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静云没发现自己在面对六〇年代打扮的古典美女时,暴戾的性子似乎有所收敛,并未显现出令人退避三舍的野兽行径。
起码他没抬起铁椅砸向电脑也无破口大骂,多少像个人只踹家具出气,而且还是控制力道的踹,不似以往非踹出几个洞或是整个砸毁不可。
「你说得是,我的确是太狂妄了,不知天高地厚,烦请见谅。」皇甫冰影上身微倾,做出抱歉的姿态。
虽然她的态度诚意十足,可写意的神情带着浅笑,好像在应付一个顽皮的孩子,让人瞧了以后更加气得牙痒痒的。
「既然自知个性上的缺憾就赶快给我滚,别赖在人家家里碍眼……等一下,妳手上拿的是什么。」非常眼熟,熟到他几乎天天都会看上一眼。
皇甫冰影抛了抛手中之物,放在嘴边一咬。「喔!苹果呀!还是自家种的较甜脆。」咬在嘴里喀滋响,肉实汁甜好口味。
「妳、妳又偷摘我家的苹果,妳、妳这个小偷……」公孙静云的脸又红了,不过是气红的,手指气颤的指着她的鼻子。
「别气爆了血管,我没忘了你那份,多摘了几颗请你笑纳。」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
「几颗……」他的双眼蓦地一凸,嘴角开始抽搐。
那不只几颗而已,当她掀开被毛巾盖住的竹篓,成熟的、半熟的,只要她瞧得顺眼,统统摘了放在篓子里,大约估算有七、八十颗。
以一棵十年生的平果树计算,她大概一口气摘了半棵,剩下不熟的,或是拇指大小的小果实,那就等一个半月后再来采收。
只要是能吃的全让皇甫冰影搜括一空,毫不手软的替人家收成,不管人家是否乐见成果毁于一旦,她摘得高兴,也不吝于与人分享。
不晓得是否是存心的,但踩着猫尾巴的感觉很过瘾,那又何必管他人感受,龙门的行事向来乖张,不差她来画蛇添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逗猫取乐,谁说坟墓里只有悲情没有笑声,木美人戏猫首开先例。
享受孤独的人小心了,不安于室的小女子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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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有路,少了翅膀难行。
地狱无门,群魔尽入。
谁说独善其身就能天下太平,人不惹事,事自不临门,福祸阶前过,灾难飞过头,一尊上地香火灭,一样能保安康。
望着占据他的电脑,并用「不求人」按键盘的古典美女,两眼发红的公孙静云紧握着刀柄,幻想对着那发辫垂肩的后脑勺直挥。
他砍砍砍,剁剁剁,刀起刀落不留痕,干净俐落一刀分两半,再一刀,两半分四片,刀飞刀舞谁也逃不过。
可怜的砧板伤痕累累,不堪折腾的裂成碎片,有如东家打麻将、西家搓牌的各分东西,毫无旧情可眷恋,连声莎哟娜啦也甭提。
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猫居竟然会出现「女人」这种生物,一如他坚决认定没人能破其看似坟场,实则暗藏八卦阵法的私人空间。
不可否认的,这片土地确实埋了不少无人祭祀的老坟,年代之久远已不可考,后代子孙恐怕也已遗忘先人之坟在何处,任其腐败。
可是在此居住多年,他连鬼影子也没瞧见半个,除了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土匪,她是方圆五里内唯一出现的活人。
「公孙先生,你家电脑好像坏了。」真是怪了,连不上线。
锵的一声,亮晃晃的菜刀没入墙中。
「公孙静云,我的名宇,还有,电脑没坏,没有我的指令,它顶多只能使用一个小时。」用来测试侵入者的能耐。
他也狂妄,自视甚高,故意留条路让其他同行闯关,若能破解他设下的防火墙,里面的资料随人取,看要自用或转售皆无异议。
只可惜一条便路开了十年,至今还无成功入侵的纪录,他仍是网路中所向披靡的超级骇客,无人能出其右,独领风骚网界称王。
「多谢你的解释,我叫皇甫冰影。」原来他偷藏了一手,难怪时间一到,萤幕顿时一黑。
「龙门?」他下意识的低哺,将闪过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默诵出。
闻言,水媚的眸子闪了闪。「你说谁家的门,鱼跃龙门吗?」她装傻,故作无知。
「我有说话吗?」他怔了一下,用力回想自己刚说了什么。
「按个键吧!猫先生,我游戏刚玩到一半……」咦?他的脸色怎么又变了,看来不太友善。
「妳拿我上百万的精密电脑玩游戏?!」公孙静云的声音很低,低得像由冰窖里发出。
声大不代表火气大,有时是习惯使然,天生大嗓门,可是如果声音突然压得很沉,一反常态,那就要提防了,火山爆发前通常会异常平静。
「如果我说我曾用造价上亿的电脑玩魔术方块,你是不是会觉得平衡点?」「银翼魔女」的主电脑汉斯不只一次埋怨她滥权。
「妳是什么人?」公孙静云不客气的拍桌一吼,直觉认为她出身不凡。
普通人不会不卑不亢、目无法纪的闯入他人家中,面对足以致命的男人仍无惧意,反而恰然自得的逼得屋主无地自容,窘困难当。
「女人。」
「我要听真话。」他将拳头亮出来,在她面前挥动。
无动于衷的皇甫冰影赶蚊子般拨开他的手,左手托腮的凝视毫无画面的萤幕。「你想我再多练两年,有没有可能成为破关高手?」
她太忙了。
忙着练武、忙着吸收新知、忙着提升自己的战斗力、忙着收拾小魔女闯下的祸、忙着和自己人斗智,还得预防被上头的「老人」算计。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妳不能有一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不转移话题吗?」他快被她搞疯了,濒临崩溃边缘。
「你能接受事实?」斜睨一眼,她难得善意大发的给他拒绝的机会.
