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谁跟你说我哭了?」他抽噎着,嘴里仍吐出倔强的字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靠进叶雅竺毫不吝啬的温柔,让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墙崩塌得七零八落——
他粗鲁的言辞和矛盾的贴靠,让雅竺的神经绷到最紧,这般矛盾的情况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
他会不会就好心地放了她?抑或是羞极反怒,一时失控将她宰了?
感觉血液难以控制地乱窜,她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别动!」
突地,黑暗之中砰然巨响,强烈的光束毫无预警地照射到叶雅竺和牛仔身上,她眯起眼迎向光源,隐约间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这一刻,虚软害怕堆迭到最高点,她腿软地瘫坐在地上。
得救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脑子只来得及浮上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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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叶雅竺 睁开眼,第一个反应竟是抓住看顾她的何采湘问:「牛仔呢?他有没有怎幺样?」
何采湘眨眨眼,呆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摸摸她的额。
「啊你是昏头了喔?那死囝仔把你绑架捏,你竟然还关心他怎么了?是不是有撞到头啊?」采湘担心不已,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叫唤护士前来检查叶雅竺的脑袋。
护士小姐进来检查过点滴瓶,并为她量了体温之后便退出病房,紧接着进入的便是叶劲升和项岳军,这两个可怜的男人吓坏了也急疯了。
「雅竺,你吓坏哥了!」叶动升无法形容自己的恐惧,苍白仍明显地写在他的脸上,一靠近她便紧紧握住她的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一抬头,凝着大哥身后的项岳军,她陡地没来由的感到鼻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哥。」
好一幅天伦之乐的美好情景,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心软的吧?
项岳军以深沉的眼逐一扫视过她每一寸入目所及的部位,在确定她并无大碍之后,缓缓放松紧握的拳头。
好在那个叫牛仔的小子没伤到她,不然他绝对要那小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心情一放松,叶劲升的话也不觉变多了起来。「傻丫头,说这什么话?哥关心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幸好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坏人也绳之以法……」
「等等!」突地,叶雅竺反手抓住叶劲升的手臂。「哥,你的意思是,连牛仔都被警方抓走了?」
「当然啊!那小子将你绑走,本来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叶劲升回答得理所当然,自然也没注意到她突兀的反应。「我都还来不及多揍他两拳,现在想想还觉得可惜咧!」
可项岳军注意到了,他微眯起眼,心下打了个突。
雅竺怎会突然关心起那个欲加害于她的臭小子?在他来不及赶到的这段时间里,她和那小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何在他破门而入之际,那两人会紧紧相拥在一起?
厘不清的疑虑像雪球般越滚越大,项岳军的眸变得深沉,所有疑问全锁在他微合的双瞳;他咬咬牙,不认为这个时候会是质问她的好时机。
「牛仔他……会被判什么罪?」雅竺心好慌,她不愿见到一个本性不坏的大男孩,就这样糊里糊涂背上洗刷不掉的前科,神情变得飘忽起来。
「伤害罪是最基本的,再加上绑架,不关个十来年是出不来的。」叶劲升事不关己地凉凉数落道。
心口一提,叶雅竺脑中灵光一闪。「绑架……哥,牛仔他没绑架我,是我自己跟着他走的!」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病房里所有人皆大吃一惊,叶劲升和何采湘被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而沈默的项岳军则是始终沉默,唯有背在身后的拳头霍地握紧!
