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
“我要去开会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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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拿起三十分钟前在大卖场买的食材,关上车门后朝社区走。
当初会租这个走路十分钟的地方是因为便宜——大楼停车位一个月要八千,而附近的私人停车位一个月只要三千五,考虑之下,所以她选择每天多走一段路,好善待自己的荷包。
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像今天下了雨,感觉就有点讨厌,不管怎么小心,鞋子跟小腿就是会被雨水溅湿。
重点是,今日心情不佳。
昨天跟吴仪萱在“冰河”埋伏到十一点半时,影后终于与旧爱十指紧扫走进来,他们连忙拍照片,然后问了服务生他们点了什么酒,十二点前冲回报社,刚好可以赶上早报截稿时间。
早上到报社的时候,这条独家已经被剪报贴在电梯口的白板上。
那不知道谁给总编的主意,据说可以激发士气,但其实大家都觉得这种做法激发的是敌意,只是总编独裁,没人敢说实话。
一整天下来,拍肩膀的有之,小挖苦的有之。
从夏昨天睡眠不足困得要命,还得应付这些,然后中午前,贺明人又无厘头的来了电话一直问了七八个为什么,心情整个大糟,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七点半,终于可以走人。
好累。
身体累,心里累。
随着电梯往上攀升,从夏扭了扭肩膀,开始盘算晚上的时间——先泡个澡,然后吃点东西,之前买了几片电影光碟还没看,翻翻有没有喜剧转换心情,笑一笑再去睡,她不要明天还像今天一样面有菜色的度过。
叮咚,电梯门打开。
从夏从包包掏出钥匙。
接着……很突兀的……在她家大门旁的楼梯上看到贺明人……穿着昨天晚上把妹时的那件衬衫……看起来一副很疲累的样子。
“你终于回来了。”几乎喜极而泣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可不可以进去再谈?”
从夏摇摇头,“在这边谈就好了。”
敢穿她送他的生日礼物约会辣妹,两个人有说有笑,手在人家腰上摸来摸去,站在柜台前就开始亲了起来,而且衣服没换一看就知道在外面过夜的样子,她才不要让他进入她的住处。
她可爱的客厅不是用来招待淫贼用的。
“我在这边等了四个小时,你请我进去坐一下啦。”
“不要。”
贺明人用了可怜攻势,“我的脚很酸。”
因为从夏不吃硬,所以他得软着来,而他的软求百发百中,多年来从没有不灵光的时候。
但不知道为什么,用了N多次的不败宝典失效了,接下来的状况跟他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从夏没有开门,也没有动静,她只是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像在望一个陌生人,看得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穿似的——奇怪,她不是想起来了吗?怎么还会用这么冷的眼光看他?他不奢求她像以前一样盈盈笑意,就算是瞪他也没关系,可是怎么会是这种眼神?
两人对望许久,终于,她开口了。
“你现在还不是坐着,反正屁股下面一样有东西垫着,在这边就好了,有什么话说吧,我在听。”
虽然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别扭,但贺明人还不打算放弃。
正当他预备再开口的时候,安静的楼梯间却突然传出一个微妙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人是他。
罪魁祸首是肚子。
他看着她,一脸无辜,“我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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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贺明人面前的是最简单的微波的义大利肉酱面——他好想念她的海鲜饭,番茄烩牛杂,闷烤羊排,酱汁蜗牛,蛤蜊汤,橄榄面包……她有一手好厨艺,但他现在却在吃微波食品。
从夏从冰箱拿出大罐果汁,倒了一杯后,放在桌子上,“材料费六十块,等下记得得给我。”
贺明人噗的一声,刚刚放入口中的面不卫生的喷出一半,“朱从夏,你干么这样对我啊?”
“我又没多收你,你自己看面的盒子,面就已经五十五块了……”
“我在意的又不是钱。”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你干么把我当陌生人?”贺明人真的觉得自己受够了,不是错觉,她是真的在针对他,“我知道我们分手了,但是……但是分手也可以当朋友,出来吃个饭,看看电影什么的,不用这样什么都是银货两讫吧,你明明已经想起来了,却不跟我讲,忙的话发个简讯也可以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我都已经二十几岁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你记不起来怎么办?”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些事情,他不要。
只要想到自己被从夏从记忆中抹去,从情人变成邻家大哥,他就觉得很不甘愿,很讨厌,闷到极点,好多次他都想摇她的肩膀跟她讲实话,只是每每话到嘴边,想起那个老医生跟他说的要顺其自然,才又努力忍下。
这么痛苦的忍耐都是为了她好,这家伙居然想起来了也不跟他说一声。
“分都分了,记不记得应该也没关系了。”从夏低低的说,“你吃完就走吧,我很累,想早点休息。”
她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疲倦,有点憔悴,身体似乎也瘦了一点。
太忙了吗?还是没有好好吃饭?
