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宝儿扯扯唇,摇头。“不是,我只是不太饿。”
“那夫人要不要晚一点再吃?我请厨房把东西先收起来温著。”
“好,谢谢你。”说著,夏宝儿起身想回房,却听见一阵悠扬的铃声轻轻地回响在大厅。
“公爵夫人,莫小姐来访。”阿曼达通报了一声,随即走出去带人。
“莫小姐是谁?”夏宝儿转头问洁莉卡。
“嗄?”洁莉卡张大嘴,支支吾吾的,“莫小姐……是爵爷的朋友。”
夏宝儿笑了。“她自然是爵爷的朋友,这里并没有我认识的人,不是吗?我问的是,她是爵爷在哪里认识的朋友?两个人的关系怎么样?如果你知道的话,可以在她来之前,大概介绍一下她吗?”
“呃,莫小姐是上流社会中的名记者,是爵爷很好的朋友,听说是在念剑桥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莫小姐很能干、很漂亮,也很温柔,对我们这些下人说话一点架子也没有,我们以前还常常以为公爵会娶莫小姐呢──”
“嗯哼。”不知何时已来到大厅门口的阿曼达严肃的咳了一声,狠狠的瞪了多嘴的小女佣一眼。
洁莉卡忙不迭捂住嘴,跟在阿曼达身后的莫薇则温柔的笑著。
“你好,公爵夫人。”莫薇主动上前跟夏宝儿打招呼。“我是莫薇,温尼斯的朋友。”
好看鲜明的五官,迷人的红褐色鬈发,性感的微厚双唇,莫薇如同花朵一般娇艳动人,纤纤十指上涂著玫瑰色泽的鲜红蔻丹,身上一袭简单俐落的香奈儿低胸洋装,风情万种之外,又显得一丝丝的干练……果真如洁莉卡所言,温柔自信,能干又漂亮。
“你好。”夏宝儿不自在的朝她点点头,面对这样美丽又能干自信的女人,又不知对方今日的来意,老实说,不善交际应酬的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莫小姐今天来是……”
“我是来探病的。”莫薇嫣然一笑。
“探病?”夏宝儿一脸莫名。
“是啊,这阵子我在国外,一回国就听马术俱乐部的朋友跟我说温尼斯上礼拜坠马受伤的消息,所以我一早便赶过来想看看他。”莫薇见夏宝儿一脸诧异,笑问道:“公爵夫人不会是不知道公爵受伤了吧?”
关于这一点,莫薇其实是猜的,她认识温尼斯的时间不算短,再加上敏锐的记者天赋,对于温尼斯好强又高傲的脾气自然拿捏得八九不离十,何况,温尼斯当天便下令要封锁坠马的消息,要不是凯恩私下透露,她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我……”她的确不知道。
“唉呀,瞧我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呢?夫人您怎么可能不知情,温尼斯受那么重的伤,仔细注意点,谁都可以察觉得出异样,何况是睡在公爵身边的夫人呢?请夫人不要介意我的话,我一向心直口快,这跟我的职业是记者有关系,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呵。”莫薇微笑的主动道歉。
“不会的,我不会介意。”话这么说,夏宝儿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自己的丈夫受重伤,身为妻子的她却不知情,还得靠一个外人来告诉她……夏宝儿的情绪混乱又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不知道温尼斯醒来了没,现在他应该不方便下床走动,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昨天的婚礼真是难为他了,腰受伤还可以面不改色的撑过整场婚礼,真的非一般人可以办到,他好强的性子始终没变。不过,我可以问一句话吗,夫人?”
夏宝儿轻轻地点点头。“莫小姐请说。”
“你明知道温尼斯受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把婚礼时间延后一点呢?”莫薇状似纳闷的望著她。
“我……”夏宝儿无言,莫薇的问题就像一块往她脸上丢的石头一样,让她觉得既痛又羞辱。
她什么都不知道呵,不知道温尼斯在婚礼前就坠马受了重伤,不知道他为何不延后婚礼,她甚至连自己的婚礼都没有亲自参加,什么都在状况外!不只如此,昨夜她竟还质疑温尼斯为什么不抱她、不碰她……
他一定累坏了,痛坏了吧?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深深的自责侵蚀著她的灵魂,她感到抱歉又难过,不知道该怪自己粗心?还是要怪温尼斯从头到尾的隐瞒?
