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做得了什么事?别管他们。赶紧把玄武太子解决了,这次要是再失手,上头下来的重罚可免不了。」另一个蒙面人说著。
不久,一声惨呼,五人中的一人登时了帐。
四个人继续苦苦支撑,然而情势越来越不利。
「太子,我们三人断後,您快往镇上逃,那里人多,我想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一个人低声说著。
「我岂能弃你们而去?」玄武低声说著。 、
「请太子以社稷为重,莫要落个玉石俱焚的不智之举。」
「这……」
「请太子顾全大局!」
「……好!各位的恩情,我玄武必定永生不忘!」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太子言重了!」三人猛力一阵强攻,换来了一个空隙,玄武纵身而出,往北而奔。
「该死!怎么挑爹爹的来处去!」男孩暗道一声糟糕。只见几个蒙面人跟著飞身而去,男孩只好也提起了浅浅的功力,跟在其後。
「这小鬼也太嚣张了。」一个蒙面人说著。
「正事要紧,小鱼儿莫管。」
玄武使尽了全力、提气飞奔,总算出了森林。即使已气息紊乱,然而後有追兵,前方的市镇又有一段距离,玄武不禁後悔起以前总视武学一门为旁枝末节,不肯痛下苦心。
「莫非天真要亡我,」玄武绝望地朝天大喊,他已经毫无余力再逃了。
亡你就算了,可不要扯上我爹爹啊。同样也是飞奔著的男孩子,著急地想著。
此时,追兵已至,玄武回过了头,年纪轻轻还带了些稚气的脸上,满足绝望的表情。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连同著六位庄师,急步奔来。
爹啊!男孩一见了男子,暗地叫了声苦。
「识相的别插手,爷们也许可以饶你狗命。」蒙面者恶狠狠地说著。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强盗杀人之事,难道就不怕王法。」男子说著。
「爷们手上这柄刀就是王法。」蒙面者不再管这名男子,一刀就往玄武斩去。
「救他!快,」男子对身後的庄师喊著,四名庄师登时飞身向前,挡住了往玄武身上招呼的致命一刀。
「好啊,真要与爷们为敌,就让老子我送你到阎王殿。」蒙面者杀意已起。玄武得知救星已至,忍不住展开了笑颜,再度提起了三尺青锋。而见到了敌方人多,男子身旁的两名武师也提刀加入了战局。
六名庄师都已上场,男子安然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场中己方七人、敌方五人缠斗著。己方六名庄师合作无间,约莫一刻之後,敌方就有一人被削去了手臂,鲜血淋漓。
略略皱了眉,男子转过了身,不忍看著那翻滚在地的哀嚎惨状。
四名敌手眼见不敞,且战且退。正当玄武略略安心之余,又有十名左右的蒙面客赶来加入战局。
战势登时逆转。更因为战圈的扩大,使得原本站在边缘的男子长长的衣袖不住地飘扬。
己方以少斗多,自然无暇兼顾男子。几刻下来,横扫的剑气屡屡割破了男子的长袍,男子微皱著眉,稍稍退了开。
「糟了,这样下去莫要伤了爹爹。」男孩暗忖。
盯著一个看来已然筋疲力尽的蒙面客,男孩捡起了一块石子,扔向敌人的环跳穴。
内力准度都不太足,所以这名蒙面客在察觉暗器破空之声以後,仍能堪堪闪过,但是几名庄师怎肯放过这个空隙,两刀下来,这名蒙面客就下了阎王殿。
还好,还好。男孩吐著舌,小小偷笑著。
男孩又捡起了一块石子,这次他的对象是一个看来块头颇大的蒙面人。
体格过于壮硕,想必身手不会灵敏到哪里去,男孩自顾自地想著。莫要怪我挑软柿子吃,我才只有八岁罢了,男孩在心中偷笑。
一块石子又飞了出手,这次果然给男孩料中了,酣斗中的壮汉压根儿想不到还有人施以暗算,直到石子触身、右脚一麻,才知大事不妙。
一名庄师一刀斩下了壮汉的首级。
同样的手法,接著又解决了一人。
眼看己方人手缺折增快,蒙面客开始疑虑。
「小心,事情不太对。」一名蒙面客说著。
初阵就已解决了三人,男孩不免渐渐得意忘形了起来。娘亲总说我的暗器手法难登大雅之堂,依我看来,我可没差到哪里去。男孩在心中暗喜。拾起了石子,又想故计重施。
一个目标又出现了,男孩瞄准了对方的後脑,扔了出去。
随著「实战」经验的累积,男孩这次使得可是十分纯熟,然而石子是准确地砸中了他的後脑,却只发出锵的一声,接著就弹了开。
「有暗青子,」「接应」的庄师来不及灭口,这名蒙面客就已大声喊出。
糟了,少爷危险。几名庄师暗惊。
男孩暗中给予助力,这几名庄师如何不知,除了立即砍杀这名蒙面客外,连忙就是打著手势,叫男孩快逃。
叫我逃,我也想逃啊,可是我怎么可以丢下爹爹在这里。男孩苦著脸。
两相权衡之下,男孩暂时停止了偷袭,只是躲在树干之後偷看著。
但是,那名蒙面客的提醒,已经让其他的蒙面客注意到了。
「有高手埋伏,小心。」一名蒙面客大喊著。
