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处理好了,家里也照顾好了,我和白太太坐下来准备度过平静的一天。她整理了花园,为了防备万一,我没有出去帮忙。虽然我不认为杀妮可的凶手会刚好开车经过白太太家,看到我在她花园里拔草,但在怀德确定一切没事之前,我不想冒险。我疼痛不已的手臂让我忘不掉这家伙有多危险。
我读书、看电视、看钟。虽然很想打电话给怀德,还是忍住。我知道他若有发现定会立刻联络,没有必要一直去烦他。
我做了一点轻瑜伽维持肌肉弹性。我做到一半,白太太走进来也觉得跃跃欲试。她换上轻便的衣服拿出运动垫,躺在我身边的地板上。我示范几个基本姿势给她看,我们午餐前一直在伸展肌肉打发时间。
两点左右怀德打电话来。「老马和老傅早上找皮笃恩谈过了,他太太也在场。显然她怀疑过老公在外面偷腥,夫妻场面有点紧张。姓皮的很快就松了口当场坦承犯案,他的说法是顾小姐威胁要向他太太告密,叫他拿钱出来摆平,他只好做掉她。他已经被收押了。」
我一下子放了心,整个人都软下来,瘫在沙发上。「谢谢老天爷!我超讨厌这样躲躲藏藏的。我可以回家了吗?可以回好美力吗?事情都结束了吗?」
「看来是。」
「偷开我家栅栏门的是不是他?」
「他否认,同时也否认曾对你开枪,算他聪明。请个好律师,说不定顾小姐那件事判个二级谋杀就可了结,可是对你开枪等于预谋杀人,刑期会长很多。」
「但你们会找到证据吧?弹道比对之类的东西?」
「可惜没办法。两件案子是用不同的武器。我们找到谋杀顾小姐的凶枪,但跟那个坏蛋用来射你的枪口径不合。他可能只是将第二把凶枪藏了起来,但没有凶器我们无法定罪。」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我想我要的应该是正式复仇吧。如果他没有因为枪杀我而被定罪,那很可能就会从此逍遥法外。我希望他被关久一点。
「他会被保释出去吗?」
「可能。可是现在他已经落网,没有必要谋杀证人了吧?」
他说得对,可是那个家伙在外面自由自在还是让我觉得很不爽。他说不定会突然抓狂决定完成没做完的事。
「或许你可以安心一点,」怀德说。「他并不是杀人狂,只是个绝望的可怜虫,不想让太太发现他在外面偷腥,然后又急于逃避杀人罪责。但这两件事情都躲不掉了,现在他愿意合作。」
好吧,我懂了。还没发生的事才可怕,一旦真的发生了也只能面对。
「我可以跟我的父母说了吗?」
「当然。反正今天晚上新闻就会报导了,明天报纸也会登。」
「真是太好了,」我把皮笃恩的事情告诉白太太,她说。「可是我会很怀念我们这几天的相处。看来我该回好美力去;闷到现在,我才发现有多无聊。」
我打电话向我妈报告这个好消息,再来是香娜和琳恩,告诉她明天我就可以回去工作,但还是要请她先来开门。到手臂复原状况好些之前,我不想操之过急。
我想怀德会把我送回我爸妈的家,那是合理的做法。她可以好好宠我几天,等我能自己穿衣服之后,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
我好想过一点正常的生活。一整个星期,我的生活简直像在坐云霄飞车,我希望一切能平静下来。无法否认我多了个情人,虽然我正努力控制他,但他绝对会让一切变复杂。可是现在死亡威胁解除了,我们可以定下来过点规律的正常生活,看看我们之间的感觉会不会长久,或者化学作用会随时间淡去。
前景一片乐观。我等不及要展开两个人的新局面:规律的生活。
第十八章
我像只飞出笼的小鸟。虽然我受监控不过四十八小时,感觉却漫长得多。我还是没办法自行打点一切,但至少动作已比较顺畅。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再也不用躲在屋子里,也不用偷偷走后门。
「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了。」怀德来接我的时候我一边唱着,一边又蹦又跳地向他的车跑去。他比昨天晚到,太阳几乎下山了,大概已经过了八点。
「还没有。」怀德边帮我扣上安全带边说。
「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没有』?」我对他大吼,因为他正从外面绕过车子。
「你还没办法照顾自己,」他坐进驾驶座。「你还不能自己穿衣服,不能梳头,也不能用双手开车。」
「你开车也只用单手啊!」我点破。
「我只用单手是因为我可以掌握状况,可是你不行。」
我哼了一声,但暂时先轻轻放过。「说到底,我一开始没有去爸妈家是因为你说皮笃恩可能会跟踪我过去,说不定害到他们跟我自己。这下皮笃恩进了大牢,也不会继续找我,我可以去爸妈家了。」
「今晚不行。」他说。
「请教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送你过去。」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我妈可以过来载我。」
「不要装傻,我不会上当。我要带你去我想带你去的地方,而且我会让你留在那里。」
我的火气飙了起来。「我才不会乖乖当你的性玩物,等着你需要的时候来跟我玩。我还有日子要过,而且我明天得去工作。」
「你明天可以去工作。可是不用你妈送,我会送你去。」
「这毫无道理。万一他们有事找你呢?你随时可能被叫回局里,对不对?」
「有可能,但通常我不用到犯罪现场,那是警官们的工作。」
「其实我也不用人送我去上班,我的车是自排,我也可以单手扣好安全带。我完全可以自己开车,不要再唠叨什么单手开车的事了。」我很坚持一定要走,他也同样坚持一定要我留下来。我之前没注意,可是他显然自以为可以随意指挥我,我最好趁这种想法坐大之前浇熄它,不是吗?
