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达抱著她轻哄,「别哭嘛!爱上我有这么可怕吗?瞧你哭得死去活来,好像我逼你上断头台似的。」
「不准取笑我。」她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哭哭啼啼、脆弱不堪,就像那些……她一向最不耻,认为有辱女性尊严的女人,她不要,她不要变成那样。
「我哪敢笑你,我是努力讲笑话逗你笑。」
「不好笑。」她耍赖。
「那你告诉我好了,什么样的笑话才能让你停止哭泣?」
「你以为我很爱哭吗?我根本不想哭……」自懂事以来,她的成长过程向来平顺,不懂何谓挫折与悲伤?更不知哭泣为何物?谁知今天不过短短的时光,竟让她破了戒--想到这儿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争相落下。
姜鸿达决定控制自己的嘴巴,因为说的愈多似乎只会让凡凡的眼泪掉的愈多。「乖,不哭了好不好?」他轻抚著她的背。
陆超凡一个人向来过得舒服自在、生活既充实又忙碌,从来也没想过要谈恋爱,然而安妮的出现,却逼得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承认自己确实掉入了情网。
好吧,掉入情网就掉入情网,那又怎么样呢?世界并不会因此而毁灭,明日太阳依旧出现在东方,她有必要哭的惊天动地、死去活来吗?谈场小小的恋爱并不会让她失去什么,反而还可能会增加她的生活阅历,这有什么好哭的,她根本没必要反应过度,不是吗?
一旦想清楚了,竟觉得自己很无聊,赶紧拿了张面纸擦干眼泪,重新提起精神,因为她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你走吧,别吵我,我要开始工作了。」
??……
姜鸿达一脸错愕--这是刚刚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女人吗?
「凡凡,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一回事?」他大声抗议。
他在生气什么?「拜托你现在别闹好不好?我真的有许多事要忙。」她当他是在耍小性子。
「那你先给我一个确定的日期。」
「什么日期?」
「你何时要给我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她怎么愈听愈迷糊?
「让我当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丈夫?」换陆超凡大叫。
「对呀!人家这样不明不白跟著你,好委屈哦!凡凡--你一定不忍心让我受委屈是不是?」
天哪!他居然比娟儿还会撒娇?
她非在同一天之内接受这么多打击不可吗?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与他相恋的事实,这会儿就要她结婚?那明天是不是就要叫她生孩子了呢?
「对不起,我还不想结婚。」太快了,她实在无法接受。
「为什么?」她到底何时才能不再抗拒婚姻?他的努力难道一点用也没有吗?
「我还想出国念书。」她随口捉了个理由。
「结了婚一样可以念书啊!而且我还可以接你上下学,你说这样好不好?」他根本不认为这是理由。
「我还要工作。」她又换了个理由。
「结了婚也可以工作嘛!我又不会把你关在家里。」有个能干的老婆他也乐得轻松。
不管陆超凡找了多少理由,姜鸿达都能一一解决掉。
「哎呀!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结婚不可?」举凡人类都一样,辩不赢就开始耍赖。
「结了婚我才可以分分秒秒守著你。」别的男人统统靠边站吧。
「黏那么紧不怕窒息啊?」陆超凡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他多还是爱自由多?
怎么会有她这种女人?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爱他?
「你不嫁我,难道你愿意看我娶别人?」不吓吓她,她永远不知道珍惜他。
「我……如果你现在心里就有别人,我更不能嫁给你。」他现在就爱她,那以后呢?像他这么成功的男人,会甘心一辈子只守著她吗?她突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你怎么可以扭曲我的意思,你明知道你是唯一让我心动的女人。」要说赢她实在不容易,看来只好用老方法了--耍赖。
「我不管,我的名节毁在你手上,你要负起责任,跟我结婚。」
「我几时毁了你的名节,这种话你别乱说行不行?」万一被别人听到,人家还以为她是女色魔呢!