「你在说什么蠢话?大墩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竟然说你是自愿跟那小鬼走的?!」叶劲升不敢置信的声音倏地拔尖,一点都无法接受小妹的说词。「别傻了小竺,伤害已经造成,你就别再妇人之仁了!」
「大墩哥他伤得很重吗?」罪恶感排山倒海而来,叶雅竺一方面想救牛仔那个孩子,一方面又对大墩哥的伤势感到忧心,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觉抬头询问始终不语的项岳军。
「肋骨断了两根,鼻梁要重整,否则将来呼吸道会产生后遗症,其馀的全是皮肉伤,暂时还死不了。」项岳军以最平稳的声音叙述道。
「噢……」她红了眼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疚。
吸了口气,项岳军大方提供她选择的机会——
「虽然他伤了大墩的部分,我们可以撤回伤害罪的告诉,让他免于牢狱之灾,但是在他把你抓走之后我们有请警方协寻,虽然目前警方还等着你去做笔录以厘清案情,但是你如果坚持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可以不指控他绑架你,但是关于他妨害你人身自由的部分,还是必须交由检察官调查处理。」
叶劲升几乎因这一席话跳脚。「岳军!你明知道我不……」
「哥,」赶在叶劲升将话说绝了之前阻断他,叶雅竺毫不考虑地做出决定。「我相信牛仔本性是善良的,他一定会好好重新做人!」
第八章
秋高气爽,晚来时有凉意,但晨间的艳阳仍毫不吝啬地绽放光芒,煨暖微凉的空气,也照拂每颗刚清醒的脑袋,注入一丝清明。
早上八点整,叶雅竺开着拿到驾照后大哥送她的进口小轿车,出现在近郊一大片四层楼的公寓附近,在某扇红色的铁门前停下,短暂且急促地轻按两声喇叭。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只见一个高挑男子穿著简便的休闲服,以极快的速度冲出红色铁门,在瞧见雅竺的小车之后,扯动嘴角摆出一副酷样。
「早啊晓业!」待男孩熟悉地拉开前座的车门,雅竺止刻朗声道早安。
「早安雅竺姊。」匆匆坐进前座,男子精神爽朗,没有丝毫倦态。「今天你晚了十分钟,岳军哥要是生气你就惨了!」
「不会吧?」放下手煞车,她让小车顺利滑入车道。「十分钟而已,他不会那么小气的。」
晓业翻了翻白眼。
感觉到他的不以为然,叶雅竺忍不住浅浅发笑。
两个月前,在她强烈的坚持和要求之下,叶劲升终究没为难绰号「牛仔」的苏晓业,毕竟晓业带走她之后并没有进行恐吓勒赎的动作,也没有真正伤害到她,因此仅轻描淡写地告诉警方,表示一切全是因为私人恩怨所造成的误会,并撤回晓业殴打大墩一案的伤害罪告诉。
念在晓业年纪尚轻且乏人管束的可怜境遇,加上他在侦讯时深具悔意,而且被害人还不断为他求情,因此法官从轻量刑,仅以「妨害自由」判处他半年有期徒刑,并可易科罚金。
叶雅竺为此感到无比欣喜,让原先感到心理不太平衡的叶劲升也逐渐释怀;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小鬼,就这样算了吧!
然后为了将晓业导回正途,叶雅竺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为晓业找了家教,安排他到附近的育幼院、老人院担任义工,不仅让他多接触人群,也彻底让他脱离之前的生活圈,并为他安排住处,更甚者,请托项岳军教他武术好稳定他不安定的心性。
想到这儿,叶雅竺的俏脸不由得浮起两片红云。
她一直以为项岳军够沉稳,不会和她计较这些「小要求」,可后来发觉他的沉稳内敛全是假象!那坏心眼且龟毛无比的男人,竟会因她提出的要求而向她索取高额的佣金——
教晓业武术?OK,不过她得负责项家三餐煮食,藉以喂饱项妈和他的肠胃。
让晓业跟在他身边学习保全业的运作,倘若晓业表现不差,将来或许还能让他加入项岳军的保全团队工作?这也OK,但她得搬进项家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她不明白这些帮助晓业的善意,为何必须以她的自由来换取?但她仍乡愿的点头答允,甚至心生暗喜,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项岳军相处。
毕竟晓业的老爸蔡大业,因为教唆晓业恐吓叶劲升一事而入了狱,晓业身上又没钱,本来就该找工作养活自己,况且后来她跟项岳军凑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这些条件交换,着实满足了她潜藏的思念。
但吊诡的是,对于她和项岳军之间因这层关系而稍嫌飞掠的「进展」,大哥不但没有微词,连与妹妹见面的机会明显变少,都没有任何抱怨、反弹。
雅竺将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采湘的「鼎力相助」——帮她绊住大哥所有的注意力,没想到成果意外丰硕!
她明年就要当姑姑了呢!
