似的,叶劲升火速退场。
「啊,怎么这样啦?人家还没听到采湘的回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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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好宝宝……
随着老旧公车行驶间的晃动,叶雅竺脑子里莫名忆起这年代久远的童谣,不觉好笑地扬扬唇角。
据说项岳军掌握了她基本的行为模式,包括她几点到邮局,什么时候可能外出,甚至什么时候上网和客户们交涉,他通通都一清二楚,那么,她就来为他制造些许「惊喜」
在市郊下了车,手里拎着装了几个花器的塑胶袋;那些花器当然是她的「杰作」,一个个全出自她的巧思和心血,为的就是今天这一趟。
他总不可能知道她会这样突然造访吧?这趟行程绝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这个人讲求绝对的公平,既然项先生大大掌握了她一切「底细」,那么无可厚非的,她也得知道一些他的事情才算公平,这是她的坚持。
因这莫名其妙的坚持,叶劲升几乎让她给逼疯。
首先,她以非常手段取得「苦主」的地址,并威胁大哥不准将她的计划告知对方——当然指的就是项岳军,然后她才能一步步实践她的「诡计」。
说她是小孩子是吧?她偏要证明她不是,而且说不出所以然的,她竟然无法否认自己想再见他的欲念。
一开始发现自己有想见他的冲动在脑子里成形时,她曾狠狠地吓一大跳。
长这么大以来,曾几何时让陌生的男人占据她的思绪?老天,破天荒的头一遭耶!于是她开始自我催眠,不准自己再产生这种找不出理由、原因的渴望。
原本以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遐想会就此打住,但可悲的是,不到两天,悲剧便毫不留情地发生了——
她开始没来由地陷入呆滞状态,看书的时候呆滞,工作的时候望着工具和模具呆滞,和何采湘通电话时也能「灵魂出窍」。
这就像围堵的治水理论,终究比不上大禹的疏通方式,或许一时能见到成效,但被围堵的洪水总有一天要反噬的!而她现在正被这股反噬的力量冲击得溃不成军。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只不过见了那男人一次面,竟然就无时不刻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挂在唇边的浅笑、谈论他的武术时的专注神采,更避免不掉的是他英雄救美时所表现出的「力与美」……
天啊——她想尖叫!想找地方躲起来!这般思念一个男人,怎会是像她这样冰雪聪明的女生所做得出来的「蠢事」?!但可悲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整整一个礼拜,她每天每天重复地思念他,最后,她决定不再放任自己颓废下去,而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主动出击。
因此在她的「威胁利诱」之下……呃,她也不明白为何大哥要采湘到他公司当他的特别助理?总之为了实践她的行动力,她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陷害」采湘答应大哥那奇怪的要求,然后对大哥加以恫吓,最后终于顺利取得项岳军的基本资料,并且是「秘密」取得,未经本人同意。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她正要「密访」那个令她思思念念的男人,这让她兴奋得无以名状,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好不容易依照地址找到住宅,她不敢置信地微喘口气。
现在还有人住这么老旧的房子喔?感觉好象日据时代留下来的耶,搞不好都可以列入古迹了说。
在门外探索了老半天,她发现这房子竟没有电钤。
这实在太神奇了!那访客来访时该怎么让主人知晓?总不会要对方自己推门而人吧?!
才这么想,她小手一推——吼!还真让她给推开了。
那男人到底有没有大脑?他不怕小偷造访吗?
轻手轻脚地步入日式庭院,一种走错时空的错觉迎面而来,她深吸口气,没来由地抓紧塑胶袋提把。
「请问……有人在吗?」她不敢大大声,就怕会打扰了那宁静的气氛。
没有任何反应。
那男人不在吗?不在家竟还由着大门未锁,真是该踹他两脚!