「说!」他一脸凶恶,恶狠狠的一拳击破她身后的灯架。
「出拳有力,虎虎生风,力拚猛虎绰绰有余,记得要上药,肉拳绝对不敌玻璃碎片。」虽然他的手背上看不到伤口。
「姓皇甫的,妳……」别太过分。
食指才气指她鼻头,怒言满腔尚未出口,皇甫冰影下一句薄凉的话令他气结,当下脸全黑了。
「我饿了。」
「妳饿了?」她……她居然敢……要饭,实在欺人太甚。
老虎不发威都被她当成病猫,他一定要活活掐死她,让她恶毒的小嘴再也吐不出一句人话。
公孙静云撩起袖子,气冲牛斗的瞪向她线条优美的颈肩,两手高举接近中,这次他绝对不放过她,要她横死当场。
「哇!苹果派、苹果酱、苹果馅饼、苹果布丁和果冻,你真是贤慧得没得嫌,将来嫁给你的人会很有口福。」厨艺精湛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龙门信条之一,出自门主手谕。
「哪里,稍有用心……」等一下,他干么像傻子一样回话?
他是男人耶!被说成贤慧还象话吗?还不是因为没人弄给他吃,只好自己将就着摸索厨艺,免得吃到木炭。
可瞧他现在做了什么蠢事,不但压制不了这女人高张的气焰,还一时闪神的让她由拳头下走过,还把她奉若上宾待之有礼。
一定有问题,她必是非邪即魔,才会令他神智失常,大脑不开陷入混沌,由着她耀武扬威而无力阻止。
为什么?为什么她下伯恶人,是因为他长得不够凶狠吗?还是她看穿他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小指轻轻一戳就破了。
更叫他想不通的是,为何看她一脸惊喜的吃着自己调理出的点心,心中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开心,好像喂饱她、让她吃得欢愉是他的责任。
呿!全乱了,全乱了,他应该用更坚定的语气请她离开,绝不能允许她一再得寸进尺,把他当傻子耍得团团转,气得内伤无药医。
好,拿出男人的气魄,用力一吼,他要悍卫自己的家,让入侵者无从横行霸道,栉庭的消失无踪。
「皇甫冰影,妳给我滚……唔——妳干么……塞了一片苹果派在我嘴里?」可恶,她又打断他凝聚丹田的狮子吼。
「好吃吗?」果冻和布丁,该先吃哪一样呢?看起来都十分诱人。
「废话,我自己做的东西能差到哪去,绝对是极品。」这绝对不是他的嘴巴、他的声音,他怎么会没用的配合她,还接得如此顺口。
沮丧中的公孙静云咀嚼着果肉鲜甜的派饼,十分懊恼自己立场不稳,又被她出奇不意的动作牵着鼻子走,丧失身为男人的尊严。
不行,他要一鼓作气推倒她,用一身的重量压扁她,把她压成人肉馅皮,以一报偷果之仇。
「猫先生,你有没有打算收徒弟?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些学徒。」龙门底下那些家伙欠缺磨练,该多方学习学习,以免输人一着。
「妳叫我猫先生?!」他哪里像猫?他是荒野中奔跑的大豹。
皇甫冰影微笑的挑起眉。「『住在坟墓的猫』,我没说错吧!」
「妳知道我是谁?」他警觉的瞇起黑沉的眸,手指又蠢蠢欲动的想掐死她。
「好吃的馅饼,你加了鲜奶油和蛋,还有淡淡的果香,你的双手是施了魔法不成,竟能创造出独一无二的口味,大师之名你当之无愧。」哪天落魄了,还能以此维生,赚三餐温饱。
「大师……」被她一捧,他浑身轻飘飘,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对了,别再到龙门的电脑串门子,敝家主人说谢绝参观。」上层的资料一旦外泄,肯定是一番鸡飞狗跳。
「嗄?!」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他顿时清醒。
「妳是龙门的人?」他就知道对方迟早会找上门,可为什么是她?
