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蓉……”这时前头传来田遇春的呼唤。
沉秀蓉听了便匆匆丢下蒲扇,回房去了。由于担心无人看顾炉火,曾子姣迈开的脚步又跨了进来。果然没一会儿,直冒白烟的陶盖开始扑扑地上下颤动,她便将火炭拨散,并顺手掀开了盖子。只见沸腾的汤汁浮沉着醒目的“物体”,她定睛一瞧……
“蛆?”这……这就是田遇春服用的“滋补草药”?
陡然吓退了几步,手肘不意碰触到桌上的另一个陶罐。仿佛有预感似的,她鼓起勇气打开那个可能盛着秘密的容器……居然全是又白又肥、而且尚在活生生蠕动的蛆蛆儿?!
“恶!”一股腥臭味呛入鼻间,加上腹里空空,曾子姣再也忍不住一阵干呕。“天!这算哪门子的偏方?”
而那一醒几乎满罐的“药引”沉秀蓉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
倏然,熟悉的脚步声急促接近,曾子姣慌乱地放回陶盖、闪到门外去。透过窗棂,她瞥见沈秃蓉添加了两片木柴,然后走向桌子打开陶罐,以两指夹出,一条尚在作垂死挣扎的白蛆,往自个儿嘴里塞……
“晤……”若非手够快,恐怕她喉中的尖嚷已喊出来了。
听到怪声的沉秀蓉,立即望向窗户。
当然,曾子姣早机警地矮下身子,蹑手蹑脚“蹲走”回房。然而她却看不到,沉秀蓉回头后发现药壶未完全阖紧的异状时,那两道由阴鸷眸心所进射出的冷洌.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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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恶心!好恐怖……”匆忙逃回房时,许美燕尚在睡梦中,均匀的鼻息和自子姣不稳的呼吸,形成强烈对比,“我……我究竟是怎么了?”
先是蛇神显灵,然后别墅的蛇影幢幢,现在连沉秀蓉吃蛆的幻觉都出来了,身旁的人、事、物,无一不染上诡异的色彩。那下一次呢?不可思议的异象,将会发生在谁身上?
“你不会在转瞬间,变成另一种会‘爬’的东西吧?”她朝小燕子低声问后,又自答:“也许问题不在神龙村………而是出在我。”
躺在床上了无困意,看着薄薄的日光逐渐强化为刺眼的金丝线,曾子姣在枕边人揉揉睡眼的时候,下了决定。
“小燕子,我想回家一趟。”在医学上,视觉错乱往往是脑子长瘤的征兆,成许她该到大医院去做检查了。
“哦!”曾子姣要打退堂鼓了?抑住兴奋的欢呼,许美燕故意说:“也好,让你留在这儿陪着忙里忙外,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陪着”忙里忙外?曾子姣不免对她的“谦词”感到好笑。严格来说,小燕子算是三个女人中最闲的一位了。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否则以她胆小的性子,恐怕捱不了几天,就会赖进田遇春房里打地铺呢!
“你还要回来?”察觉自己“不怎么欢迎”的口气,许美燕忙改口,“我是说……如果我也回台北去了,那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我会先打电话向林村长确认,你还在不在神龙村。”曹子姣说着起身整理行李,“今天刚好有车次,我就坐中午那一班。”
“那……吃饭时,我跟舅舅说一声。”呀呼!她的劲敌要走罗!
田遇春只以为这孩子想家了,除了欢迎她有空来玩,并要妻子送她去村口。虽然曾子姣再三推辞,说不想麻烦任何人,但她终究还是坐上了沉秀蓉的货车。
狭小的前座里,气氛在两个无话的女人间,凝结了五分钟。
“好漂亮!”曾子姣这时注意到她头上别着一朵小白花,便以此打破僵局。“我好像没见过,野生的吗?”
“是春哥未培育完成的花种。”沉秀蓉弯起一抹奇异的笑,“很香的,你闻闻看。”
她接过来凑近鼻端。“原来是这朵花的缘故。我隐约闻到一股淡香,还以为舅妈擦了香水呢!”
“喜欢的话就留着吧!可惜你要回家了,否则这季节正好是它的花期。”沉秀蓉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
也许是这条山路太过崎岖,曾子姣突然一阵头晕自眩,胸口更是闷得夫窒息了!
“舅妈!”一开口,她才发现连说话都变得艰困。“我有点不舒服……可不可暂停一下车子?”
“是不是晕车了?”沉秀蓉关切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不晓得,我觉得好难受!”空气!她迫切需要新鲜的空气。然而那只欲摇下车窗的手,竟如此软弱无力。
“这里路窄,不方便临时停车。”不仅声音,‘连说话者也晃成了两团模糊的影像。“你忍耐点!前面不远就有空地了……”
曾子姣眨贬眼,试图确定映现在瞳心中的冷然笑容不是幻觉。然而黑暗迅速取代了周围的光源,在她意识尽失前,仿佛听见沉秀蓉阴恻恻的冷哼!
