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炜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这栋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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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夜景总让他联想到台北的夜,才来日本三天,他便己经莫名地爱上如此漫步的感觉,特别是晚风,总是让他格外的清醒。
他笑了下,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散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救命啊——」
一声叫声再度划过宁静的夜,他抬起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之前,一个人好巧不巧地狠狠跌落在他的双臂之中。
他下意识将这个人接起来,也不知道日本为什么老有人在天空飞来飞去的……
「谢谢!」在确定自己安全后,春天急忙地谢道,才大大地喘了口气想道:每次落地都差点把自己摔得半死。
回了神,望向自己臂弯中的人影,萧启炜再度扬了一抹性感的微笑,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样的。
「你似乎很常从天上掉下来。」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春天急忙回头,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蜜糖似的微笑。「我本来想先回饭店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先遇见你。」萧启炜抬头,望了下一望无际的天空,没看到树或是什么大楼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他轻蹙了下眉头。「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只见春天天真地指着天空,这又接道:「那里!」她肯定地说。「我刚刚从法国飞回来!」
「法国?」他更不懂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又怎么去法国?他无奈地对自己一笑,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你去法国做什么?」
「制造春天啊!」她开心地笑。「你花好多的时间在……『睡』,所以我就先走了,本来以为回来的时候,你大概也醒来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回到日本时,天色都黑了……」
她兴奋地讲了一连串不着边际的话,却让萧启炜听得一头雾水。「是不是所有叫『春天』的女孩都要像你这样到处去制造春天?」
只见她笑得更甜。「『春天』是独一无二的!当然要去制造春天喽!」
可不是吗?为她的天真,萧启炜愉悦地扬了嘴角,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露出那般纯净、童稚的甜笑。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竟可以如此这般的单纯,要是在台湾,他铁定会认为这个女人过于虚伪,可是为什么现在他非但不觉得她虚伪,反而被她的一举一动所吸引呢?
「那你明天大概一大早就要去意大利了吧?」他不以为意地笑道。
却见春天摇摇头地笑了声。「可是你说看不到春天,你的心会痛,所以春天决定明天要一整天跟在你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竟涨满了满足与喜悦的心情,他伸手抚上她的头,好一会儿,这才又接声:「真该拿绳子将你绑起来,免得你到处乱跑!」
他将她缓缓地放至地面上,却见春天才一着地,一双手便随即套上萧启炜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拥着。
她抬头,这又是一个蜜似的笑。「我今天在塞纳河看到好多人都这样走路,感觉好好,应该是件好事。所以,春天也想这么做……」
真的拿她没辙了!萧启炜在心里一声无奈,这个象花般的女人,该叫人如何爱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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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萧启炜想了好一会儿,才又耸耸肩轻道:「没什么好讲的。」
河边的草地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两人肩并肩地坐在河边,享受着晚风中淡淡的绿草味;萧启炜嘴角轻扯一抹微笑,在台北,他从没有如此这般的闲情逸致。
他再度回头望了下身边的春天问道:「你呢?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我是说……除了席森斯以外。」
春天将双腿半浸泡在水中,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转头对身边的萧启炜投了一个微笑,说:「席森斯是四季之父,大地就是春天的母亲,所以春天是用大地的土和席森斯的手捏出来的。」
萧启炜再度皱了眉头,无奈地笑。「为什么你说的话总像是从希腊神话里编出来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神话?」春天摇摇头。「春天不是神话,是真实的!你看,」她握上他的手,缓缓地贴上自己的脸颊。「春天是有生命的。」
感受着她的体温隐约地传送到自己的掌心,萧启炜爱怜的双眸再度锁住她细致的脸庞,眼神怎么也无法自她的身旁移开。
他又是一阵无奈的轻叹。「你真是个让人又爱又疼的小妖精。」
只见春天再度嘟起了嘴。一把放开他的手后又道:「都说过几次了,我不是妖精,我是春天!春天是会消失的……」
说着,她的脸竟不自觉地黯淡下来,此刻的她,一点也不想消失,可是再过80天,她便会化得跟尘土没什么两样。
那时,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还会这么温柔地看着她?
人人都说,春天该是值得高兴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有她胸口中那股莫名的情绪,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喜欢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感觉,可是如果等到她真要离开的那天,她会不会很难过?