噗,高手。男孩差点失声笑了出来,连忙捣住了嘴。
此时蒙面客只剩下十名了,两方堪堪斗成了平手。
然而,一名庄师左腿不小心被敌方划了一刀,眼看情势危及,男孩想都没想,顺手抓起了一块石头就出了手。
由于早有警觉,这名蒙面客即时闪了过。受伤的庄师趁著空隙翻滚在地、逃过利刃加颈。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鬼!」蒙面客转身怒喝,冷不防一块大石接连飞来击中脸部,登时昏厥。受伤的庄师上一刀,又解决了一名。
其余九名蒙面客眼见己方同伴接连毙于孩童之手,不禁怒火中烧。
「少爷!快跑!这里我们挡着!」几名庄师大喊。
最先,男孩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往後退了几步。然而,才刚抬起了头看去,就只是淘气地吐了吐舌,从树林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负着双手、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一步步晃到了男子身旁。
「灵儿?你怎么在这里?」男子本还算是镇定的脸色此时才变了变。
「你适小鬼也太嚣张了!」 一名蒙面客怒吼,一刀就是斩向男孩。
男孩连忙一个侧跳,闪过了兵器。在己方众人的惊呼之外,还不忘给了他一个鬼脸。
「我就是嚣张,怎样?」男孩逃到男子身旁,抱住了男子,有恃无恐地叫嚣著。
「气死我也!」一名蒙面客提刀向前,几名庄师连忙挡了下来。
「气死了最好!」男孩做了个鬼脸。
「灵儿,怎么这么胡闹?」男子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小声地说著。
「爹爹,您看灵儿的暗器用得好不好?」男孩撒娇著。
「很好。才几天没见,又有进步了。」男子的声音十分温柔。
「哪里好了?」 一个美妇人骑著一匹棕马,出现在林边。身後还有十几匹骑士,马上载著一些护院庄师。「力道不足、巧劲不够、准头也偏了、时机也不对,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眼看横生变数,两方人马都停下了手。
妇人轻轻一纵下了马,香袖微张、几缕发丝迎风扬起,饶是风情万种、娇媚动人。
用一条纯白的丝质手绢轻轻拭去了脸上的尘土。
「真是的,萧泰说得也太夸张了,害我急得跟什么似的。」慵慵懒懒的声音。
「夫人,你怎么特地来了。」男子微微笑著。
「妾身不放心相公。」美妇人的声音娇柔得仿佛滴得出水似的。
「娘,您终於来了!」伸出了双臂,男孩蹦蹦跳跳地奔向美妇人。
一名蒙面客眼见情势不妙,不禁动了挟胁人质的念头。目光一闪,一柄亮晃晃的刀竟然就往著男孩身上招呼。来势太快、而且出乎意料,男孩见了那刀锋,嘴上才刚惊呼著,想向后闪开却绊了一跤、坐倒在地。眼见利刀加身,就是抬双臂臂挡着头,失声惊叫著。
「无耻!」美妇人低喝一声。只见女子的身影闪过、两指一弹,蒙面客一声惊呼,兵器就脱了手。美妇人伸了手接过,一把钢刀就架在蒙面客的颈子旁。快得有如疾电流星。
蒙面客一身冷汗。
「对个小孩儿动刀动枪的,你要不要脸。有什么不顺眼的,直接找我就是了。」妇人美眸中满足愤怒之色,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更是显得危险万分。
蒙面客几乎就要昏去。
「娘。」男孩低声叫著。
男子连忙快步走近,把男孩抱了起来,就是轻轻拍著背。
「灵儿,哪里受伤了?跟爹爹说。」男子心疼地问著。男孩抱著男子的脖子,吓得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
美妇人担心地看了一眼。
「夫人,我看灵儿没有受伤,只是吓坏了。」男子说著。
「相公,您带灵儿先回庄。」美妇人淡淡说著。 「等会儿的场面有些血腥,给灵儿看见了不好。」
「夫……夫人饶命……」蒙面客眼见小命不保,哀哀求著。
「我一出手就未曾留过活口,今日是你们断了自己的生路。」娇柔的语音里是修罗般的冰冷。
男子微微摇了摇头,抱著男孩,往呆立一旁的玄武缓缓走去。
「兄台若是不见弃,可愿与小弟回庄。」
玄武双眼一红。
「今日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男子仔细端详了玄武一会,只见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黯淡的目光却彷佛经历了许多风霜。
才小小年纪……男子低声轻叹。
「请随我来。」
「小弟还好吗?」
回庄的路上,玄武看那男孩还挂在男子胸前,不禁担心地问。
原先的六名庄师跟随在侧,眼光里也心是担心之意。
「他很好,现在还在偷笑呢。」男子轻叹了一声。
七个人瞪大了双眼。