瞪大眼的公孙静云不慎咬到舌头,痛得大呼小叫,完全失了质问的气势。
「当骇客好不好赚?跟你接头的经纪人是谁?能不能让我插个花,我有不少名人秘辛可以爆料,你知道黛妃的死是谁下的命令,甘乃迪总统遇刺是由谁一手导演……」外星人来自哪个星球,她约略知晓一些。
听着滔滔不绝的大八卦,他又傻眼了,无言以对,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一团,分不出哪条神经该接哪条线路,当场当机。
他有做那么多缺德事吗?让上天派她来执行责罚,意图导正他走岔的路,回归原真,不让他越陷越深,徒增有损阴德的罪恶。
唉!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干脆说个明白?兜着圈子吊胃口不会比较有趣,只会酝酿他杀人的动机。
「闭嘴,不要再说下去,不然我就强奸妳——」
吼声一出,猫居里顿时静如死城,连呼吸声都显得沉重。
四目相对。
冷寂。
第五章
强奸?!
多可怕的字眼,恍若地底爬起的幽魂,冲向人心最深沉的黑暗角落,威胁着要毁灭人性与兽性相连的第一道藩墙。
不论性别为男或是女,面对难以抗拒的强势压迫,心灵的受伤绝非一朝一夕能弥补,有时得赔上一辈子时间,任邪恶的巨兽态意张狂。
男人是不禁激的动物,对于面子问题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尤其是生性狂暴的男人,稍一撩拨就失去控制,即使烈火焚身也要往下跳。
这是一种很尴尬的场面,两人都怔住了。
至少主动的一方就显得无措,表情窘迫得像刚被一群飞奔而过的野牛踩过,慌张得有些呆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哪种事?
公孙静云吻了皇甫冰影。
很不可思议,却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他被激怒了,紧捉她的双肩准备当椅子甩,谁知粗大的手一触及纤细的骨架,顿时酥麻得如通了电,害他胸口也怦怦怦的直打鼓。
原本会西线无战事,相对两无语,谁知这时候皇甫冰影忽觉好笑的扬起嘴角,他一瞧觉得刺眼,认为正被嘲笑无胆,头一低,就咬住那两片苹果般红艳的娇唇。
真的,他只是泄愤的想咬一口,因为他偏爱色泽鲜艳的水果,举凡樱桃、草莓、莲雾、红毛丹都栽种过,却没一样成功。
而她红润的嘴儿就像长在树上散发果香的朱桃,动念之前先动心,咬着纯然女性化的软办,他当下节操全失,没志气的先软了腰骨,搂着她狂吻一番……
「学姊,妳干么一直摸着嘴巴,有蚊子咬妳吗?」好怪喔!还有点肿肿的迹象。
俏颜倏地飞过一抹红霞,神情微僵的皇甫冰影冷了眼,不太自在的将视线调向窗外,远眺群山包围的天空,轻轻的放下手。
她的思绪很乱,正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心慌意乱的多了烦躁心情,不复平日的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仍不改其色。
落荒而逃,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懦弱行径,打从她进入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以后,从未因任何事而胆怯退缩,就算面对再强劲的对手也毫无畏惧。
而这次她居然未正面迎战就退场,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修为仍有缺失,不若想象中毫无漏洞。
不过是个吻罢了,她有什么好心慌的,真正该气恼的是为何让他轻易得逞,若他是敌非友的话,她早就命丧黄泉了。
「学姊,学姊……妳在发呆耶!好稀奇喔!」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想得如此出神,真叫人好奇。
一只手在面前挥来挥去,微叹了口气的皇甫冰影一指弹开。「关于鹰海盟的背景,妳查到多少?」
「学姊,妳不要突然改变话题啦!人家会接不上话。」一提到鹰海盟,小脸一垮的叮当马上气馁的掩面。
「温玉蝶,现在装死未免太迟了,乖乖的把妳脑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别学人家搞害羞。」她这人基本上是没什么同情心,不要指望她将丢弃多年的良心回收处理。
叮当埋怨着,「学姊,妳一点都不体谅小学妹我的肩膀有多么瘦弱,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
「妳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废话上吗?我可以等妳编写出一部奋斗血泪史。」如果她的手还拿得动笔……她不保证刀数过指头后还能留下几根。
「学姊,妳太狠了,都不给人家喘气的机会……」看着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叮当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就好,妳对我太礼遇我会怕。」
就像死刑犯行刑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即使美味丰盛也食不知味。
「胆子这么小?」皇甫冰影取笑道。
「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妳不知道鹰海盟有多神秘,我耗费了全身精力才查出一点端倪,而且还差点被追杀。」真是惊险万分,离死只有一线之隔。
「有人追杀妳?」蛾眉微颦,流露出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