「如果……」话不自觉地从她的喉间逸出,引来了萧启炜的注意力,他回过头看她,这又是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结舌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开口:「……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消失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萧启炜挑了眉头,一阵笑意淡淡地划过他的嘴角;他佯装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接口:「大概会回台湾,继续努力工作,再找个像你一样有趣的人喽!」
话才刚说完,就见春天的脸色当场黯然下来,萧q3炜朝她瞄了眼,这便笑着轻逗上她半噘的红唇说道:……那也得等你先『消失』了再说。」
萧启炜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话,便见春天什么话都不说,一股脑地起身便想离开他的身边。
萧启炜见情形不对,急忙握上她的手,却在将她拉回自己身前时,竟望见她眼眶中的泪。
他不懂,只是一个玩笑,为什么会惹来她晶莹的泪水?「你……不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消失吧?」
春天的一双黑眸在霎时狠狠地望向身前的萧启炜,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竟是如此的难受!
「为什么不?」她问道:「每一个上帝创造出来的东西都会消失,不是吗?花会凋谢,大地会干枯,春天当然会消失!就连人也会老死,不是吗?」
虽说如此,萧启炜仍是试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他将她紧紧地拥向自己的怀里,尽可能平稳自己的语气后,这才开口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会活到九十岁吗?那可是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就快到了!」还不待他落句,她再度盈着泪水吼道:「就快到了!春天很快便会变成泥土一般,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就连你再也不会记得春天曾经真实过。」
就在她激动的情绪尚未得到平静,萧启炜二话不说,便倾身锁住她娇嫩的双唇,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宁静。
而他的吻,奇迹似的抚平她内心所有的情绪,更莫名地让她的内心产生一道暖流,就像……春天一样?
春天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席森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她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他的舌不断地在她的唇中探索,她该回应吗?
为什么此刻的她,竟像街边的流浪汉喝醉酒一样,竟也有种微醺的酣畅!
萧启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情绪,记得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故事里总说,情侣总在接吻中偷尝彼此口中蜜似的芬芳,而今,他竟真的在她娇嫩的唇中尝到蜜似的花香?
是他在作梦吗?还是她真是他生命中的那个人?
他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萧启炜才不舍地离开她令人迷惘的唇,起身望向她晶莹剔透的双眸。
对于身前这个令人不舍的女人,他想,他永远无法解释自己的情绪。「你……」他迟疑了一会儿,仍是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像朵花。」
春天不懂。
就见他一把将自己拥进他结实宽厚的胸膛,这又听见他一声叹息似的赞美,笑道:「到处都是花香……」
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他笑了,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
这个春天,他在离家不大远的日本东京,遇见一个像花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春天……
第三章
「早——」
早晨,由春天银铃般的声音开始……
萧启炜缓缓地睁开自己半惺松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拉回所有清醒的意识,感受着清晨的曙光在脸上所造成的温热。
他环望了四周,才一转头,便望见春天靠在床沿以双手支颊的笑脸。
「早!」她又是一声。
萧启炜无奈地还给她一个微笑,这才慢慢支起自己的上半身,靠坐在床头,望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他笑道。事实上,她似乎每天的精神都很好,倒是自己,与她相比之下反而老了许多。
「嗯。」春天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自己的一天,她是再高兴不过了。
「作了什么好梦?」
「作梦?」她不懂。「我刚刚从意大利回来,那个地方好漂亮,还有一个城市到处都是水,叫……叫……」她蹙起了眉头,半天想不出那个城市的名字。
「威尼斯?」
「对!」她寻宝似的笑了声。「就是威尼斯,那个地方好漂亮,到处是水,还有好多划船的人……」
萧启炜又是一个无奈的笑。这个女人的幻想力显然比一般人要来得多些,真到了台湾,该推荐她做个编剧或小说家才对。
「你都不睡觉的吗?」
「睡觉?」她摇摇头。「春天是不用睡觉的,太浪费时间了。啊!对了,我还煮了早餐给你吃。」
话才刚说完,便见她起身匆匆忙忙地朝卧室门外跑了出去,他都还来不及下床,便又见她摇摇晃晃地拿了一大盘食物到他的跟前。
她将菜盘放在他的眼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接口:「这是意大利面,这是披萨,这是意式烤鸡,还有这个是焗海鲜……」
她边想着菜名,边介绍给萧启炜听,好一会儿,这才像放弃似的说了声:「反正,这些都是我在意大利学的,给你当早餐吃!」
「早餐?」望着眼前一道道意大利着名的大餐,萧启炜也只有摇头的份。「这些菜真要当早餐吃下去,大概连晚餐也省下来了。」
只见春天睁圆一双无辜的大眼。「是吗?我以为他们都吃这个当早餐的。你……不喜欢吗?」
这会儿,他真的是拿她没辙了。「不是不喜欢,只是……」他又望了眼身前的菜。「你把他们所有的名菜都学回来了,我一个人,可能想吃也吃不完了。」
「那我陪你吃不就好了?」才刚说罢,她便随手拿了块披萨咬了口,对萧启炜做了个「很好吃」的表情。
望着她的表情,萧启炜的思绪竟也瞬间成了一片矛盾;为什么?他不得不问自己,为什么这个女人老让他又爱又怜?