看到夏宝儿一脸的苍白与受挫,莫薇的心稍稍好过了些,总算弥补了一丁点儿“新娘不是我”所受的委屈。
她爱温尼斯,虽然她从不曾在这场关系中要求过什么,但那是因为她以为这样,温尼斯就会永远留在她身边,没想到温尼斯却突然娶了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大大方方的一句“我要结婚了”,便打算为他们的关系划下句点。
就算她是新世纪新女性,就算她可以很快从这段伤痛中走出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曾经痛过,但是,她还是呕得很,总得亲眼来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轻易的便赢得了温尼斯的心。
现在总算看到了,还小小报了仇……
不过,这还不够,至少也该让这个单纯小妻子知道有她这号人物的存在吧?她和温尼斯的过去,身为公爵夫人的夏宝儿理当该知道的……她莫薇不喜欢遭人漠视与忽略。
“是我坚持婚礼不要延后的。”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莫薇身后传进了大厅,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温尼斯!”莫薇见到他,开心的奔进他怀里抱住他。“天啊,我好担心你,你没事吧?还很痛吗?”
温尼斯笑笑,轻轻地将莫薇推开了些。“本来不痛的,被你这样用力一抱,都快痛死了。”
“嗄?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不能抱人。”莫薇俏皮的吐吐舌跟他道歉。“习惯了,一下子改不掉这毛病。”
闻言,夏宝儿微微一怔。
习惯了?抱人也是一种可以习惯的毛病吗?尤其是对温尼斯这样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男人?所以说,莫薇跟温尼斯的关系非比寻常,她跟他不只是好朋友,还有可能是温尼斯的情人?
夏宝儿突然觉得有点晕眩,看著这一男一女说说笑笑,完全当她不存在似的,她应该乐得走开,但却不是。
她感到气愤、委屈、酸楚,这样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的感觉让她的双脚固定在原地,完全移动不了。
“今天我来除了探你的病,还想要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你会来吧?你答应过我的,每一年我的生日,你都会尽可能排除所有事陪我度过。”莫薇眼里只看得见温尼斯,完全漠视夏宝儿越加苍白的容颜。
温尼斯勾唇一笑,接过了她手上的邀请函。“这是当然,你的生日是件大事,我怎能不到。”
“你这个样子能到吗?”莫薇微笑的仰望著温尼斯。“我要你陪我跳第一支舞喔。”
温尼斯邪气的一挑眉。“你在挑衅吗?不必了,我一定会到的,也铁定会跟你跳第一支舞,放心吧!”
“那我走喽?”莫薇上前亲密的吻了一下他额头,才不舍的退开。“你快去休息,这样才会好得快。”
“嗯,要不要阿曼达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走喽。”莫薇朝他挥挥手,转身对夏宝儿点点头,便由阿曼达送她出大厅。
温尼斯在椅子上坐下,看著杵在一旁脸色苍白不已的夏宝儿,心一动,伸手拍拍身旁的空位──
“过来,温尼斯公爵夫人。”
夏宝儿僵硬著身子,幽幽地看著他带笑的俊颜,一动也不动。
“过来。”他再说了一次,脸上依然挂著温柔无害的笑。
她走到他身旁,却不打算坐下来,温尼斯长手一伸扯住她的皓腕──
“坐下。”
“我的脚不酸,不想坐。”
“可是我的脚酸了,腰更酸,你要我一直这样仰著脖子跟你说话吗?”
她神情冷漠的看著他。“你可以不必跟我说话,而且我现在也不想跟你说话,放开我的手。”
“为什么?你在生我气吗?”气他没告诉她坠马一事?老实说,他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由莫薇的口中让她知情,是他失算,以为刚好出国做重要访问的莫薇不会知道他受伤,更不会直接登门拜访。
“没有。”她生什么气?她有资格生他的气吗?生气就代表她在乎,她才不要在乎他!
温尼斯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她呆在一旁无助困惑又难堪的模样儿,真让他心疼呵。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自己丈夫的事由另外一个女人告诉她。
不过,他和莫薇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他也不想多解释,如果他要交代所有的过去,那可能几百年也说不完,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对她交代那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琐事。
“那就坐下来,我现在想要吻你。”说太多都是废话,不如以行动表示他想要她的心意。
吻……什么?夏宝儿愣愣的看著他。
“我想吻你,你没听见吗?”温尼斯失笑的看著呆呆的她。
有人……在吻人之前还先作预告的吗?
不是……是他为什么想吻她?
因为看到旧情人,所以产生欲望而找她来替代?该死的!他怎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
她气得想捶他。
她也真的那么做了。
因为他竟然猴急的等不了她乖乖坐下来让他吻,干脆自己站起来把她拉进怀里吻……
火热的唇厮磨著她冰冷的唇瓣,霸气的抵开她的贝齿,毫不迟疑的长驱直入,翻搅著她无劝又不安的舌……
她娇喘著,气闷的想把他推开,推不开,她伸手打他、捶他,他却越吻越深,越吻越狂……
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个色欲薰心的家伙!她才不要当别人的代替品!她才不要这个男人吻著她的时候,想著的却是别的女人!