「我哪有乱说,你初次见面就让我出糗,彻底毁了我的名节,从此没有女人敢跟我说一句话,因为她们觉得很丢脸。你害我独守空闺,找不到结婚对象,难道不该一肩扛起责任,将我带回家吗?我想这点小事你一定也不愿让岳父、岳母知道吧?我晓得你父母都是很明理的人,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一定会叫你负起责任,马上和我结婚的,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让你很没有面子?所以我想这既然是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还是私下解决比较好,你说是吧?」
岳父?岳母?亏他叫的出口,真是不要脸。
没有人会轻易听信陌生人的话,不过她父母却是例外,只要听到有人愿意娶他们的女儿,她父母铁定会十分乐意双手送上,这种贱价促销的行为,没有人能够忍受,即使是陆超凡也不能免俗,所以拚死她也要阻止姜鸿达与她父母碰面。
这个臭小子恐怕就是太了解她的弱点了,才能够一直吃定她。
「怎样?像我这么贤慧、处处替你著想的老公不多见吧?你还不赶快点头答应让我娶你。」
陆超凡被他的动作和语气给逗笑了。「正经一点好不好?你每次都这样,我实在无法想像你是怎么管理员工的?」
「我工作时是完全不苟言笑的,才不是像这样。我的撒娇与耍赖是你独享的,谁叫你不小心被我爱上呢?」
「我怎么会那么倒楣呢?」她打趣。
「我劝你还是认命吧!你逃不出我的魔掌。」姜鸿达伸手要抓她。
陆超凡灵活的闪开,「我不向命运低头。」她开始躲。
「喂,你别跑,我不会放过你的。」姜鸿达紧迫在后。
他们两人玩得开心,似乎忘了这是办公室,而不是运动场。
第十章
「妈妈,你看这件漂不漂亮?」娟儿指著服装杂志上的照片叫陆超凡看。娟儿他们学校昨天运动会,所以今天补假一天,好不容易有机会放假,她才不要关在家里,于是吵著要到办公室来玩,可是要叫这丫头安安静静待在办公室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漂亮,娟儿你列那边看好不好?妈妈还要工作。」
「好。」她虽是这么回答,但嘴巴却继续打扰陆超凡。「妈妈你想那件衣服穿在我身上好不好看?」
原来又想买新衣眼了,「好看,娟儿这么可爱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这个姜鸿达平时黏的烦人,现在需要他时却连影子也找不到。
「那我会是最漂亮的花童啰。」
「花童?谁要结婚了?」李明吗?她没听说呀?
「当然是你和爸爸,难道还有别人吗?」
「叛徒,连你也被收买了是不是?」
自从承认爱他后,他便天天游说她嫁给他,江姊是第一个加入阵列的人,之后周遭的人也陆续被姜鸿达收买,开始替他说话。
陆超凡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始终不肯答应?是她有结婚恐惧症?还是她不相信天长地久?不相信公主和王子能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李明劝她别被他们无法相守的婚姻吓著了,她有吗?淑娟的死真的在她的心中留下那么大的阴影吗?」
「妈妈,你不喜欢爸爸吗?」如果妈妈小喜欢他,那她就再也不替姜叔叔说话了。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娟儿你年纪还小,有许多事等你长大自然会懂。」
哼!老套,大人只会说这一句是不是?
她们的争论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被电话打断了。
「喂,我是陆超凡。」
「表嫂……」电话那头传来安妮哭哭啼啼的声音。「安东尼出车祸了……」
怎么会这样?「安妮你先别哭,告诉我车祸严重吗?鸿达现在人呢?」
「他现在在急诊室急救,听说情况很危急……」
不--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哪一家医院?……好……我立刻过来。」她要坚强,不能在这时候哭泣。
「妈妈……」娟儿发现她神色有异。
被娟儿一叫,陆超凡才发现自己竟还拿著话筒发愣,她赶紧放下话筒,强迫自己迅速接受脑中的讯息。
「姜叔叔出车祸了,我们赶快去医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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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姜鸿达的抗议声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你看这样够不够?」姜母问姜父。
「不够,再多绕两圈。」
「爸,我手脚又没受伤,你们缠那么多绷带做什么?」
姜鸿达昨晚因为吃了不洁的食物,引发轻微的食物中毒被送往医院,整晚上吐下泻根本没睡好,此刻早已虚软无力,所以只能躺在病床上任人摆布,无力反抗。
「我们在做什么?当然是想办法帮你追老婆啰!谁教我生了那么差劲的儿子,连追个女孩子也不会,老爸不出马帮你行吗?」
姜鸿达急的大叫:「爸!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自以为有资格管他们的事?
大家就不能可怜可怜他,让他全心与凡凡应战,非得还要他拨出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应付一大群不相干的人不可吗?
「我没忘,我还清楚的记得这是两个多星期以前的事了,而你这么长一段时间,竟完全没有任何进展,简直就是逊毙了。」姜昔合虽然来台湾的时间不长,却也学会了时下年轻人的流行用语。
他们夫妻自从听到风声后,就一直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能锁住儿子的心?于是偷溜来台湾打算一偿心愿,哪知道--正在陆氏门口探头探脑时,竟被姜鸿达发现了,这下不但见不到准媳妇,还被迫答应不准追问他和陆超凡之间的事,否则--后果自行承担。
出于无奈,姜氏夫妇只好先答应他,但经过了两个多星期的观察,儿子的追妻速度比蜗牛爬行还慢,看样子,只怕等到他们进了棺材也还等不到婚礼,他们再不插手行吗?