「啊……爹爹……您怎麽可以拆灵儿的台呢?」男孩从男子的头发里抬起了头来,露出了古灵精怪的大眼睛。
「还敢说,你可知道爹爹先前是多麽地担心。」男子轻斥著,不过还是能溺地亲了亲爱子的脸颊。「你可真是吓坏爹爹了。」
「不怕不怕。」男孩亲密地又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谁叫他们在福叔的腿上划了一刀,又害孩儿跌了个四脚朝天。我要他们通通都去找阎罗王下棋。」
「少爷……」受伤的庄师感动地几乎要五体投地了。
「唉,你这性子怎麽跟你娘亲一个样子。」男子无奈说著。
「喔,爹爹,您说娘的坏话,灵儿要去跟娘告状,让娘三天不理您。」
「唉,枉费我千里迢迢带了几十本书要给你当生辰礼物,看来……」
「啊,爹爹,孩儿什麽都不会说的。」灵儿连忙又撒著娇。「爹爹对灵儿最好了。」
「古灵精怪。」男子轻轻打了下男孩的屁股。「你到底是什麽投胎的。」
「不知道。」男孩吐著舌,然後,看到了一直看著他的少年。男孩只给了他一个鬼脸。
一回到了庄里,小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了向前。
「老爷、少爷,你们没事吧,萧泰担心死了。萧泰要带路,可是夫人命小的在这里留守,萧泰好怕少爷出了什麽差错,萧泰……」
「乖,我没事了。」被男子抱在怀里的男孩,轻轻拍了拍小厮的头。
「少爷……」小厮的眼泪即将有如长江决堤了。
「萧泰,你收拾一个房给客人住。」男子吩咐著。
「是的,老爷,萧泰立刻去。」抹了抹眼泪,小厮走进后院。
「寒舍地小偏僻,若有怠慢还请多加包涵。」男子对玄武说著。
「再造之恩不言谢,在下玄武,敢问兄台贵姓大名。」少年作著揖。
「在下萧哲。」男子说著。
「我是萧子灵。」男孩也凑上了前自我介轺。
「胡闹,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男子敲了一下男孩的头。
「啊,爹爹,敲灵儿的头,灵儿会变笨的。」
「我倒宁愿你笨了点。」男子笑著。
不料,一听见萧哲的名字,玄武大惊失色。一双眼睛,仔仔细细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与爱子笑闹著的萧哲,发现了玄武的异样。
「怎麽了?」男子问著。
「您是萧御史?八年前在刑场被救的萧御史?想不到当年憾恨多日,今日即是有缘一见!」玄武失声喊著。
萧哲有些吃惊地看了看玄武。
「在下隐居甚久,为何兄台认得在下?」
「当年萧御史不惜以死上谏,玄武那时也在宫中。」玄武有些激动地说著。
「……这么说,您是玄武太子?」萧哲也是失声喊著。
「九年前,皇上不问政事,右丞相专擅朝政,朝中有志之士莫不义愤填膺。萧某忝为御史,自该上奏以正圣听,谁知圣旨一道,欲将萧哲于午门处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然而奸佞一日未除,萧哲一日不能心安。西市示众之时,拙荆奉师门之命,将萧某救出,之後更不惜叛出师门,与吾一介书生携手共归田里……萧某自此不问世事……然而玄武太子之位乃圣上亲封,却又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书斎之中,萧哲与玄武同桌而谈,案上的香片透出阵阵清香,玄武的目光黯淡无神。
「约莫六年前,右丞相令玄武坐镇江南府,美其名为代圣上探查民情,然则玄武当年只有十二岁,又该如何适任?想必是右丞相欲将我隔离君侧,有意另立太子,以擅其专权。六年来,江南府刺客不断,全仗江南总督仗义相助、全力护卫,玄武方能悻免于难。玄武屡次欲求见父皇,然而几十道的圣旨都是命玄武不得擅离江南。玄武忍气吞声、韬光养晦,强忍不平之气,欲待有朝一日、得登殿堂之时,能亲手肃清朝政。尽管那右丞相一手把政,然则本朝典律甚严,只要玄武行得正、坐得直,这太子之位他又能怎生废去!不料七日前,江南总督遇害,刺客栽赃于我、陷我于叛逆不义。圣旨一道,命玄武自尽,又叫玄武如何甘心!连夜遁逃出江南府,嫂十名护卫凋零殆尽,此刻只怕天涯虽大,已无玄武可棲之处。」
听闻此言,萧哲微微摇头。
「太后、皇后难道不曾为你进言?」
「想我乃是才人所生,出身卑微。生母难产而死,父皇怜我年幼失母,将我过继给尚无子嗣的皇后,并册封玄武太子之位。为此举,曾惹得太后不悦。二皇弟俊秀而聪颖贴心,生母更为太后之姪女阑妃,自是借受宠爱。传言太后本有意将太子之位赐予二皇弟,只因父皇坚持才作罢,如今玄武被遣他乡,无法晨昏定省,与太后之情更足淡薄,太后又怎肯为玄武美言?至于母后早于六年前逝世,母仪天下之位由阑妃把持,朝中左丞相之党原为母后外戚,母后逝世之後,右丞相一党更是无法无天、变本加利。玄武在朝中如坐针毡,父皇对政事以及後宫恩怨毫不过问,玄武求天不应、叫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