刚刚打开冰箱都是微波食品,她该不会就是吃那些吧?
贺明人想起以往的这个时候,她一个星期只有一两天正常下班,常常超时工作,每次去接她回家,她总是累得在车子上就睡到流口水说梦话,晚上也是沾上枕头,五分钟立刻呼呼大睡。
他前两年的夏天,每隔一两天就拍她一张口水照片,那年的七夕,她收到的礼物是他做的朱从夏流口水power point特集。
最近因为暑假的关系,除了台湾本土艺人抢曝光率之外,很多外国明星也会来台湾宣传唱片或电影,各式各样的签名会,影友会,签唱会,见面会,除了公开行程,还有独家专访要做,他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笔记簿一定是密密麻麻。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放在小茶几上的家用电话突然响起。
嘟嘟两声后,转接到语音。
“你好,我是朱从夏,现在无法接听电话,请拨我的手机,或者留言,我听到后会回电。”
“朱小姐你好,我是伦敦的陈国良,今天跟总编通过电话了,很高兴你愿意接手这个工作,听说朱小姐要七月底才能到这边,但可以的话,希望能早半个月,除了工作上的交接,还有一些人要安排认识,如果不能提前来的话,也请中间抽空来三天左右的时间,我好介绍几位媒体朋友一起吃个饭,方便以后一起工作,以下是我的手机跟家用电话,请朱小姐时间确定后,回个号码给我。”
贺明人怔了怔,宿醉的脑袋在这时飞快运转起来。
伦敦,接手,过来,方便以后一起工作--
“你要去伦敦?”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才决定的。”从夏笑了笑。“你该不会又要说什么怎么不告诉你的吧,先提醒你,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人会什么事情都跟普通朋友报备,这样的话是报备不完的。”
贺明人叉子还在面盘中,但完全没有了食欲。“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外派本来就是五年一约,他不想继续待在那边了,报社当然要找人接,同一篇报导,台湾可以用,当地的华人周报也可以用,外派比买版权还便宜,没道理选择花钱的方法。”从夏走过去,将电话上闪烁的小红灯按掉。“而且我爸妈跟哥哥嫂嫂都在巴黎,我很想念他们,也很久没看到两个侄子,到伦敦工作,探望他们可以周末来回,多方便。”
第九章
贺明人觉得很郁闷。
而且是种前所未有的郁闷——政党大老的唯一孙女结婚,主办权被美丽新娘工作室抢走时,虽然有点肉痛,但那样的不甘愿也没撑过两天。
去年夏天跟高柏精品借了全世界仅此一件的英国手工婚纱,后来却因为意外而变得破破烂烂,损伤了结婚工坊的商誉,曾经有一小段时间,精品跟珠宝业者不愿意借他们东西,他只伤了三天脑筋。
就连当年他抛弃国外法研所的录取通知,跑来开婚礼设计工作室的时候,希望他念法研所的爸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他想清楚时,虽然觉得不好受,但也许是因为相信自己终究能做出成绩证明自己没选错,所以也没有难过太久。
可是现在,他好郁闷啊。
伦敦,伦敦,他原本还满喜欢那个城市的,但只要想到再过十天,从夏就会飞去那个地方,他就觉得伦敦很讨厌。
奇怪,她不是最讨厌下雨,答应当什么外派啊,一年到头都湿湿雾雾的,观光客又一大堆,就算她觉得没关系他也替她累。
吼啊~~
蓝色敞蓬跑车拉风无比的驰骋,但谁知道握着方向盘的人一脸像被倒了八百万的样子。
有够可恶。
将车子转了个弯,减低速度,停在工坊的停车位。
另外两格上面已经有车子,也就是说,他是最晚来的。
看看手表,十一点半,这个星期第四次快中午时才报到,没办法,他这几天晚上睡不好,晚上睡不好白天就起不来,因为生理需要,自然而然就会按掉闹钟继续睡,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所幸老板们的工作很弹性,早点来,晚一点来都没关系,反正只要把工作补齐就好。
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一串可爱的轻响。
柜台里站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眯着眼睛的对他微笑,“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贺明人呆了呆,走错地方了?
