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晴赞叹的触摸着纸箱上的装饰,转身看向奕娟和靖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走到她身边,突然大喊:「Suprise!」
云飏、浩子、小三分别从箱子里跳出来,「Merry Christmas!」
采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转过身又一惊!
他们三个打扮成圣诞老公公的模样,棉花盖住了半张脸,她呆呆的注视着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
同样的,他们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今晚的采晴……不是黑色的。
「哇!妳今天好漂亮哦!」浩子首先发言。
「对呀!」小三随后附和。
她这才想到今晚不同的装扮,尴尬羞赧的低下头,从脸一路红到脖子。
云飏希望自己也能说些什么,但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形容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那种……悸动。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直勾勾地望着她,不晓得自己的眼睛正在放电!
「嘴巴合上,小心口水滴下来。」奕娟敲敲他们三人的脑袋,「回魂喔!」
「喂!你们这样……我和奕娟多没面子啊!」靖茹发出抗议,才稍稍提醒了他们奕娟和靖茹的存在。
撕掉满脸的棉花走出纸箱,奕娟从桌下拿出抱枕,「到这边坐吧!」
一群人围着矮桌坐下,采晴呐呐的说:「谢谢你们,这是我最特别的耶诞节了,我……」她的眼眶湿润了。「从来没人为我如此大费周章的……我实在太感动了。」
「我们策画了好久,怕妳发现就不好玩了。这阵子,提心吊胆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浩子高声道。
「这是云飏出的点子,奕娟、靖茹做美工,其他的硬体设备都是我和云飏想办法解决,浩子啥事也没做,还说什么策画的……」小三闲闲地燃起一根菸。
「谁说的?如果没有我,怎么会有这棵耶诞树?没有耶诞树怎么会像耶诞节?」浩子不满地抗议着。
「对喔!你哪儿弄来这么大棵的耶诞树?」小三忽然想起这棵树好像还是全新的。
「这……」他吞吞吐吐的不愿说明。
「骗来的?」小三喷了一口烟。
「嗯……」
「该不会是偷来的吧?」奕娟嚷叫着,引起众人的注意。
「不是啦!」面对他们审判的眼神,他只好照实说:「是我买的啦!」
「哇拷!这么一大棵,你哪来的钱?」小三差点被吐出来的烟呛到。
「我跟我妈借支……我的生活费。」
「不是说好尽量废物利用,节省开销吗?」云飏略带责备地看着他。
浩子像做错事的孩子,始终不敢抬头,无辜地解释:「我没那种艺术细胞,你们说的我都不会嘛!可是我也不能袖手旁观,采晴也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只是想出点力,所以……」他转转眼珠,低声说:「未来的二个月要靠你们养我了。」
「那有啥问题,包在我身上。」小三很讲义气地拍着胸脯保证。
「傻小子,不会做可以说嘛!要不然打杂也行呀!」云飏捶捶他的肩膀,不忍心再责怪他。
采晴的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轻轻地握住他们的手:「谢谢你们!」
云飏被握住的手,电了一下,为了掩饰这股异样的感觉,连忙说:「说这些干嘛?妳也给了我们好大的惊喜呀!」
「说到这个,你们就得感谢我和靖茹了。」
「是啊!为了让你们也惊喜一下,我和奕娟特地把采晴打扮、打扮,是不是很耳目一新哪?」
「求了她好久耶,连哄带骗的使出浑身解数,幸好她也很好骗。」奕娟忍住偷笑的冲动,采晴真的很好骗!
靖茹委屈地把头靠在奕娟肩上,「我们俩最可怜了,什么惊喜也没有。」
「啧啧啧!好可怜喔!来,我『惜』一下。」小三朝她们张开双臂。
「哪会?我有准备啊!」浩子来到她们身后,把手藏在背后。
她们期待的转过头,浩子飞快的在她们颊上各啄了一下,「一人一个香吻。」说完拔腿就跑。
「哇!」靖茹和奕娟同时叫了起来,拼命用袖子擦着脸颊:「我的脸会烂掉!」
音乐突然响起,浩子从耶诞树后提个手提收录音机走出来:「我们来跳舞吧!」
大家纷纷起身,只有采晴文风不动。
「来啊!」云飏伸出手。
「我不会跳舞。」她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
「很简单的舞,保证妳一教就会。」他半强迫的拉起采晴,又是一股电流,怎么回事?今天!