夏宝儿越想越气,捶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更是使力,她的身手可是练过的,不是一般女人的花拳绣腿,每一拳打在温尼斯身上都是十足十的力道,可是他竟然一声不吭,坚持要继续他的吻……
直到,她的唇被他咬破、咬痛了……
直到,他体力不支,突然往后倒去……
脸上却挂著诡异的笑意……
夏宝儿愕然不已的望著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因为她吓坏了,泪意梗在喉间,让她发不了任何声音。
尤其,在刚刚那一瞬间快步走过来接住温尼斯的人,竟是不知何时来到公爵府的魏冬阳。
第六章
拱形的长廊外头,两层楼高的树枝叶茂盛,在微风中轻扬起一片嫩绿,漾花了她的眼。
夏宝儿站在主卧房外静静的等待,怯懦地不敢进门去看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怕一见到他就会崩溃,在他面前落泪。
她很自责,不管是之前对他伤势的一无所知,还是后来她对他索吻的抗拒举动,她都无法原谅自己,虽然很努力的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还是无法让她的心从一连串的自责中挣脱出来。
房门没有关,房内的两个人也可以清楚的看见站在长廊上的夏宝儿,魏冬阳审视过温尼斯的伤后,抬起头来见到的,便是温尼斯胶著在夏宝儿背影上的目光。
“这样很好玩吗?”一向温柔的唇角微抿成一条直线,魏冬阳温和的语气里含著淡淡的责难。
温尼斯抬眸,微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腰受伤,不是生病,就这样倒下去未免太夸张。”夏宝儿是因为被吓坏了,才没想到这一点。
温尼斯哈哈大笑。“若要说我夸张,你不也是?一向病恹恹的你身手这么快,竟然把我给接住了。”
“爵爷是已经看到我在那儿了,才故意上演这出戏的吧?”魏冬阳定定的看著他,高挑的身影背著光,像沐浴在阳光下的维纳斯,俊美得慑人。
温尼斯挑挑眉,邪魅的眸光轻闪。“我突然开始觉得你有点讨厌了,魏冬阳。”
是啊,魏冬阳猜的没错,他是看见他出现了才故意拉过夏宝儿吻给他看,也是故意吓夏宝儿,才突然“不支倒下”,让她懊悔、让她紧张、让她担心、让她以后可以乖乖偎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一下,这就是他的目的。
“这样比较好。”被温尼斯喜欢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什么意思?”
“我要回去了。”魏冬阳开始收拾东西。
“这么快?”
“我离开,爵爷也就不必一直演戏给我看了。”
“喂,魏冬阳──”
“真的没有必要,爵爷。”魏冬阳正视著温尼斯的薄怒俊颜。“宝儿……是自己选择要嫁给你的,我的意思是,她本来可以选择不嫁你,但她没有。”
魏冬阳的意思是──宝儿跟他提起过那个约定?而他也答应要娶宝儿,可是宝儿还是决定嫁给他温尼斯?
温尼斯眯眼,除了诧异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翻滚著……
“为什么?”低哑的嗓音彰显出淡淡的迷惑。
“你以为呢,爵爷?”魏冬阳一笑,将听诊器放进诊疗包,扣紧,转身走了。
长廊上,魏冬阳和夏宝儿相遇,她情急又担忧的看著他,眸里泛著隐隐约约的泪光,嘴巴却一句话也没问出口。
“公爵没事,好好照顾他,他会好得更快的,嗯?”拍拍她的肩,魏冬阳微笑走开。
夏宝儿幽幽地看著魏冬阳离去的身影,好像看到一个梦缓缓地在她即将苏醒的前一刻消失了……
有点不舍。
但她知道那是因为这个梦太长太长,长到她已经非常习惯了它的存在,所以,当它真的要离她而去时,她并不容易适应。如此而已。
因为近来的梦里,早就换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总是动不动就把她抱进怀里,激烈的吻著她,让她连在梦里都会悸动不已……
她不想承认自己早已经对那个人心动,真的不想,但事实证明,她会吃味、会在乎、会牵挂、会思念,纵使再不愿意承认,她也无法再自欺欺人……
她的心,割舍不下这个男人──温尼斯。
这也是她自以为恋了这么多年的男人魏冬阳答应伸出援手娶她,她还是选择嫁给温尼斯的最大原因。当面临抉择的那一秒,她才恍然明白,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踏进了她禁锢已久的心房……
她爱上他了吗?
如果割舍不下一个人的感觉就叫爱的话,那便是了吧!
“这么舍不得魏冬阳,当初就该让他娶你。”温尼斯一走出房门,就看见夏宝儿对著魏冬阳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的模样。
方才才因为魏冬阳的话飞上云端的一颗心,倏地又降到谷底。
温尼斯的语气,比天空的闷雷还要闷。
夏宝儿蓦然回头,见到这个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不知何时已下床来到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