他下意识的看看左边,有跟新人谈话用的白色沙发跟英式茶几,又看看右边,是从德国运回来的柜台桌,外面是草皮,围墙边有玫瑰花……这是结婚工坊没错,那这女生是打哪来的?
王巧欣跟莫佳旋呢?
“你是?”是谁啊?
女生睁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难道是自己作梦还没醒?
就在这时候,通往厨房的小门有动静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后面钻出来,喔耶,是熟人莫佳旋。
“你来啦。”莫佳旋对他笑,“早餐吃了吗?如果还没的话,厨房有面包,我今天早上才买了新的咖啡豆。”
虽然他肚子的确饿,但是早餐是小事,眼前这女生才是大事。
“你们还没见过吧,介绍一下,这是来接替巧欣的新柜台,洪玉芬。”莫佳旋转向那个女孩子,“玉芬,这是贺明人,我们的第三位老板。”
原来如此。
贺明人伸出手,“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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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人的工作室里,除了L型的电脑桌,还有一张可以放下全开纸张的可立式桌子,靠近门的地方有个矮茶几,方便他进门时放一些随手小物,如果有人要拿给他什么,也都是先放在那里,除此之外,有附设一个小房间,让他赶工作的时候可以直接在这里过夜。
现在,他的工作室很乱,小房间更乱,最恐怖的是,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乱。
往牛皮大椅上一坐,长长的吁了口气。
奇怪,昨天也睡七八个小时,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累。
叩,叩,门板上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
莫佳旋从门板后探出头,将一张纸放在小茶几上,“这是后天下午新人的预约,新人的资料我已经打在上面了。”
“等一下。”
原本脖子已经缩回一半的莫佳旋,闻言又将头探出来,“还有什么要弄的吗?”
“你不要躲在门板后面露出一颗头跟我说话,进来。”指指旁边的椅子,“坐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莫佳旋尴尬一笑,不太自然的移动脚步,不太自然的坐下——其实她并不讨厌他,也不是害怕他,只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最近跟交往多年的朱从夏分手,所以心情很不好。
她跟从夏算是小熟,很漂亮的一个女生,就一般人的说法是个现代女性。
很爱贺明人,但并不依赖他,享受贺明人的疼爱,但也可以自己开车上班,他忙的时候她会自己去看电影,为了工作,不只一次单独出国。
总之,是个九十分的女生。
原本莫佳旋以为是朱从夏提出分手,所以贺明人才这么沮丧,但后来许君泽告诉她,是贺明人自己不要这段感情的,于是当下她又见证了爱情的不可定性,因为主动提分手的人看起来却像被抛弃。
太奇怪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时,莫佳旋不意外的看到他淡淡的黑眼圈。
“如果,我是说如果,”贺明人强调了那两个字,“你跟许君泽分手了,你还会跟他见面聊天吗?”
莫佳旋一听,三条黑线。
怎么问她这种问题啦——虽然他说了只是如果,但听了还是觉得怪怪的,恋爱的女生不希望任何不好的譬喻发生在自己的爱情里。
她所认识的贺明人,应该不会犯这种错,但因为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扑朔迷离的贺明人,所以她决定原谅他小小的失礼,“如果我是从夏的话,我也不会想跟你见面。”
“又不是不认识,也都是大人了,为什么不能当朋友?”他是真的很疑惑,“她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我想,从夏说不定,只是说不定啦,还喜欢着你。”
不会吧。
贺明人觉得这说法有点薄弱,“我跟她提分手的时候,她没有意外,也没有挽留或者问为什么,很干脆就OK了,当时我还有一种,其实就算我不提分手,她也会提的感觉。”
“你们男生……”
“怎么样?”
“真不懂女生。”
“所以我才要问你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从夏,但经过这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了解她。
两人的距离大到难以想象。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曾经无所不谈的两个人,在从夏那喷水池的一跌之后,变成普通朋友,接着又变成陌生人。
莫佳旋跟朱从夏一样二十六岁,想法应该勉强可以贴近吧,至少比男人跟女人更贴近一点。
“我觉得从夏一直以来都是很独立自主的,你跟我说过,她十九岁时回到台湾,自己一个人生活,这样的女生,我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忍住,眼泪也好,难过也好,那些都是关上门才会流露的心事,她很快的OK,也许是她已经惊讶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