“你不该来神龙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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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坐冥思了个把时辰,白朗依然无法定下神来。
古蟠龙禁得了他的人,却禁不了他的心,这阵子,他的脑海盘据满曾子姣巧笑情兮的模样。他现在终于体会,当年白素贞不惜遭天谴的严重后果,也要与许仙一圆夫妻恩情的决心了!
如果……如果能和姣姣在一起,哪怕无法一生厮守,哪怕只有几年、几个月亦无妨,他都愿意以数百年的修为,换得凡人短暂却弥足珍贵的爱情。唉!偏偏情路注定曲折,白素贞的命运受法海左右,而他则碍于大王的恩威……
“白将军!”沉秀蓉的突然出现,打断他的遐想,“瞧我为你送来什么礼物了!”
“平白无故送礼物?你又有事相求了?”瞥了眼她身后的布袋,白朗闻到一股人气。
“将军智慧过人,奴婢就明说了。”她匍匐到他面前,“蓉姑恳请您再赐三朵百年棺茹,因为春哥的身体,光靠新鲜尸虫滋补,是不够的。”
“沉秀蓉……不!方雨蓉,当初若非大王垂怜,你漂泊的元神哪能借投水的沉秀蓉还魂人间?况且田遇春的短寿乃命中注定,你强以阴邪之道让他苟活,不仅夭理不容,也会连累我和大王的。”
“求求你白将军!”猛磕头的沉秀蓉,眼眶蓄满泪水,“小女子白知命薄,原是无福与春哥天长地久的。然而情关难过生死关,这点……白将军应能体会我的苦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悦地拢聚了两眉。
“奴婢知道白将军对曾子姣颇有好感,只要您肯惠赐棺茹,那么……‘’她摊开布袋,“她就是您的人了!”
“姣姣?”相思得偿,乍喜的他立即质问:“你把她怎样了?”
“她闻了‘迷魂花’,暂时昏过去罢了。”沉秀蓉讨好地说:“不过我还添加了‘怂春散’,待会儿她一醒来,便会忘情地与将军翻云覆雨了。”
“这样的一个弱女子,你居然下得了手?”他应该暴怒的,但面对这令人怦然心动的交易,他竟难以拒绝。
“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她的脸上只撂过短暂的良心难安,“曾子姣可能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急着逃下山去。奴婢干脆将她掳来,一来可了却将军的心愿,二来让您定夺她的生死。”
依稀记得乍遇方雨蓉时,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使含恨而终、即使难以和刻骨的爱侣在冥府相聚,她的芳魂亦不曾化为复仇的厉鬼。正因如此,大王才善心大发,暂且将之收容于身边服侍他。
也许真是孽缘未了,她遇到了重新投胎的林沐春。经过几番苦求,古蟠龙以移花接木之术,让她还阳与情郎结为夫妇。但“沉秀蓉”毕竟只是一具勉强维持恒温的躯壳,长期下来终会损及田遇春的阳气。说来都怪他心肠太软,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秘授她邪魔歪道,眼前的人,已不复当年那个认命的方雨蓉,而成了一个为守住丈夫、不惜与天道抗衡的自私女子了。
“看来曾子姣的事,我不处理也不行了。”白朗拿出一只黑色木盒。“这是我仅有的‘最后’三朵棺菇了。”
成交!
“谢将军恩德!”沉秀蓉再三叩谢,便喜孜孜地回去了。
“呵!姣姣……”我的可人儿呀!凝睇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白朗的心翻腾了起来。“你说,我该如何拿你是好?”
犹豫了半晌,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将大手伸向……
“白朗!”一声突如其来的斥喝,吓得他从床上滚下来,“你好大的胆子!”
“大……大王?”真是要命!怎么每次在好事将成时,总会无端杀出第三者?难道蛇王真是他命中的那个“法海和尚”?
“我不过出去巡逻了一下,你居然把人弄来这里?”由曾子姣颊上雨片异常的红晕研判,她应该是中了什么迷药。
“大王明鉴!”白朝跪地求饶道:“属下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走不出您设下的结界呀!”他赶紧将沉秀蓉掳人的原由向主上禀明……当然,他隐瞒了“怂春草”以及“私赠棺菇”的小细节。“我刚刚正打算施法,将她今早的记忆抹去呢!”
“蓉姑行事也太不小心了!”他设下的结界只针对白朗,沉秀蓉才能来去自如。“你把人送去日月神洞,我来为她施法!”
“施法?”那怎么成?耸春草的药力就快发作了,要是被大王发现的话……“这等刁虫小技,就不劳王您亲自动手了。”
“刁虫小技?你别忘了!上回若非我及时出手,恐怕别墅住了一窝蛇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白朗虽有令人失去部分记忆的能耐,只不过……让她留在这杂念太多的家伙身边,他就是放心不下。
“不会再有类似的疏忽了,还是把她交给属下……”
“嗯?”他的眉心拧出一道不耐烦的浅沟,“由别墅到日月神洞的地道,不过短短几分钟路程,这点小小的任务,你罗哩叭唆个什么劲儿?”