「谁说的?我们现在好得很,感情也呈稳定成长,真不知道你们这一群人在穷紧张些什么?」即使有挫折,姜鸿达也不会在人前承认的。
「紧张?以你的速度会让我抱不到孙子。」
「爸--」若不赶紧说服父亲打消念头,只怕……他和凡凡可有苦头吃了。
「Uncle,我电话打好了。」安妮没有敲门直接闯进来,并一脸得意的宣布道。
安妮?!姜鸿达眯起眼睛注视著她--想不到她竟还没滚回美国?大概是找到了靠山才敢这么嚣张出现在他面前吧?或者看准了他现在拿她无可奈何?
姜鸿达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不及阻止了。
「她相信了?」姜昔合急著问道。
「Uncle,我的演技,保证你们--免紧张。」她吹嘘道。
「太好了,大家赶快准备好,照原定计画进行。」姜昔合一声令下,大家同时涌向姜鸿达,拿起绷带七手八脚为他包扎。
「喂,你们在干什么?不准包了,啊!不要……」姜鸿达的发言权被剥夺了--在他尚未弄清事情原委时,全身就被缠得像木乃伊,只露出两个眼睛。
他老爸究竟动用了什么关系?医院怎肯让他们这样乱搞呢?
可怜的姜鸿达,虽有满腹怨言,却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睛拚命瞪著每个人。
时间在滴答滴答的声音中逐渐流逝,两个小时之后,那群原本斗志高昂的人,一个个都开始摇头叹息,兴奋的心情早已被沮丧与失意所取代。
「我不相信通常只要半个钟头的路程,现在居然花了两个小时还无法到达?」安妮毫不留情的率先指出事实。
「她会不会……找不到?」姜母还想找理由自我安慰。
「怎么可能?她是本地人耶!就算需要问路也早该问到了。」何况她还故意把情况说的很危急。
听著他们的谈话,姜鸿达已经猜出了大概:他们一定是骗凡凡他受重伤,请她立刻赶来看他,可是……凡凡为什么没有来呢?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唔……」姜鸿达努力想引起他们注意。
大家同时转过来,用那充满同情的眼神看著他,心中有著共同的想法:可怜的鸿达,被女人甩了。
安妮很重义气的安慰道:「安东尼,我看你死死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是她刚学的,想不到可以现学现卖),何必死缠一个根本不在乎你死活的女人?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你就别太死心眼了吧!」
听著安妮的话,姜家二老又从云端跌至谷底,唉!看来抱孙的希望又再度落空了。
「安妮,帮他把绷带拆开吧。」人大概是不会来了。
就在绷带逐渐松开后,姜鸿达的声音也再度重现:「太过分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和凡凡又不是木偶,为什么要受人操纵?
「你别生气,我们这也是为你好。」
哼!好?!真是个富丽堂皇的理由。「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如果因为你们的恶作剧,而使凡凡有一丁点损伤,我绝不轻饶你们。」姜鸿达起身往门口走。
他的凡凡一定有危险了,他得赶紧找到她。至于这些人,算他们好狗命,暂且放过他们吧。
「儿子,你要去哪里?你身体还没复原啊!」姜母心疼的叫道。
姜母急切的呼唤并没有让姜鸿达回头,他的一颗心全系在凡凡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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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想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
接完电话,陆超凡一心想赶到医院,谁知她们才刚进入陆超凡的专用电梯不久,竟意外的停电了,电梯卡著不动,门更是打不开,让她们俩在电梯里慌了手脚。奇怪的是:这栋大楼有备用的自动发电系统,照理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除非--有人想害她们,但会是谁呢?
陆超凡心中的疑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娟儿年纪还小,并不宜对她谈论这些。
「万一没有人发现我们被困在这里怎么办?」娟儿知道妈妈的电梯向来很少有别人使用。
「不会的。」这不但是在安慰娟儿,更是在安慰自己。
她好想见鸿达,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能顺利出去再见到他吗?
第一次想他想得这么厉害,实在好担心!真希望此刻能陪在他身旁。
陆超凡不停地在心中祷告,希望姜鸿达能顺利度过险境。
「喂--里面有人吗?」一个微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起先陆超凡还以为是出于自己的幻想,不过显然娟儿也听到了,「妈妈……」娟儿扯扯她的衣袖。
「你也听到了是不是?」身上的每个细胞又逐渐活跃了起来,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