「请问,有人在家吗?」猛地再吸口气,她放大音量喊道。
她这趟可是带着大包小包上路由台北市区杀了过来,就算那男人不在她也不管了,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兀自挑了张藤椅坐下——啧,那男人的屁股是铁板做的吗?连个椅垫都没有,差点坐疼了她细嫩的小屁屁!她吹毛求疵地暗自啐道。
才刚坐下,一阵细微的小碎步使得她神经紧绷起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眼便越瞠越大,整个人差点没巴在藤椅上。
一名年约五、六十岁的妇人终于出现在叶雅竺眼前,超有礼貌的向她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吓得她差点没由硬邦邦的藤椅上跌下来。
「你好,请问你是?」
「那个……对、对不起,我找项岳军……我我我……我是他朋友的妹妹,也算是他的委托人!」没料到项岳军家里还有别人,上回也没听他提起,没来由的,她结巴了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向这妇人解释自己的身分,才不算突兀并被她所接受,因为她根本是不请自来。
「你别紧张,慢慢说。」妇人闲适地笑了,转身由茶几上倒了杯水给她。「我是岳军的妈妈,他大概是去买报纸吧?等等就回来了。」
「喔。」扯开僵硬的笑,她突然不知道该和这妇人说些什么。「伯母你好,不好意思突然来打扰……」
「别这么客气,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妇人仔细端详着她,越看越满意似地扬高唇角,看起来和项岳军真有几分相似。「你是委托岳军什么事?」
「其实是我哥开的口,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可能有人会危害到她,如此而已。
「这样喔?真是可怜的孩子。」妇人怜悯地拍了拍她,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伯母的关心。」
基于这股关心,两个女人交谈起来,似乎也不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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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充斥着女人的笑声,项岳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大步走进客厅一探究竟,只见母亲和那个笑得开怀的女人一搭一唱,没来由的,他心头微微一悸。
该死!他不是超人,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的安全,但此刻该负责保护她的大墩,怎没事先通知他,她到家里来访一事?教他全然没预期地感到些许愕然,不由得低咒了声。
好极了,他跟大墩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虽说如此,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母亲的笑靥吸引住了。
自从老爸走了之后,他似乎就不曾见过母亲这么快乐的笑着,即使是母亲的姊妹们由日本远道来访,都不曾见母亲这般欢愉……或许,她的造访不是件太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但这兄妹俩也真鲜,来之前都不会先知会主人,全用「突击检查」这一套,果真出自同一个娘胎。
「聊什么这么开心?」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他自然而然地感染了那份愉悦,笑着加入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谈。
叶雅竺眼眉带笑,见到他出现之后,笑得更加甜蜜。「项大哥你回来啦!项妈妈正在说你小时候的趣事给我听呢。」
「我?我哪有什么小时候趣事好聊?」他微微膛大黑眸,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有啊有啊,项妈妈说你小时候都穿开裆裤,经常在街上遛鸟捏!」雅竺笑得差点猛拍自己大腿。「好可惜,我要是早生几年,或许还看得到那个画面。」
项岳军额上冒出三条黑线,脖子爆红。
连这种几百年前的事都能聊?!天晓得他当初根本是年幼无知,全依顺着大人的喜好行事,这种过往怎好拿出来说?
尤其还在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面前说,即使她是好友的妹妹……天啊!让他死了巴——
「呵呵,岳军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可多了。」项母掩嘴轻笑,一边不忘对儿子落井下石。「我还记得好象在他读国小的时候吧,有回学校举行运动会,他正好参加接力赛跑……」
「妈!」颧骨冒出可疑的红晕,项岳军连忙出声阻止。「你不是习惯午睡?现在两点半,大概还可以睡一个小时左右。」
「不用,我今天精神很好,不需要午睡没关系。」项母几乎是未经考虑便脱口而出,全然没注意儿子满睑通红的尴尬。「雅竺,我刚还没说完,那时岳军参加接力赛,轮到他接棒的时候,传递棒子给他的同学突然扑倒,说时迟那时快……」
「妈——」项岳军沁出冷汗,真想当场由地球上消失。