这下子古蟠龙更怀疑,他的推三阻四是“存心不良”了。
“是!”噤声的白朗,心中不免着急,“说完了!到手的鸭子飞了!”
若追查起怂春草怎会流蒋在沉秀蓉手里,那棺菇的秘密肯定也守不住,说不定大王一怒之下。马上将三个月的禁足期延长为三年呢!
但无论何等严厉的处罚,他都能承受,就不知面对投怀送抱的美女诱惑,古蟠龙能否不致意乱情迷呢?不!不会的!大王的修为早超越了人定的老僧,他绝不会随意去“碰触”凡间女子的!
但,惶惶的不安仍在白朗心中逐渐扩大。因为隐约间,古蟠龙对曾子姣的“特别”,似乎正透露着某种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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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烛芯在渺渺微风的舞弄下,熊燃的瑰丽光彩映入纱帐内,投洒在娇酣的容颜上,衬得那两朵桃红更加迷魅动人。而空气中则隐约飘着一抹纯然处子的清洌气息,幽幽地在古蟠龙的鼻间流转……
“为什么?”几度自问,阅过无数天上人间的绝色,何以独独对这女子动了不该起的七情六欲?
他伸手抚向她细如丝缎的青丝,沿着滑如凝脂的脸庞抚划而下,然后在她秀气的下巴停顿。忍不住再三摩挲两片红里透红的玫瑰色花瓣,想像它的柔嫩度……呵!呵!呵!冷洌的空气一口口吸,却晕仍难抑制他胸臆间的腾腾热火。
“嗯……”霍地翻转,两对轻如蝶翅的眼睫,乍然朝他翩然眨动,“古蟠龙……是你吗?我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好陌生的地方!
古蟠龙缩回贪恋的大掌,该是施法的时候了。将手一抄,他将掺了“失心花粉”的烛台挪近,似催眠的音量说:“你、中、暑、了,是沉秀蓉送你来找我刮痧的。”
“我中暑了?”沉甸甸的晕眩感,让跟前的物体晃成叠影。“原来如此,难怪我的头一直胀……我好像发烧了!”
“发烧?”抵向她发烫的额,古蟠龙猛然一惊……不对!这骤升的体温,不该是“迷魂花”会产生的现象呀!
“好渴!可不可以请你拿杯水给我?”曾子姣一副喘息困难的模样。
“你等等!”暂且放下烛台,他先弄了杯清水来。
“真甜……”曾子姣一仰而尽,“能否再给我一杯?”
看她大有喝下整罐水的能耐,古蟠龙干脆起身去拿茶壶。不料一转身,却见她兀自解起前扣来了。
“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
“这里好热……”曾子姣仿佛忘记该保有的矜持,喃喃自语地宽起衣来。
“子姣!”未曾直呼过她的名,古蟠龙为自己的顺口即出而诧讶,“沉秀蓉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问完后,他不禁暗骂自己白痴……她哪会知道自己中了何种暗算?
“好热、真的好热……”直喊热的曾子姣,只是一迳想卸下身上的衣物。白衬衫、及膝短裤,甚至贴身的胸衣。
“别再脱了!你中邪了吗?”这现象令古蟠龙幡然醒悟……难道是怂春草?
可惜他知觉得太晚了!两团雪白的浑圆映入瞳心,就像挟带着千斤似的铁槌,砰然重击向他毫无防备的胸口。纵然屏住了鼻息,却制止不了心脏以猛烈的频率狂跃……扑通、扑通、扑通!
蝴蝶……好多的蝴蝶!她迷蒙眼瞳前的小羽扇、张张合合的柔唇、花蓓似的粉色乳晕,无不带着如幻化为七色彩蝶般的魔力,收尽他惊艳不已的注意力……猛一晃头,古蟠龙警告自己,那对茫然的眸子分明为春药使然,而他怎能跟着陷溺?
“把衣服穿上!”斥责地拿起衣物为她遮蔽,岂知一碰触那如火般烫的肩胛,曾子姣即反握住他的大手。
“好冰喔!”像是沙漠里快晒干的人,寻到比赛藏更珍贵的冰块似的,她急忙将这透心凉的手掌,捂向热得快炸掉的胸口,“嗯……真舒服!”
“你……”超乎想像的弹性和柔软,将他制止的声音狠狠压回,只剩干涩不已的喉咙猛吞着馋涎。
“冰!快给我更多的冰……”倾身向那道模糊的影子,曾子姣因探摸到“面积”更广的清凉物而笑靥大扬。浑然不觉引火自焚的她,还饥渴不已地扯开古蟠龙的唐装,然后兴奋地把整张脸贴上去磨蹭。
“呼……”倒抽了口锐气,明知不该贪恋两极温度碰触时的快感,但他的自制力硬是该死地薄弱了不少。“子姣,快……快住手!”
古蟠龙不敢出手推拒,只因深恐更多的肌肤相触,会令他转而将她拥人怀里。然而色不迷人人自迷,这贪凉的小妖精呀!不仅将赤裸惹火的身子往他的雄性之躯黏靠,还猛舔他僵愣的嘴……当然,那吱喳的声音就像在尝冰淇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