他沉默了一阵子,接着静静地说了一句完全打败我的话。「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我突然爆出这句话,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理智很快归位,我恼怒极了。「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来这种贱招。那是女生的罩门,你竟然用它来对付我!」
「无所谓,你承认啦。」他得意地对我一笑,接着眨眨眼。「什么是女生的罩门?」
「你知道的,动之以情喽。」
「该死,早知道这么有效,以前就该拿出来用。」他捏捏我的膝头。「谢谢你提醒。」
他对我挤挤眼睛,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拍开他的手。「我知道情况使事情有点困难,可是你还没有实现我们说好的条件,根本没有追求过我。所以我要回家。」
「我记得之前谈过这件事了,我对追求的想法跟你不一样。」
「我要出去约会,要去看电影、吃饭、跳舞——你会跳舞吧?」
「非跳不可的时候才跳。」
「噢,天哪!」我做了个汪汪眼——哀伤的水汪汪大眼睛,汪汪眼是比眼泪稍微轻型一点的武器。「我好爱跳舞。」
他紧张地看了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说:「该死!好啦,我带你去跳舞。」他用饱受折磨的语气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再也没有比此时更适合利用女性委曲求全之招数的场合。如果他当真了,他会觉得对不起我,要是他真的带我去跳舞,还得装出很开心的样子。虽然男人不用为月经所苦,但女人可以用这招扳回一城。
「可是——约会结束之后,我们要做我想做的事。」
那会是什么事呢?让大家猜两次。我做出惊恐的眼神。「你要我用性爱交换约会?」
「我觉得不错啊。」他又捏捏我的膝头。
「永远不可能。」
「那好,我也不用去跳舞了。」
我暗暗在他的违纪清单上加进「配合度差,且不愿意为我牺牲」这一项。照这种进度下去,这张清单很快就得像百科全书那样分成好几册了。
「不反击?」他试探。
「我在替你的清单加上新的罪状。」
「你可不可以忘掉那张见鬼的清单啊!要是我也来写一张你的错误与缺点的清单,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仔细看过,然后努力改正我的问题。」我故作清高地回答。嗯,总之我一定会看的。他对问题的定义可能跟我天差地远。
「少假了,我觉得你只会积极培养更多问题。」
「例如什么?」我刻意装出甜丝丝的调调。
「例如你那张伶牙利齿的嘴。」
我抛给他一个飞吻。「今天早上我沿着你的拉链往下亲吻的时候,你还挺喜欢我这张嘴的啊。」
这下子他回想起来了,甚至全身因而颤抖。「你说得对,」他沙哑地说。「我很喜欢。」
我知道他的感觉,我自己也是一整天都在抵挡欲火。我想暂时把谁占上风这回事抛到脑后,只想吞了他、享用他,纵情于性爱欢愉中——等我们一回到家;但在那之前,没道理让他觉得赢了。
「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发型,可是你就爱取笑我。」
「我没有取笑你,而且我真的很喜欢。我喜欢你的一切,即使你老是找麻烦。你像一场在现实中实现的春梦。」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我脑海中的影象一片黏腻。
「就我的看法是件好事,当然是我个人的看法,而不是警察的观点。你害得我连工作都不能专心,整天只想着要怎样剥光你的衣服。等我们结婚一、两年以后这种欲念也许会减退一点,可是现在真的很严重。」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我脱口说出,其实我的心正在大跳踢踏舞,很难专心注意我们在说什么,因为我满心只想剥光「他的」衣服。
「我们都知道这终究会成真,只是还有些细节必须摆平,像是你很在意的信任那回事,可是我想只要几个月就可以解决,说不定我们可以来个圣诞婚礼。」
「绝对不可能。先别说我没答应,就算我答应,你大概也不知道筹备婚礼要多久。今年圣诞节绝对没办法。也许明年还来得及——我可不是说明年圣诞要嫁给你,我的意思是准备婚礼大概得花上那么久的时间,因为就算我们要结婚,也不可以在圣诞节,因为那样的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会被节庆气氛搞得失去意义,我不喜欢。结婚纪念日应该要很特别。」