就因如此,她在工作之馀的时间,便可全心投入为晓业规划未来的重要课题。她要让晓业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天上掉下来的末来,唯有自己努力,才能享用努力过后所采收的甜美果实。
以往大家会叫唤晓业为牛仔,是因为他就像头不易驯服的小牛,不过现在不同了,牛仔不再叫牛仔,大家都唤他他母亲为他取的名字——苏晓业。
万丈高楼平地起,他自嘲荒唐不懂事的过往令他只能由「小业」开始努力,他期许自己未来会有「大业」,不同于他那不成材老子的大业。
思及此,偏头睐了眼专注于车潮的苏晓业,叶雅竺心头漾起多到数不清的打气声——晓业,雅竺姊很期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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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步!」
宽厚的木板不留情地往微颤的腿部招呼,项岳军一边和派出去的伙伴藉由电话联络工作上突发的状况,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苏晓业的基本功。
「不行就别撑了,我也没义务教你,回去吧!」
苏晓业发上、脸上汗水齐飞。「不,既然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你有什么本事尽量使出来,我绝对没问题!」
他不能辜负雅竺姊对他的好及付出,再苦,咬咬牙就撑过了,何况他还年轻,有磨练才有成长空间,这些全都是雅竺姊教他的。
项岳军的眸底闪过些许赞赏的光芒,嘴上仍不饶人。「那就扎稳点,虚而不实,光马步就蹲了两个月,到哪时才能真正学习武术?」
苏晓业咬了咬牙,不情愿地瞪他一眼。「我就做给你看!」
项岳军以肩颈夹着电话,双眸严厉地盯着苏晓业,思绪已然飞离。
他无法否认,雅竺的眼光果然有独到之处,晓业的本性确实不坏,雅竺的关心和导正他的努力,全成了这小子积极向上的动力,不论他怎么刻意折磨,这小子就是不喊苦,还算有那么点能耐。
可是,日渐在他心头堆积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和雅竺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比以往少,但似乎明显变得生疏许多;她不再主动和他亲近,不再用爱恋的眼神追随着他,相反的,投注在那小子身上的注意力多出他许多。
即使雅竺较苏晓业年长三、四岁,但再怎么说他总是个男人,眼见晓业的戾气日渐磨平,取而代之的是耐操、耐磨的内敛,他仿佛看见成长中的另一个自己,心头那股不安愈加浓烈。
雅竺会将对他的爱恋转移到晓业身上吗?若不,为何会对这小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他着实很难说服自己的疑虑,即使他常因而暗骂自己无聊!
烦躁地将笔丢进笔筒——最近家里的小东西似乎都被更换过,原本简朴的用具一一穿上绘有小图案的外衣,实用依旧,却好似渗入更多的感情和情绪。
舒服的微风吹进门户大开的和式房,连带地渗进染着秋意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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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泡沫的菜瓜布,勤快地穿梭在用过的油腻之间,想起老人院那些伯伯、阿姨对晓业的赞誉有加,雅竺感到与有荣焉,嘴上不禁愉悦地哼起小曲儿,竟是五○年代早已过时的流行歌曲。
哎哎,看来她真的不小心被同化了呢!
打开水龙头冲掉碗盘上的泡沫,她突地感到厨房一暗,狐疑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眼角馀光不意瞥见赫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她不禁轻呼出声。
「项哥?你吓了我一跳!怎么不在客厅陪项妈妈看电视?」
他不是君子远庖厨的奉行者?怎会突始出现在厨房里,无形间压迫这不算太大的空间?
「日本的阿姨们来了,哪还有时间看电视?」全是些三姑六婆,话多得让人耳朵不得清闲,他才不得不躲到厨房来和她挤在一块。
他主动拿起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她刚洗好的碗盘。
「呀……那要不要我切盘水果?」
极自然的将碗盘一一转到他手上,她随手抽了张厨房纸巾拭干双手,绕过他准备打开冰箱。
「别忙了。」陡地,黝黑的大掌覆上她正欲拉开冰箱的小手,低沉性感且带着磁性的男音在她耳边响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悸颤了下。「她们的嘴巴不会有时间休息的。」
「嗯……那……」那她是不是该躲回房间比较好?现下的氛围太过暧昧,而她好久没和他这般亲近,顿时心慌得不知所措。
闻嗅着她的发,察觉她的紧绷,项岳军心头一拧,大掌下意识地攫住她的纤腰,不容她逃躲。「为什么躲我?」
「没、没啊,我哪有躲你?」她闭上眼,无法否认自己言不由衷。
她怨叹自己记性太好,如何都忘不了他在他朋友面前,将两人的关系形容得连朋友都不如。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同学的妹妹、委托人之一……那绝对是足以扼杀她所有爱恋的伤害!
因为喜欢,所以她不害躁的主动接近;因为爱他,她抛弃女性的矜持勾引他、挑逗他,得到的却只是生疏到不行,几近无关紧要的介绍词,残忍得让她认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不是非得得到他的承诺,而是他不喜欢可以明说,甚至挑明了撇清两人的关系都无所谓,至少让她心里有所准备,而不是在全然没有预警的情况下,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说谎!」
他的感觉不曾出错,尤其牵扯到她,他的神经特别敏锐。
「你我都很清楚,一定有什么在我们之间产生变化,可是我找不到理由,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极其压抑地低吼。
他很困扰,困扰得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从来,他不曾勉强过任何人,当他察觉她的逃躲,他便该理智的放手,可他却卑鄙地利用了她对晓业的关爱,以看似你情我愿,实则半强迫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