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他不明所以。
「你知道朕为何选你待在身边吗?」
小嵩子愣了一下,「奴才不知。」连他自己也相当意外,因为他原本只是宫里头的小太监,人微言轻,就算再过个十年,也轮不到他来服侍王上。
「因为你是个孝子。」炎玉道出原因。
他怔愕的抬头。
「今天是你娘的忌日对吧?」
「王上怎么知道?」他更讶异了。
炎玉从席上站起来,两手负在腰后。「一年前的今天,朕夜里睡不着,独自在御花园散心,忽然听见哭声,循声走上前察看,看见你偷偷的燃香跪拜,这才知道那天你接到家里头传来的噩耗,却无法回家奔丧。」
小嵩子喉头一梗,「是,奴才的娘就在那天病故了。」
「朕听说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含辛茹苦的养大你们兄弟姊妹八个人。」
小嵩子红了眼眶,「奴才的娘为了养活一家子人,可以说吃尽了苦头,奴才原以为进了宫,可以让娘过好日子,想不到奴才的娘再也等不及了。」
「如此伟大的贞节烈妇,朕相当的敬佩,朕也希望未来的王后具备这样的情操。」对一个太监的母亲如此赞誉有加,让小嵩子又是感动、又是感激。
「明儿一早,朕会下一道圣旨,为令堂修筑墓穴,盖座祠堂,以供后人来瞻仰效法。」他笑睇着跪在脚边、早已激动得泪满面的贴身内侍。
「王、王上……奴才……奴才……」小嵩子不断的磕着头,嗓音哭哑。「奴才叩谢王上恩典、奴才叩谢王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睥睨着磕头如捣蒜的身影,炎玉知道他将一生对自己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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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就寝的时间到了,敬事房太监命人脱去孋嫔全身衣服,用条锦被裹住她赤裸的玉体,背着她进入朱雀宫内的寝殿,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暗藏武器带入君王寝殿,所采取的安全措施。
「你们都退下吧!」炎玉看着躺在龙床上,一脸含羞带怯的娘嫔说。
小嵩子跪安之后,退出了寝殿,敬事房的太监们则是守候在外头,等候君王临幸结束。
「兰儿。」来到床畔唤着嫔嫔的小名,笑觑着眼光含媚、春情荡漾的她,他露出了然的俊美笑意。「朕还不困,起来陪朕聊一聊。」
全身覆在锦被下头,只露出一张娇容的孋嫔愣住了。「王上?」
他挑起一道眉,「不想跟朕说话吗?」
「臣,臣妾不敢。」她伸出两条雪白的藕臂,揽着锦被半坐起身来。「不知王上想聊些什么?」好不容易买通了元蔘,才让王上掀了自己的名牌,王上居然只想要聊天,怎么不急煞她呢?
她偷偷觎了一眼看似笑意晏晏的君王,那张阴柔俊媚的脸庞连女子看得都会自叹不如。
炎玉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她的意见。「妳觉得瑜妃适合当王后吗?」
娇容顿时变了。「王上的意思是……」
「妳先别急,朕只是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他说的很开明似的,却是在考验每位嫔妃的胸襟和肚量。「毕竟王后乃是后宫之首,总要让妳们每个人都服气才行,朕说的对不对?」
「王上说的是。」孋嫔挤出一抹艳丽的笑脸,「瑜妃娘娘伺候王上最久,最知王上的喜好,为人也不骄纵自大……只不过……」她欲言又止,美眸不时的瞟向君王,等着君王开口。
炎玉黑眸泛出兴味盎然的光芒,如她所愿。「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自从瑜妃娘娘得宠之后,多少让娘家那边的亲戚有恃无恐,仗着有王上撑腰,据说在地方上有不太好的传言。」
他俊脸一沉,「有这种事?」
孋嫔赶紧澄清。「臣妾不是在说瑜妃娘娘的坏话,只是深怕将来外戚干政,让王上的英明毁于一旦。」
「嗯,多亏了妳的提醒,不然朕真的被蒙在鼓里了。」说着,他便执起她的玉手,轻怜蜜爱的拍抚着说。
她心中暗喜,羞涩的启唇。「臣妾不敢当。」
「那么贞妃呢?朕看她生性恬淡,不忮不求,专心礼佛,与世无争,若是岩国有这样的王后,倒也不失是种福气。」
「这……臣妾不敢说。」她垂下美目,难以启齿。
炎玉挑高眉梢,「但说无妨,朕恕妳无罪。」
「臣妾听说……听说贞妃娘娘在未进宫之前有位青梅竹马的玩伴,两人早已私订终身,即便后来进了宫,心中依旧忘不了他,这才……这才想遁入佛门。」娘嫔掩住两道自私的眸光,不是她容不下别人,而是想执掌后宫,心就得狠。
他凛容怒斥。「大胆!」
「臣妾该死!臣妾该死!」吓得她搂住锦被,跪在龙床上频频的求饶。
按捺下满腔的怒火,炎玉搂着孋嫔的香肩轻哄,「朕不是在责骂妳,只是朕一直以来如此信任她,想不到她居然敢背叛朕,朕要详加调查不可,若是属实,就将她打入冷宫,永无翻身之日。」