「啊?」项母楞了下,不记得儿子何时曾对她这么大声说话。「怎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无力地睐了眼母亲的无辜,项岳军着实不忍打断母亲难得的好心情,只得抹抹脸,认栽。
「没事,你们聊,我进房去收邮件。」
算了,「耳不听为净」,就算老妈泄了他全部的底,他还是他,不会因此而少一块肉或少一滴血。
「啊,你不跟我们一起聊喔?」雅竺显得有些失望。
「不了,你们聊得开心,我就很高兴了。」呜……他的心在悲呜,却仍得强颜欢笑,真可怜。
「没关系啦,他忙他的,我们继续聊。」项母可开心了,拉着雅竺继续说着刚刚的话题。「然后因为那个同学扑倒了,岳军的运动裤就被那位同学『顺手』拉了下来,当场,时间好象静止了一样……」
项岳军闭了闭眼,迅速地闪进自己房间。
叶雅竺依旧挂着笑,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尾随他消失的方向,耳边充斥着项妈妈柔柔软软、带着些许日本腔的国语,思绪却怎么也无法和项妈妈的谈话内容搭上线……
第三章
亲手绘制的花器上栽种着茂密的黄金葛,它们看起来是如此相称且生气盎然,让正准备打道回府的叶雅竺心头泛起小小的虚荣和满足。
当项妈妈接过她拿来的「伴手礼」之后,便兴奋地把它拿到庭院里,换掉原先那老旧变形的塑胶花器;那时她不好意思瞧得太仔细,待项妈妈进房休息,这才偷溜出来欣赏。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适合看别人脸色工作、领取微薄薪资的白领上班族,因此大学一毕业后,履历表这种东西她连一次都不曾填写过,就直接选择以制作手工彩绘为业,因为这个工作够自由。
说真的,若她想到正常公司上班,大哥的公司大可让她在里面作威作福、兴风作浪,但她却宁可顺着性子,在家当个自由工作者逍遥。
打小她就和具有精准数字概念的大哥不同,平时就爱涂涂抹抹,因此后来即使念了商系,混了个文凭,却始终没打算从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让她接触到彩绘之后,她便不由自主地迷上那种创作之后的感动,然后,这个感动就「顺便」成了她的职业。
当兴趣变成职业,那份喜欢还是存在,但「感动」这种悸动就没来由地逐渐变少,一切都转变成习惯。直到今天,那份感动终于久远地回到她的脉动里,双腮漾起兴奋的红晕。
「雅竺,我妈说你不留下来晚餐?」
母亲回房稍作休息前,曾到他书房里交代了句,要他帮忙劝说雅竺留下用餐或送她回家;项岳军应允了,因此在结束收发邮件之后,便在屋里四处找寻她的踪迹,最后,在庭院里找到了她。
「不了,回去我还有案子要做呢!」漾起甜美的笑,她的水眸眯成小弯月。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地喊着「雅竺」两字,为何由他口里喊出来,就特别悦耳动听,且令人心跳微微加速呢?叶雅竺控制不住的一阵心悸。
「那,有人会来接你吗?」对了,他都忘了问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或许是劲升送她来或派司机接送,他一点概念都没有。
「没有,我不习惯让人接送。」大哥不是没有编派司机给她过,但她就是讨厌有人在身边跟前眼后的感觉,因此不到两天就把那司机「退货」,平时外出都以搭乘大众交通工具为主。
当然她可以花钱搭乘「小黄」,但由于社会案件看了不少,潜意识里若非不得已,她还是尽可能乘坐人多的大众交通工具;况且观察人群对她而言,也算是件挺有趣的事,能让她近乎自闭的生活增添些许意外的乐趣,因此她乐此不疲。
项岳军明显愣了下。「那你怎么来的?」
「我坐客运啊!」她显得兴奋极了。
因为这是她所不熟悉的路径,感觉上有点怕怕的,为了搭客运到这里,她可是事前做过「功课」,上网查过确实会到达他家附近才敢出门。
「好好玩喔,我都不知道现在还有这么老旧的车,坐起来摇摇晃晃的,不小心还会头晕耶!」
坐客运?!项岳军感到一阵晕眩。
在这风声鹤唳的紧绷时刻,她竟敢一个人大剌刺地乘坐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的大众客运?而该死的大墩也天杀的没有回报?!
更过分的是,大墩的手机根本呈断讯状态,家里也表示他人不在,如何都联络不上,这两个天兵、天将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真是该死的好极了!
受保护者自己没有危机意识就算了,竟连大墩那老滑头也来轧上一脚?他和大墩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他僵着脸旋身进屋,不消多时又迅速现身,手上多了串钥匙。
「我送你回去。」没将心里的忧虑说出口,他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但有些注出息事项必须对她交代清楚。「以后不论你要到哪去,『请你』、『务必』、『绝对』要叫劲升派人送你,若劲升无法配合,你就打电话给我,懂吗?」
刻意强调某些字眼,他要叶雅竺一次听得分明。
「为什么?我又没有你的电话!」她努努唇。难道要她再跟大哥开口一次?
噢,主动开口要这男人的地址已经让她够糗的了,再问些关于他的「有的没的」,恐怕会引起大哥不必要的过度保护欲;况且万一这些事情传了出去,绝对会影响她叶大小姐的颜面,她主观且抗拒地在心里打叉。
项岳军深吸口气,咬咬牙再度进屋,第三次出现时手上多了张名片,硬是执起她的手,将名片塞进她的手心。「拿着,最好背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微诧地挑起眉尾,瞪着手心里躺着的名片,瞬间有种说不出的微甜在心头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