他对我咧嘴笑着。「你刚刚说『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等于说你愿意嫁给我。」
「只有听不懂英文的人才会这么想,我刚才明明说『就算』,而不是『等到』。」
「这就是佛洛依德所说的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这样说定了。」
「没有,才没有。要等到我说出那三个字,就算我真的会说,在那之前我都没有答应你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之前都没注意到我们两个都没说过「我爱你」。我想男人不像女人那样,把说出「我爱你」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对他们而言,爱要用做的不是用说的,但就算他们不懂这有多重要,至少他们知道这对女人的意义。我没说过这句话的事实让他警觉到,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他想的那么水到渠成。
「迟早会的。」他最后说,我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说「我爱你」来逼我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样我会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天哪,男女之间这回事还真复杂,简直像在下棋,而我们刚好棋逢敌手。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要确信他愿意维持长久的关系。这是我的希望,但在确信之前,我还是要保留一点。到目前为止他很开心,至少我这么认为;我也很开心,即使我们吵架也一样。棋局终究会结束,到时候才看得清各自的立足点。
他握着我的手,所以我整只手都不能动弹,因为他在开车,所以握的当然是左手。他轻轻把手伸到我手下面,十指紧扣。不用怀疑,他确实是个该死的阴谋高手。
那天晚上跟前两夜完全不同。他洗衣服,我的和他的都洗了,而且没有搞得一团糟。虽然天已经黑了他还是去割草,他的割草车有大灯,他也打开院子的探照灯。我觉得自己像只雌性造亭鸟,看着雄造亭鸟用各种新奇闪亮的东西筑巢,表现他肩负家计的能力,接着在巢的前方徘徊,希望能诱使雌鸟进去。现在出动的是家居版白怀德,不过老实说,他家后院真的整理得很好,看得出总是固定除草。
他进屋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他打着赤膊全身脏兮兮,胸前汗水闪烁,虽然天已经黑了,外面还是很热。他直奔洗碗槽牛饮一大杯水,健壮的喉咙起伏鼓动着。我好想跳到他背上,把他扭倒在地上,可是受伤的手臂让我无法如愿。
他把水杯放在水槽里转身看着我。「可以洗澡了吗?」
也许这会是战略失策,但今天晚上我不想让他太难过——唉,其实我也没有总是刁难他,不过我的确尽量让他日子不好过。今天晚上我连试都不想试。「可以顺便帮我洗头吗?」
「当然。」
「用吹风机一下子就可以吹乾了。」
「没关系,」他缓缓笑开来。「我可以边吹边欣赏美景。」
用膝盖也想得出接下来那个小时是怎么过的。我们弄得全身又湿又滑而且欲火高张,我把自制抛在脑后——只有这一次——全心投入于跟他欢爱。整个过程从浴室开始,接着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中场休息,他帮我吹乾头发,最后在床上画下句点。
他呻吟着从我身上翻下来平躺着,一只手臂遮着眼睛,大口大口吸着气。我自己的呼吸也是又快又猛,因为欢愉及疲惫而几乎瘫软,只是几乎。我用最后的力气爬到他身上,一面伸展全身一面吻着他的下巴、嘴唇、颈项,和任何我碰得到的地方。
「我弃权了。」他无力地说。
「你都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放弃了?」
「不管要做什么我都不行了,我快挂了。」他的手在我赤裸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又无力地跌回床上。
「我只想事后温存一下,抱抱而已。」
「若只是抱抱,应该还行。」他的唇抿成微笑。「也许吧。」
「你尽管躺着,我来就好。」
「这句话怎么不早个十分钟说?」
「我像那种笨蛋吗?」我把头埋在他肩头凹处,满足地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