她心里雀跃不已,脸上却满是愧疚。「这样不是臣妾害了她吗?」
「与妳无关。」炎玉轻刮着她红泼泼的粉颊,俯下俊脸,「朕该好好的感谢妳才对。」
孋嫔娇涩的闭目,「王上。」
她终于要如偿所愿了,只要怀上龙种,生下太子,还怕文武百官不催着王上立她为后,在这之前,挡在前头的绊脚石都得一一铲除才行。
一番云雨……
「时候到了!」守在外头的敬事房太监高呼。「时候到了!」
连呼三声之后,几名太监便进入寝殿,从君王的脚下将孋嫔拖了出来,重新用锦被裹住全身。
元蔘跪下来请示。「王上,留还是不留?」
「不留。」炎玉无情的启口。
闻言,孋嫔一脸震惊,落下两行珠泪。「王、王上?」
「奴才遵旨。」元蔘使了个眼色,太监们便将失魂落魄的孋嫔抬出寝殿,关上门扉。
掀被下床,自行披上素色内衫和棉裤,而不是唤来内侍伺候,他来到玉几前落坐,执起案上的蒜头壶,倒了杯早已冷掉的黄酒,接着一仰而尽,辛辣的液体并未减轻他的怒焰,俊颜一拧,便将兽面纹独柱爵往墙面扔去,发出声响。
「王上?!」小嵩子急忙进来。
他猛地回神,宽袖一甩。「没事。」
小嵩子见他神色不豫,小心翼翼的垂询。「王上心情不好,若是还不想安歇,要不要上御花园走走?今晚月色不错,适合游赏。」
炎玉作势起身,算是接受他的建议。
「小嵩子。」
「奴才在。」
炎玉直挺起颐长的身躯,让他为自己穿戴衣袍。「你说朕若是迟迟不肯立后,朝中大臣会怎么做?」
「这……奴才以为大臣们必定力谏到底。」毕竟王后的地位是除了君王之外,
在后宫权力最大的,每个嫔妃背后更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支撑着,由不得王上一直拖延下去,非想办法逼王上尽速立后不可。
他冷嗤一声,「没错,只是那些女人让朕倒尽了胃口,要从她们之中挑选一位成为岩国王后,朕可不会乖乖任由他们摆布。」
打从他出生那一刻,家中异香满室,还出现霞彩烛天等各种祥瑞,那便是神界选定他为下一任赤帝的喜兆。因为当时的君王龙体欠安,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及早做登基的准备,便派了内侍和禁卫军就近保护他,但说是保护,却硬生生的把他和亲人隔绝,还请来师傅教导他念书习字,和身为君王该有的责任,从此不准闲杂人等接近他一步……
我要给娘抱抱……
不行!你是西国未来的君王,怎么可能让个低贱的民妇碰触……
我要爹、我要娘……
不可以过去……
娘、娘……
他痛恨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
果不其然,大臣们在接下来的日子纷纷在早朝时提出谏言,美其名是恳求,其实是带了些要胁的意味,希望君王早日选出王后的人选。
「那么诸位爱卿认为谁是最适合的人选?」他问。
大臣们争先恐后的禀奏。
「微臣认为喜嫔娘娘生性温良娴淑,堪为后宫之首。」
「回王上,微臣相信梅昭仪明理宽容,是王后的最佳人选。」
「启奏王上,贞妃娘娘才有资格成为岩国未来的王后。」
「臣等以为孋嫔娘娘……」
炎玉眼露嘲谑之色,托着下颚,看着在金銮殿上吵成一团的文武百官,有这些人在背后撑腰,将来对他可是会形成一股极大的威胁,他偏偏谁也不选,他的王后要自己决定。
「等你们讨论之后,再来告诉朕吧,退朝!」
所有的人不禁面面相觑。
「王上?」
「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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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小嵩子来到跟前,下跪禀奏。「启禀王上,丞相求见。」
「如果是为了立后的事,朕谁也不见。」炎玉烦不胜烦的哼道,他就是要吊吊众人的胃口,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连忙解释来意。「回王上,丞相大人不是为了立后的事来,是有紧急军情要禀奏王上。」
「紧急军情?」他沉吟片刻,「让他进来吧!」
就见甫上任不久的丞相玄德神色凝重的进宫面圣。「微臣叩见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德约莫二十六、七岁,是状元出身,原本是井宿城的郡守,由于勤政爱民、清廉公正,因此深得民心,当一道圣旨下来,封他为丞相,满朝文武百官无不表示反对,但王上圣意已决,力排众议,让他从一个小小的郡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更是岩国历代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其实炎玉不是因为玄德是个受到百姓爱戴的好官,才选他为丞相,而是因为他想知道一个所谓公正廉明的忠臣,一旦爬到这个权力中心、百官之首的位置,大权在握,是否依然能够不改初衷,禁得起诱惑。