于是一群人随着音乐,两个两个勾着手肘绕圈圈、交换舞伴,收录音机尽职的唱着:「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and happy new year……」
几首快节奏的歌曲之后是一首慢歌,云飏抢先向采晴邀舞,她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被他握住,「我真的不会跳。」她从未和男孩子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心跳有些加速。
「我也不会,反正有样学样。」云飏搂着她的腰,头一次发觉她的娇小,一百八十公分的他,看不到采晴低下去的脸,「妳几公分?」
采晴没有回答,只下意识地仰起头,想藉此增加几公□高,忘了羞怯,望着他的脸出神。
从没这么近的看着他,脸部刚硬有型的线条在眼镜的搭配下,感觉斯文。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镜框因闪烁的灯光而变换着色彩,镜片后的眼睛炯炯有神,还有点……深情?而那双眼睛正灼热地燃烧着自己!
采晴慌乱地收回视线,感到全身发烫,一不小心踩上他的脚,「对不起,我……我想休息了。」不等他说话,采晴挣开他的手,快步回到座位上。
云飏也跟着坐了下来,采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底一股陌生的情愫渐渐扩散,她不仅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她默默祈祷着其他人快回到位子上。
云飏没再看她也没说话,他在研究自己。
是灯光的关系?还是她换了颜色的缘故?今晚多次失态改变他一贯的冷静,她美吗?严格说起来还谈不上美丽,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管不住自己。
或者,只因为是耶诞夜吧!他下了结论。
其他人没让他们久等,一一回到他们身旁,小三拿出高脚杯,开了香槟,「这杯子是借来的,可别打破了,这香槟虽然是夜市牌的……我们假装它是上好的香槟,而我们是绅士名媛。」倒了六杯,「自己动手,一人一杯。」
云飏举起杯,「敬!友谊长存、真情永在。」
「乾杯!」玻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每个人都煞有其事的规规矩矩喝着香槟。
「我只有一个哥哥,大我十二岁。」采晴轻啜一口香槟,忽然说起自己从不曾提及的事。「我妈在四十岁那年冒险生下我,我原本不在他们的计画中,我的生命是不小心产生,不忍心才被留下的。」
大夥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是被期待的生命,却不表示他们不爱我,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爱我,可我却有窒息的感觉。小时候,常有同学把我爸妈当成我爷爷、奶奶,我和爸妈都感到尴尬,渐渐的就排斥同学到家里来。之后,上了国中,升学班里只有分数、名次的竞争,上高中又是为了考大学,情况是一样的,我根本交不到朋友。」
采晴顿了顿,又说:「认识维青后,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可惜……唉!」她不禁黯然。
第3章(2)
云飏没有忽略她提到维青时,眼睛闪过的光彩和接踵而来的失落神态,他不知道这个叫维青的,是何许人也!但见这家伙在采晴心中占有佷重的分量,他竟觉得不是滋味,心头一颤,忍不住暗骂自己:「这是什么心态?」
她继续说:「而你们,给我最真挚的感情,包容我的寡言,也不逼迫我以相同的热情回应;也许我还不合格,我只能说,我还在学习当中,你们是我最好的老师,也是上帝给我的最好礼物!」
奕娟和靖茹动容地拥着她,眼角泛着泪光。
采晴也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对于枯竭的心灵,他们的友谊不啻是股温暖的清泉。
「喂!耶诞节、平安夜耶!轻松一点嘛!」虽然她的一番话也颇让他安慰,毕竟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但小三并不习惯这种方式,太不阿莎力了,于是嬉皮笑脸的说。
「你闭嘴,认识一年多,采晴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一说就说得那么好,连我都好想哭……」浩子拧拧鼻子,揉揉眼睛:「好像我们很伟大。」
「伟大你的头啦!」小三撞了浩子一下。
云飏只是沈默,他应该感到高兴,可是采晴对他们一视同仁这件事,却令他感到些许落寞。维青是谁?「他」和采晴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感伤和复杂的情绪,不该出现不该存在,但他为什么摆脱不掉这种感觉呢?
套句老话:或许,是今晚月色太美吧!
抬头望天,月亮躲在云层后,根本看不清楚。
月色太美?嗟!