他伸手,缓缓地拭去她嘴角的油渍,好一会儿,这才又笑了声。「我真是拿你没辙。」
「没辙?」她又不懂了。「那是什么意思?」
再这样下去,萧启炜铁定会认为自己像本万用辞典,每问必答;他轻轻抚上她的头,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才又接道:「这是『你最厉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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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啦!」春天兴奋地回头拉着萧启炜的手,继续走向人群之中。
假日的原宿一向是日本年轻人聚集的地方,而这里的人潮更是多得不在话下,许多年轻人也都趁着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一显自己的身手。
春天穿梭在人群之中,心情莫名地愉快,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参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潮,也是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觉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她兴奋地拉着萧启炜挤进一群观舞的人群之中,看着几个舞者卖命地使出浑身解数,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也要跟着动了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她回头望向身后的萧启炜,兴奋地间了声,又再度转头专注地望着眼前的舞者。
干什么?
萧启炜望了眼身前的舞者,纳闷地扯出一个微笑;春天懂的,真的是说多算多,说少也真的是少得可怜,让人感觉好像这些年来,她都被人关起来一样,所以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在跳舞。」萧启炜淡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跳舞这种事,他摇摇头,已是他这身老骨头做不动的事了。
「跳舞?」春天再度兴奋地回头望向舞者,竟对这个名词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跳舞,但这种所谓的「跳舞」,好像要让她整个身子跳跃了起来般。
「为什么要跳舞?」她又问,身子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为什么?」萧启炜轻蹙了眉头;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跳舞也需要理由,现在让春天这么一问,可真是难倒他了。
「嗯……」他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接口:「节庆的时候要跳舞,高兴的时候也可以跳舞,我想……跳舞应该是为了庆祝吧!」
「庆祝?」只见春天的黑眸在霎时亮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拉起萧启炜的手接道:「那春天也要跳舞!」
「等……」
萧启炜还来不及阻止,身子早已让春天拉近舞者之中。
他尴尬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随即瞄见春天的身子早随着活跃的音乐节奏,热情的舞动了起来。
只一刹那的时间,他完全看傻了;此刻的春天真的犹如春天花丛中的仙子般,随着大自然的乐章,跳起春天的舞。
而她的活跃很快地便感染了四周观看的人群,只见没一会儿的时间,人群们便个个不由自主地摆动起自己的身子。
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原宿的街道便成了一个众人共舞的大舞池,全都就地舞动了起来……
这种愉悦的气氛如传染病般,很快地感染给每一个人,仿佛每个人都为了春天而跳舞。
萧启炜再度望向身前的春天,而她愉快的笑容,竟莫名地暖和他的心田。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他不得不自问;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如此轻易地牵动每一个人的情绪。
为什么她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总像是春天降临般,到处充满着温暖与花香。
还是名叫「春天」的女人,就该像春天一样,让人又爱又舍不得……
「一起来跳舞嘛!」
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思绪下定论,春天银铃般的笑声再度打断萧启炜为她着迷的心绪,她拉起他的手,硬是强迫他加入人群的舞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