炎玉瞇起俊目,「有什么急事非得让爱卿在这时候进宫来?」
「回王上,微臣方才收到轸宿城的郡守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传书,便立刻进宫,请王上过目。」禀告完毕,便将奏章递给小嵩子,由他来转交。
他先是一怔,语带困惑。「轸宿城会有什么急事?」
「王上。」小嵩子将写有机密军情的奏章双手奉上。
将密封的竹简打开,细细的阅览上头的文字,炎玉入鬓的双眉愈皱愈紧,看到最后,已是龙颜大怒。
「岂有此理!」
在场的丞相和内侍全部伏低身躯。「王上息怒。」
将手上的竹简重重摔在案上,炎玉不由得凛容,深吸了口气,缓和下情绪。「霝国的大军真的开始集结在奎宿城边境?」
「回王上,由于兹事体大,微臣也在事前请轸宿城的郡守派人潜入霝国明查暗访多月,查明确有此事,这才奏请王上圣裁。」丞相忧心忡忡,如果真的发生战事,那么将会生灵涂炭。
他沉吟半晌,「坐下来回话吧!赐坐。」
「谢王上恩典。」丞相掀起袍襬,坐在小嵩子奉上的茵席上。
炎玉定定的看着他,「查出原因了吗?」
「微臣再三推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霝国还不放弃北斗山内的青铜矿脉,如此一来,将有可能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他说。
他的拳头往几案上一捶,「北斗山在二十年前便已归岩国所有,和霝国早已签署协定,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因为它正好介于轸宿城和霝国的奎宿城之间,其中蕴藏了大量青铜矿,当年两国交战不到半年,岩国便以强大的兵力获得了胜利,当时的白帝不得不签下协议书,让出另外一半的所有权。
「难道他想反悔不成?」这个可能性令炎玉神情倏地沉凝。
「王上,霝国现在的君王在五年前登基之后,便下令全国的工匠制造大量的兵器,其心早已可议,加上近半年来,有不少面生的人乔装成商人来往于轸宿城,特别是北斗山一带,多了不少行迹可疑的猎户,微臣怀疑他们是霝国派来的,还望王上圣裁。」丞相将探查的结果告知。
他思虑再三,还是想听听丞相的意见再做定夺。
「爱卿以为朕该如何做?」
丞相拱手禀奏。「请王上即刻派遣使者前往霝国……」
第六章
太阳好大。
五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过。
还没来得及被蒸发的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滑了下来,最后消失在战甲内,这战甲是铁片所制,还有头上的兜鍪、手上的皮护臂,加起来真的会压死人,根本是寸步难行。
战甲内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或者根本没有干过。
这一刻冠庭不禁要想,早知道会跑到这个古文明的世界,她应该带一件防弹背心来,可比这身重死人的军服装备好太多了。不过她要带的实在太多,还有冷气,冰箱、麦当劳、肯德基、可乐、冰淇淋,甚至卫生棉、胸罩……虽然她曾经梦想过回到古代,不过一旦成真,才发觉生活上的诸多不便。
手上的青铜宝剑重的要命,她只得将剑尖抵在沙地上,几乎快要举不起来,害她的手臂都长出两丸肌肉,她到底是个女生,终究还是爱美,可不想当健美小姐,若非毅力过人,早就撑不下去了。
敌人狰狞着五官,一个个朝她杀了过来,白光刺得她眼睛好痛……
「将军小心!」
离她最近的屯长大叫。
冠庭心头一凛,握紧手中的剑把,高举过头,毫不迟疑的砍下对方的脑袋,感觉到温热的鲜血就这样喷在脸上、战甲上,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得浪费,因为敌人愈来愈多,她除了不停挥舞宝剑,什么都无法多想。
这不是在玩线上游戏,一切是真实的在眼前上演。
不过冠庭还是希望眼前这些只是场梦。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她万万没想到在阴错阳差之下,竟会来到军营,投身在骠骑大将军的麾下,还在一年前意外砍下敌国裨将军的首级,因此加官晋爵,也被册封为「裨将军」。
对于这番巨大的转折,冠庭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这里真的是夔吗?
是炎玉口中的那个世界吗?
想到炎玉,她心口就不禁泛酸,他活着吗?是不是回到这个世界来了?还是没有她幸运,当场给……
锵!
刀剑的撞击声惊醒了心不在焉的她,连忙拉回思绪。
她可不能死在这里!
还有她的手下也是一样!
「杀!」冠庭高声吼道。
不能再想了,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旁边的兵卒们呼应着她。「杀!杀!」
她想到《孙子兵法》,上头说要速战速决,用兵作战以求得胜利为首要,绝不能拖延太久,要士卒勇敢杀敌,需激起其敌忾之气。
想到这里,冠庭深吸了口气……