在走廊上,看到迎面而来低着头走路的采晴,云飏加快脚步,站在她跟前挡住去路。
「没课啦?」
采晴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缓缓地抬起头,「下午还有一堂课。」
「要不要一起吃饭?」
「吃饭?」她茫然的反问。
「对呀,妳吃了没?」
她举起手看着腕上的表,「又该吃饭啦?」
「怎么妳不饿吗?」云飏打趣的说:「我从十点半就开始唱空城计了呢!」
「唉!想到吃饭就头痛,餐厅那么远,走回家还比较近,而且一天有三餐,光是想吃什么就够累人的了,不行,我已经精疲力尽了。」采晴一脸无奈地垮着肩,「你自己吃吧!我懒得走、懒得想、懒得吃。」说完,朝云飏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飏愣愣地看着采晴的背影逐渐远去。
还有人连吃都懒?真鲜!他搔搔头,心想。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
采晴和小三是同班同学,私底下的交情不错,但在学校里却甚少交谈。
对小三而言,摄影的魅力似乎远在语文之上。他可以跷课去拍照,却不能为了考试而不碰他的宝贝相机。上课未必出席,下课一定准时。「低空飞过、安全降落」是他的座右铭也是成绩的写照,这和采晴的「尽忠职守」有着天壤之别。
她在学校里沈默依旧,课本以外的人事物都和她无关,低头走路也是进大学后才养成的习惯!认识她的人和她打招呼,十次有九次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了避免尴尬,低着头走路省得麻烦。
果然,她不会再看到「陌生人」向她招手或微笑,偶而和小三擦肩而过,他也只匆匆抛下一句:「捡到钱分一半给我,Bye!」便跑掉了。
这样在校园里走了一、二年倒也相安无事,最近在校园内停停、逗留的次数多了许多,每次都是遇到云飏,半被强迫半是自愿地陪他闲逛。
喜欢和他相处时的感觉,听他说着小时候的顽皮、年少时的荒唐、曾经的迷惘和对未来的期许……她总是静静聆听,看着他丰富的表情,为之神往。
她的生命平淡无奇,没有太多趣闻和他分享,只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她却不能说。
虽不曾经历那般岁月,却向往着他所描述的一切,他说得那么自然、生动,她彷佛可以看见不同时期、不同性情的云飏,活脱脱地在她眼前晃动,无论是哪一个,都教她迷醉。
这难以解释的情怀常让她忘了自己是谁。采晴必须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维青才是她情感的方向。
十二点四十分。
呆坐在房间里,紧盯着时钟上的每一寸移动。采晴己经看得目瞪口呆了,竟才过了十分钟,「时间」在孤独的时候总是过得特别缓慢!
敲门声悄悄凝聚了她的心神,慵懒的说:「门没锁自己进来。」
「吃饭了没?」是云飏爽朗的声音。
采晴不怎么起劲地耸耸肩,她对吃饭的事伤脑筋,对一个人吃饭更不感兴趣。
「我就知道,哪!红烧牛腩饭,一起吃?」他拎着二个便当,找张椅子坐下。
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闻到香味才觉得饿,打开便当吃将起来。
「好吃吗?」他翻动着饭粒,吃了一口,转头问她。
「嗯!我不挑食,只是懒得出去,况且一个人吃东西哪有一群人抢着吃有趣?」采晴咀嚼牛肉,口齿不清的说。
「那以后都和我一起吃好了。」云飏毫不考虑的说。
正要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采晴纳闷地看着他。
云飏在心底咒骂着自己:「笨喔!说这些作啥?先造成事实,反正习惯成自然就好了,废话那么多干嘛?」
他尴尬地朝她傻笑:「没事……吃饭。」
「喔!」她不再多想,注意力又集中在饭盒上,专心地享用午餐,没看见云飏满足、带笑的眼神。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真是种享受,云飏才吃了几口,也不觉得饿了,只不停地盘算着:明天……明天吃三杯鸡,后天吃排骨、大后天吃鳕鱼、大大后天吃……
不行,得记下来,免得菜色一再重覆,采晴会腻的。
他慎重其事地想着:待会儿记得把它写在行事历上。
独自在校园里间晃,下午教授的邀约还在脑海里萦绕,这个夏天一到,也是云飏挥别D大的时候了。
从小自恃聪明,高中三年他也混了三年,联考却没能如以往过关斩将,资质没他好的同学,一个个考上了,他半是逃避半是赌气的申请提前入伍。
命令至上的军旅生活无聊又枯燥,正因单调才让他有机会痛定思痛,思考些他从未想过的事,关于自己未来的事。
退伍后又补习了一年,如愿地上了D大外文系,当他向父母提出毕业出国深造的事,他们笑眯了眼。
长久以来,他们悬在他身上的心总是放不下,担心优渥的环境和他的小聪明会让他凡事唯我独尊、不知珍惜,甚至误入歧途。而今,云飏自己开窍了,学会尊重也懂得规画自己的人生,二老已别无所求,笑得閤不拢嘴。
这是他早就计画好的,出国后边旅行边读书,体验不同的国情民风,对他想从事的翻译工作更有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